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風,陣陣生寒,徐淮道上,黃葉衰草漫空飛舞,不時奔馳過快馬,騎上人個個勁裝捷服,揮鞭縱騎,神似匆忙。


    霍文翔緊控韁繩,伏鞍飛馳,日方傍午,已自抵達房山麓,將馬藏起,逕望範增墓撲去。


    範增墓僅有石墓台一座,麵裂傾圯,上堆黃土一坯,墓前豎立一碑,模糊隱約可辨:“楚相範增之墓。”


    千古英雄人物,隻供後人憑吊,墓周景物不勝荒涼。


    此刻,範增墓卻不見一個人影,風沙彌漫,拂林勁嘯,卷起連天衰草凋葉,霍文翔察視墓台四周,卻不見任何跡象,暗道:“寧再揚定是有人移走,但不知是誰?”


    忽聞一個陰冷語聲道:“少年人快走,不要做屈死的冤魂。”


    霍文翔不禁一怔,遲疑了一下,循聲走去,隻見一個蓬頭垢麵帶發頭陀,斜倚在一株樹根下,捧一隻朱紅葫蘆咕嚕牛飲。


    這頭陀長像威猛,環眼精芒逼射,目睹霍文翔走來,隻拍了拍身旁草地,示意坐下,道:“咱們且瞧瞧這場連天好戲開場。”


    霍文翔知是武林異人,脫略形跡,不拘俗禮,依言坐下,道:“瞧什麽?”


    頭陀環眼一睜,道:“你不知道嗎?那麽為何來此?”語聲冷漠如冰。


    霍文翔道:“晚輩隻知一鱗牛爪。”


    頭陀冷哼一聲道:“那你就等著瞧好了。”


    霍文翔暗道:“風塵異人,大都性情怪異。”索性不聲語。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風沙彌漫中挾著幾條黑影如風閃電掠向範增墓而來,先後落在墓台上,顯出五個黑衣蒙麵人。


    隻聽一人道:“老夫終生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睛,想不到俞雲彤老兒狡猾機靈無比,老夫如擒住他,當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一人接道:“不料北鬥令再出,將令主計劃破壞無遺,我等應如何回複令主。”


    一株參天巨樹上忽電瀉落下擒龍手戚紹光,冷笑道:“你們令主是誰?”


    五蒙麵人不禁一怔,一人陰惻惻冷笑道:“原來是昆侖戚老兒,你也受了俞雲彤之愚了,我等令主是誰,無須你來過問。”


    戚紹光冷笑道:“故示隱秘,為惡江湖,哼,老朽不管,何人可管。”


    一蒙麵老者厲聲道:“姓戚的,實告訴你,俞雲彤尚活在人世,為惡武林的是他,你不信寧再揚尚苟延殘喘在雲龍山大佛寺中,趁著他不死便可問出,你那幾手擒龍手法老夫還不屑一顧,不過老夫佩服你的膽量,竟敢來此範增墓。”


    戚紹光乃當代武林名宿,那經得起如此奚落,不禁勃然大怒,雙臂疾伸,一式“五爪擒龍”幻出漫天指影抓向那蒙麵老者而去。


    雖隻一式之微,卻精奧絕倫,人身諸大要害重穴,無不在他指鋒之下。


    蒙麵老者冷笑一聲,不退還進,雙臂一圈往外疾伸。


    隻聽轟的一聲,勁力相接,兩人均各震得倒退七八步,沉樁停住。


    霍文翔忽聽怪頭陀自言自語道:“糟,我又料錯了啦!”不禁目光落在他臉上,卻見他又仰飲黃湯,不再言語,忖道:“他料錯了什麽?”


    但聞蒙麵老者哈哈大笑道:“戚老師,你傷不了我,老夫等本欲在此範增墓,設下金餌釣鼇之計,等候假冒俞雲彤主人入伏……”


    戚紹光大詫道:“俞雲彤何來真假之分?”


    蒙麵老叟大笑道:“看來戚大俠仍在好夢未醒中。”聲語中五條身影衝霄拔起,迅杳入漫空風砂中。


    戚紹光聞言不禁呆若木雞,隻覺此話委實難解,忖思了一下,暗道:“不如先去大佛寺再作道理。”如飛疾奔而去。


    霍文翔暗道:“江湖中真是雲淆波幻,撲朔迷離……”忽發覺身旁怪陀悄然無蹤,不禁心神大震,突聞身後送來一聲曼妙歎息道:“公子尚在此處想什麽?”


    他回首一望,隻見瑤池仙子秦麗琪俏生生地站在身前,脈脈含情凝視自己,不禁麵色一紅,道:“秦女俠也來了麽?”


    秦麗琪嫣然一笑道:“天下群豪均望而卻步,公子豪氣驚人,居然敢步入危境,不過情勢一波三折,否則公子不死必傷。”


    霍文翔不由一怔,道:“這又是為何,女俠請道其詳,以開茅塞。”


    秦麗琪道:“我也是抵達徐州時才發現真情,此處說話不便,請隨我來。”纖臂一挽,牽著霍文翔如疾風閃電離了範增墓。


    片刻時分,到了一座尼庵前竹林中,秦麗琪嫵媚笑道:“霍公子,此處清淨,無人驚擾,你我就在林中席地長談如何?”


    霍文翔望了尼庵一眼,道:“不怕驚擾庵主麽?”


    秦麗琪笑道:“庵主雲遊外出,你不見庵門上了鎖麽?”


    於是,霍文翔與秦麗琪麵對麵坐下。


    此刻,霍文翔大膽做到目光平視,隻見秦麗琪長得無一處不美,清華絕俗,氣質高貴,不由自慚形穢。


    秦麗琪似看穿霍文翔心意,露齒一笑,道:“你我都是二世為人,江湖所見的俞雲彤乃江湖凶邪所扮,本意將我等一網打盡,怎料北鬥令再出,迫不得已乃改弦易轍……”


    “真俞雲彤哩!”


    “想必已死,不然必遭桎梏。”


    “那寧再揚也是故弄玄虛的了。”


    秦麗琪櫻唇乍啟,忽地花容一變,低叱道:“速覓地藏起。”


    霍文翔不遑尋思,身形離地疾射而起,落足庵簷,才將身形藏起,耳聞一片衣袂破空之聲,探首一望,隻見秦麗琪身周紛紛落下十數條紅衣人,最後電飛疾落下一藍衣少年。


    這少年貌像霍文翔曾在何處見過,稍一尋思,即悟出在幕阜山中秦麗琪不假顏色之人,隻見秦麗琪麵凝嚴霜,冷冷說道:“你來做什麽?”


    藍衣少年神色謙和,抱拳一揖道:“賢妹一向可好?”


    秦麗琪冷漠如冰道:“我不是很好麽?”


    藍衣少年毫不以為忤,長歎一聲道:“這些年來,難道賢妹都不知愚兄心意麽?”


    秦麗琪道:“你見我就是為了講這些話麽?”


    藍衣少年歎息道:“愚兄並未失德,為何不蒙賢妹青睞,但無論如何,愚兄縱然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秦麗琪麵色一變,藍衣少年忙道:“賢妹,請聽我說,愚兄深知賢妹欲獲星河譜、天龍丹、玉勾斜三寶,為此這些年來,奔波天涯,搜覓三寶下落,天幸不負,偵出一線下落……”


    說時,麵現得意之色。


    瑤池仙子秦麗琪心中一動,神色仍是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真的麽?”


