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條大約是收到她的短信之後的回複,仍舊是短短一行字,他說,“你怎麽敢?我不會原諒你!”


    是呀,她怎麽敢,怎麽敢對他說,她這些年在他的身邊就是因為她愛的人需要錢而他有錢;怎麽敢對他說她從來沒有愛過他,哪怕一天;怎麽敢對他說再次回到他的身邊她還是為了錢;又怎麽敢對他說,如今她不需要他的錢了,於是也不需要他這個人了……她怎麽敢?可是她還是說了,流盡一夜的淚,一字一句的打出來,刪掉,再打出來,最後發出去,當成她的告別。


    這世上不是每段愛情都能刻骨銘心,也不是每段愛情都能開花結果,她幸運的遇到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卻不幸的必須要割舍,她其實最想說的是,如果有來生,她希望能早早的遇上他,沒有醜陋的過去,沒有無望的現實,就隻是她和他,能夠單純的相愛,不猜疑不試探的相處,然後慢慢的相守直到白頭。


    第60章 尾聲月桂樹的願望


    我為什麽還要愛你呢


    海已經漫上來了


    漫過我生命的沙灘


    而又退得那樣急


    把青春一卷而去


    把青春一卷而去


    灑下滿天的星鬥


    山依舊樹依舊


    我腳下已不是昨日的水流


    風清雲淡


    野百合散開在黃昏的山巔


    有誰在月光下變成桂樹


    可以逃過夜夜的思念


    十一年,柳穿魚與田文宇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並沒有發生在少管所門前,而是元旦過後,在小城的一家西餐廳裏。


    兩個人都沒有點吃的,隻叫了熱熱的檸檬茶,然後默默隔桌打量彼此。


    時光似乎並沒有在田文宇的臉上留下什麽深刻的痕跡,他留著很短很短的平頭,眼神依舊清透平和,這樣安靜的坐著,好像一下從柳穿魚記憶中的清雋少年變成了如今五官深邃的俊秀青年。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打破沉默的也是田文宇,他的手指輕輕轉動著眼前的杯子,視線長久的停留在柳穿魚的臉上。


    “挺好的,”柳穿魚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也問問他過得怎麽樣?可是他能過得怎麽樣?或是說說她居然考上了大學?可大學一定是他心裏的痛吧,於是,這十一年裏想對他說的千言萬語,到最後也隻剩下了這三個字。


    “嗬嗬——”田文宇倒是笑了,喝了口檸檬茶才說,“我問的是有點多餘,你應該過得不錯,聽我姐說,我媽這次手術,多虧了你幫忙,那些錢,我們會盡可能快的還給你的。”


    “不用的!”柳穿魚一愣,田文沅也說會還給她,可她並沒有當真,沒想到田文宇也會這麽說,“不用……”


    “用的!”田文宇卻打斷了她,堅持的說,“昨天晚上我姐和我說了很多,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你不欠我什麽,如果一切重來,當時麵對那種情況,即便你不是我認識的人,我也會那麽做的,所以你真的不欠我什麽,這些年你為我做的這些,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還。”


    “你不用還,即便你說無論是誰你都會救,但這改變不了你救的人是我這個事實。”柳穿魚苦笑,她沒想到再見田文宇,他們所能說的居然隻是錢,“我能做的也隻是這些,抵不了你失去的那些,但也是我能做的全部,你就當我自私吧,這樣我的良心才能好過一點,一輩子那麽長,背負著虧欠很痛苦,這十年我一天也不能心安,求你了,讓我下一個十年,能安安穩穩吧!”


    田文宇長久無語,最後隻餘一聲歎息。


    徹底遠離傅正榮的生活,平靜卻空洞,柳穿魚並沒有在故鄉久留,田文宇的母親轉入普通病房後,一個清早,她就獨自去了火車站,傅夫人本來另給了她一筆錢用作田文宇母親今後定期服用抗排斥藥物的費用,不過田文宇和田文沅都堅拒了,柳穿魚也不好勉強,她離開a城自然也失業了,加上並沒有存款,這筆錢,她決定暫時借用,直到她在新的地方安頓下來。


    她的火車票,目的地是南方一座古城,迷戀武俠小說的時候,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去那裏看看,看看男主角生活過的地方,到底有怎樣的詩情畫意。


