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吼飛墜之人非他,正是早先掌劈越斌的火靈官岑化龍。


    岑化龍星飛而下,紫電無影牟昆心中大詫,忘記了要與柳劍雄決一生死。柳劍雄也驚得心中發毛,心想:“對付一個牟昆已是應接不暇,再加上個岑化龍,豈不……”想著,想著,手中劍也不由垂落。


    岑化龍電疾的瀉落峰下,哈哈一聲狂笑。一抬手中那枝金光閃爍的狼牙作,先朝牟昆傲然一指道:“你可是人稱紫電無影牟昆?”


    牟昆既是早年黑道上的獨腳大盜,眼皮自然夠雜,這位東海有名的魔頭,自然早有個耳聞,火靈官的生形扮相,他自是熟知能詳。雖說他此刻功力已登峰造極,但火靈官早年的名頭卻也大得駭人,是以不敢大意,為了對付柳劍雄,他此刻也不能另惹是非,聞言雖感不悅,仍謙和的頷首道:“不敢!在下正是牟昆,請教……”


    岑化龍又是一聲震穀撼山的哈哈狂笑道:“你連老夫都不識?”


    柳劍雄見這兩人並非一路,心中不由一寬,靜立一旁,看這兩人鬧下去。


    牟昆對岑化龍中有顧忌,其奈當著柳劍雄的麵,縱想忍讓,也下不了台,再經撩撥,不由心中怒火陡熾,火靈官話一落,也挑目冷哼一聲道:“誰不知道老匹夫你姓岑,在下不過給你客氣客氣。”


    岑化龍抖嗓大吼一聲:“老匹夫!”一擺手中狼牙杵,橫裏一劃,殘霞冷暉,金光耀眼,在頭上繞個圈子,然後橫裏一收,垂握胸前,左手二指一點,大聲喝道:“牟昆,你眼中還有我們東海一派?”


    牟昆賊眼一溜,不答他的話,向側裏一指屹立一旁的柳劍雄,冷冷的道:“你以為老夫真怕你們東海,你要不有,我們有的是時間,等老夫先把這小子收拾了,再領教你幾手東海秘學。”


    岑化龍鷹目一轉,瞪向柳劍雄,稍頓,哈哈一聲狂笑道:“好哇!姓牟的,老夫一準依你。動手吧!停會人夜之後,風厲雪狂,動起手來有點不便。”


    牟昆何等機靈。心中一動,忖道:“你這老匹夫倒夠滑,等老夫與這小子打得筋疲力盡,你好撿現成便宜?”


    他一念及此,忙哈哈一笑,盡斂怒意,朝岑化龍微欠身道:“牟某聽說岑見前在濟南府天寶寨中,被這小子一劍削掉七隻狼牙,岑兄與這小子有約在先,牟昆雖是一介草莽,不敢擅越江湖禮數,這小子讓給岑見先泄泄憤,如果岑兄……哈哈!自信接不下來?那就讓牟昆先殺殺他的銳氣,再讓給岑兄。”


    請將不如激將,牟昆胸藏詭謀,知岑化龍驕江自恃,方來著激將法。


    火靈官岑化龍,東海一脈宗師,那堪被牟昆將底抖出,登時怒哼一聲。他倚仗三年的苦練,自信目前力足應付柳劍雄。


    人死留名,武林之中為爭名不知毀了多少英雄豪傑?牟昆說話這種語態,簡直刻薄到了極點,豈不把岑化龍氣壞。


    岑化龍一哼之後,鷹目一翻,先瞪了柳劍雄一眼,言朝牟昆冷峻如冰的道:“牟昆!你少狂,諒這小子今天逃不出老夫的狼牙杵!等老夫料理完這小子,再收抬你。


    他一生飛揚跋扈慣了,這種盛氣淩人的樣子,也大有視牟昆為砧上肉,隨手宰割的樣兒。牟昆夠陰損,這是著驅虎噬狼的毒計,他大可負手作壁上觀,等岑化龍與柳劍雄鬥得兩俱傷之時,再出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收拾殘局。


    天地間的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他盤算雖好,終是事與願違。


    柳劍雄卓爾不群,一身能耐,超俗絕塵,銀闕劍一揮,豪氣經天的道:“兩位不管誰先上,柳劍雄一樣的候教,如果兩位有興,不妨讓柳某一並討教。”


    他竟要獨鬥當今之世,睥睨武林的兩大絕頂高手。牟昆心中冷哼道:“好狂的小子,太爺一人,你也未必能接得下來,公然敢說獨鬥老夫與岑老匹夫,你是作死。”


    他心裏雖是如此想,口裏卻未講出來,賊眼一轉,飄向岑化龍道:“岑兄,這小子好兒子!”


    岑化龍似已不耐,一挽狼牙杆,哇呀呀一聲怪叫,紅影一飄,金光電閃,劈間砸下。


    柳劍雄右劍隨手一式“畫龍點睛”向狼牙杵上一貼,橫裏一帶,將狼牙杵卸在一側,一麵雙腳倒踩連環,電旋五步,岑化龍人反被帶動,橫裏一上步,不但招落了空,身形也被帶移。


    柳劍雄並趁飄身之但,左手向側裏一揮,五縷無形指風,削毫裂脂的掃向一側陰含奸笑的牟昆。


    牟昆早識柳劍雄的厲害,隻是未想到他招來得這麽快,連忙雙足倒點,猛退兩丈。


    指風一出,柳劍雄昂聲道:“牟昆你也別閑著!”