    藍衣少年道:“愚兄何曾騙過賢妹來,在紫府書生虞冰所居之側,發現隱秘洞穴得一幅藏寶圖,那天龍丹和玉勾斜與世傳有誤,分藏兩處,但山川形勢複雜,恕愚兄未能參透。”


    秦麗琪冷笑道:“以你穎悟絕倫,還參悟不透,無異一幅廢物,那星河譜呢?”


    藍衣少年道:“在鐵少川手中。”


    “你怎麽知道?”


    藍衣少年目露憂慮之色道:“賢妹還不知麽?大佛寺已血腥一片,慘絕人寰,鐵少川本擬將閻鵬展誘擒,怎奈武林群雄趕去,為他那絕毒暗器‘七巧螞蝗針’戮殺殆盡,因此他醒悟北鬥令再現江湖,非閻鵬展本人……”


    突聞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小輩你知道太多了。”半空中落下一個黑衣蒙麵老叟。


    藍衣少年大驚失色道:“閣下莫非是鐵老前輩。”


    蒙麵老叟沉聲道:“你不管老夫是誰?速獻出藏寶圖。”


    藍衣少年斷定老者非佛麵人屠鐵少川,膽氣一壯,冷笑道:“未必見得。”


    蒙麵老叟忽仰麵笑道:“老伴,你也下來。”


    竹葉梢頂哈哈一笑,落下一個白發如銀,皺紋滿麵的老嫗,目注秦麗琪微笑道:“你就是秦姑娘麽?老身與令堂昔年至交,睽隔二十年,天涯一方。”說著拿出一物,遞與秦麗琪,接道:“老身相煩姑娘帶交令堂,昔年借物,令堂一瞧就知。”


    秦麗琪見老嫗掌心托著一隻白底烘雲小玉盒,不虞其詐,伸掌欲接,忽感一陣異香撲鼻,隻覺頭暈目眩。


    老嫗輕笑一聲,左臂疾伸,五隻鳥爪迅如電光石火扣在秦麗琪腕要穴上厲聲道;“方龍燦,你不取出藏寶圖,老身即將你心上人生生劈死掌下。”


    藍衣少年神色一變,怒道:“這等鬼蜮暗算,叫在下如何心服。”


    老嫗冷笑一聲,右手掌迅自緊接在秦麗琪後心“心門”上,道:“人間殊色,我見猶憐,生死端操在你一念間。”


    秦麗琪人巳昏迷過去,麵色蒼白如紙。


    霍文翔暗中見狀大感焦急,卻投鼠忌器,猶豫不敢妄自出手。


    隻見方龍燦長歎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束羊皮紙卷,遞與蒙麵老者。


    蒙麵老者接過,也不展開察視,逕交與銀發老嫗。


    老嫗立時哈哈一笑,挾著秦麗琪衝霄奔空而去。


    方龍燦勃然大怒,手掌一揮,十數紅衣人出劍如電。攻向蒙麵老者。


    蒙麵老者雙掌一揮,逼出排空罡勁,劍勢立時蕩開,隻聞數聲慘嗥騰起,三個紅衣人震得倒飛出去,血噴如雨,栽地斃命。


    老者人如玄鶴升空,去勢如電,轉眼疾杳。


    銀發者嫗挾著秦麗琪疾掠而去,進入一片鬆杉密林中,放下秦麗琪,點了她三處穴道,微笑道:“姑娘醒來。”


    秦麗琪悠悠醒來,隻覺渾身綿軟乏力,星眸睜處,隻見銀發老嫗含笑站在身前,不禁怒道:“你究竟是誰?為何暗算於我。”


    銀發老嫗鳳目射出兩縷精芒冷電,注視了秦麗琪一眼,輕輕歎道:“老身與令堂昔年至交,後因一事彼此反目,姑娘隻要帶交信物,就知老身來曆,還有小兒資質不惡,意欲求姑娘為偶……”


    秦麗琪粉臉湧滿緋霞,怒道:“你胡說什麽?”


    老嫗微微一笑道:“老身在你身上點了三處穴道,無人可解,令堂如不應允婚事,姑娘活不過一月……”


    忽聞一聲陰沉的冷笑從不遠處傳了過來,老嫗麵色疾變,大喝道:“什麽人?”右掌拂出一片罡勁,隻見落葉激飛,樹身晃動,勁風四溢。


    林外忽遙傳來深沉語聲道:“你助紂為虐,老夫難以饒你活命。”語聲森如刃,令人神魂皆悸。


    老嫗耳聞語音稔熟,乍然憶意此是何人,不禁麵色慘變,暗道:“閻鵬展竟然未死。”


    事到臨頭,她亦不敢妄自逞強,寧可信其有,倏地衝空遁去。


    秦麗琪突泛出百合盛開般笑容,身形一閃迅即隱去。


    須臾——


    隻見霍文翔疾掠入林中,發覺秦麗琪已無蹤影,心中大詫道:“老妖婆明明獨自遁逃,怎麽秦姑娘不見了。”不禁目中流露黯然神傷之色。


    秦麗琪暗中瞥見,芳心大慰,暗道:“果然是他,莫非他與北鬥閻鵬展有極深的淵源麽?不然怎能模仿得閻鵬展語音如此相像?”


    須知秦麗琪心細如發,智計尤工,霍文翔畢竟是初涉江湖,舉止神情不免露出些微破綻,秦麗琪更暗暗鍾情與他,凡事均深為留意,霍文翔竟被她察破來曆,但尚未發覺霍文翔就是武夷山中所遇之幼童。


    秦麗琪正待現身出現,忽聞一片衣袂破空帶起急風之聲傳來,隻見方龍燦帶著七個紅衣人迅疾如風掠入林中,回顧了一眼,目中射出鷹鷙狠毒的精芒。


    這時,霍文翔亦已驚覺地藏起,方龍燦厲聲道:“一對老妖物是何來曆?”神色不勝激動。


    七紅衣人悚然不語,麵帶驚怯之色。


    方龍燦目露殺機望了七人一眼,冷笑道:“方才老怪物出現,倘你等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攻老怪物,豈有此失,再老妖婆落下之際,你等又未及時出手,一誤再誤,秦姑娘如何為其所趁,該當何罪。”


    七人麵色慘變,低首躬身道:“小的合該萬死。”


    方龍燦厲喝道:“你等還不飲刃自盡。”


    七人立時拔出兵刃,卻見一個紅衣中年大漢道:“稟少主,小的絕非乞命,不過此舉於事無補。”


    方龍燦冷森一笑道:“莫非你有什麽妙計追回藏寶圖及秦姑娘不成?”


