另一人竄起落向駱毓奇身後,拾指如鉤,矮身進撲,戳向駱毓奇雙脅。


    指鋒破空,疾厲電奔。


    駱毓奇冷哼一聲,倏地滑開三尺,轉身探臂,兩指駢戟,迅如電光石火點向大漢左手脈門要穴。


    滑身轉麵探臂指點,四個動作直如一氣嗬成,而且蘊含神妙變化,錯非武林高手,無法臻此境界。


    大漢奇襲成空,隻覺左手腕脈一麻,氣血逆行攻去,左臂不由自主地軟垂了下去。


    右臂及兩腿均感酸軟乏力,心中猛凜,不禁目露悸駭之色。


    駱毓奇冷笑道:“留汝一條蟻命返報,擅闖李家莊者必死無疑。”說罷,轉麵即行店外。


    邵元康忙出聲喚道:“駱兄!”


    駱毓奇似是一怔,轉麵望了邵元康一眼,眼中神光冷漠,卻似陌不相識,疾然掉首快步走出店外而去。


    蔡家老店遭此劇變,頓成混亂,食客紛紛豕突逃離,店主手足無措。


    被駱毓奇指力點傷漢子步履蹣跚,踉蹌浮跌,宛如醉漢走出店外。


    邵元康雙眉一蹙,道:“其中大有蹊蹺,化子意歡暗躡駱毓奇,兩位稍候,化子去去就來。”


    聲未落即一溜煙似地掠出店外,如飛而去。


    店內隻剩下陳玉茹呂鬆霖兩人,默然無言,相對靜坐。


    陳玉茹暗道:“此人雖然貌像奇醜,卻是個老誠君子,目不邪視,難得之極。”


    姑娘深知男女愛好,出自天性,她本人花容月貌,誰見了均為之吸引注視,卻遇上了呂鬆霖如此拘謹之人,令她暗暗納罕。


    呂鬆霖真個是柳下惠再世麽?


    不!


    他心中已為柳鳳薇絕世風華,麗質嫵媚倩影所占,處處留情,反而帶來無窮煩惱,是以他不涉半點綺念。


    其實,他此刻正跌入一片沉思中,眼前數宗可疑之事,無法猜測其中真象,使自己大有無所適從之感。


    首先,柳鳳薇何去何從,他本欲逕向蘭州金天觀左近查訪,必可得一絲端倪,但又遇上邵元康絆住,更北瀛島主囑他三日後相見,不得不暫留此處,他與北瀛島主虛與委蛇,有著無比詭計在內,事關武林大局,權衡輕重,不得不爾。


    但他腦中緊念著柳鳳薇倩影,刻骨難忘。


    其次,金麵人的來曆又使他費神猜測,他隻覺此人較四凶猶更可怕。


    之後,一串的思想浮起,霓裳公主、老君觀、李家莊,以及金天觀、骷髏魔君、世外四凶,似走馬燈般無休無止,他將其中有連貫性可疑關鍵,組成一條線索,以便揭開真象。


    陳玉茹見他端坐木然,一種被冷落的寂寞感覺使她極為難堪,禁不住咳了一聲,道:“呂少俠!”


    呂鬆霖聞聲似若夢酣乍醒,迷惘地哦了一聲,驀地警覺失禮,赧然一笑道:“陳姑娘有何指教?”


    陳玉茹平視了呂鬆霖一眼,嫣然嬌笑道:“小妹初涉江湖,西北道上陌生得很,請問少俠此地因何名謂天水,可否見告?”


    呂鬆霖道:“在下對於西北山川文物,亦是一知半解,不過天水之名出處就在店外不遠,相距僅百數十丈有泉名‘靈湫’,俗名天水,因此名地。”說後,似嫌其簡略,語焉未詳,又道:“靈湫泉上蓋以木板,共有八個八方形井口,水清澈見底,全城飲水賴以供給,曆遭大旱,水從未涸,居人崇之若神,故名天水。”


    陳玉茹嫵媚一笑道:“少俠見聞廣博,小妹自歎不如。”


    呂鬆霖見她笑語似花,吐氣如蘭,小鳥依人,逗人憐愛,不禁心神一蕩,卻又趕忙收斂遐思,與姑娘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亦莊亦諧。


    驀地,門簾半掀,一股如割寒風湧入,呂鬆霖不禁一怔,抬目望去,隻見一個蓬首垢麵的小化子探首進來,兩隻靈活的眼珠碌碌朝店內巡視,麵現疑詫之色。


    小叫化終於走入店中,店主迎了前去詢問來意。


    隻見小叫化雙眼一瞪,冷笑道:“你開的是店,小節給錢就是,有啥可問?”


    店主大是尷尬,連聲應是。


    小化子冷笑一聲,忽朝呂鬆霖走去,道:“尊駕可就是呂少俠?”


    呂鬆霖睹目小叫化雖僅十四五歲,但眼內精芒逼射,太陽穴微微隆起,一望而知是個身負內家武學,窮家幫後起之秀,忙立起抱拳笑道:“兄台有何見教?”


    小叫化頷首為禮,展齒一笑,露出雪白編貝似地牙齒,道:“呂少俠人確是不差,邵老前輩並沒說錯。”


    呂鬆霖道:“兄台何處相遇邵前輩?”


    小叫化微笑道:“我叫稽康,呂少俠直呼賤名就是,方才在北關相遇邵老前輩,囑咐小叫化前來尋找少俠。”說著目光四麵一望,似防人聽見。


    呂鬆霖道:“店主忠厚老實,諒他不敢泄露,稽兄弟有話隻管請說。”


    稽康低聲道:“邵老前輩追蹤一人,短時諒難趕回,請二位不要枯候,小叫化另有機密相告少俠,就是蒙麵少女現在甘穀縣南十五裏鎮遠堡內。鎮遠堡內藏有一位佚名已久武林巨盜,隻怕蒙麵少女墮入狡計,凶多吉少,是以邵前輩急命小叫化轉告少俠趕往相救。”


    呂鬆霖矍然而驚,抱拳答道:“多蒙相告,在下立即趕往。”


    稽康道:“小叫化地頭見麵。”


    不待呂鬆霖答話,小叫化身形一晃,穿出店外而杳。


    …………


    彤雲壓天低,陰霾晦暗,風雪載途,朔風澈骨如砭。


    鎮遠堡深藏於萬山環抱中,冰崖嶙峋,削崦插天,晶瑩奪目,銀砌玉琢。


    堡南山口外是一片數十畝平坡,此時積雪三寸,鳥獸絕跡,僅疏落落的幾株白楊,凋枝枯幹在寒風中瑟瑟飛舞,景象肅殺淒涼。


    天色向晚,暮靄低垂,風雪更大更狂了,隻聞一片刺耳呼掠銳嘯之聲,鵝掌般的雪片漫天飛落,地麵上一分一分的加厚。


    須臾,天色一變為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驀地,平坡中忽升起一道熊熊綠火,轉眼擴及數丈方圓,那團綠火之後冒起三個瘦長身形,均是削腮目陷,獰惡陰沉的怪人。


    火光映照下,麵色慘綠駭人,三付寬大黑衫在夜風中飄飛,宛如山靈魈魅,使人不寒而栗。


    中立怪人忽地仰麵振吭發出一聲長嘯,嘯聲激越高亢,隨著狂風四散播了開去,山穀回應不絕。


    嘯聲未止,山口內人影如魅,紛紛掠了出來,迅逾飄風一閃而止。


    為首者是個肥頎高大老者,須發如蝟,豹眼獅鼻,雙肩斜插一對形式奇特日月雙環,目睹三怪人先是一怔,繼而宏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鬼穀三靈,寒冬暮夜,光臨敝堡有何見教。”


    中立怪人陰惻惻一笑道:“左平,我鬼穀三靈無事不登三寶殿,明人也不講暗話,此來非別,風聞有一騎白馬蒙麵少女,落在你堡中是麽?”


    左平臉色微微一變,冷笑道:“僅憑風聞二字,焉可采信。”


    中立怪人道:“你當知鬼穀三靈向來行事從不虛發?”


    左平點點頭道:“左某也不滿三位,誠有其事,但左某要請問那蒙麵少女與三位是否有親?”


    “無親。”


    “有故?”


    “素昧平生。”


    “有仇?”