    隨手一招,化解一大高手的一式精妙絕招,並逼退另一高手。這等功力招式真是神奇妙絕。


    岑化龍與牟昆各退數步,雙目凶光閃灼,挾雜著些微疑詫神色,瞪定這位年輕高手,心中齊在翻騰。兩人真不相信,一個照麵就丟了這大的人。牟昆冷哼一聲道:“臭小子!是你咄咄逼人,非是老夫願意在後輩麵前撿便宜,可怪不得老夫!”話落,向岑化龍一打眼色道:“岑兄,我們上。”


    岑化龍傲然的將頭一點,冷聲一哼,高舉狼牙杵。


    牟昆一個騰步,縱近丈許,馬步一沉,雙掌亮式,左龍右虎,掌心朝天,大聲道:“小子,你小心了!”


    接著向岑化龍使了個眼色,雙掌一印,使了式“陰陽手”,右掌罡風卷體,左掌柔勁如錐,透過罡風,電疾穿出。


    岑化龍趁勢一挽狼牙杵,金光閃閃,有如逆龍鬧海,挾起一陣勁風,怒壓而下。


    這兩大高手都似狂極怒極,大有一出手就要製柳劍雄於死命之勢,是以全使出了然著。


    柳劍雄在習金剛四式神劍之時,已經體悟出來,這四式神招妙絕天下,威力視對手的多寡及強弱而定,特別是第四式更甚。


    雖說如此,但也僅限於對手功力與他相若之人,如果碰到對方身懷頂尖絕學,而功力又超邁於他,那又另當別論。


    且說這兩大高手雷霆萬鈞的一式勁擊,正中下懷,柳劍雄哈哈一聲朗笑,朗目一亮,神芒電射,暗中運足真力,猛的彈指電彈,但聽嘶聲一響,已自“咚”的一聲暴響,岑化龍狼牙杵被彈得升高一尺。


    右劍劃起數十道劍花,先護住周身百穴,然後招化金剛伏魔,接著式化金剛降魔。


    但見漫空劍氣千幻,看得人眼花繚亂,分不出來誰是柳劍雄?誰是牟昆?誰又是岑化龍?


    柳劍雄四式金剛神劍一出,場中已有了極大的變化,岑化龍一聲錐心刺骨的斷腸慘哼,金光一閃,狼牙杵橫向斷岩下飛去。


    血光耀眼,岑化龍被柳劍雄一招神劍,自右肩斜劈成兩半,厲魂渺渺,步上黃泉。


    一代魔頭,算是他一生作惡多端,該有此慘報。


    牟昆確不愧身懷絕技,盡管金剛神劍再厲害,他仍是死裏逃生,總算他見機,柳劍雄第三招才出,他已雙拳一試“潛龍遁虎”,腳下倒踩九九,倒飛三丈。


    他今天占了練成九龍連環步之便宜,既是見機得早,又退得快,方免了殺身之禍。


    誰知連番閃躍,人已踏之在危岩邊沿,再一個倒翻三丈,一腳蹈空,失了準頭,人如斷了線的風箏,朝雲霧中飄墜而下。


    柳劍雄接連使出四式神劍,得手之後,卻也累得滿頭大汗,一步跨到岩邊,低頭一看,但見腳下雲霧千重,隻聞山風怒嘯,不見人影。


    回頭一看橫死的岑化龍,想起了趙斌數十年思唇含冤,最後落得慘死邊荒,暗自低歎道:“今天岑化龍如果不遭報應,那真是天道不公了!”


    “好神劍!”


    猛的頭頂,起了聲蒼勁的喝彩聲。


    柳劍雄不由的昂頭仰臉,望岩頂看去,晚霞殘照中,但見一見銀髯及尺,白袍飄飄的古稀老人,扶杖拂髯,一臉慈笑的立在頭頂五丈處的危岩上,望著柳劍雄將頭輕點。


    來人不知是保時來到近處,柳劍雄猛然心中一動,記起了傳言中的那位白發蒼蒼的神仙,慌忙躬身一揖道:“末學後進柳劍雄,打擾老前輩清修,尚請宏量寬容,不見罪晚輩之唐突。”


    老人哈哈一聲慈笑,手中拐杖輕撐,身子向上彈起二尺,猛的一撤拐,身如飛絮,緩緩飄飛而下,落在柳劍雄身前。


    笑意盈麵,慈聲道:“柳大俠,你別這樣客氣。岑化龍一生惡事做盡,世外魔梟,中原武林道上,幾人能勝得了他?柳大俠今天除此大惡,無形之中,積下一大善功,老朽恭賀尚且不及,何責之有?”


    柳劍雄躬身謝過,溫聲問道:“老前輩高名上姓?”


    白髯老人拂須一笑道:“老朽遠離中原快近五十年,武林同道口中,幾無人得知老朽尚苟活人世者,賤名多年未自用過,亦未聽人提及,你就姑以昆侖老人叫我吧!”