    中年大漢躬身道:“那老妖婆自稱與秦姑娘之母是昔年至交,何不趕往求見一詢便知……”


    方龍燦聞言眼珠一轉,麵泛笑容,右手拍向自己腦袋,道:“我竟不想及此。”一聲“走”宇出口,率著七人穿林奔去。


    秦麗琪驚鴻一閃.翩然掠出,喚道:“霍公子。”


    但空林跡杳,久無回聲,不禁幽怨一聲歎息出口,突然玉容一變,喃喃自語說道:“必須趕回家中,先方龍燦到達,不然恐有巨變。”身形倏地穿林而去,掠入黃葉秋風中……


    徐州北門外,一家小飯莊內,燈火瑩然如豆,遠處傳來一聲聲狗吠,夜風瑟瑟中現出一條踽踽人影,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飯莊而去。


    黯弱燈光映顯出那人,不過廿六七年歲,頭發淩亂,劍眉虎目,瘦削長臉,目光中露出憂鬱之色,腿上似負傷,步履維艱。


    店內七八張黑黝黝的桌麵,僅有一少年在低首進食,燈光昏暗,景物不勝淒涼。


    小二走了過來,道:“客官要用些什麽””


    那人皺了皺眉道:“竹葉青打上三斤,有什麽現成的菜隨便送上。”


    小二喏喏而退。


    門外突傳來雨點般急驟蹄聲,由遠漸近,那人揚眉一剔,逼吐怒芒,身形漸漸靠近牆壁,右手緊按著脅間,蓄勢以待。


    正在進食的少年亦似為蹄聲所驚,抬麵望了望,卻見店外人影疾閃而入,現出三個麵目陰沉黑衣人,不禁暗驚道:“原來是龍門三霸。”


    這少年正是霍文翔,他見方龍燦進來尋覓秦麗琪,心底禁不住泛出一種無名的厭惡,他也急於覓到秦姑娘下落,立即離去。


    天色漸暗,暮靄蒼茫,他始終找不出一點線索,不禁心灰意冷,在饑腸轆轆中進入這小飯莊。


    他思緒潮湧,前塵往事一一映現腦中,四年來恩師深重如海,隻覺有負重托,不禁生出前路茫茫之感。


    此刻,龍門三霸一現身,一霎那間武夷山一幕又湧現眼前,隻感心頭熱血沸騰,殺機逼吐。


    龍門三霸中瘦長如竹的大漢,鼠眼一翻,冷笑道:“溫煥龍,你如今有何話說?”


    溫煥龍厲聲道:“你我一戰而巳,未必傷得了在下。”


    瘦長個子陰惻惻一笑道:“你腿負毒傷,已無解藥可治,溫煥龍你還逞什麽強,趁早將瞽老人潛蹤所在相告兄弟,你還可以落一個全屍。”


    溫煥龍冷笑道:“既然在下遲早不免一死,你枉費唇舌作甚?”


    瘦長個子陰陰一笑,道:“溫老師鐵膽豪氣,兄弟極為欽佩,換在平時,我龍門三霸願和溫老師交個朋友,如今又當別論……”


    溫煥龍大喝道:“廢話!”


    瘦長個子獰笑一聲道:“溫老師火氣倒是不小,郭老二去給他吃點苦頭。”


    龍門三霸在黑道中卓著盛名,老大荀青、老二石炳炎、老三郭盛。功力極高,尤以老三郭盛最是陰毒,心辣手黑,無惡不作。


    隻見郭盛應聲而出,身軀微晃,人已向溫煥龍欺去,左手迅如閃電向溫煥龍右肩抓下。


    溫煥龍傷在右腿,運轉不靈,奮力將右腿一縮,痛得滿頭直冒汗水,左足支身,硬生生往左旋了開去,按在脅間右手抽出一柄緬鋼軟刀,“白蛇吐信”攻出,電奔寒光直指郭盛前胸。


    怎料郭盛似料到他有此一著,身形輕描淡寫地閃開,但五指卻如附骨之蛆般抓下,一把扣住溫煥龍肩骨。


    但聽哢嚓微響,溫煥龍肩骨已然錯開,郭盛才隻獰笑得半聲,猛感後胸一麻,大叫出口,兩腿一軟卜咚栽在地上,昏死過去。


    猝然巨變,荀青、石炳炎二霸不禁一呆,荀青似知遭遇勁敵,疾向肩頭拔出鬼頭刀。回麵向霍文翔喝道:“是你這小狗麽?”聲出入出,鬼頭刀一掄幻出一片光影,當頭罩下。


    “叭”的一聲脆響,霍文翔身法奇奧無比地閃在苟青左側,右手一揚,荀青頰上竟挨了一下重的,左腿一抬,踢在苟青小腹“氣海”穴上。


    苟青發出一聲淒厲慘唪,五官鮮血噴出,倒地氣絕斃命。


    這本是彈指霎那間事,石炳炎本意與荀青聯手合攻霍文翔,左掌扣著一把“魚鱗鏢”,右手鋼刀巳攻出半途,見狀不禁膽飛魂落,扭身疾向店外竄去。


    霍文翔冷笑道:“你逃不了。”


    石炳炎身形尚未沾地,忽覺眼前人影一花,霍文翔已落在身前,駭極哀呼道:“少俠……”


    霍文翔疾伸兩指,在石炳炎胸腹等處點了七處要穴。


    石炳炎隻感全身氣血逆竄亂行,宛如蟲行蟻走,不禁麵色慘變,道:“龍門三霸與少俠無仇無怨,為何下此毒手?”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以你們龍門三霸惡名罪行怎能不死,速將解藥獻出救治那位溫朋友。”


    石炳炎汗如雨下,慘笑道:“石某魚鱗鏢劇毒無比,當時救治可愈,但溫朋友不聽喝阻,又強行封閉穴道奔逃,恐須割去右腿,否則無藥可治,石某實話實說,並無欺騙少俠之處……”


    隻見霍文翔冷笑道:“速將你那同伴屍體提去,但你走不過千步外,你可在千步內擇一僻靜葬身之處,也好落一個全屍。”右掌虛空向郭盛一拂。


    石炳炎自知不免,功力已失,報仇無望,搖搖晃晃走上前提起兩具屍體,轉身噙著淚珠步履蹣跚走出店外。


    霍文翔目送石炳炎離去的身影,微微一笑,隻覺名震黑道的龍門三霸竟折在自己手中,初露鋒芒,不禁信心頓增。


    耳聞溫煥龍道:“多謝少俠相助,此恩此德,投齒不忘。”


    霍文翔四麵一望,發現溫煥龍將緬刀一揚,猛向右腿砍下,不禁大驚,大聲喝道:“兄台不可。”身形疾射出去,一縷指風點在溫煥龍右手腕脈穴上。


    溫煥龍隻覺一麻,手中緬鋼軟刀嗆琅墮地,目露黯然之色,苦笑道:“這右腿既然無用,何必累贅,少俠因何攔阻兄弟。”


    霍文翔微笑道:“在下不信兄台右腿無可救治。”


    立在櫃旁的店主及小二嚇得呆若木雞,半晌不能動彈,霍文翔轉麵目注店小二,沉聲道:“適才發生之事,不可吐露一絲風聲,免遭殺身之禍,貴店有無一間靜室,暫借一用。”


    店主連稱有,道:“二位英雄請隨小的來。”


    霍文翔攙起溫煥龍緩緩隨著店主走去。


    後院一間黃土矮屋,窗外是連綿起伏崗巒,蒼茫月隱,鬆濤似海。


    店主掌燈將霍、溫二人引入後,躬身退出。


    溫煥龍道:“少俠武功高絕,兄弟不勝欽佩,龍門三霸在黑道上凶威久著,少俠一舉而殲,為武林蒼生造福不淺。”


    霍文翔謙笑道:“在下趁其不備先發製人,僥幸致勝,豈足掛齒,倒是兄台腿傷可慮,在下願試為一治。”


    溫煥龍驀然想起一事,麵泛喜容,道:“我怎愚蒙如此,少俠武功身法似為端木前輩之獨門武學,少俠定是端木前輩傳人?”


