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打開之後,好半天卻沒有傳來房東一家熟悉的說笑聲,柳穿魚多少覺得有些奇怪,便牽了小男孩的手到樓梯口張望。


    有人正好上樓,步履沉穩,一步又一步,樓梯並不寬綽,光線也顯得稍暗,可是那人一抬起頭,眸光還是瞬間驅散了柳穿魚心頭的陰霾,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柳小姐,這位先生說是來找你的,你認識他嗎?”男孩媽媽跟在後麵,看得出有點緊張,提高了聲音詢問。


    “你——”柳穿魚想問,你怎麽來了,你怎麽會找到這裏,可是動了動嘴唇,卻隻發出了一個弱弱的單音。


    “我們的賬隨後再算,麻煩你先告訴她一聲,你認識我。”傅正榮的視線掃過周遭後,定格在柳穿魚身上,隻是眸光鋒銳,還說著要算賬的話,語氣卻平和甚至溫柔。


    “認識,我認識他。”柳穿魚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說了一句。


    “哦,那你們聊吧,來寶寶,跟媽媽去看看爸爸怎麽還沒回來!”男孩媽媽雖然有些疑惑,但傅正榮實在一表人才,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貴,怎麽看都不像壞人,想了想,她還是放心的抱起兒子下了樓。


    “屋——屋裏坐吧。”柳穿魚側身讓出路來,又想到傅正榮並不熟悉這裏,於是走在前麵帶路。


    “收拾東西!”走進柳穿魚的房間,傅正榮不免蹙起眉頭,四下看了看,直接下命令。


    “幹——幹什麽?”柳穿魚一證,她預想傅正榮該發脾氣的,可他進來連坐都不坐,就讓她收拾什麽東西?


    “你說呢?”傅正榮冷冷的反問,“我跟你說過什麽?你又是怎麽答應我的?別告訴我你的記性壞到這種程度,還問我要幹什麽,我還想問問你要幹什麽呢?一聲不響的玩離家出走,你還當自己十幾歲呢?”


    “我說了,我給你發過信息。”柳穿魚在傅正榮麵前強勢不起來,隻能弱弱的說,“你還回了。”


    “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不想傅正榮卻很幹脆的說,“根本沒有這回事。”又不耐煩的催促,如果不收拾就是這裏的東西都不要了,車還在外麵,現在就走。


    柳穿魚確實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收拾,離開a城匆忙,也就帶了必要的證件和幾件換洗衣服,在這裏她也沒有心情購物,全部家當也就僅僅裝滿一隻大號的登山包。


    就這麽被傅正榮拖著,匆匆結算了房錢和房東道別,又在機場搭最近一班飛機,天還沒黑,他們已經回到了綠源。


    一路上傅正榮除了交代隨行的私人助理處理一些事物外,連看都沒有看柳穿魚一眼,回到家更是轉身就進了書房,還將房間門關得死死的,留下柳穿魚一個人站在客廳裏好一會不知所措。


    他在用行動告訴他,他現在很生氣,而且看起來後果很嚴重。


    柳穿魚雖然很緊張也很害怕,可肚子真的很餓,他們中午到機場,春運到處人擠人,想吃飯也排不上隊,下午飛機上隻給了零食和飲料,傅正榮的氣場又那麽低,她連多要一份的勇氣也沒有,這會真的餓得要昏倒了。


    可是傅正榮住的地方,廚房使用率極低,她隻能暗自祈禱她的運氣不太糟糕,冰箱裏至少有點雞蛋、牛奶什麽的,不想悄悄過去打開門一看,對開門的冰箱裏居然塞得滿滿的,魚、肉、蔬菜、水果、飲料一應俱全。


    她這會還是待罪之身,炒菜的動靜就太大了,惹火了傅正榮很麻煩,她於是決定給自己煮碗麵,不過洗菜的時候不小心多洗了一把,煮麵時又下多了麵條,所以幾分鍾後,她不得不戰戰兢兢的端著一大碗麵條去敲書房的門。


    一下兩下,她將耳朵幾乎貼在門上,卻沒聽到半點聲響,傅正榮是沒聽見還是根本不想理她,她苦惱萬分,手上也覺得燙得厲害。換手準備再敲,門卻猛然被人拉開,如果不是練過,估計這碗麵都得被嚇得扣在地上。


    “你幹什——”傅正榮似乎被打擾到了,一臉的不耐煩,不過聲音卻在看到大碗的麵條後頓住。


    “一天沒吃東西了,你對付吃點吧!”柳穿魚小聲說著,把麵碗輕輕舉到傅正榮麵前。


    “哼!”傅正榮哼了一聲,聽不出喜怒,柳穿魚正琢磨著他會不會幹脆把碗掀翻時,手上一輕,麵碗已經被人劈手奪走。


    “連點肉都沒有!”某人吃了幾口之後沒好氣的抱怨,但到底沒再說什麽。柳穿魚長出了口氣,也連忙去吃自己的大碗麵。


    最尷尬的事情還是出現在飯後,吃飽食困,柳穿魚目前的狀態就是這樣,天大的事,放下飯碗她還是忍不住想打瞌睡,可是綠源隻有一間睡房,她在門口磨蹭了一會,還是抵不過高床軟枕的誘惑,看傅正榮還在書房,連忙上床。