    “無仇。”


    “有怨?”


    “無怨。”


    “既非親非故,無仇無怨,找她則甚?”


    中立怪人峻喝道:“我鬼穀三靈為的那女娃兒身上一卷紫府奇書而來。”


    “你確知她身懷紫府奇書麽?”


    “不管有無,你將那女娃兒獻出就是。”


    左平哈哈大笑道:“你說話未免太狂妄了點,自恃骷髏魔君為靠山,但我左平豈是懼怕骷髏魔君的。”


    中立怪人喉中發出梟鳴的怪笑,身形冉冉而出,一團慘綠火焰隨之而附竟有尺許厚薄。


    左平身後突竄出一持劍黑衣大漢,獰喝道:“靈霸,你要怎的?”


    鬼穀三靈乃嫡親兄弟,長名靈霸,次名靈傑,幼名靈英,一身武功邪異旁門,潛隱在王屋山鬼穀之內,當年橫行三普關中,江湖中人無不側目,近二十年來突告銷聲匿跡,武林中漸已淡忘鬼穀三靈其人,如非左平喝破他們被骷髏魔君所網羅,隻道已獲天譴。


    左平亦是昔年綠林劇盜,十數年前,提起日月雙環左平之名是無人不知,心辣手黑,武功甚高,作案乾淨俐落,不留下一絲可疑痕跡,雖知他所為,但苦無證據也莫奈他何。


    似乎基於同一原因,與鬼穀三靈般在江湖中突告隱去,無人知其下落。


    豈料他避居鎮遠堡內,化明作暗,自己不露麵,指使西北綠林巨寇,坐地分贓。


    此刻,靈霸陰陰一笑道:“要你等獻出蒙麵女娃兒,萬事幹休,否則……”


    大漢怒喝道:“否則怎麽樣?”


    靈霸兩眼中暴射兩道湛綠懾人寒芒,笑道:“夷平鎮遠堡,雞犬不留。”


    笑聲無比的陰森,令人頭皮發炸。


    大漢暴喝道:“滿嘴胡言,接我一劍試試!”


    喝聲中長劍一振,震起三點寒星,分向靈霸上中下三部位刺去。


    靈霸陰陰一笑,不退反進,冉冉跨前一步。


    大漢之劍迅猛遞出,隻覺靈霸附身火焰外有著一片無形潛勁,手腕一軟一震,反彈之力竟使他身不由主地跟後三步,胸口氣血微微翻騰。


    他目露悸駭之容,才知鬼穀三靈名不虛傳,不是易與之輩。


    日月雙環左平凝視鬼穀三靈,默然忖思製勝鬼穀三靈之策,見大漢一招無功,雙眉微微上剔,但未加阻止大漢,他欲藉此探出鬼穀三靈武功深淺。


    隻聽大漢一聲大喝出口,左手一揚,九枚金錢鏢飛出,上下交叉電旋,疾望靈霸打去。


    他乘機迅疾無倫晃在靈霸背後,一招“分水剖甲”,寒光電奔,用出十二成真力刺向靈霸後胸。


    這大漢滿存著如意算盤,九枚金錢鏢淆惑靈霸心神,護身潛罡也隨之一分,此招萬無一失,必將靈霸戳個透明窟窿。


    豈知靈霸木然僵立,嘴噙陰笑,九枚金錢鏢一入附身綠焰中,竟如石沉大海,無影無蹤。


    大漢一劍猛刺,居然刺入綠焰中,劍鋒觸及靈霸後胸,不禁狂喜,大喝道:“倒……”


    下字尚未出口,突聞大漢悶哼一聲,身形倒震撞出,掌中長劍竟附著綠焰。


    那綠色火焰,如油引火般,一觸即延,霎那間蔓延大漢整個身軀。


    隻聽大漢出聲淒厲狂嚎,身形倒下,在雪地中亂滾亂翻,嚎叫之聲愈厲,火焰非但不滅,反自更盛。


    轉眼,大漢被燒成一截枯炭,雪溶了一大片,滿是人油脂膏,腥臭氣味隨風散了開去,中人欲嘔。


    日月雙環左平及手下盜黨見狀不禁大震。


    靈霸冉冉飄後,與靈傑靈英並肩而立,三人同聲發出低沉長笑,更添了幾分鬼氣森森。


    隻聽靈霸笑定,陰冷冷說道:“左平,識時務者為俊傑,速獻出蒙麵少女。”


    左平是戰是退尚未拿定主意,隻聽遙處數聲厲嘯隨風傳來,不禁心頭暗喜,冷笑道:“靈霸休狂,自有人製你,左某尚不屑出手。”


    說時,右掌一擺,轉身與手下疾如流星杳入山口內。


    鬼穀三靈聞得嘯聲,不禁互望了一眼。


    隻聞嘯聲傳來甚速,淒厲刺耳。


    嘯聲未止,夜空如墨中電瀉疾落十數條人影。


    鬼穀三雙目光銳厲,瞧出即是骷髏魔君強仇死敵天河鬼叟戎雲虎、乾坤釣客溫蔚翔多人。


    但北瀛島主及血影手侯紹鴻未至,不禁胸頭微凜,暗暗忖道:“他們消息竟傳布得如此快法,但日月雙環左平顯然非是龍虎十二盟中人,骷髏令主尚未到來,隻怕此事有點棘手。”


    隻見天河鬼叟戎雲虎疾行了數步,停在鬼穀三靈兩丈外,以森冷目光注視著,久久不出一聲。


    鬼穀三靈體形瘦長加竹,天河鬼叟戎雲虎卻是個身不及四尺之軀,一高一矮形成解明的對比。


    風吼雪狂,漆黑如墨,所以數十畝方圓雪地中,僅恃鬼穀三靈附身綠焰。


    那綠色火焰看來慘淡淡的,映得場中諸人麵目皆綠,稍遠者似隱若現,益顯得鬼氣森森,使人毛發聳然。


    半晌,天河鬼叟才出聲道:“鬼祖宗來了,鬼子鬼孫尚敢橫行無忌?叫姓田的現身回話。”


    靈霸答道:“有我三人足夠,天河鬼叟之名還嚇了誰?”


    天河鬼叟聞言精芒逼吐,怒火滿麵,倏又怒氣一斂,仰麵哈哈大笑道:“你們三個居然長成了氣候,目中無人,稍時,老夫到要試試你們有何驚人藝業可恃。”話聲微微一頓,又冷笑道:“田雨蒼真個沒來麽?”


    田雨蒼乃骷髏魔君真姓本名。


    鬼穀三靈漠然不答。


    天河鬼叟戎雲虎陰惻惻的一笑,目光移視在不遠處一截枯炭屍體有頃,道:“這死者是誰?”


    “並非你們龍虎十二盟中之人。”


    “如真是老夫手下,今宵要你等死無葬身之地。”


    鬼穀三靈冷然一笑。


    靈霸道:“未必見得,但靈老大要請問戎老師,率眾而來可就是衝著我鬼穀三靈而來的?”


    戎雲虎冷哼一聲道:“老夫乃衝著田雨蒼而來。”


    語帶不屑,弦外之音鬼穀三靈在他目中尚是麽魔小醜。


    鬼穀三靈麵目一變,慘綠駭人。


    靈霸冷冷說道:“靈老大有一點不明,戎老師為何接獲我兄弟三人來此消息如此快法?”


    “南七北六省龍虎十二盟眼目甚於天羅地網,凡江湖中風吹草動,絲毫也瞞不過老夫。”


    語氣甚傲,狂妄之態溢於言表。


    隻見鬼穀三靈互相低語,嘴唇翕動,卻又聽不出他們說的是什麽。


    靈霸之意,既然不是鎮遠堡日月雙環左平通風報訊,看來戎雲虎尚不知蒙麵少女落在堡內,事情尚有可為,彼此商量一番,決定盡量捱延時間,待骷髏魔君趕至,暫不說破,遂出聲狂笑道:“戎老師言不務實,不攻自破,半年來你探出田令主棲隱之處麽?”