    “昆侖老人!……”柳劍雄蹙眉忖念,半晌不語。


    昆侖老人微微一笑,輕頷皓首緩緩的道:“老朽真糊塗,難怪柳大俠不明白,其實說開了,一文不值,唉!老朽早年在江湖上有個渾名叫連環金錢雙飛燕……”


    柳劍雄“哦”的驚噫了一聲,迫不及待的相問:“您就是當年以兩手暗器揚名天下的胡老前輩?”


    昆侖老人微一點頭,又複輕唉一聲,像緬懷往事一般的道:“老朽受盛名之累,錯中有錯,開罪華山派。莽莽林州,竟使我走投無路中,隻好適跡邊荒,韜光養晦。唉!五十載歲月匆匆,若不是柳大俠你今天提及,幾已將前事盡忘……”


    柳劍雄乍見老人一臉淒愴,滿臉情傷神色,慌忙欠身告罪道:“柳劍雄無知,無端惹起老前輩傷感,愚不可及,望您老人家海涵。”


    昆侖老人又複一聲輕歎,搖搖頭道:“老夫怎能怪你?實是老夫早年行事荒唐失度,以致一身罪孽,這……這真夠我懺悔一生啦!”


    老人本名胡雲飛,年輕之時,頭角崢嶸,二十出頭一點,就名震神州,雙手暗器,天下無敵,右手連環金錢鏢,左手兩隻並翼燕子鏢,當時武林之時,不論黑白兩道,鮮有能接得下他這兩宗暗器來的。人一出了名,加上他生的朗朗儀表,這就引的當時華山派一位自視甚高的女俠苦纏疾戀,天南地北,苦追不舍。


    胡雲飛眼高於頂,華山派這位女俠武功藝業,與當時武林中的一流武師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她貌美如花,照理說這兩人真是天生的一對璧人,但天地間的事,往往出人意料,胡雲飛就是看這位華山女俠不順眼。


    苦纏了一年多,在很多次生死揚合,多虧她明幫暗助,胡雲飛得以不死。照理,胡雲飛感思圖報,應該相愛才對,相反他卻對她怨尤更甚。


    在一個月是中天之夜,胡雲飛登臨寒山寺賞月,不期然的這位華山女俠又現身相見。


    胡雲飛被她苦纏得實在別無他法可想,趁此放闌人靜之時,表明心跡。


    華山女俠是何等高傲之人,怎能忍禁得住胡雲飛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傲態,恨他太過無情,又損害了她少女的自尊心,不由羞憤填胸,抽出佩劍,就掃向自己心愛之人。


    胡雲飛心中亦有三分氣,竟亮劍還手,兩人就此苦鬥起來。


    雙方打得難分難解,胡雲飛猛然想及俗諺:“男不與女鬥”之語,分出左手,抖手打出一並翼雙飛燕。


    他本意想是逼退華山女俠,抽身一走了事,未料到華山女俠癡戀成迷,誤會薄情人手下絕情,傷心之餘,反而引頸迎向燕子鏢。


    暗器出手,發射之人已無能控製,及至發覺對方視死如歸,枉他胡雲飛空負一身絕藝,也不及搶救,血光一現,華山女俠竟爾香消玉殞。


    胡雲飛此時一發覺華山女俠如此愛他,自己心中埋伏的愛苗不由遽然萌生。


    但大錯已鑄,他隻好帶淚含悲將華山女俠埋葬。從此之後,武林之中,再未有人見他,也沒有人知他死活。倒是留下了一頁香豔感人的軼事,流傳至今。


    華山派雖出動大批人手搜尋他,但踏遍江湖,未發現他的影子,五十年來,成了宗懸案。


    胡雲飛也由一俊美少年,變成古稀老人了。


    五十年來,他適隱昆侖,從未與人提及前事,今天柳劍雄無心追根問底,勾起胡雲飛滿腹辛酸,怎不叫他淒惋欲絕?


    柳劍雄見老人憂傷過度,一時之間,找不出適當的話安慰他。這件武林韻事,柳劍雄知之甚詳,一想自己現下不也是正當情海翻波嗎?油然的泛起一股同情心,扼腕慨歎了一聲。


    胡雲飛驀的神目一亮,一掃滿臉哀傷,不解的道:“難道柳大俠也有傷心之事?”


    柳劍雄苦笑了一下道:“晚輩一身情孽,羞見武林同道。”


    胡雲飛點點頭,徐徐的道:“明心見性,頤養天和,老朽奉勸柳大俠一句話,‘明哲保易’才是……”他說此沉了一陣,又續說道:“老朽適才在岩上已看的明白,柳大俠劍術通神,當今之世,能與你相頡頏的,放眼武林,屈指可數了,不過……憑你這等神妙劍式,牟昆仍能漏網遁逃,可見他確具絕世奇學,當是你一大勁敵。”


    柳劍雄拱手稱謝,蹙眉道:“晚輩僥天之幸,逼得他飛墜懸岩,不知這狗賊……”


    胡雲飛淡然一笑道:“憑他一身絕學,絕不會慘死絕穀,他年必將危害武林,老朽遍數當今之世,能製服牟昆之人,舍你之外,恐無別人,隻是……”他愕然的蹙眉凝視,在柳劍雄的臉上掃了幾遍。


    柳劍雄何等聰明,躬身一揖道:“老前輩如有教言,但請明示。”


    胡雲飛遲疑半晌,失聲輕歎道:“柳大俠氣色失常,穴脈經竅,必有損傷。”


    柳劍雄聽了大驚失聲的叫道:“老前輩真乃神人,晚輩確曾在天山之上,因墜岩傷及腦部經脈,至今未愈。”


    胡雲飛點點頭道:“普天之下,惟獨蝸居之天河金泉能療柳大俠的宿疾,但需長期療治。”


    柳劍雄顯得神情緊張地促聲問道:“不知需時多久?”