    被褥都幹燥溫暖又柔軟,柳穿魚很快進入夢鄉,傅正榮自然也準時與她夢中相會,不過這次他沒有消失,在她覺得冷而一點一點靠過去的時候,他溫暖的懷抱接納了她。


    夢裏柳穿魚覺得心滿意足,傅正榮沒有再消失呢,她終於不用再驚醒了,可是太幸福也會掉眼淚,她緊緊揪著他的衣襟,眼淚撲簌簌的自緊閉的眼角滾出。


    傅正榮被她折騰得也一直沒能睡著,柳穿魚是不會知道他找她找得多瘋狂;也不知道在今天之前,他怎麽咬牙切齒的想要如何懲罰她;更不知道其實在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焦躁和火氣已經平複了大半……她就隻知道一臉無辜的折騰他,隻留一條那麽絕情的短信就消失不見,這麽長時間音訊全無,再見麵也不知道認錯,就連討好他都那麽敷衍,居然是一碗素麵,她怎麽想的?他都還沒原諒她,她居然就睡著了,睡也就睡了,半夜還靠過來;好吧,他也不介意給她靠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她都睡著了,他雖然之前恨得牙癢癢,可到底也沒把她怎麽樣,為什麽她還要哭成這樣?


    “就原諒你這一次!”好在哭了一會之後,柳穿魚到底安靜下來,他苦笑著摸摸她的頭發,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她說,這些天他也折騰得夠嗆,這會心回到了原位,也覺得有些累了,將柳穿魚牢牢的摟在懷裏,他也睡了過去。


    不過這注定是個難以好眠的夜晚,後半夜柳穿魚肚子疼得大汗淋漓,傅正榮被推醒後,看著她蒼白的麵色嚇了一跳,披上外衣抱著她匆匆趕到醫院。


    一番檢查下來,醫生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恭喜他要做爸爸了,隻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醞釀出一個笑容,就又告訴他柳穿魚有些流產征兆,需要住院保胎。


    “什麽時候和你在一起能不這麽糾結呢?”進到病房,柳穿魚安安靜靜的平臥著,護士已經把吊瓶掛好,調整了滴液的速度後就離開了,傅正榮拉了凳子坐在她身邊,小心的將她輸著液的手托住,病房裏溫度適宜,可她的指尖卻冰冰涼,他歎了一聲,將另一隻手合過去,替她捂著。


    “你想要他嗎?”許久,久到傅正榮以為床上的人已經又睡著了,卻聽見她小小的聲音問。


    她沒說得很清楚,可他也明白了,不免好氣也好笑,“該我問你這句話才對,你想要她嗎?”


    想,太想了,剛才醫生說她懷孕了的時候,她的心情無以言表,她怎麽會不想要呢?可是傅正榮也知道了,這個孩子的去留就由不得她了,想到這裏,她神色黯然,“我想要,可以嗎?”她鼓起勇氣問,哪怕他不給她婚姻,不給她名分,隻要他肯留下這個孩子,她都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想要她就馬上睡覺,醫生說了,你需要靜臥一段時間,而且以後都要乖乖的聽話,”傅正榮不知道柳穿魚的糾結,但本能的很喜歡她的答案,“幸好發現的及時,不然由著你再到處亂跑,就由不得你想要不想要了。”


    “哦!”柳穿魚乖乖的閉上眼,小腹還有些微微的痛,但已經不像之前那麽疼得難以忍受了,她想,傅正榮的意思是不討厭這個孩子,真好,原來人犯下的錯還可以彌補,真好。


    住院保胎是件極其枯燥乏味的事,哪怕病房的條件很好,傅正榮除了處理必要的公事偶爾出去打幾個電話外都陪在她身邊,柳穿魚也覺得非常難受,因為直挺挺的躺著實在太難受了,一天下來已經腰酸背痛,她有點盼望傅正榮能走開一兩個鍾頭,讓她能下床活動一下,哪怕隻在病房裏慢慢走幾步也是好的,可他顯然沒有這樣的打算,因為午後戴偉民就將很多文件送到了病房,等傅正榮一一處理完又帶走,而午飯和晚飯也都是飯店派人送來的,到了傍晚,私人助理甚至送來了兩個人的換洗衣物。就連她想去個洗手間,傅正榮也不讓她自己走,而是抱進抱出,雖然他們在一起很有些年頭了,但讓他做這樣私密的事,她還是說不出的羞囧。


    就這樣,趟了幾天,情況越來越穩定後,除夕也到了,“回家過年行嗎?”年三十的早晨,她忍不住提出建議。


    “你還不能出院。”傅正榮正在看一本書,聞言頭也不抬的拒絕。


    “過年還住院,兆頭不好。”柳穿魚試著說服他,“回去我也躺著,反正現在晚上也不用打針了。”


    “迷信!”傅正榮隻給了她兩個字,翻了一頁,不再理會她。


    到了晚上,吃過酒店送來的年夜飯,柳穿魚又琢磨著想看看春節晚會,手指還沒碰到遙控器,某人已經仗著身高胳膊長的優勢,將遙控器拿走。


    “就看一會行嗎?”柳穿魚繼續商量,覺得自己果然軟弱無底線。


    “大喜大悲對你身體不好。”傅正榮卻振振有詞,“晚會上小品相聲多,會影響你的情緒。”


    靜臥也影響情緒好不好?柳穿魚腹誹,“可是過年就這麽呆著很沒有氣氛。”


    “做些有氣氛的事嗎?”傅正榮總算放下了手裏的書,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才遺憾的說,“不行,你現在身體情況還不允許,即便你想要,也要過了前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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