    戎雲虎麵色一紅,雙目圓睜大喝道:“就在你們身上找出田雨蒼老鬼居處。”


    一場駭目驚心拚博勢不可免。


    驀地,遙處忽傳來兩聲長嘯,在山穀中回嫋不絕。


    嘯聲戛然而止,北瀛島主及血影手侯紹鴻劃空星飛疾瀉落地。


    鬼穀三靈見二人現身,不由心神猛震。


    天河鬼叟戎雲虎及乾坤釣客溫蔚翔見二人之來,更是麵色微變。


    北瀛島主微笑道:“戎賢弟。”手指著鬼穀三靈道:“他們也與紫府奇書大有幹係麽?”


    戎雲虎道:“鬼穀三靈乃骷髏老兒田雨蒼得力助手,從他們身上可追出田雨蒼居處。”


    北瀛島主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怪道賢弟匆匆趕來,鬼穀三靈為何來此鎮遠堡外?”


    戎雲虎麵色森冷答道:“這個小弟就不知情,他們諒與鎮遠堡結有宿怨。”


    北瀛島主微微頷首道:“愚兄隻道骷髏老兒來此,為防賢弟一時不慎落敗,所以匆匆趕來。”接著轉向戎雲虎手下大喝道:“你等還不將鬼穀三靈拿下!”


    立即有八人搶出,迅疾無倫刃光掌風相繼望鬼穀三靈攻去。


    這八人武功都是上上之選,招式精奇迅猛,彼此呼應搶攻。


    鬼穀三靈如自倏地轉身,成品字形背靠背屹立著,目光冷沉,一動不動。


    待八人掌刃攻進身側,突地同聲冷哼,左掌右指攫點兼施,護身慘綠潛罡一卸一震,動作飄忽加風,奇詭無論。


    隻聽八人相繼悶嗥出聲,身形撞飛出七八丈外,摔跌於地一躍而起,八人忽然打了一個寒噤,麵色大變,痛苦萬分。


    原來鬼穀三靈那附身綠焰乃千年屍毒磷火所練成,非但收發由心,傷敵更有內外之分一沾及對方,可由外焚及體內,亦可由體內引發三昧真火。


    這八人乃被鬼穀三靈陰磷劇毒所中,循著穴道由行血攻向內腑,燃發陽明真火。


    但見個個仰麵倒地,翻滾哀嗥不絕,身軀漸見萎縮,皮焦肉枯,腹腔內穿燃一蓬綠焰。


    天河鬼叟與乾坤釣客驚怒交加。


    北瀛島主與血影手侯紹鴻相田愕然。


    驀地——


    天邊升起翠綠色旗花,奔空爆散宛如瓔珞寶傘,奪目眩神。


    鬼穀三靈麵色陡地猛變,虛飄飄升空而起。


    天河鬼叟戎雲虎乾坤釣客溫蔚翔雙雙大喝一聲,穿空騰起,掌力如山推出。


    但鬼穀三靈去勢電疾,附身綠焰宛如天邊三種移動流星,愈遠愈杳。


    天河鬼叟乾坤釣客緊追不舍。


    他兩人乃蓋世妖邪,輕功身法已然登峰造極,瞬息之間已追出七八裏之遙,落在旗花升起之處,隻見一條人影如飛竄起。


    戎雲虎身形何等迅快,鬼穀三靈遁去,使他大感痛心疾首,那容比人輕易兔脫,探臂出掌,五指迅如電光石火,一把抓住那人後胸。


    五指銳如鷹瓜,裂膚嵌骨,痛澈心脾,那人不禁痛嗥出聲。


    此時,北瀛島主與血影手侯紹鴻率眾跟蹤而至。


    北瀛島主道:“戎賢弟,留下此人活口。”


    戎雲虎冷笑道:“那還用說!”跟著五指一鬆一緊。


    這人又慘嗥一聲,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戎雲虎宛如凶神附體,麵現獰笑,喝道:“你還是要死要活?如要留得命在,趕緊實話實說。”


    這話本是多問,那有人不惜命的,何況戎雲虎五指緊嵌入骨,痛極神昏,唯望及早免除痛苦,死生不計,隻聽那人顫聲道:“小……的……實話……實說……”


    戎雲虎冷笑一聲道:“鬼穀三靈為何前往鎮遠堡?”


    說著五指一鬆,那人痛得一身冷汗長流,至此才緩了一口氣,壯著膽子說道:“風聞有一蒙麵少女落在鎮遠堡中,此女身懷紫府奇書,故爾鬼穀三靈奉命前來。”


    “既然如此,鬼穀三靈為何不逕入堡中索人,反在堡外逗留何故?”


    “三靈隻奉命誘鎮遠堡主日月雙環左平及堡中高手在堡外拚搏,田令主則率眾潛入堡內擒人。”


    “那蒙麵少女被擒去麽?”


    “被她聞風遁走,方才旗花報訊便是命鬼穀三靈急速撤走追蹤。”


    戎雲虎冷笑一聲,回麵望著北瀛島主道:“小弟幾乎含冤不白,如今出自對方之口,嚴兄可釋疑慮了。”


    北瀛島主雙眉一皺,微笑道:“他的話有點不盡不實,未必能信。”


    戎雲虎麵色一變,道:“看來嚴兄對小弟簡直不能相信了?”


    乾坤釣客溫蔚翔搖首苦笑道:“嚴兄如此作為,實令人寒心,無法共事。”


    北瀛島主咳了一聲,微笑道:“兩位賢弟顯然有點誤會,愚兄所說不可盡信,並非指戎賢弟而言,因愚兄日間在天水南關蔡家老店亦發現一蒙麵少女,待揭開麵目,才知不是我等急欲捕獲的柳鳳薇,是以愚兄臆測,要知不是暗與我等為敵之人安排的狡計,使我等暴露形跡,送其張弓鋪網之計。”


    溫蔚翔道:“嚴兄睿智過人,如所猜是實,那暗中與我等為敵之人是誰?”


    北瀛島主略一沉吟,道:“如嚴某臆料不差,那人就是巫翰林。”


    “巫翰林?”


    “……”


    “……?”


    三凶不禁異口同聲詫問。


    北瀛島麵籠重憂道:“正是,巫翰林不但未死,而且尚在人間,風聞他處心積慮製我等四人於死地不可唉!我等如不同衷共濟,到頭來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


    天河鬼叟乾坤釣客血影手三凶均不禁瞠目色變,心神狂凜。


    其實北瀛島主說的是一半真話,另外一半畏忌天河鬼叟乾坤釣客背心離叛,擅有作為,對他極為不利,內憂不除,何以克製外患。


    戎雲虎大笑道:“我等四人同心斷金,諒巫翰林有何能為,嚴兄可知巫翰林下落。”


    北瀛島主搖首道:“這就是愚兄亟欲查明之事,但迄未偵出,故愚兄一直隱藏在心,說了反徒亂人意,眼前骼髏魔君異常辣手,堪為當務之急。”


    戎雲虎陡地向扣住那人大喝道:“骷髏老賊巢穴何在?”


    “這個小的委實不知,就是鬼穀三靈也無從知悉,何況小的。”


    “諒不用酷刑,你也不說出。”戎雲虎殺機泛起,五指一緊。


    那人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北瀛島主道:“想必他所說是實,我等龍虎十二盟總壇所在,僅寥寥數人知道,此人武功浮淺,骷髏魔君怎能讓他獲知潛跡之處。”


    戎雲虎五指一鬆。


    那人緩過一口氣來,額上豆大冷汗滾滾冒出,嘶啞出聲道:“縱然老前輩將小的斷筋截脈,受盡百般痛苦,也無法說出田令主所居,但三日之內在蘭州白塔山必可找到田今主蹤跡。”


    戎雲虎迅起一掌按下,那人心脈震斷,氣絕橫屍於地,當下忙道:“小弟之意我等應立即趕往白塔山,勢非如此,小弟無法洗滌含冤。”


    侯紹鴻暗中冷笑道:“強詞飾非,陽柔陰詐,這等奸妄之徒,豈能共事。”


    四凶惡名久著,逆行難數,唯血影手侯紹鴻在四凶中較為良善一點,北瀛島主更是心機甚深,笑裏藏刀,但此不過五十步與百步之別爾。


    北瀛島主含笑道:“就依賢弟。”


    四凶長身一躍,刺入如墨夜空中疾杳。


    …………


    且說鎮遠堡主日月雙環左平聞得厲嘯傳來,知天河鬼叟戎雲虎已趕來,趁機退入山口。


    緊隨著左平的神算秀才苗冬青低聲道:“堡主,學生看此事不盡如人意,隻怕其中有變。”


    苗冬青乃左平得力臂助,滿肚子壞水助紂為虐,左平對他言無不從,計無不允,武功一道亦非泛常。


    左平聞言不禁一怔,道:“賢弟此話是何意?”