    胡雲飛伸出三個指頭一比。


    柳劍雄鬆了口氣道:“三個月?”


    胡雲飛搖搖頭,緩緩的說了兩個字:“三年。”


    柳劍雄眉斜挑,驚訝出聲,重複念了聲:“三年!”


    他猛的搖搖頭道:“三年的時間太長,趕不上武當百年論劍,愧對先師泉下英靈。”


    胡雲飛斬釘截鐵的道:“柳大俠不療好經脈損傷,就勝不了牟昆!”


    柳劍雄聞言沉默了一陣,緩緩的念道:“如今事不由已,看來我隻好聽其自然了。”


    胡雲飛頗為同情的道:“柳大俠隻須靜養三年,三年之後,內傷康複,牟昆雖身懷絕學,也不是柳大俠的胡手。”


    柳劍雄蹙眉說道:“老前輩話雖如此,但來年論劍,如果少林門奪不到神道伏魔令……”


    胡雲飛搖搖頭道:“國之不保,家何以堪?依老朽看,劍盟宗主之位不是武當蟬聯,就必是少林奪魁。大丈夫應以蒼生安危為己任,不可隻顧私情,不管武林劫數,果真牟昆他日危害武林,柳大俠你又未康複,試問普天之下,誰能製得住他?”


    昆侖老人大義凜然,幾句話將他回住,頓時使他如夢初醒,拱手一拜道:“老前輩金玉良言,頓開晚輩茅塞。”


    昆侖老人胡雲飛搖手道:‘聊大俠別客氣,快料理完眼前之事,請隨老朽上峰療養!”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真是一點都不由人,柳劍雄隻好諾諾連聲,轉入岩洞之內,將趙斌葬好,默禱了一番,折出洞外,又將火靈官岑化掩埋完畢,方隨胡雲飛上雪峰療傷。


    按下柳劍雄不表,且說這年中秋,武當山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三山五嶽,各門各派乃頗有名氣的武林豪傑,皆受劍盟宗主柬邀,有的是參與論劍,有的是臨場視禮,大約到了三五百人。


    江南武林盟主柳彤,北道上武林盟主華榮,其弟銀鞭華靈,華老夫人,兩家姻親家人均歡聚武當山。


    陳家溝的太極掌門人陳桐與孫兒陳仁珠,徒弟八卦金刀鍾智魁,也遠從河北趕來。


    華山掌門,銀髯叟方隆天也受邀,親率三位高足來觀禮。


    其餘武林知名之士,多得不勝枚舉。


    皓月清秋,這晚參與論劍的七派弟子,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隻等宗主令下,就可即席大顯身手,為本門爭光。


    戚玄齡與老伴,親率愛女玉鳳,與一對寶貝徒弟,恰在論劍之前趕到。


    戚玄齡雖說一生怪誕護短,可是這一次竟然例外,因愛女之事弄得他昏頭脹腦,才弄清了愛女的心思,盡管玉鳳嘴有多硬,骨子裏卻是將柳劍雄愛得發狂。


    天山神君之不願早來的原因,就怕一旦遇上難堪的場麵,難以應付。才想準時出場。不想,登上武當山,在下院迎他父女五人的,正是柳彤與狂道朱純飛。


    這兩親家見麵,柳彤倒挺大方的恭迎上去,戚玄齡淡淡的點了下頭,陸筠芳卻是狠狠的給了柳彤一個白眼。


    還算好,柳錦虹疾趨兩步,向她親親熱熱的叫了聲“姑媽”。玉鳳又一頭偎人朱純飛懷內。這場麵才不至尷尬難堪,暫時得以轉圜。


    青城狂道朱純飛,代表青城派參與論劍,他之來武當山,無非是想藉此一會兩位拜弟,使黃鶴三雄得以團圓,其實,對論劍一節,他早已打好腹稿,武當山論劍奪魁,非他三弟柳劍雄莫屬。


    他早在十天前就先趕赴襄陽,查問之下,柳劍雄卻連影子都不見,段玉芝更是對著大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直哭,老夫人憂戚更甚。


    朱純飛看到柳家團拜弟渺無信息,闔家落落寡歡之情,心中也不免低歎不已,暗自想到黃鶴三雄的金字招牌此番是砸定了。


    他趕到武當山等了些時,少林寺掌門覺智上人與覺筠上人來時,仍是問不出一絲頭緒來,這就急得他五內如焚,那還有心情參與論劍?


    此刻乍聽玉鳳來到武當,慌的隨柳氏父子到武當下院迎接。兄妹見麵,雁行折翼,三雄湊不齊,怎不令他感傷莫名?