    霍文翔頷首微笑道:“兄台猜得委實不錯,在下授業恩師正是端木長春。”


    溫煥龍道:“那麽兄台右腿有救了,端木前輩醫術通神,武林尊稱‘要命郎中’,能把性命在陰司中要了回來,且武學日臻化境,能要凶神惡煞性命。”


    霍文翔不料端木長春尊號卻一語雙關,諧謔之極,禁不住啞然失笑道:“在下資質魯鈍,不過得家師之所學皮毛而已,兄台請稍待,在下去去就來。”說著身形穿窗疾杳。


    片刻時分,霍文翔掠返室內,手中多出一隻赤練毒蛇,長僅五寸,卻鉤牙密森,蛇信伸縮卷曲如電,不言而知是一條極毒之蛇。


    溫煥龍不勝驚疑,隻見霍文翔笑道:“兄台請麵向牆壁側臥,在下以便施治。”


    不待溫煥龍應允,疾伸兩指點了睡穴倒下,褪下褲管,將赤練蛇放在“風尾”穴道上。


    赤練蛇緊噬在溫煥龍右腿上,吸取毒血。


    本來溫煥龍紫腫右腿,緩緩腫消轉紅,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霍文翔兩指一捏赤練蛇七寸上。


    蛇口倏張,全身不能動彈,僵垂斃命。


    霍文翔拍開溫煥龍睡穴,溫煥龍睜目醒來,隻覺右腿痛楚沉重若失,不禁驚疑不信,迅即翻身坐起,若置身夢中。


    他發現霍文翔手中死蛇,道:“少俠莫非用以毒攻毒之法,治好兄弟腿傷麽?但少俠怎能在俄頃間覓獲身蘊奇毒之赤練蛇?”


    霍文翔笑道:“在下自幼生長在山中,蛇性藏處最所擅知,倘非如此,兄台右腿難保。”


    說著話音略頓,望了蛇屍一眼,接道:“此蛇尚須安置,免貽毒無窮,兄強台請調息些時。”話落躍身出門而去。


    溫煥龍定了定神,振身而起,逕向前院店內走去,招呼小二燙酒準備飯菜,並賞給一錠紋銀。


    俟霍文翔返回室內,隻見桌上擺了兩副杯筷及四色菜肴,溫煥龍已含笑立候道:“得蒙結識少俠,今晚乃生平第一快事,兄弟要敬酒三杯,聊表謝意。”


    霍文翔也不推辭,即席坐下,在敬三杯後,問道:“溫兄為何與龍門三霸結怨?”


    溫煥龍聞言不禁目中一紅,淚珠奪眶而出,將經過說出,原來溫煥龍是擒龍手戚紹光入室弟子,四五年來武林中人莫不以尋獲三寶為宏願,尤其北鬥令之死,震蕩整個武林,均知與三寶有關,四五年來黑白兩道奔走江湖,覓搜三寶下落,昆侖名宿擒龍手戚紹光亦不例外,怎奈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此次,戚紹光突奉萬勝刀俞雲彤函邀相助,說與三寶有關,本人更有性命之危,是以匆匆趕來,豈知雲譎風詭,變起非常,滿不是這麽一檔事。


    戚紹光在趕向徐州途中,相遇溫煥龍,師徒分頭探詢真情,溫煥龍風聞寧再揚落在大佛寺,匆匆趕去,發現寺內一片血腥,積屍狼藉,黑白兩道人物喪生者達卅八人,戚紹光奄奄一息待斃。


    溫煥龍大驚,扶起戚紹光,隻見戚紹光微弱出聲道:“速去相尋瞽目老人……”話尚未了,即氣絕而死,不禁悲憤交集。


    突聞陰惻惻冷笑從身後生起,不由駭極四麵一望,隻見龍門三霸獰笑望著自己。


    霍文翔目露詫容道:“令師可是三霸所害。”


    溫煥龍搖首道:“三霸也是漏網之魚,藏在積屍中幸免遭毒手。”


    “此話可靠麽……”


    “三霸自承如此,諒不虛言,他窺聽見先師臨終之語,立即長身而起,兄弟發覺三霸神色不善時,右腿巳自中了魚鱗鏢,無力一拚,遂冒死竄逃……”說此,忽黯然長歎一聲道:“少俠曾聞聽過武林中醫卜二絕麽?”


    霍文翔搖搖首笑道:“在下初涉江湖,家師又沉默寡言,傳藝之外從未語及江湖中事。”


    溫煥龍對此話深信不疑,道:“這也難怪,令師端木前輩不苟言笑,木訥耿直,武林中久已傳聞,醫絕就是端木前輩,卜絕即方才兄弟所說的瞽目老人,卦卜如神,但不輕一卜……”


    霍文翔望了他一眼,道:“令師之意是?……”


    溫煥龍歎息道:“先師之意有二,首為求卜凶手是誰?”


    霍文翔詫道:“難道令師不知?”


    “莫說是先師。”溫煥龍苦笑道:“就是幸免羅網的龍門三霸也不知情,其次是求卜三寶真正藏處,唉!但談何容易,瞽目老人遊戲人間,萍蹤無定,一身武學曠絕神化,他雙目事實未瞽,更精擅易容之術,化身千萬,覷麵不識,叫兄弟如何尋覓,龍門三霸認定兄弟知情,百般恫嚇,三霸那裏知道兄弟連瞽目老人名姓來曆亦茫然不知。”


    霍文翔勸慰,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瞽目老人既是武林前輩,絕難坐視,或可因緣巧合與兄台不期相遇。”


    溫煥龍黯然一笑道:“目前也隻好如此了。”


    院中突傳來“啪”的一聲入木響聲,霍文翔不禁一怔,疾飄出室外,發現屋椽上釘著一雙鋼鏢,鏢尾係著一張紅紙,伸臂一攫,就著星光之下凝視,隻見紙上隱約顯露字跡:“兩位請至燕子樓一敘。”下未落款署名。”


    溫煥龍巳然掠至霍文翔身側,愕然驚疑遭:“此事確令人費解,但不知吉凶如何?”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看來溫兄此來定還有人暗中躡隨,這時你我已為人監視著,不如你我前去赴約。”


    四更時分,西風蕭瑟,夜空如墨。


    霍文翔與溫煥龍衣袂飄飛,奔向燕子樓。


    突然,燕子樓內紅光一閃,燃亮一盞紅燈,懸在梁上,迎風搖晃著。


    樓外暗處忽傳來低沉語聲道:“兩位真是信人,果然來了。”暗中忽走出一青袍老人。


    溫煥龍抱拳一笑道:“老英雄何事召約在下兩人?”


    青袍老人含笑道:“老朽不過是傳信而已,邀約兩位的現在樓上恭候,老朽前麵帶路,兩位請!”身形一轉,逕向燕子樓走去。


    霍、溫兩人驚疑不止,互望了一眼,隨著青袍老人走上燕子樓。


    樓內空曠無物,風寒狂勁,紅燈下屹立著一個老者,麵色凝肅。


    霍文翔一眼瞥清那人,原來是“滿天花雨”丁筱平,不禁一怔。


    溫煥龍抱拳躬身道:“丁師伯。”


    丁筱平長歎一聲道:“令師之死,老朽無力相救。內心不勝愧疚,不過溫賢侄幸免龍門三霸之手,此乃不幸之萬幸。”


    溫煥龍詫道:“原來丁師伯均已知情。”


    丁筱平道:“老朽亦藏在積屍之下,隻因被閉住穴道,不能動彈,眼見三霸攔劫賢侄,無能為力,待老朽自解穴道後,追蹤趕往,途中發現石炳炎挾著兩具屍體蹣跚而行,與另一別衣蒙麵人相遇,以指劃地敘明經過,黑衣人立即穿空而去……”話聲一頓,又長歎一聲道:“老朽突見石炳炎倒地氣絕,立即向前探視,審明字跡,即趕往飯莊後院飛鏢留書,諒此刻匪徒已至店內搜覓兩位。”說著目先轉注在霍文翔臉上。


    夜空中忽傳來一聲刺耳長嘯,丁筱平不禁神色大變。


    霍文翔與溫煥龍二人感胸後冷風襲體,隻覺穴道一麻,卜咚倒地。


    五條黑影湧上樓頭,燈光搖晃下,四條黑影捷逾飛鳥般占守四角,剩下一個蒙麵老者冷笑道:“丁筱平,老夫手下從無漏網之人,能在大佛寺幸免,已算不錯了,哪知天網恢恢……”


    丁筱平大喝道:“住口!你是否佛麵屠鐵少川?”