    苗冬青乾咳了一聲,道:“鬼穀三靈為何不逕入堡中,反在門口外討戰,其中大有文章,恐骷髏魔君已侵入堡中,趁我等不在,將蒙麵少女擄走。”


    左平聞言神色微變,搖首道:“堡內消息機關多重,遍地均是死域,他即使侵入必有旗花告警,怎反未見動靜,恐不如賢弟所料。”


    苗冬青道:“就未見動靜,更大有可疑,此乃大違情理之事,不過,但願學生預料有差。”


    左平知苗冬青言不虛發,發必有中,忙喝道:“走。”率眾疾向堡中奔去。


    鎮遠堡內一片漆黑,一星燈火俱無。


    日月雙環左平突然似有預感,一種不祥的感覺泛襲心頭,果然不出苗冬青所言,偌大的莊園中橫七豎八倒著堡中能手,不禁大駭。


    細心察視之下,均被高明手法點了穴道,無法解穴,雖未死去,但非待一個對時後才醒轉。


    消息機關非但安然無恙,而且一無觸發模樣,自視銅牆鐵壁的鎮遠堡,來敵如入無人之境,怎麽不令日月雙環怵目驚心。


    苗冬青見左平隻是發怔,忙道:“堡主休氣,且瞧瞧那蒙麵少女在未,學生心料骷髏魔君必找不到囚處,若是如此,事情尚大有可為。”左平恨恨罵道:“不報此仇,難以安枕。”


    苗冬青笑道:“堡主欲滌恥雪恨,包在學生身上,但也不急在一時。”


    日月雙環左平疾如電奔掠去,苗冬青急急趕隨身後。


    繞過兩重樓房後,穿越一處月洞門,是一片自成院落精致雅舍。


    舍前小池一泓,池中建右一座翼然八角涼亭,曲檻石凳,一條木橋跨延池岸,往昔曲檻觀荷,清風徐來,月色如銀,襲人花香,令人徘徊留戀不舍。


    此時俱為夜色所罩,不可瞥睹,雪湧風吼中送來寒梅吐芬,沁人肺腑。


    左平一跨入月洞門,忽聞苗冬青道:“堡主,您瞧東方天邊。”


    左平聞言不禁一怔,抬目望去,隻見夜空中爆散成傘狀綠色焰火,閃耀了東方,詫道:“這是鬼穀三靈急求救的旗花麽?”


    苗冬青道:“未必盡然,但兩方不論誰勝誰敗,鎮遠堡是必來之地,不可不防,速察視蒙麵少女仍在否,挾之他去免遭毒手。”


    左平聞言一躍而出,平身橫掠池心翼然小亭中,拔身探臂一按亭梁上樞紐。


    隱隱隻見亭中心石桌急速旋轉陷落下去,露出圓形孔穴有石階供上下。


    鎮遠堡主左平伸手入懷,探出一把火熠子,“嚓啦”聲響中,火熠已然煽開,一道熊熊火光燃起,映得亭中明亮如晝。


    他正要踏級而下,驀聽一個寒冷澈骨喝聲道:“且慢!”


    亭側倏地一條黑影!火焰猛然一暗欲熄。


    左平聞聲望去,目睹此人,不禁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麵色大變……


    火熠光焰一熄複亮,映著那人形像極為清晰。


    隻見那人長發掩覆麵目,長青衣短褂褲,褲管長僅及膝,顯露一雙毛茸茸的小腿,足登川邊多耳麻鞋。


    那怪人頭一掩,揚開了覆麵長發,一方紫紅烙斑,陷睛藍眸,塌鼻掀唇,白牙森森獰惡麵龐。


    苗冬青等人立在池畔,見此人不由膽懾怔住,噤若寒蟬,驚惶失措。


    左平壯著膽,大喝道:“尊駕是誰?”


    怪人冷冷答道:“我就是我,還用得著問麽?”


    左平厲聲道:“尊駕就不說,左某也能猜出。”


    “那麽你就說說看。”


    左平道:“不用說了,尊駕請示來意。”


    怪人陰陰笑道:“蒙麵少女可是被囚在此洞穴內麽?”


    那笑容掛看那張醜惡的臉上,愈顯得恐怖駭人。


    左平不答,隻雙目凝注在怪人身上,留神戒備。


    怪人道:“你不肯說,難進老夫就不知道麽?”


    說時長發飄動,身形緩緩向洞穴走來……


    “站住!”一聲春雷似的大喝綻出左平口中,肩後日月雙環索啷啷撤起兩輪寒光。


    怪人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五指一式“驪龍探珠”向日環攫去。


    豈知左平武功卓絕,先發製人,雙環一碰上下飛出,輪芒眩目奪眼,電飆交舞,漫起一聲心悸輪轉嘯聲,輪勢未至,潛力已自驚人。


    顯然,左平已內力施展,而且是他獨門絕學,罕有一露之“天行二十八式”,一式緊接一式,變式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怪人見左平功力之高似出乎意料之外,被雙輪迅厲潛勁逼得遊走三步,終於仰身平掠翻越水池,沾身池畔。


    左平如影而至,雙輪更施展得淩厲迅猛,不容怪人措手之機,他手下亦參與圍毆合攻。


    怪人喉中厲嘯連聲,雙掌勾抓忽劈,點、扣、拍、拿,無不是精奧詭奇之學,欲全力搶得先機。


    苗冬青佇立一旁,目光閃爍亂轉,忽地身形疾晃,一縷輕煙般射入亭中,卻不防一條黑影緊貼著他身後,隨著苗冬青閃下洞穴。


    也是苗冬青災星照命,不虞有人緊隨其後,但身後那人功力之高可見一般。


    苗冬青騖然為旁騖所注,又心急浮燥,耳目不及往時靈聰,他迅疾無倫地竄下複徑密如蛛網的地道中,朝其中之一奔去,沿途解除四處禁製,在一處石室之前停下,探臂伸向門側暗紐,左手擦亮火熠。


    隻聽一陣隆隆微聲過處,石壁沉下,露出六尺許門戶,火光映處,但見蒙麵少女坐在一席石榻上,榻前被一重鵝卵粗細鐵柵圍住。


    她肩上一柄吹毛可斷鋒芒犀利的寶劍,卻放在鐵柵外三尺開外桌上。


    看神情蒙麵少女未受任何淩辱,隻被困住無法逃出。


    苗冬青踏入石室中,暗躡那人卻未隨入。


    蒙麵少女一見苗冬青倏地離榻立起,叱道:“你又來則甚?”


    “姑娘請勿誤會,在下特來相救姑娘出險。”


    少女冷笑道:“豺狼成性,我那裏相信得過你。”


    苗冬青道:“在下可對天盟誓,時刻無多,請姑娘相信學生,遲則必罹慘死之禍。”


    蒙麵少女察言觀色,雖知苗冬青真實,但卻別有企圖,暗中思念電轉,匆匆下了一個決定,忖道:“先逃出險地再說,徐圖擺脫此人。”當下答道:“好,尊駕既誠心救我出險,請取劍來。”


    苗冬青暗中一驚道:“好厲害的丫頭,哼!你若逃出苗某掌下,我也枉稱神機秀才。”當下毫不遲疑地將長劍伸向鐵柵內。


    少女接過寶劍,立即拔劍出鞘,猛力砍削鐵柵成兩尺方圓缺口,矮身鑽出。


    不料苗冬青趁著蒙麵少女彎腰時,兩指迅如電光石火向少女“曲池”穴上點去。


    蒙麵少女驟不及防,隻覺一麻,右臂垂下,左臂亦酸軟乏力。


    苗冬青陰陰一笑道:“姑娘,誰叫你不相信在下,不得已為之,姑娘,委屈點!”