    戚玄齡上武當之後,劍盟七門的掌門人均已到齊。


    酉初時分,蟾華流輝,清麗如鏡,天下武林同道齊集曠場。劍盟宗主靈修道長宣布論劍開始。


    早些日武當派在三元觀前,即將此一場子布置得無比壯麗,四周並搭了幾座可容數百人的看棚。


    上首一座敞棚,坐了各門各派的宗師,右麵棚內是劍盟七門的門下;左麵看天下有名的武林人物。


    劍盟宗主靈修道長虎踞看台中央,妙清則手捧那支豪光隱現,舉世矚目的“神道伏魔令”恭立他身後,案上供奉第一次論劍時七派掌門人的神位。


    賞月論劍,千百年來,武林之間的一大美事,武當派確實下了番準備工夫,在每人麵前均放了份豐盛的瓜果茶點,以住賓。


    諸般就緒,上清宮中猛然鍾聲九響,音韻悠揚,穿峰繞穀。鍾聲一起,靈修道長緩緩起立,清吟一聲,環掃會場一周。四下登時鴉雀無聲,群雄齊皆雙目灼灼,往靈修望去。


    靈修躬身稽首,先朝天下群雄一揖,然後轉身,率著其餘六派門人先拜祖師神位,再從妙清手內接過劍盟令符,轉身凝神,揚空一招展,倏又收卷納入懷內,再次一掃群雄,揚聲說道:“靈修承祖師庇蔭,與各門道友的厚愛,掌令二十餘載,不幸十年前,靈修無德少能,致使此令遽爾丟失,十載苦尋,多虧少林長老柳劍雄大俠,威臨邊陲,從長白派手中請回此令。靈修謹以萬分誠心,敬謝覺智道兄。”話落躬身深施一禮。


    少林掌門覺智上人慌的立身合什作答,謙遜幾句,方複歸座。


    靈修道長謝過覺智上人之後,神目再度環掃天下群雄一周,揚聲道:“武當論劍,昔年七派祖師旨在團結天下武林,造福蒼生。兩百年業,驅韃虜,複漢室,劍盟令符之力厥功甚偉,再一方麵,也是天下武林同道愛戴,使敝派曆代祖師得蒙讚助,共襄盛舉,完成不少功德任務,而今三次論劍期屆。值此論劍之始,靈修有三願望,祈諸同道共勉。


    第一、宏揚武德,互勉互勵,印證武當。


    第二、團結武林力量,為蒼生造福,為國運建基,永維大漢精神。


    第三、發揚正義,砥礪誌節,敬忠臣,勉孝子,做貪官,懲惡霸。


    惟望諸位道兄體諒靈修苦心,共遵共勉,並在論劍之時,特別遵守論劍規章。


    靈修恭請太極門陳道兄,與華山派的方道兄,兩位在論劍地,公證裁判,不知六位掌門道兄有何高見?”


    靈修話一落,神目掃向六派掌門。


    六位掌門人,從覺智上人、天山神君以下……均點頭認可,陳桐與方隆天力辭不可,隻好含笑點頭。


    靈修道長二次揚今,高聲道:“本次論劍,以抽簽方式決定,本座已製定簽條七支,請六門推代表一名,由方、陳兩道兄主持抽答。”


    話完轉身,朝妙清手中接來答筒,雙手遞給陳桐。


    陳桐拱手朝方隆天一讓。


    華山掌門人方隆天拱手作揖道:“陳道兄年高德劭,理應主持,小弟隻可追隨效力。”


    陳桐哈哈一笑道:“方兄這般敬重,恭敬不如從命,兄弟敬遵台諭。”說罷,雙手接過簽筒。


    方、陳二人立身捧著答筒,往庭中心一張桌前走去,將簡朝桌上一放,七大門派之代表早已隨在身後,恭立桌前。


    抽簽細節毋庸贅述,當下抽定,天山首戰昆侖,勝方依次接戰以下各派——峨嵋、崆峒、青城、武當、少林。


    各門弟子手捧簽條歸隊。方、陳二位掌門也在炒清引導下歸座。


    靈修道長抱今朝天下群雄一拱。適其時三清宮鍾聲又複九響,鍾聲一落,道長乃大聲道:“三次百年論劍開始!”


    劍盟宗主旗令一發,右邊看棚之內,嗖嗖,穿射出一青一素兩道纖巧人影,縱落庭心。


    兩人均淡掃峨眉。一個身著白棱羅素衣,背插長劍,皎月之下,飄然若仙,隱有一股高華之氣,美中不足的,俏目中微含兩眶輕愁。


    一個青衫窄袖,背負一柄形式奇古的五色梅花奪。


    這兩人身著素衣者,是代表天山派的戚玉鳳。那青衫麗人,乃是昆侖派五子一梅中的向小梅。


    兩個蓮步姍姍,移向場子中央,雙雙一福,朝方、陳二位掌門唱名請名,側臉又朝七派掌門襝衽為禮。


    陳桐一拂長髯道:“兩位女俠,巾幗不讓須眉,首先出場,必有精彩演出,使天下同道一飽眼福。”


    兩人俏臉緋紅,躬身告退,方隆天揚聲說道:“第一場,天山戚女俠首戰昆侖的向女俠。”