    蒙麵老者詭秘一笑道:“是與不是,日後就知,不過你是無法目睹老夫真麵目了。”說著蒙麵烏巾中逼射出兩道利芒,語聲一沉,接道:“九爪追魂婁子明現在何處?”


    丁筱平鼻中冷哼一聲,身形一轉,疾向東麵撲去,快如離弦之弩。


    東北二角一雙黑影同聲大喝道:“回去。”四掌交又推出一股排空潛勁。


    丁筱平身在懸空,冷笑道:“未必見得!”身形突然上升,發出九種暗器,芒雨漩飛,銳嘯破空,向燕子樓外衝去。


    蒙麵老叟身形一晃,奇快無比,超越丁筱平,鷂撲而來。


    丁筱平不愧為武林高手,全身硬生生一沉,倒飛退後,反臂撒出一柄四棱蛇形戟,掄出一片光影,冷笑道:“鐵少川,你妄想把丁某留在此處,恐無如此容易。”


    蒙麵老叟身形奇快無比掠回,冷冷說道:“老夫倘真是鐵少川,你早就斃命多時了。”右臂一橫,一式“飛星投月”,奇異無比攻去。


    丁筱平也不答盲,蛇形戟展開一套精奧戟法,隻見戟影漫空,寒光飄飛。


    四個蒙麵匪人亦湧前聯手合攻丁筱平,一招一式均如利斧砍山,呼嘯雷奔,威勢駭人,但他們卻小心翼翼,似對丁筱平那柄四棱蛇形戟有所畏忌。


    霍文翔雖被封住穴道,不能動彈,卻耳聰目敏,眼看他們拚搏猛烈,難以兼顧時,逃逸而去,正是大好良機,遂暗運真氣欲衝開封閉穴道。


    猛然狂風大作,灰砂刮揚,隻感身軀離地而起,被一隻軟馥馥手臂挾住,幽香撲鼻襲人,曳空帶著飛去。


    耳邊忽聞喝叱之聲,但愈去愈遠,蒙麵老者似追之不及,忖道:“莫非是秦姑娘。”苦於無法動彈,隻得緊閉雙眼,遂由所之。


    半晌風定人靜,隻覺身軀放置在一張軟榻上,睜目一望,但見自己身處一間閨閣中,可是卻不見救自己之人何在,暗驚道:“秦姑娘武功卓絕,身法奇快,但又為何不與自己相見,反而急急閃避?……”


    天色已微現曙光,他隻覺數日來所經所遇,如墜五裏霧中,渾然摸不著頭腦,波譎雲詭,迷離幻變,悔恨自己為何不去大佛寺中探視,否則,或可揣摸出端倪。


    半晌,不見有人來,暗道:“既已脫險境,何不自解穴道。”遂靜心潛慮,默運其師閻鵬展所授“周天玄功”迫運真氣衝注三百六十大穴。


    移時,穴道已解開,睜目一望,不禁驚得呆了,隻見九個俏麗少女立在榻前,凝眸巧笑,嫵眉蕩人。


    一個白衣少女響起銀鈴嬌笑道:“霍公子醒來啦!”


    霍文翔驚得哦了一聲,翻身坐了起來。


    白衣少女笑道:“公子不愧為武林奇人高足,居然解開老賊獨門精奧無比閉穴手法,我家姑娘委實慧眼識人,不過卻為我家姑娘帶來一場禍難。”


    霍文翔不禁一怔,倏地下榻立起,抱拳一拱道:“煩勞姐姐通稟姑娘,說在下要當麵叩謝。”


    白衣少女嬌笑道:“不必了,我家姑娘也就來了。”


    忽的走來麵籠薄紗的翠衣少女,仿佛甚美。


    一霎那間九婢均屏息無聲,隻見翠衣少女道:“這莊宅雖好,眼前卻非久居之地,黑道高手已在莊外窺伺,你等須要謹防小心,些許差錯徒貽殺身之禍。”


    九婢低應一聲“是”,盈盈退出門外而去。


    霍文翔見此女並非瑤池仙子秦麗琪,不禁大感困惑,但此時不容他尋思,躬身長揖道:“在下拜謝姑娘救命大德,為了在下替姑娘帶來禍難,在下……”


    少女纖手一擺,道:“公子無須內疚,黑道群雄遲早也要尋來,但我也不是好惹的”。


    霍文翔道:“在下友人溫煥龍及丁老英雄生死下落如何?姑娘可否見告。”


    翠衣少女道:“令友安然無恙。”接著冷笑一聲道:“公子以為丁筱平是好人麽?落在他手,生不如死。”


    霍文翔聞言不禁大詫,隻覺得此女語音雖嬌脆,卻嫌冰寒刺耳,目露疑容道:“難道丁筱平居心不良麽?”


    翠衣少女道:“此事說來話長……”忽地話聲一頓,望了室外一眼,低聲道:“公子速藏在羅帳後,有人來了。”


    霍文翔聞言迅疾掠在帳後,心內暗暗驚疑不止,猜不透此女是何來曆。


    突聞窗外起了落足輕響,房門微一啟開,一條身影疾若電閃,側身掠入。


    隻見一個鳶背瘦長,肩插雙劍,豬肝馬臉黑袍老人,兩隻蛇睛逼露凶芒,一瞬不瞬望著翠衣少女籠麵紗巾上,嘴角似笑非笑道:“令尊婁子明何在?就說老朽蟠塚一怪景啟鶴有要事求見。”


    翠衣少女冷冷答道:“原來是景伯父,為何不容通稟,逕闖侄女閨閣,傳揚開去,徒貽笑柄。”


    景啟鶴哈哈大笑,道:“賢侄女好犀利的言詞,老朽與令尊脫略形跡已慣,又老朽不拘俗禮,是以不容通稟;隻是賢侄女守緊閨門,老朽數次訪謁令尊時均未見到。”說著目光閃爍,上下打量個不停。


    翠衣少女柳眉微皺道:“家父外出未歸,恕侄女不能接待。”


    景啟鶴麵色一冷,道:“賢侄女是驅客麽?好,稍時沅江雙凶等人來犯,老朽無顏相助,應諒令尊也不能見怪。”


    翠衣少女冷笑道:“景伯父明知家父不在,來此有何居心,何故閃爍其詞。”


    蟠塚一怪景啟鶴不禁一怔,道:“久聞婁子明有女翠鴻,非但人間殊色,而且機智過人,果然不錯,速速交出霍文翔溫煥龍二人,老朽自會勸阻沅江雙凶等人。”


    婁翠鴻冷冷一笑道:“伯父認為家父不在,便可欺壓侄女,麽?”