    順手一牽少女左臂,疾拉著向室外奔去。


    蒙麵少女知罵也無用,悶聲不出,一麵暗中運氣自解穴道,一麵盤算脫身苗冬青掌握之策。


    苗冬青卻不向原來途徑而走,在密如蛛網之複徑中遊奔不定,約莫一盞茶時分才出洞穴,但此處已非鎮遠堡,而是在萬山叢中一處峽穀內,堅冰厚雪,寒冽徹骨。


    蒙麵少女道:“現在不如把話言明,你將我挾之離堡有何企圖?”


    苗冬青哈哈笑道:“風聞燕京留雲別府女主人天生麗質,國色天香,在下並非聖人,又有寡人之疾……”


    蒙麵少女聽了,心內暗忖寒顫。


    隻聽苗冬青嘿嘿冷失兩聲說下去:“第二,那冊紫府奇書為洪夫人攜離燕京,在下身為武林中人,能不衷心向往,有道是天與不受,反獲其罪……”


    蒙麵少女雖然心驚膽駭,卻仍嬌笑道:“你錯了,我不是什麽洪夫人,也沒有什麽紫府奇書,你這一番心機算是白費了。”


    苗冬青不禁一怔。


    隻聽蒙麵少女嬌笑道:“不過,那洪夫人我到知其下落,但你為人陰險狡譎……”


    苗冬青聞言更是一怔,繼而冷笑道:“姑娘,你騙不了在下,亦無須妄費心機……”


    突聞身後起了一聲陰森的冷笑,苗冬青隻感胸後一麻,神智疾昏仰麵倒下。


    蒙麵少女猛感身形淩空,騰雲駕霧般被人挾著離地懸空掠去……


    …………


    鎮遠堡內日月雙環左平等人尚在與長發怪人激烈猛搏,長發怪人功力精奇,初被左平淩厲快攻,乃無還手之力,後仗身法靈奇,逐漸扳回平手,雖經多人圍攻,迄未露出敗象。


    驀聞寒風中數聲厲嘯遙遙飄送入耳,日月雙環左平心內大驚,知又來了妖邪,眨眼綠焰從空冉冉而來,似緩實速,鬼穀三靈電瀉疾落而下。


    隻聽靈霸冷笑道:“左平,以卵擊石,其愚竟至如此?”


    日月雙環左平大喝道:“住手!”


    雙環一並,疾躍而退。


    鎮遠堡手下聞喝不禁心神略分,長發怪人伸臂閃電攫起一人,執著兩腿猛力望外一拉。


    一聲淒癘慘嗥騰起,那人生生被裂成兩半。


    長發怪人哈哈狂笑中疾飄開去。


    左平目中怒焰如火,從鬼穀三靈附身綠焰映射之下,發現神機秀才苗冬青失去蹤影,暗中一喜沉聲道:“四位無事生非,左某雖目前不敵,日後誓當報複。”


    靈霸陰森森答道:“我鬼穀三靈絕不會以莫須有之事加諸左老師身上,那蒙麵少女何在?”


    左平尚未回答長發怪人已自接口道:“在亭心地穴中。”倏地欺風閃電般晃至左平身前,五指一晃,一把扣在左平右手腕脈穴上。


    他欺身出手動作竟快得無法形容,左平警覺已屬不及,隻覺渾身氣血逆行,頓感武功在一霎那間俱已消失,不由暗歎一聲。


    長發怪人冷冷一笑道:“勞堡主之駕,引我等前往蒙麵少女囚處。”


    左平傲然而笑道:“四位欺人太甚,恐大禍臨頭,噬臍莫及。”


    靈傑道:“這不消堡主耽憂,江湖風雲,瞬息萬變,誰也難保今日青山,明夕黃土。”


    靈霸靈英二人身形一分,向左平手下臂投指點,全數點倒於地。


    左平見狀怨毒於心,冷笑道:“走!”


    與長發怪人同時投入地穴中。


    怎知進入囚禁蒙麵少女石室中,目賭鐵柵欄被砍削成一方缺口,人去室空,那有蒙麵少女及苗冬青的身影。


    左平不禁麵色微變,心神起了一陣撼震。


    苗冬青與蒙麵少女離開地穴本早在左平意中,唯鐵柵可由苗冬青按動消息自動上升,如何會有利劍砍成缺口,個中情形甚為難明,莫非有什麽變卦不成。


    長發怪人凶睛一瞪,道:“她可是逃走了麽?”


    左平苦笑頷首。


    長發怪人冷笑一聲,兩指疾點在左平胸後暈穴上,左平應指倒地。


    靈霸驚詫道:“蘇兄為何製他死命。”


    長發怪人搖首笑道:“他罪不致於死,隻讓他昏死三日。”


    靈霸歎息道:“田令主旗花傳警,設計誘使四凶離鎮遠堡,並犧牲一名弟兄,向四凶謊言蒙麵少女已聞風遁逃,離開鎮遠堡,怎料一語成讖……”說此忽皺眉道:“依小弟看來,蘇兄不如解開左平穴道,查視蒙麵少女逃蹤,或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長發怪人聞言,道:“有道理。”一掌拍開左平穴道。


    左平悠悠醒轉,一躍而起,沉聲道:“要殺要剁,悉聽尊便,無端淩辱,莫怪左某……”


    話聲末了,靈霸大笑道:“左堡主,無須動氣,蘇老大欲知蒙麵少女往何處逃走的以明去跡,諒決無推辭之理?”


    左平因兩臂穴道受製,地穴機關雖殺機重重,困住四怪絕無問題,但身不由主無可奈何,索興故作大方道:“四位請隨左某來!”跨步出室。


    鬼穀三靈長發怪人緊隨左平身後。


    日月雙環左平也是城府甚深,狡智多謀人物,多年來能得以保全首領,無非就是倚仗卓智慎思,事非萬全絕不貿然輕率行事之故,但此次一著失算,竟滿盤皆輸,而且輸得極慘,怎不令他怨毒在心。


    是以,他引著四怪在洞穴蛛網複徑亂走,所擇之途均是極厲害消息機關之處,讓四怪記憶所經,待日後相機報複,算計四怪必重來鎮遠堡。


    積恨怨於人,猶如引火自焚,可見行事待人之道不可不慎。


    左平引著四怪在地穴中轉了半天才出蒙麵少女及苗冬青出處。


    時已東方發白,風雪漫天,峽穀中寒冽侵膚如割。


    靈英忽失色驚詫道:“這是何人?”


    拾道目光凝視在三尺開外,發現苗冬青僵臥在地,體上已掩履一層冰雪。


    左平道:“是本堡中人名喚苗冬青,是他挾蒙麵少女離去的。”


    長發怪人趨前翻視苗冬青的軀體,探手撫摸心髒,發覺苗冬青心脈仍在微微跳動,鼻中冷哼了一聲道:“此人還有救。”拂開苗冬青體上冰雪,兩手不停地與苗冬青推宮過穴。


    左平狐疑滿腹,猜測不出苗冬青何以僵倒在此,自然他也料到苗冬青遭人暗襲所致,但其中真實原委卻難臆測。


    隻見苗冬青雙眼已然張開,眸露駭悸之色。


    在苗冬青想法,那暗襲自己之人,必是鬼穀三靈其中之一,或係骷髏魔君田雨蒼本人,一眼瞥見左平被製神情,越法證實自己的想法是真。


    但聞長發怪人驚噫出聲道:“怎麽我無法解開他的穴道。”


    鬼穀三靈聞言大驚群向察視苗冬青後胸“命門”穴上指傷,指痕尚距命門穴半分,故爾苗冬青留得命在。


    長發怪人與鬼穀三靈眼力奇高,認出那是何人獨門指法,麵麵相覷,不禁同聲驚道:“怎麽是他?”


    “他是誰?”


    日月雙環左平瞠目怔視四怪,隻見四怪麵目森沉,迄未說出下文。


    靈霸向苗冬青喝道:“蒙麵少女何在?”