    話聲一落,兩人轉身走到庭心,麵向上首看棚,雙雙一亮兵刃,抱劍欠身一福,又複互施一禮,齊說了聲:“請。”


    請字落口,向小梅一舉手中梅花奪,一按卡簧,“嘣”的一聲,瓣分五色,支撐如蓋。


    昆侖派的五子一梅,近年譽滿秦陝。梅花奪是件人見人怕的兵刃,座中之人,又不少吃過向小梅的苦頭,自上次青海甘森被柳劍雄亮劍削斷五子的長劍之後,五子一梅在昆侖絕頂又苦練了一年,並巧獲機緣,得高人指點,此刻功力已是大非昔比,但看她亮奪這份氣度,就可斷定是一代名手。


    玉鳳暗讚一聲,不甘示弱,口手一挽劍,青虹漫空,劍氣經天,一抖手便削出十數朵劍花,場中登時起了陣驚訝讚歎聲。


    向小梅俏臉失色,不由脫口大讚道:“戚姐姐招絕式妙,小妹定必是個輸數!”


    向小梅心竅玲瓏,她已看出自己非玉鳳之敵,但當著天下群雄,眾目睽睽,怎好氣餒示怯,一定心,臉色瞬平。


    看棚之中,另外已急壞了幾撥人——昆侖五子與他師父向文


    峨嵋派的伏虎僧虎目圓睜,目凝青虹,心忖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妮子實遠非兩年之前可比了。”


    崆峒掌門人,白衣秀士一搖手中招扇,也輕聲低歎,自言自語的道:“今天能技壓群雄,榮登盟主寶座之人,看來非成老怪莫屬了!”


    戚玄齡見愛女英風鎮懾群雄,便拈須微笑,陸筠芳也臉的得色。


    天山雙怪,更是打心底喜上眉梢,連聲死神判那張死板板的臉都罩上層淺笑。笑彌勒更是敞聲哈哈大笑,笑得四座詫然。


    還是氣死神判一拉他的肥袖,方恍然猛煞笑聲,轉頭一看天山神君,一看到師父冷冰冰的麵孔,嚇得一哆嗦。


    天下群雄,齊皆目注這師徒四人,戚玄齡方覺大徒弟有失儀態,不由老臉發燒。


    玉鳳真個可人,俏目一掃場中有點尷尬,抖嗓一聲銀鈴清笑道:“向姐姐真個糟蹋人,我這點三腳貓的伎倆,怎敢與你秀絕武林的梅花奪相提並道?”


    向小梅也謙遜了一陣,兩人都不好意思搶先出手,還是玉鳳淡笑道:“姐姐請。”


    向小梅也是聰明人,知道自己不出手,人家不會搶先,這當兒幹耗有點不是味。乃淡笑挽奪,一聲:“小妹有僭了!”


    聲落奪出,五色繽紛,耀眼述目,鬥大五朵梅花,罩將下來,玉鳳飄身讓過。


    向小梅玉腕再一抖,五梅飛蕊……鏘鏘連聲,奪瓣四轉,劃起一抹彩虹,不疾不徐,又複推來。


    玉鳳再飄身後退,蓮足踏著九龍連環步,飄左晃右,玉手輕揚寶劍,虛點奪影。


    每次都是劍尖未落實,她即撤腕退身。


    向小梅旋腕轉身,五瓣直立,分切玉鳳腕脈肩腹。


    玉鳳運劍一劃,削出一道極亮弧光,振起五朵劍花,恰好迎住五瓣奪片。


    三招讓過,玉鳳皓腕輕舉,脆聲叫道:“向姐姐小心了,小妹要還手啦!”聲落勢發,玉腕輕抬,鳳點頭,青虹連間,一招萬靈金闕劍法中的妙著“花外流鶯”,青梅門劃,分點向小梅周身要穴。


    向小梅確有一點實學,素手一抬,嬌喊了聲:“來得好!”奪柄一旋,奪瓣四散,“篤!篤!”五響,恰好迎向玉鳳至為淩厲的五點劍影。


    倏合乍分,這一式交接,雙方都未使出力,更未將絕式妙招抖出來。


    兩人各退三步,玉鳳俏目一翻,望著奪瓣發了陣呆。


    原來適才一招交接,雙方均為之一愣,向小梅心中打鼓,心中實在驚駭,玉鳳何以招式精妙到這種不可思議的地步,一劍竟會削了如許多的劍花,而在同一時間,竟又分襲自己各處致命要穴。


    玉鳳也心底打轉,暗中驚奇這柄外門兵器——五色梅花奪,會被向小梅運用得這般純熟。


    依此相看,向小梅真個不可小視,何況她這種怪招異式,也是自己生平僅見。


    兩人愕立少頃,玉鳳揚臉輕笑道:“向姐姐這柄奪,奪絕武林,可否展盡精妙絕式,讓我這俗人拜識一下?”


    向小梅臉紅紅的淡笑道:“姐姐真會說笑,我這點粗淺薄技,怎說得上精絕二字,倒是小妹久仰貴派鎮山劍法奇絕武林,還請姐姐手下留情!”