    一月份,還是北方一年中最冷最蕭瑟的時節,古城雖然也彌漫著濕冷之意,但隨處可見的小橋流水,巧奪匠心的私家園林,當地人軟糯的方言,還是讓柳穿魚的心情漸漸平複。


    幾天之後,她租下了一間枕河的小小一室房間,每天上午出去找尋合適的工作,下午就在古城裏慢慢走,慢慢看,惟有夜裏的時光最難打發,她這段時間仍舊有些嗜睡,可是這房間空調壞掉還沒修理,再好的睡眠也抵不過感覺上永遠又涼又潮濕的被褥,她常常會夢到傅正榮就睡在身邊,那種感覺很真實,真實到她似乎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熱,隻是每每她忍不住依靠過去時,夢就瞬間碎裂開來,留給她的隻有說不出的酸澀感覺。


    實在睡不著的深夜,她就拿出手機,原來的手機卡早被取了出來,不過她已經將很多短信都複製在了手機裏,這個時候一條一條的翻看。


    “柳穿魚,告訴我你在哪兒?”


    “為什麽關機,不是說好了等我嗎?”


    “你在哪兒?”


    “你這個騙子,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回電話,你到底在哪兒?”


    “柳穿魚,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給我回電話!”


    “柳穿魚,這個驚喜我不喜歡,告訴我你在哪兒?”


    “柳穿魚,我到家了,你在哪兒?”


    ……


    每一條都更比上一條來得急切,她都能想象到他發這些信息時的神情,肯定皺著眉頭,煩躁不安。可是他一定不知道,她會在以後無數個午夜夢回的深夜,一遍又一遍的反複看這些短信,幻想著有個人在等她回家,盡管從小到大,她幾乎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家。


    日子就是這樣的,高興也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於是轉眼間,農曆的春節也很快到了眼前。


    江南古城的風俗與柳穿魚出生和長大的北方城市還是有很大不同的,但無論有多少不同,團圓的氛圍總是不變的。房東在沿海城市工作的兒子帶著媳婦和一個將滿兩歲的小男孩在小年過後到了家,古樸的民居裏立時就精神煥發。


    男孩說話晚,吐字也不太清楚,不過不知為什麽和柳穿魚非常的投緣,每天早晨起來就抱著遙控汽車或是皮球來敲她的房門,糯糯的叫著“姨——”,然後在柳穿魚開門後朝她靦腆的笑笑,拉著她的手指讓她看他的車車和球球。


    “不好意思,這孩子總來打擾你。”男孩的媽媽追在身後,看見柳穿魚蹲下來陪著孩子玩,會不好意的笑笑,然後也和她聊聊家常,無外乎是問她是哪裏人,過年不回家去嗎,再說說孩子成長的趣事。


    “我和老公是在工作的時候認識的。”大約是因為家裏其他人都出去為過年采購食材了,男孩媽媽比較無聊,不知不覺就說起了自己的經曆,“他高高帥帥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我覺得自己太平凡了,喜歡也不敢說。後來有一次單位很多同事一起出去玩,有人開玩笑問我想找個什麽樣的男朋友,我就說,得知冷知熱呀,平時能陪我逛街,我生病了,無論外麵天氣怎麽樣,都會給我送藥。就這麽一句玩笑話,誰知道回去沒幾天我還真的感冒了,發高燒一個人請了假卻沒力氣上醫院,就躺在床上掉眼淚。再然後他就忽然來了,我記得特別清楚,那天下很大的雨,他背我去醫院,也攔不到出租車,他就頂著雨走,傘都撐在我頭頂。”


    “你真是很幸運,遇到對你這麽好的人。”把手裏的車推回到小男孩麵前,柳穿魚不無羨慕的說。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男孩媽媽笑了,“等我病好之後,他就拉著我去逛街,我記得我們買得第一件東西就是情侶t恤。”剛說到這裏,就聽到樓下門鈴在響,“今天回來得好快呀,我去接一下,麻煩你幫我看一下這小調皮鬼。”說完,腳步輕盈,跑著下樓了。


    “媽媽——”小男孩直起身看了看媽媽的背影,有些不解的叫了一聲,想追過去,但看到柳穿魚在對他拍手,又高興的蹲下把車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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