    苗冬青嘶啞出聲答道:“學生猝受暗襲,昏倒不省人事,黑夜之間,伸手不見五指,怎可知何人所為,瞧四位神色定心內有數。”


    四怪冷笑一聲,倏地衝霄奔空而起,沾足雪崖,捷逾鷹隼如飛而去。


    峽穀中僅剩下日月雙環左平神機秀才苗冬青兩人。


    左平雖然兩臂軟垂,但雙腿卻可行動自如,尚可以離去,然而他不忍舍棄四肢癱瘓的苗冬青,目露憂慮焦急之色。


    苗冬青不禁內愧於心,嘶啞出聲道:“堡主不可為了學生自誤,學生萬死不足惜,堡主你還要籌謀複仇之策,保重要緊,請速回堡為是。”


    左平苦笑道:“賢弟與愚兄相輔相助已久,何忍置賢弟生死於不顧。”


    苗冬青不禁目中流出兩行珠淚,隻覺有千言萬語哽在喉中,但無法傾吐,更不知從何說起。


    風狂厲嘯,飛雪茫茫。


    驀地——


    漫天風雪中一條藍色人影曳空電射而至,身形顯處,隻見是個麵如冠玉,星目隆隼,五綹長須,氣度不俗的四旬左右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一雙星目打量左平苗冬青兩眼,含笑道:“方才老朽途中,無意發現鬼穀三靈及六盤殃魔蘇衙由這方向而來,老朽暗隨身後偷聽他們說話……”話聲一頓,又道:“兩位想來定是遭了他們毒手麽?”


    左平點點頭道:“正如閣下所說。”


    藍衫文士鼻中微哼一聲,緩步走近左平身前,伸腕捉住左平雙臂察視了一眼,道:“蘇衙手法雖然奇特難解,但難不倒老朽,不過稍費一點手腳而已。”


    他一矮身檢視苗冬青傷痕,麵色不禁微微一變。


    左平忙道:“閣下想是認出何人獨門點穴手法?”


    藍衫文土目中發出逼人神光,道:“老朽雖然知道,但知此人個性乖僻,你這位同伴被所製穴道老朽固然可以解救,卻不啻與他結下深怨,有道是事不關已莫須問,煩腦皆因強出頭。”


    左平聽出藍衫文士有撒手不管棄之自去之意,心中大急,忙道:“閣下豈可不念武林同道份上賜於援手,在下兩人當感再生大德,日後如有所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藍衫文士微笑道:“老朽有感世途日非,人心澆薄,絕意不過問江湖恩怨已久,江湖上盡多口蜜腹劍,以怨報德之人,往事可憶,能不使老朽寒心。”


    日月雙環濃眉微微一聳,道:“老前輩……”


    他瞧出藍衫文士必是世外高人,或為隱世已久昔年極負盛名高手,竟自動改了地呼,說道:“武林之內雖多此輩小人,但也不能一概而論,晚輩雖身屬綠林黑道,卻一諾千金,終身不渝。”


    藍衫文士道:“話雖如此,老朽為救兩個莫不相關之人,結下不世強仇,權衡輕重,老朽似嫌得不償失。”言下不覺麵現極感為難之色。


    左平隻感眼前一片灰黯,心弦猛震。


    苗冬青早不存活命之念,但一息尚存,求生意誌仍在,他本心機深沉之人,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嘶啞出聲道:“看來,老前輩乃懼怕之人了!”


    藍衫文士眼中疾寒光逼吐,哈哈大笑道:“你倒會激將。”繼而臉色一沉,接道:“傷你之人與老朽前有過節,乘機除他未嚐不可,不過你們得聽命於老朽,凡事不可隱瞞,同衷相濟,方可有成。”


    左平大喜道:“晚輩等如有異心,天誅地滅,遭身慘死。”


    藍衫文士探臂抓起苗冬青,向左平道:“領老朽到你的住處再說。”


    左平應喏,垂著雙臂領著籃衫文士走向洞穴而去……


    ※※※


    甘穀縣西寶珠峰嵯峨險峻,冰崖嶙峋,風雪之夜,寒峭凜冽。


    時已四更,星月無光,悸人的風吼,夾著呼嘯漫天的飛雪,平添了幾分夜的恐怖。


    峰陽隱秘的水崖下,一座矮簷瓦屋之前,一條魅樣的人影挾著蒙麵少女落下,進入瓦屋之內。


    一道火花亮起,燃亮了屋內案上一支半截油燭,映得一室通明。


    案前立著一個金麵人,麵上雖然冷漠如冰,但眼內流露神光閃爍,表現了內心有著極複雜的感情。


    榻上臥著蒙麵少女,她過度震驚已然昏死過去,一柄犀利長劍仍自緊握在手中。


    這間瓦屋雖小,卻陳設俱全,一應家用百物,無不應有盡有,無疑的金麵人以此為家多時了。


    金麵人緩緩轉過麵去,目中神光凝注在少女麵幕上,徐徐抬起右臂舒掌五指向少女麵幕抓去。


    手指堪欲觸及麵幕,忽地神色一變,低喟一聲,似積鬱難舒,目光黯然,手臂慢慢彎了下來。


    驀地……


    一股洶湧狂風撞門而入,叭噠一聲案上殘燭倒熄,瓦屋又重回黑暗中。


    金麵人警覺有變,迅疾無倫地向榻上抓去,猛感觸指成空,蒙麵少女已為人救去,不禁心神一震。


    隻聞門外一聲冷笑飄送入耳到:“螳螂捕蟬,安知黃雀在後,我這裏拜領閣下多時了。”


    聲猶未落,金麵人已自疾逾流星射出門外,拾指一曲猛彈。


    勁力著地嗤嗤洞穿堅冰。


    金麵人又知彈指成空,震凜於來人身法之快。


    隻聽左側吼風中響起了一陣清朗哈哈大笑聲,倏忽之間,那笑聲已遠在十數丈外。


    金麵人耳聞笑聲遠去,心中又急又怒,大喝一聲,循聲穿空疾追而去。


    屋內燭火倏地重燃,榻前站著一個貌相奇醜的白衣少年,榻上蒙麵少女已早悠悠醒轉,仰身而起,一見白衣少年,怒叱了一聲道:“賊子,你無故將姑娘擄來此處則甚。”手腕一振,精芒電奔,向白衣少年喉間刺去。


    白衣少年疾躍飄後,忙道:“姑娘請別誤會。”


    隻見門外疾掠而入陳玉茹姑娘道:“蒙麵姐姐你誤會了。”


    蒙麵少女不禁一怔,道:“我怎能誤會,哼,你們休想串通一氣蒙混於我。”


    陳玉茹嬌笑道:“挾走姐姐來此屋的另有其人,我們不過是相救姐姐來的。”


    蒙麵少女仍是不信,道:“此人何在?”


    燭焰微微一晃,一個蓬首垢麵小化子掠入,瞪眼道:“小化子辛辛苦苦把這怪物引走,差點喪身在怪物指下,你們尚敢逗留此地,片刻他必重返此處,還不快走。”


    白衣少年苦笑道:“稽兄弟,恐怕走不了,這位姑娘竟誤認我等就是擄走她的怪物。”


    稽康軒眉笑道:“小化子早說過狗拉耗子,多管閑事,你救了她,她未必承你之情,誰叫你多此一舉呢!”


    陳玉茹道:“埋怨也沒用,我等不如等這位姐姐見擒走她的怪物麵目,就知我等之言不虛。”繼向蒙麵少女道:“姐姐,請隨小妹來。”


    蒙麵少女將信將疑,猶豫了一下,隨著陳玉茹步出門外。


    白衣少年揚掌虛空一按,燭火頓熄,屋內一片沉黑。


    夜殘更深,山野中厲嘯的風聲,悸人心魄。


    須臾,一縷急風破空之聲掠入矮屋內,火光一亮,殘燭三度重燃。


    隻見金麵人滿臉怒容,殺機森森,在狹小逼仄的屋內來回踱步,似作一項巨大決定煞費思慮。


    屋角簷上豆大小孔正有一隻靈活星眸朝內窺視。


    不言而知那是蒙麵少女,揭開一角麵幕,凝眸注視金麵人舉止神情。


    忽然,蒙麵少女似遇蛇蠍,不由自主地嬌軀一陣顫震,喃喃低語道:“怎麽是他?不可能是他?”