    這兩人客客氣氣,那像是在爭奪武林榮譽,簡直像在喂招練式,互敬互讓。


    向小梅本就生得溫柔,今天一上手,碰上了個硬點子,因玉鳳早年名震關洛,是以甫一出手,就看出對方功力強過自己,她本是聰明絕頂之人,頗知自重,心中一忖量,明知鬥不過玉鳳,如果將這母老虎惹火,豈不自討沒趣,是以愈表現得很客氣。


    另一原因,係因玉鳳是自己生平唯一心上人的愛侶,柳劍雄此刻鴻飛冥冥,愛屋及烏,她對玉鳳深為關切同情。


    玉鳳呢?她今天何以一改往日常態,斂束她狂妄任性脾氣?這要歸功於她連年情海翻波,累輕折磨,人已成熟不少再有是往日惡名在外;今天麵對天下群雄,她愛柳劍雄牢不可舍,怎能當著武當少林二派長老之麵,任性縱情,受人批評,為柳劍雄丟人現眼,加之自己的公公柳彤在場,是以她今天會有這好謙抑的耐性。


    兩人一再謙讓,才二度搭上手。


    向小梅抖摟精神,奮起神威,梅花奪瓣分五色,轉折上下,像五朵彩霞,幻起漫天虹影,鎖、削、鑽、切、纏裹玉鳳手中青虹。


    梅花奪是一柄外門兵刃中難以使用的一種,向小梅使出的絕招,卻威勢不凡,霎時之間,贏得一片喝彩聲。


    玉鳳雖說劍術高超,但她並未使出全部絕學,再方麵梅花奪幻耀得她眼花繚亂,一時之間,也摸不出神妙精髓所在不敢大意,隻好運劍封擋,想先摸清對方路子。


    就這樣,兩人戰了約莫個把更次,隻打得天昏地暗。


    向小梅知無法贏得對方,雖欲知難而退,一則是有辱師門,再則是眾目睽睽之下,不見真章即認輸,未免太以示怯,是以隻得咬牙苦撐。


    兩人又鬥了一陣,玉鳳心中一動,自然固然身懷絕學,但今晚要苦戰六大六派高手,這樣纏鬥下去,幾時方休?想罷,玉臂勁揚,招變七絕劍式,恰在此時,向小梅也也抖奪切削,五片奪瓣鋒利如刀,分析玉鳳四肢氣海。


    玉鳳清嘯一聲,出手一招七絕劍“斷刃飛虹”,“嗆啷”連聲,青光閃處,梅花奪片亂顫。


    向小梅不防她會使出這種神妙絕招;震得玉腕發麻,頓時之間,梅花奪不聽指使,心中一陣慌忙,滯緩了一下。


    玉鳳趁她怔愕的俄頃,探腕進劍,“嘶”的一聲,向小梅右腕袖子裂開了寸許長一條縫。


    向小梅粉臉煞青,玉鳳收劍倒縱,退後一丈,輕笑道:“向姐姐,承讓了!”


    向小梅出身名門,倒也硬朗,垂奪強笑,臉紅紅的道:


    “姐姐劍下留情,小妹衷心感謝。”


    話落朝玉鳳一福,將梅花奪插還背上,向前緊趨三步,朝七位掌門襝衽一福,轉身歸座。


    這份器度,贏得不少人暗讚,雖敗猶榮。


    陳、方二老站直身子,陳桐手按桌麵道:“第一場天山勝。”


    四圍彩聲暴喝,鼓掌如雷,玉鳳很平靜的舉手向四周作禮示謝。內心之中,卻充滿歡欣。她俏目四轉,搜盡人群,期冀能找出那張日夜思念,閉著眼睛都能辨出的那張笑盈滿麵的俊臉。


    好遊目一匝,空無所有,失望的苦笑了一下。人群之中,雖有那麽一張相似的麵孔,但那人身畔多了一個嬌豔如花的少婦華燕玲,她黯然神傷的搖頭低歎道:“那不是他!那是他弟弟柳錦虹……”


    她方在瞑想,陳桐接著發話道:“第二場請峨嵋派出場。”


    玉鳳撩袖輕擦微濕的眼角,美目一飄,飄向右首看棚。


    驀的一聲佛號高唱,紅影一晃,飛步縱出位長像威猛,虎目紅麵的高大和尚。


    他躍到場心,朝玉鳳跟前一站,合什垂眉念道:“今天有幸,老衲能領教檀越幾招絕學。”


    來人非他,正是名列武林三僧,與少林派弘仁大師齊名,黑道聞名喪膽的伏虎禪師。


    玉鳳看清是伏虎時,不由想起當年襄陽之事,心中一酸,暗自忖念道:“當年若非是他,那冤家也贏不了‘飛天玉龍’的雅號!”


    想到此處暗作決定道:“我應該因人行事,不要使這多老和尚太過難堪。”


    玉鳳淡笑一下,忙欠身一福道:“老禪師功力已臻大乘之境,伏虎掌威臨四海,天山末技,怎是大師對手。”


    人都有個通病,任令是誰,都高興人捧他,伏虎禪師雖是一代高僧,仍是免不了帶上三分塵俗,玉鳳幾句話說的他十分受用,哈哈一聲狂笑,大袖一拂,揚聲道:“鳳姑娘,你太客氣了。”話落轉身朝上首合什一拜。


    太極掌門二次發話,慈笑道:“二位現在開始較技吧!”


