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馮雲帆朗聲道:“桂姑娘,夜長夢多,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右掌虛空一揚。


    諸葛明大驚失色,右手掄劍,左掌迅疾拍出三式,他認馮雲帆必施展暗器,那知馮雲帆故弄玄虛,情知受愚,隻覺尻尾股蹊之間生起針砭奇痛,立即飛麻襲體,勁力盡泄,轟的一聲跌在塵埃。


    桂玲玲一劍指在諸葛明喉結穴上,杏眼圓睜,怒叱道:“惡賊,你也有今日!”


    諸葛明冷笑道:“姑娘錯了,那是邢無弼設計陷害,眼前縱然把我諸葛明殺了,日後也難逃邢無弼毒手!”


    桂玲玲劍尖斜滑,挑斷了諸葛明兩處腳筋。


    諸葛明慘嗥出聲,麵色蒼白,冷汗如雨。


    馮雲帆歎息一聲道:“尊駕大錯已鑄,不該離群獨行,意欲在此與申屠懷遠晤麵,殊不知申屠懷遠途中遇阻,無法及時趕至,不料碰巧竟遇上了桂老前輩母女,殺星照命,怨得了誰?”


    桂婆子手起一杖,把諸葛明畢命。


    隻見諸葛明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立即氣絕而死。


    馮雲帆暗歎一聲,趨見與桂婆子見禮,道:“老前輩別來無恙,大仇已報可喜可賀,武林已是多事之秋,速偕令媛遠離是非之地,免罹殺身大禍。”


    言畢人巳穿空斜飛而起,去勢如電,眨眼無蹤。


    桂玲玲驚叫一聲!


    “馮少俠,等等!”


    意欲追出。


    忽聞一個蒼老沙沉語聲傳來道:“走遠了,不要追啦!老化子必可成全姑娘心願!”


    桂婆子母女聞得語聲不禁一怔,循望望去,隻見一個身高不及四尺侏儒,年約六旬開外,鳩衣百結,瘦骨如紫,頂上亂發如麻,豹眼海口,繞腮濃須,露出一口板牙,笑嘻嘻凝視著桂玲玲。


    “閣下必是名震江湖的丐幫幫主唐矮子!”


    桂婆子認出形像一如傳言,不禁奪口而出。


    唐矮子嗬嗬大笑道:“老化子正是三寸丁唐矮子,桂姑娘,你如果真有意非馮雲帆不嫁之意,你就非得聽馮少俠的話不可!”


    桂玲玲詫道:“聽他什麽話?”


    唐矮子歎息一聲道:“姑娘玉雪聰明,奈何糊塗一時,隻要你們母女現身江湖,即引來一場無窮殺劫,事因白眉蜂尾而起,賢母女又不是不知,聽我老叫化子良言相勸,不如暫隱居不出,姑娘的事包在我老叫化身上如何?”


    桂玲玲望了其母一眼,欲言又止。


    桂婆子麵泛苦笑道:“盛情心感,無奈老婆子有難言之隱!”


    唐矮子圓睜環眼,凝注在桂婆子母女臉上,久久不語。


    桂婆子道:“唐幫主似不信老婆子之言!”


    唐矮子幹咳了一聲答道:“莫非桂女俠母女身上已受妖邪禁製不成?如老叫化猜得不錯,這妖邪定是一位女魔頭!”


    桂婆子母女不禁相顧失色。


    忽見唐矮子手中竹杖一挑諸葛明屍體,軀體疾如離弦之弩般望山壑濃草葉中隙下。


    唐矮子忙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隨老叫化來!”


    帶著桂婆子母女掠至一處密莽深林內,唐矮子道:“天下沒有不可解決的事,依武林情勢而言,這女魔頭必然是九尾天狐何素素!”


    桂婆子驚異不勝,道:“唐幫主真非常人,這禁製歹毒無比,非何素素親自拔出不可,否則必筋眼抽縮,骨骸根根寸折,慘呼七日,五官迸噴逆血而死,老婆子縱不惜死,可憐小女亦無辜受殃。”


    唐矮子目中怒焰暴熾,冷笑道:“令媛也罹受了禁製麽?哼,老叫化不信無人可解,包在老叫化身上,唐矮子知道有這麽一個人,賢母女如信得過,立可指點一條明路!”


    桂婆子麵有難色,沉吟良久,淒然一笑道:“我母女身上禁製與女魔頭心靈相通,何況惡毒無比……”


    唐矮哈哈大笑道:“老叫化明白了,這容易解決,話說得明白一點,令嬡身上禁製可由馮少俠取出,女俠則由令嬡代為解救。”


    說時鼻中冷哼一出,接道:“何素素如果追覓賢母女,定叫她飛蟻撲火,自尋死路。”


    桂婆子見唐矮子真摯誠懇,當即抱拳笑道:“老婆子母女悉遵幫主之命!”