    景啟鶴怪笑道:“賢侄女不要自恃武功,須知沅江雙凶等人功力僅遜於佛麵人屠,你父女一般剛愎成性,自招覆滅,老朽言在此,聽與不聽端在於你。”說著身形疾閃而杳。


    婁翠鴻冷笑一聲,白衣女婢一閃而入,道:“危機四伏,我等人單力薄,是否須命人趕往通知老爺子。”


    婁翠鴻搖首道:“遠水救不了近火,老爺子受方龍燦邀約前往楊柳青天蕩湖去了。”


    霍文翔聽說方龍燦三字,不禁心神一震。


    白衣女婢道:“方龍燦心卑鄙陰惡,秦麗琪避不見麵,怎能說動老爺子上門提親去啦。”


    婁翠鴻叱道:“胡說,老爺子為了別事而去。”說著揮了揮手,接道:“你們謹慎勿自露形跡,免我無法兼顧。”


    白衣女婢憂形於色道:“姑娘一人獨拒強敵,叫婢子們如何放心,不如撤走是為上策。”


    婁翠鴻低喝道:“你知道什麽?如能撤走也不用你說了。”


    白衣婢女幽幽發出一聲歎息,望了帳後一眼,疾閃出門外而去。


    藏在帳後的霍文翔道:“婁姑娘……”


    話才出口,婁翠鴻低喝道:“噤聲!有什麽話稍待再說吧。”


    霍文翔話已出口,又咽了回去,隻覺胸中怒火難抑,忖道:“男子漢七尺昂藏之軀,怎可一少女庇護,豈不令她小覷於我。”猛一轉念道:“茲事體大,小不忍則亂大謀。”遂又壓抑下去。


    隻聞婁翠鴻低聲道:“快屏住呼吸。”


    霍文翔聞言心中一驚,將呼呼屏住。


    此刻,室中岑寂如水,隻見婁翠鴻緩緩向一旁交椅坐了下來,曲肱支頤佯裝睡去。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門外突翩然掠入一雙獐頭鼠目,五官不正,玄衣勁裝打扮的中年漢子,其中一個兩頰都帶前一條紫紅刀疤,神態更顯獰惡。


    兩人瞥見婁翠鴻情景,相視一笑,隻聽頰有刀疤漢於低聲道:“沅江二凶倨傲托大,輕視我兄弟,須知我這斷魂香無色無味,難以察覺,吸入後隻覺困倦欲眠,眼皮沉重,這丫頭,眼見睡去,我倒要瞧瞧沅江二凶稍時到來,有何話說?”


    另一人道:“久聞此女貌美如花,與瑤池仙子秦麗琪並稱人間殊色,小弟意欲一親芳澤。”說著向婁翠鴻走了過去,伸手一挑婁翠鴻麵紗。


    這兩人乃江湖上眾所厭惡的粉蝶花蜂史仁義兄弟,貪財好色,無惡不作,武功頗高,白道人物對史氏兄弟無不恨入骨髓,但他們做案卻不留下一絲痕跡,掩飾得天衣無縫,故而莫可奈保。


    麵紗一揭,顯出婁翠鴻沉魚落雁姿容,眉若遠山,目若秋水,瑤鼻櫻辱,膚若凝脂,真個風華絕代,人間殊色。


    花蜂史義也不知是看得呆了,還是驚駭已極,一隻右手久久不能收回,繼而麵色慘變,心坎重穴隻覺一麻,立即氣絕死去,屍體始終屹立不倒。


    粉蝶史仁在其弟揭婁翠鴻麵紗時,發覺婁翠鴻雙眸睜開,分明未曾昏睡,欲出聲示警時,隻覺身上七處要害重穴一麻,聲猶未出,便告氣絕。


    婁翠鴻正欲出手懲治一雙江湖無恥宵小,見狀不由大感詫訝,心疑是霍文翔出手暗助,正待出口詢問時,忽聞院中傳來哈哈大笑道:“虎父不生犬女,史氏兄弟怎能不死,婁家侄女,你不拜迎老夫入室麽?”


    婁翠鴻麵色微變,答道:“孔伯父麽?難說伯父係父執前輩,但男女授受不親,恕侄女未能接待。”


    院外語聲立變沉厲,喝道:“那麽室內私藏少年男子,你又作何解釋。”


    婁翠鴻叱道:“孔伯父,請口角留德,這捕風捉影之事,豈是父執前輩信口開河的麽?”


    一條龐大身形疾如星射掠入室內,現出一個麵如朱砂,濃眉虎目,闊口銀須的葛衣者叟,貌像威武之極。


    這老者目光望也不望婁翠鴻一眼,卻流目四巡,隻見室內並無異狀,麵色一變,喃喃自語道:“莫非傳言有誤麽?”


    婁翠鴻緩緩立起,盈盈一福,道:“原來孔伯父隻憑傳言風聞,就來無事生非麽?”


    老者聞言麵色一變,冷笑道:“蟠塚一怪景啟鶴生平不出虛言,絕不致無的放矢,婁家侄女,老夫實話實說,你救來霍溫二人關係至巨,倘你能據實見告,老夫定保你安然不受侵擾。”


    婁翠鴻響起一聲銀鈴嬌笑道:“真的麽?可惜侄女無能為力,那溫煥龍侄女並未相救於他,下落難明,至於霍文翔,他在史氏昆仲侵擾之際,自解穴道離去了。”


    孔姓老者冷笑道:“憑他怎能自行解穴?這話老朽不信。”


    婁翠鴻麵色一寒道:“侄女實不相瞞,這點穴手法委實奇奧,恕侄女無此崇高之功力,難道侄女將他藏起,不是侄女出言放肆,即是伯父一身卓絕武學。也未必能將霍文翔封閉穴道解開。”


    孔姓老者心中猛然一驚,暗道:“這話倒是實情。”遲疑地望了婁翠鴻一眼,道:“霍文翔能自行解穴,功力非同尋常,但不知是何來曆?”


    婁翠鴻冷冷答道:“伯父不知,侄女更難知情了。”


    孔姓老者神色暴怒,目吐精芒,突然“啪”的一聲,赫然威震武林的北鬥令,穿窗飛投落在孔姓老者足前。


    七星鬥宿顯明入目,孔姓老者神色慘變,一股奇寒由脊骨升起,泛布全身,黃豆般大冷汗冒出,僵立著不動,目露悸懼之色……


    婁翠鴻亦為這猝然驚詫不勝,暗道:“霍文翔是北鬥令傳人?哼!‘定是他’”芳心不禁泛起一縷難言的感情,也不知是愛是憂,紛亂如麻。


    她心細如發,此時此刻北鬥令突現,絕不會如此巧合,而且北鬥令與她毫無淵源,與其父九爪追魂婁子明,更是勢若水火,極不相容,北鬥令怎能對她垂憐,恍然悟出定是霍文翔故弄玄虛。


    這時,婁翠鴻目睹老者神色,不禁冷冷說道:“孔伯父武功曠絕,為何畏北鬥令如虎。”


    孔姓老者忽的靈機一動,徒地哈哈大笑道:“窗外朋友,一麵竹牌未必嚇住老朽,何不請進一敘。”


    一個深沉雄渾的老語聲立即傳出道:“閨閣妝台,男女有別,閻某例不妄入,孔老師既然不懼北鬥令,閻某就在院中恭候賜教。”


    孔姓老者滿頭汗珠如水湧出,麵色慘白,厲聲喝道:“你尚未死?”