    語聲細如蚊蚋,身旁的白衣少年卻聽得極為清晰,心中不由一震。


    這時金麵人忽瞥見燭台之下壓著一張紙箋,麵色不由一變,迅即探臂將紙箋抽出,勿勿一閱,忽踹足穿飛戶外而杳。


    …………


    天色方白,風雲稍止,寒氣仍自逼人,嗬氣成雲,滴水成冰。


    甘穀縣城北端,一條僻靜小巷中安福客棧後院內,蒙麵少女與陳玉茹嚴扃左廂房娓娓傾談。


    右廂房中白衣少年則與小叫化稽康推杯換盞,大快朵頤,小叫化口齒犀利,談風甚健,天南地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蒙麵少女始終未除下紗巾,亦避開木身來曆姓名不談,隻扼要敘出陷身鎮遠堡經過,但語焉不詳。


    陳玉茹旁敲側擊,欲使蒙麵少女無意間溜出一絲真情實話。


    然而蒙麵少女卻守口如瓶一絲不露。


    陳玉茹暗忖:“這位姐姐真難纏。”當下微笑道:“姐姐,天下武林無不知道姐姐來曆姓名,何必諱莫如深,徒然自招煩惱。”


    蒙麵少女響起一陣銀鈴悅耳的笑聲,但不置答,卻向陳玉茹道:“陳姑娘,我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陳玉茹愣得一愣,笑道:“姐姐有話隻管請問,小妹無不據實相告。”


    蒙麵少女道:“那位白衣少年是否陳姑娘心上人?”


    陳玉茹聞言不由兩朵紅雲飛上兩靨,嬌羞不勝道:“小妹與他乃是道義之交,風萍偶聚,相知不深,僅屬兄妹之誼,何況小妹尚不知他的姓氏呢!”


    蒙麵少女聞言不禁一怔,哦了一聲,詫道:“陳姑娘尚不知他的姓氏?諒言不由衷!”


    突然門外響起小叫化稽康喚道:“酒也涼了菜也冷了,兩位姑奶奶請啦!”


    陳玉茹嬌然一笑道:“我們即刻就出來。”


    小叫化喉中嘀咕一陣,回轉右廂房內坐下。


    香風一閃,兩位姑娘翩若驚鴻走了進來,陳玉茹暗中向白衣少年眼色示意,無法套出蒙麵少女口風。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露出編貝似的雪白牙齒,道:“兩位姑娘請坐,一夜勞頓,想必腹中已是饑餓,吃飽了略事休息還要上路。”


    蒙麵少女突向白衣少年道:“少俠尊姓?”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姑娘你呢?何不先賜告在下。”


    蒙麵少女輕搖螓首道:“身為不祥,知之反獲罪戾,少俠相救之德,當期諸來生必結草銜環。”


    窗紙上忽生出沙沙微響,小叫化矍然立起,道:“鄭香主麽?”


    “正是!”窗外一個蒼老語聲答道:“外麵風聲很緊,鎮遠堡、天水李家莊、四凶骷髏魔君等偵騎四出,如今甘穀縣群英畢集,安福客棧是必來搜索之處,兩位姑娘宜慎密行藏,目前暫以不露麵為是。”


    稽康道:“有勞鄭香主報訊,小叫化知道了。”


    白衣少年聽出小叫化稽康在窮家幫中地位極高,不禁目光望了稽康一眼。


    稽康一屁股坐下,道:“不知道這些妖邪究竟是何用心,一個姑娘他們如何放不過。”說時瞪了蒙麵少女一眼。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稽兄弟,你豈不知颶風起於萍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緣起於四凶暗中勾心鬥角,戎雲虎堅決否認已在蒙麵少女身上奪得紫府奇書,唯澄清含冤非擒來那蒙麵少女對證不可,是以牽一發而動全身,波及整個西北武林。”


    稽康歎息一聲道:“不知這位姑娘何在?她心中作何想法?”


    他人小鬼大,言語尖刻,當著禿子罵葫蘆。


    蒙麵少女聞言怒惱不得,默不作聲,她那蒙麵紗巾早就卷了起來露出一張櫻桃小口,隻低首進食。


    約莫半盞來時分,院外起了一陣步履踏雪沙沙聲,稽康迅疾立起,道:“兩位姑奶奶速請藏身,小叫化去去就來。”


    身形一晃而出,立在簷下兩手叉腰當著院門,隻見年老店主神色惶恐領著七個黑衣勁裝梟猛彪形大漢走來。


    稽康一聲大喝:“站住!”


    店主愁眉苦臉道:“老漢說過是爺台包下這座獨院,無奈這幾位好漢不聽,堅持要來此搜索可疑之人。”


    為首一個陰陽臉大漢獰笑道:“憑你這胎臭未幹小叫化,尚敢阻住俺等去路,閃開些,休在掌下做鬼。”


    說時,腳下一滑,右掌當胸一招“五丁開山”劈出。


    掌沉力猛,一股如山潛勁呼嘯破空望小叫化胸前撞去。


    稽康早自氣納丹田,蓄勢待敵,看出對方一擊之勢威力甚強,絲毫不敢大意,冷笑一聲,左掌倏地斜推引開方直擊掌勢,右手食中兩指一駢,逕向對方曲池穴上點到。


    出手奇快絕倫,閃電而至。


    陰陽臉大漢似想不到對方一個年歲甚輕的小叫化子,竟然身具如此上乘武學,不禁啊了一聲,右臂疾撤,身形橫跨了一步。


    那知稽康兩指點出之際,右腿跟著一招“雲裏飛鶴”猛踢了出去。


    啪的一聲,一腳正踢中大漢左腿股上,如著萬斤鋼槌猛擊,頓時股骨立斷,不禁悶嗥一聲,神色慘變。


    小叫化得勝不饒人,右手揚勢換掌,順勢疾印了下去。


    陰陽臉大漢股骨一斷,痛極神昏,猛感一股綿軟氣勁當胸壓下,心口微微一麻,立時心脈震斷,仰身倒地,口噴黑血而死。


    一招之間,立判生死,在這轉瞬間出手之快,疾如電閃雷奔,凶險萬分,令人瞠目結舌。


    其餘六大漢見同伴慘死小叫化掌下,震驚大怒,同時拔出肩上兵刃,右刃左掌相繼攻到。


    小叫化朗笑一聲,移宮換羽,臂轉如輪,右掌呼地劈出了一掌,逼退了兩人一步,右臂疾探,翻腕斜出,迅逾電光石火,一把抓住另一大漢手中一柄鋼刀猛力一帶。


    大漢身不由主望前一衝,稽康立即飛出一腿,踢中氣海重穴,狂嗥聲中,口吐黑血倒撞了出去,一柄鋼刀亦為稽康奪在手中。


    稽康一刀在手,猶若猛虎出閘,刷、刷、刷,連出三招,精芒電奔。


    這三招威力無匹,奇詭莫測,隻見寒飆旋空,金霞如輪,爆射滿天飛星,驟雨般罩射對方而去。


    血光迸現,慘嗥連聲,立有三人倒下。


    大漢中有人驚呼道:“武當鎮山太極連環三絕招。”


    小叫化稽康神威凜凜,又起一招“雷轟五嶽”,寒光匹練中霹靂連珠,強風如潮。


    屋內白衣少年傳出一聲讚道:“好刀法!”


    其餘匪徒紛紛膽寒疾飄而退。


    驀地,院外魅影連閃,掠入兩個頭戴九梁冠,身著八卦衣的背劍全真老道,一肥一瘦,麵目陰森。


    那體瘦如竹老道右掌一揮,指鋒向稽康鋼刀攫去。


    一股綿軟勁力隨掌而出,手法奇奧絕倫。


    稽康隻覺手腕一震,鋼刀幾乎出手,老道五指已如電閃堪欲沾及刀身,稽康不禁一凜,身形奔空而起,掉首疾揮連環九刀。


    體瘦如竹老道啊了一聲道:“無怪你這麽狂,原來是奇鬆老化子傳人。”說時兩掌迎空推出。


    稽康隻覺一片猛烈無形潛力撞來,不由冷哼一聲,兩腿一曲一彈,身形彈起半空,飄旋落在園中,沉聲喝道:“你們兩個牛鼻子無事生非,竟敢找我小化子麻煩,我小叫化乃出了名的難惹瘟神,你們得當心點!”


    體瘦如竹老道見稽康身法靈奇,不禁點頭讚許,聞言冷哼一聲道:“大膽,連你老化子師父對本真人都恭敬異常,你豈可對我等不敬。”


    稽康冷笑道:“小叫化不知你們兩個是誰,要知為大不尊,自甘下流,人品低卑,令小叫化如何敬重你。”


    一雙老道雙眉一剔,怒芒焰吐,同聲大喝道:“住口!”