    玉鳳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嘴角露出一個嬌笑,輕福道:


    “小女子想在兵刃上討教大師幾手絕學。”


    伏虎禪師搖頭一笑道:“老衲有自知之明,不論拳掌上的功夫,與兵刃上的學問,天山絕學,無一不秀拔超群,老衲自遜不如,比與不比,隻不過是形式的問題,姑娘盡管請便,老衲慣用雙掌,就以這雙粗手討教姑娘的幾手絕世高招吧!”


    這倒不是他狂,事實上伏虎禪師一生行腳四海,一貫雙手空空,從未用過兵器,七二十式伏虎掌法,真還未逢過敵手。


    玉鳳甜笑了聲道:“這麽說,我用青虹劍,且又是柄寶刃,大師不是吃虧了嗎?”


    伏虎禪師哈哈一笑道:“姑娘請放心,我們明著是論劍較技,其實,老衲厚顏,倚老賣老,敢請姑娘印證武學了事。”


    玉鳳感於他的直爽,也就朗聲一笑道:“如此說,我隻好依命行事,大師就請接招吧!”


    聲落亮劍,抖手發招,禮敬三式。


    伏虎禪師一代高僧,身懷絕學,玉鳳禮敬三劍,他也虛應三掌,兩相敬讓。


    三招一過,他虎威陡發,掌風呼呼,一連劈山十掌,逼的玉鳳倒退不迭。


    玉鳳有意讓他,一味的以“萬靈金闕劍法”和他遊鬥,就是不肯使出七絕劍法。


    伏虎禪師哈哈大聲狂笑,一麵劈出如山的掌風,一麵揚聲道:“請鳳女俠將天山秘學全部亮出來,讓我開開眼,姑娘何必秘技自珍?”


    他中了兩把真力,掌風刮得玉鳳鬢絲散亂,漸漸的,香汗微現。


    玉鳳見老和尚真力愈來愈猛,心中大急道:“老和尚,你真不知進退,我本是看在那冤家的份上,不願使出本門絕學,給你留個老臉,你這叫逼人上梁山,就別怪姑娘藉技自炫了。”


    念頭一定,招式立變,劍化龍騰,幻起漫天劍氣,七絕劍連環出手。


    第一招“鬼穀敲鍾”,第二招“登山趕月”,第三招“金蟾吐虹”,第四招“回龍戲珠”。


    劍嘯虹飛,風雷大作。伏虎掌法,也非泛泛薄技,玉鳳使到第四招上,恰碰到老和尚一招“降龍伏虎”一式鴛鴦掌印到。


    掌風雖勁厲如山崩潮湧,但玉鳳這幾招絕學無比霸道,劍刃已先貼到伏虎禪師袈裟扣環。她本可劍尖一顫,劍鋒輕削,將老和尚一件大紅袈裟挑碎扣環落地。陡的一念升起想起頃間決定之事,忍了一下。


    一忍不打緊,老和尚掌風如濤,一下撞上她的執劍右腕。


    “嗆啷”一聲,青虹劍落地震耳,接著紅影一晃,伏虎禪師大紅袈裟也落了地。


    原來玉鳳纖腕受震,青虹一顫,怎還不將袈裟扣環挑落。


    一個兵刃落地,一個袈裟被削,各退數步,愣怔發呆。


    兩人身手不凡,動作快如閃電,場中高手雖多,就沒有幾人看出到底是怎麽回事?


    天山神君戚玄齡臉色大變,心中怒罵了聲:“死丫頭!”


    這一下,可難壞了太極掌門人陳桐與華山掌門方隆天,兩人一代宗師,被靈修道長請出來擔此裁判重任,兩人不單隻是憑年德尊尊這一層,事實上,他們確有過人之技。兩人看得明明白白,分明伏虎禪師已輸給戚玉鳳,陡然之間,她會住手留招,並未一劍挑開他的扣環!難道是為了讓招,保全他一世英名?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將兩位高人弄得宛如跌入五裏霧中,猜不透她居心何在?最後雙麵同時失手,兩人倒是看得實實在在。


    這成了筆糊塗賬,最難做是的中人,如何判定?是誰勝誰輸?陳桐暗中一翹兩個大拇指,凝目輕睇方隆天。


    方隆天微微頷首認可。陳桐揚聲宣布道:“第二場比賽終結,天山、峨嵋勢均力敵,誰都未贏,本席宣布,鳳女俠暫時出場憩息,由峨嵋伏虎禪師接戰崆峒,第三場之勝方,再與鳳女俠決戰。”


    陳桐一宣布雙方平手,戚玄齡心中有點不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欲待發作,及至聽到愛女可退場休憩,反而心下一寬,露出喜色。


    玉鳳連戰兩場,其實真有點累,這一宣布暫時休息,連忙退出場外。往右麵看棚之內走去,自有陸筠芳與天山雙怪接著。


    伏虎禪師一陣莫名感慨,打心底泛上,他著實感激玉鳳給自己保全顏麵,心中惑然不解,猜不透她何以故意讓招。


    陳桐話聲一落,倏的白影一晃,像陣旋風一卷,場中已多了一人,手搖白絹招扇,一身白綾長袍,三十來歲,長得白淨麵皮,從頭到腳,無一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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