    院中傳來大笑道:“死生由命,武林傳聞豈能置信。”


    笑聲語音宛然是北鬥令閻鵬展所發,孔姓老者不禁毛骨悚然,張惶失措。


    驀然——


    一聲大喝傳來,接著揚起淒厲慘嗥,繼而隻聽閻鵬展冷冷笑道:“偷襲暗算,死不為辜。”


    就在此際,孔姓老者倏地往後窗撲去,右臂一伸,啪地震開窗門,身如箭射穿出。


    婁翠鴻自睹孔姓老者倉惶遁去,不禁如釋重負,正欲掠出室外窺探閻鵬展是何長像,突發現地上北鬥令符已失蹤跡,神情為之一呆,縱身躍出門外,隻見院落中橫屍五具,俱為重手法擊斃,顱骨粉碎,胸裂腑現,漿血模糊,令人不忍卒睹,但閻鵬展身影杳然。


    對麵遠望屋簷上忽飛起一條人影,疾逾飛鳥般展臂平掠而來,距身三丈開外,曲腰彈腿一個筋鬥,身如落葉般站地,現出儀容都麗,豐神瀟灑的霍文翔。


    婁翠鴻先不知是何人物,蓄勢戒備,及待看清是霍文翔,不禁哦了一聲道:“公子往何處去了?”


    霍文翔展齒微笑道:“那老賊急急如喪家之犬逃走,但閻老前輩窮追不舍,群邪亦聞風而逃,在下急於瞧個明白,惟懸心姑娘安危,是以中途折轉。”


    婁翠鴻聞言,玉靨上泛起兩朵玫瑰紅暈,似嗔道:“真的麽?”忽幽幽輕歎一聲道:“閻鵬展老前輩一身武學震古鑠今,如果他真的再出江湖,武林情勢將因他為之改觀,但群邪中不乏才智之士,倘發覺受愚,公子將陷入步步凶險之境。”


    霍文翔內心一驚,暗道:“此女真個聰慧。”麵色鎮靜如恒,微笑道:“姑娘之言恕在下不解。”


    婁翠鴻淡淡一笑道:“公子大智惹愚,我是望塵莫及,甘拜下風。”


    霍文翔正色道:“在下探出群邪有對令尊不利之意,姑娘不如趕去相助,在下也要探望一位友人,可順道偕行。”


    婁翠鴻神色微變,點點頭道:“此處已非善地,無可留戀,但距天蕩湖不下千裏長途,中途危機四伏,尤其公子更是凶險……”


    “這就奇怪了。”霍文翔詫道:“在下與群邪並無仇怨,為何必欲置在下於死地。”


    婁翠鴻道:“公子是否為要命郎中端木長青前輩得意高足?”


    霍文翔點點頭。


    婁翠鴻道:“令師與北鬥閻鵬展私誼甚篤,此乃武林中盡人皆知之事,是以欲從公子身上偵出北鬥,令生死之謎,尤其溫煥龍訪知瞽目老人蹤跡,更是千手所指,這道理公子懂了吧?”


    霍文翔長長哦了-聲道:“如非姑娘一言點破,在下尚在夢中,那溫煥龍現在何處?”


    婁翠鴻道:“我無力解開穴道,已將溫少俠交與昆侖門下……”說此,忽改顏笑道:“要走就快。”輕脆三聲擊掌。


    屋角僻暗之處紛紛掠出九個女婢,婁翠鴻嫣然一笑道:“你們速收拾隨身緊要之物,趕往天蕩湖。”


    霍文翔搖頭道:“姑娘,我等必須避免形跡敗露,不如改為男裝,在下先行-步,途中自會相見。”說時雙肩-振,穿空斜飛掠起,耳岡婁翠鴻嬌呼道:“霍公子,且慢……


    他充耳不聞,身如流星奔矢,瞬眼杳失在黃葉西風中。


    朝陽未升,晨風拂麵料峭生寒,衰草凝霜,葉凋枝禿,冀南道上充滿秋殘冬臨景象,一切了無生氣,僅道上潑刺刺衝過幾匹快馬,騎上人肩上絲穗飄揚,勁裝捷服,神態栗悍意氣飛揚,霍文翔緊控韁繩,揮鞭急馳,無數道上江湖人物,對他深深注目。


    雲淡天遠,風急雁嘶,衰草黃葉逐空漫飛,霍文翔在鞍上,隻覺煩躁不安,才出江湖,就逢上如此怪異詭奇之事,心底鬱鬱難舒。


    突感胯下一震,坐騎揚蹄悲嘶猛又蹶了下去,警覺不妙,人已離鞍飛起,半空中發現兩條黑影,捷似鬼魅竄向道旁而去,不由又驚又怒,一式“風沾揚花”斜撲而去。


    兩條身影起落甚快,倏隱倏現,霍文翔急迫猛撲,不覺遠離官道百數十丈,置身崗巒綿密,林蔭蔽空中。


    前奔兩人突回身站住,隻見兩人都是四旬上下年歲,目中神光充沛,腰旁凸起,似帶有軟兵刃,其中一人道:“尊駕可是霍少俠麽?”


    霍文翔不禁-怔,身形沉樁,冷笑道:“兩俠這是何意?”


    “兄弟陳耀韓廣,昔年身受端木前輩救命大恩,前途凶險萬分,不得已采此下策,誘少俠遠離官道……”


    勁寒秋風忽送來-聲明惻惻冷笑,陳耀韓廣不禁麵色大變。


    林中人影疾閃,掠出三人,中立者身著玄衣長衫,身矮而胖,鼻下蓄著兩撇棕黃卷須,-隻豆眼精芒逼射,麵色陰冷如冰。


    身側緊立著-雙魁梧大漢,手中各握若寒光逼人的鬼頭鋼刀。


    霍文翔沉聲道:“請問尊駕姓名來意?”


    那人見霍文翔略無畏懼之意,不禁一怔,森冷麵上微現笑意道:“兄弟侯文宗,奉家主人景啟鶴之命,邀約少快撥冗一敘。”


    霍文翔傲然一笑道:“敢是那蟠塚一怪?”


    侯文宗麵色疾變道:“家主人名諱即是令師也不敢率直稱呼,少俠不嫌膽子忒大了麽?”


    霍文翔輕曬道:“他比佛麵人屠鐵少川如何?”


    侯文宗勃然變色道:“霍少俠,恕侯某要得罪了。”目光一望身側兩大漢。


    一雙大漢立即會意,鬼頭刀一振,寒光電奔,分刺兩脅,勢至中途,震腕幻出一片寒睡,帶起淩厲嘯空之聲。


    陳耀韓廣麵色一變,斜身跨出兩步,挽出蛟筋軟鞭,一待發現霍文翔凶危時,即奮身搶救。


    霍文翔瞧出一雙大漢身手不弱,身形玄奧無比地挪出兩步,讓過一人刀勢,右手揚腕一刁,將另一人詭厲刀勢逼開,驀地五指一式“分光掠影”抓去。


    隻見霍文翔手指一曲一揮,頓時騰起一聲慘嗥,疾倒下一個大漢,胸前插著鬼頭鋼刀,鮮血汩汩溢出。


    另一大漢刀風已卷揮霍文翔胸後,但見霍文翔身軀七轉,左手疾彈出一縷指風。


    指風如箭,恰彈在大漢腕脈上,大漢隻感一麻,鬼頭刀立時脫手飛出。


    霍文翔身手快極,一式“飛雲出雁”抓住大漢肩胛,左掌迅疾雷奔印在前胸上。


    叭的一聲,血噴出口,侯文宗見狀大驚,他久聞端木長春武功卓絕,但卻料不到霍文翔年歲輕輕就能承受乃師精湛絕藝。


    此刻,侯文宗搜地身形拔起,躲過急掠而至的大漢屍體,身軀懸空一個轉折,雙掌推出一股潛勁,襲向霍文翔。


    韓廣急喝道:“掌力陰毒,少俠接不得。”


    話才出口,霍文翔右掌已穿胸拂迎而出。


    侯文宗嘿嘿出聲冷笑道:“倒下!”