    稽康哈哈大笑道:“小叫化在此以酒會友,關你們何事,無由生非,自招其辱,怪不得我小叫化。”


    胖老道陰森森一笑,不理稽康,電疚掠入。


    稽康大喝一聲:“站住!”


    手中鋼刀一式“鳳凰展翅”震出九朵寒星追襲老道而去。


    體瘦如竹老道身形疾晃,阻在小叫化之前,伸臂旋掌一抓。


    掌影漫天逼得稽康退了兩步,隻聽瘦老道桀桀怪笑道:“看你不出,還偷學了武當上乘心法,無怪這麽狂妄。”


    稽康又急又怒,刀招潑風似地猛攻,想迫開瘦長老道。


    瘦長老道單掌掄攻,抓、打、拍、拿,無一不是精奧不測的奇學,令稽康守多於攻,刀法漸見呆滯。


    且說胖老道掠至右廂房門首,突聞屋內傳來一聲擾人心魄的冷笑。


    笑聲雖不高,但入耳心驚肉跳,不禁神色一變,佯咳了一聲,跨步走入房中。


    抬目望去,隻見一張四方桌子上首,端坐一個麵目醜陋,冷漠陰森的白衣少年,正在擎杯呷了一口酒。


    忽地,白衣少年目光注視在老道麵上。


    四道目光相接,胖老道暗中身軀一震,隻覺少年兩道眼神如同利刃般剜人心胸。


    但聽少年冷冷說道:“閣下何故侵入居室?”


    倏地,兩縷急風破空電射老道而去。


    老道神色一驚,伸腕一晃,手中捏住一雙木筷,但勁力甚猛,老道迫退了半步。


    忽覺眼前一花,白衣少年已掠至身前,目光森冷,淡淡一笑道:“閣下玄門修士,既跳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麽做出鼠偷狗竊之行,還不俯首認罪。”


    語帶譏刺,令人難耐。


    胖老道麵目一變,右臂疾探而出,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猛向白衣少年抓去,口中厲聲喝道:“小狗出言無禮,莫怪真人心辣手黑。”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身形滑開半步,左手五指一招“金龍探爪”反向老用腕脈抓去,口中應道:“瞧瞧誰手辣心黑。”


    老道瞧出白衣少年反擊一招,不但玄奧淩厲,而且迅快絕倫,更是攻其必救的脈門要穴,不禁暗中駭驚,硬將攻出右手急急回撤。


    他收勢快,白衣少年攻勢更快,被白衣少年中指掃沾衣袖,勁風觸膚,隻覺腕脈一麻。


    老道大吃一驚,左掌猛揮而出,一招“雷生九天”,掌勢有如巨斧開山般直擊而去。


    白衣少年微哼一聲,左臂仍自未撤,翻腕一旋,直迎了出去。


    掌力猛接,轟的一聲大震。


    老道竟拿不住椿,蹬、蹬、蹬,連連倒退了三步,隻覺胸前氣血翻騰,右臂酸麻欲折。


    白衣少年朗笑一聲,身形暴射而出,右掌一伸望老道胸前印去,疾逾雷奔電閃,卻無半點風聲,似若虛飄無物。


    胖老道震驚之餘不禁一怔,不知對方弄的什麽玄虛,方才雙掌相接,已知對方武功甚高,不敢硬接,身形一側,斜刺避了開去。


    怎知白衣少年虛掌竟如附骨之蛆般跟蹤而至,當胸切下,掌心距胖老道胸前七寸之處,勁力猛吐。


    老道隻感胸前一悶,心中大為凜駭,隻道無幸,不知白衣少年為何改變心意,掌力半吐,換擊為抓,一把扣住老道胸肉內。


    老道痛徹心脾,禁不住悶哼一聲。


    驀聽窗外小叫化稽康一聲驚呼傳來,白衣少年不禁一怔……


    白衣少年知小化子吃了瘦老道的暗虧,忙扣著胖老道躍出廳外,隻見稽康被瘦老道一柄五爪短鐮緊抵著前胸。


    當下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一命抵一命,不賠不賺,到也直截了當。”


    瘦老道見同伴被製,臉色大變,尖聲怪叫道:“你放開他!”


    “咱們走馬換將。”白衣少年道:“你也放手!”


    瘦老道猶豫了一下,悻悻然移開五爪鬼鐮。


    白衣少年冷哼一聲,右掌一送,胖老道身不由主地踉蹌衝了前去。


    瘦老道橫臂一欄,擋住胖老道前衝之勢。


    稽康指著瘦老道冷冷道:“小化子一時不慎才為你所算,稍時必叫你好看。”繼句白衣少年道:“這一對牛鼻子乃鄂西天寶山逍遙觀和合羽士,胖的名叫羅莊和,矮的名叫諸肇合武當棄徒,壞事做絕,大哥你出手打發了他吧!”


    和合兩羽士嘿嘿冷笑不住。


    白衣少年道:“請問兩位道長,我等素無怨隙,何故生事為仇?”


    諸肇合沉聲道:“貧道等乃為了尋覓一人行蹤而來,並無過節,但小叫化無端阻攔,令貧道無法容忍。”


    白衣少年大笑道:“在下也不能容忍兩位目中無人傲態,兩位如再戀戀不去,休怪在下心辣手黑。”


    兩道不禁一凜,羅莊和向諸肇合示了一眼色,道:“本屬一場誤會,彼此原可揭過,但眼前這場過節……”


    白衣少年臉色一變,五指迅如電火飛出,向羅莊和疾抓而去。


    羅莊和本是驚弓之鳥,白衣少年手到中途時,人已一鶴衝天拔起,諸肇合亦跟蹤騰空。


    稽康大喝道:“那裏走!”兩足一頓,刺空追去。


    白衣少年道:“窮寇勿追。”身形立時拔起,五指抓住小叫化一隻褲管疾沉落下。


    稽康一臉不懌之色道:“兩個牛鼻子睚眥必報,猶若怨魂纏體,不死不休,此時如不除他,日後麻煩多著呢!”


    白衣少年道:“正事要緊,我等尚無暇沾惹是非,隻不知這和合羽士,是奉了誰人所命而來。”


    “這個小化子就不知情了。”


    就從白衣少年聞聽稽康驚呼扣著羅莊和離室後,一條黑色人影鬼魅般悄無聲息地侵入室內。


    室內一片岑寂,朦朧昏暗,戶外風聲厲嘯,平添了幾許恐怖氣氛。


    這人冷電眼神緩緩移掃室內情景,像兩股利刃般懾人心魄,忽朝榻後帷幕抓去。


    身形之快,無與倫比,卻一抓成空,虛軟軟的並無有人匿藏於內,不禁微哼一聲,付道:“莫非我失眼了麽?”


    揭開帷幕,果然空空如也,但仍餘留著一絲殘存淡淡幽香,不禁一怔,心道:“我並未失眼,隻是賤婢快了一步得以兔脫。”


    此人在室中慢條斯理地走了一圈,欲去還留,舉棋不定,似不舍放棄這一條線索。


    突然,白衣少年與小化子稽康兩人進入,發現一個麵目森冷的老者在室內。


    稽康冷笑道:“如今鼠偷狗竊越來越不像話了,竟公然無忌,白晝橫行。”


    老者斷喝道:“住口!你知老夫是誰?”


    “你知小爺是誰?”


    老者眉目之間陡泛殺機,凶芒暴射。


    白衣少年忙道:“不論尊駕是誰?無故潛入在下居室,似嫌理虧。”


    老者望了白衣少年一眼,冷笑道:“誰說無故?蒙麵少女何在?”


    白衣少年大笑道:“尊駕加此問法,極似在下窩藏要犯般,但捉賊要贓,請問尊駕證據呢?”


    老者不禁語塞,猛地腦際閃過一抹念頭,身形疾晃穿出室外不見。


    身法奇奧迅快,兩人隻覺一陣微風擦過身側,白衣少年詫訝不已,從老者身法推斷其武功必然高深莫測,動起手來,自己兩人未必是他對手。


    老者去得太突然了,白衣少年猛然驚覺兩女為何不見現身,身形疾掠在帷幕前,右臂一探揭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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