    霍文翔道:“未必!”


    掌力相接,勁風四溢,隻聽侯文宗低哼一聲,身形平飛震出兩丈開並落下,麵色大變。


    要知霍文翔授藝恩師北鬥令閻鵬展及要命郎中端木長春,一是武林奇人,一是江湖異士,一身武學,無不博奧精深,閻鵬展更將“星河譜”的絕學命霍文翔熟記腦中,在未取得“天龍丹”服下之前,不準妄用,更不允輕露他的武學招式,深恐為人瞧破來曆,僅仗端木長春獨門武學行走江湖。


    霍文翔聰明穎悟,體念其中閻鵬展的苦衷,非獨其師個人恩怨,而且事關整個武林,將端木長春武學滲以閻鵬展精奇招式在內,融匯一爐,不著痕跡。


    這時,侯文宗自知討不到好去,陰陰一笑道:“侯某方才小覷了霍少俠,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當有相見之期。”嗖地轉身竄起。


    侯文宗身未落下,眼前一花,現出霍文翔冷笑道:“侯朋友,你走不了。”


    霍文翔深知若容侯文宗逃走,將為他引來一場無邊危難,決心把侯文宗留下。


    侯文宗把心一橫,大喝道:“姓霍的,你遭侯某畏懼你不成。”右臂疾仲一振,幻出漫空掌影。


    不料他快,霍文翔比他更快,右手一式“捕風捉影”已蹈虛切入,揮拳打實侯文宗腹上。


    隻聞一聲輕響,侯文宗被掌力震開丈外,平跌在地,昏死過去。


    陳耀韓廣兩人走向前來,抱拳笑道:“少俠神技驚人,前行雖凶險,隻要應付得宜,料也無妨,兄弟本當追隨少俠,聊供驅策,但有難言隱衷,暫且別過,他日若有機緣,再行拜謁。”說著一揖到地,轉身疾奔如飛離去。


    就在此刻,侯文宗卻重傷未真個昏迷過去,趁著他們說話時,取出一道旗花擲空撩起,空中頓時爆射如雨紅焰。


    霍文翔不禁-怔,怒道:“侯朋友心術歹毒,留在人世徒然為害江湖。”一掌疾拂出-片罡勁。


    侯文宗隻覺真氣一泄,立即斃命。


    漫空紅焰芒雨淅斂,雲天遙處忽送來數聲刺耳長嘯。


    霍文翔知群邪將至,目光回巡,忽一鶴衝霄拔起,掠上一株蒼青喬木枝密葉中掩蔽身形,約莫半盞茶時光,林中紛紛如電掠來八九條身影,為首老者正是蟠塚一怪景啟鶴,相繼而來的,無一不是年歲已逾六旬,麵目陰冷的蓋世凶邪。


    霍文翔僅認識景啟鶴及孔姓老者,餘外的都不識。


    群邪日睹侯文宗三具屍體,不禁麵色-變,隻聽景啟鶴道:“莫非又是北鬥令閻鵬展所為麽?”


    孔姓老者略一沉吟,道:“我看未必,此與北鬥令行事不符,孔某發覺受愚,閻老兒倘在人世,孔某此刻那有這般消遙自在?”


    景啟鶴冷笑道:“生死手孔萬淵在武林中,亦是叫得響人物,豈料懼怕閻老兒如此之甚。”


    孔萬淵毫不動氣,哈哈大笑道:“景兄休要諷刺孔某,管窺蠡是之言,聽信與否,端憑景兄,眼前情勢微妙複雜已極,舉一必發動全身,景兄雖素工心計,亦為必應付得宜。”


    群邪中忽走出禿額尖頷老叟,冷冷一笑道:“兩位休生爭執,正如孔兄所言,眼前情勢複雜已極,須知我等目的端在三寶,當務之急應如何著手?”


    蟠塚一怪景啟鶴鼻中哼了一聲道:“願聞莊兄高見。”


    禿額尖頷老叟道:“莊某不認為閻鵬展尚在人世,倘侯文宗真喪在閻老兒手下,早該現身了,為何不見,此人目的端在製造混亂,使我等心神不穩,首鼠兩端,自亂步驟……”


    “那麽此人是誰?”


    “景兄休急。”禿額尖頷老叟望了景啟鶴一眼,道:“依莊某之見,我等不如在方龍燦身上追查出,但景孔兩兄業已與九爪迫魂婁子明結怨,恐此事須耗費相當周折。”


    孔萬淵道:“莊兄是疑心方龍燦是麽?”


    禿額老叟道:“莊某生平謹慎,其中錯綜複雜,非片言可以解釋,更不敢盲目發矢,須知差以毫厘,謬失千裏……”說時,發覺群邪均露不悅之色,忙哈哈笑道:“非是莊某故意賣關子,風聞方龍燦在紫府書生虞冰住處附近岩穴中覓得一幀三寶藏址圖,但為一雙老怪物挾製秦麗琪搶去……”


    景啟鶴道:“這事老朽等已風聞。”


    禿額老叟道:“關鍵就在此處,方龍燦到手藏圖是否真跡,一雙老怪物來曆隻有七海補龍秦錦壽,天魔女羅銀姬夫婦知情,而秦錦壽又與方龍燦格格不入,更卑視方龍燦心性,日前方龍燦仍在滄州逡巡不前,令人高深莫測,莊某認為目下武林亂像,均係方龍燦一人而起……”


    景啟鶴詫道:“莊兄是說方龍燦有詐?”


    禿額老叟麵色一冷,答道:“莊某不敢妄下斷言”忽地目射兩道寒電,揚腕揮掌,一股寒網飆往霍文翔藏身密枝中送出。


    “叭叭”數聲斷折響處,墜下一片粗如兒臂樹枝,落葉彌漫眼目。


    老叟喝道:“快追!”身如玄鶴飛起。


    群邪不禁一怔,均未發覺有何異狀,但不暇思索,紛紛騰空而去。


    原來霍文翔在傾聽群邪說話之時,忽感頂上樹枝一晃,警覺有異,抬麵一望,隻見一條黑影掠空如飛離去,不禁雙足墊勁,彈身橫掠過兩樹,欲認明此人去跡方向。豈料驚動群邪,所幸他身法極快,若差一分,必傷在莊姓老叟手下。


    群邪離去後,霍文翔幾乎嚇出一身冷汗,四顧人靜,不禁惘然若失,忖思那莊姓老者之言委實奇幻,與常理大相乖違,暗道:“自己初涉扛湖,難於觀察入微,說不定為那老叟言中,我何不趕去滄州探明,再決定行止。”


    心意已決,遂疾飄落地,辨明方向後,衣袂飄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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