    唐矮子忙道:“我等快走!”


    口口口口口口


    巫溪泓碧,草堂春濃。


    數日來,白帝城周近江湖人物頗頗現蹤,似都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一無發現邢無弼影蹤。


    草堂內丐幫幫主唐矮子正與馮雲帆對奕,落於丁丁,聚精會神,廝殺猛烈。


    一條高大身影悄入飄入堂內,微笑道:“兩位雅興不淺。”


    馮雲帆頭也不抬,仍自沉吟落子,冷冷答道:“穀主,再過一個時辰,邢無弼便可現身了!”


    雷音穀主聞言一怔,沉聲道:“尊駕不是欺駭老朽!”


    馮雲帆微微一笑道:“在下何肯欺騙穀主,我等憂心的是恐死傷累累,到時仍被邢無弼逸去無蹤。”


    說著推開與唐矮子雙雙立起。


    雷音穀主道:“老朽就不信邢無弼有三頭六臂不成?目前申屠懷遠與三屍魔君荀異約率門下精銳已至,合老朽手下少說也有七八十人,尚有聞風紛紛趕來的武林群雄……”


    馮雲帆接道:“邢無弼隻有一人?”


    雷音穀主不禁怔住,簡直不相信有此事。


    馮雲帆道:“在下決非信口雌黃,邢無弼雖僅一人,恐穀主等無法穩操勝券,終為他逃逸去,穀主不信,在下可與穀主打賭!”


    “賭什麽?”


    “賭你我項上人頭!”


    “尊駕這是激將!”


    “用不著激將!”


    馮雲帆道:“穀主與邢無弼誓不兩立,你不殺他,他必殺你,穀主與在下倘定下賭約,在下可指點一條明路,在此後山四周布伏,邢無弼必自投羅網!”


    雷音穀主沉吟良久,道:“倘邢無弼久不現身,或並非獨自一人呢!”


    馮雲帆哈哈大笑道:“在下立即自刎!”


    雷音穀主委實無法猜測馮雲帆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一時之間竟不知所答。


    唐矮子嘻嘻一笑,道:“穀主如不願打賭,即行作罷,到時邢無弼不見現身,或不止一人,穀主切不可向我等理論!”


    雷音穀主目露茫然不解之色道:“並非兄弟不願打賭,隻是兄弟覺得兩位打賭用意難解?”


    “無他!”


    唐矮子正色道:“邢無弼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請問穀主此來門府是否有誌在必得之意?”


    “這個當然!”


    “我等也誌在必得!”


    唐矮子道:“但我等決不能因人成事,不可與穀主等聯手,恐貽人口實,若穀主等無製勝之策,請穀主勸說申屠懷遠及荀異等撤走,我等亦可從容布下天羅地網!”


    雷音穀主聽出唐矮子言外之意,無異明指有他們參與,反而因此誤事,分明言自己敗軍之將,不足言勇,禁不住氣往上撞,冷笑一聲道:“兄弟願與尊駕立此賭約,不過兄弟如果生擒邢無弼,兩位不可節外生枝!”


    唐矮子與馮雲帆聞言不禁麵麵相覷。


    雷音穀主見狀嘴色泛出一絲笑道:“怎麽?倆位心生悔意了麽?”


    唐矮子唉了一聲道:“老叫化實未料到穀主居然應承,再老叫化隻覺這個賭注未免太大了點!”


    雷音穀主道:“兄弟一向言出如山,決無反悔!”


    說時目光特注在馮雲帆臉上,又道:“諸葛明生死如何?”


    馮雲帆答道:“諸葛明報應不爽,死在桂婆子母女‘白眉蜂尾’之下。”


    雷音穀主不禁心神猛凜,駭然變色道:“如今桂婆子母女何在?”


    馮雲帆搖首朗笑道:“在下與她們母女並非同路,不知何往?昔日諸葛明邢無弼合謀暗算她們母女二人,何能讓邢無弼逍遙法外,在下猜測他們母女亦必聞風趕至!”


    雷音穀主忙道:“時辰將盡,兄弟告辭!”


    身形疾閃而杳。


    唐矮子與馮雲帆相視一笑,身影倏地無蹤。


    片刻,雲空天際忽傳來數聲長嘯,隨風飄溢。清澈響亮。


    嘯聲仍自嫋嫋不絕,草堂外紛紛疾掠入來十數條身影,申屠懷遠,三屍魔君苟異,雷音穀主赫然亦在其中。


    荀異陰森目光四外望了一眼,沉聲道:“穀主恐已受愚了唐矮子與那小輩已然遁去,隻怕那些言詞均是無中生有!”


    雷音穀主搖首答道:“這未必見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堂堂丐幫幫主唐矮子總不能說話不算!”


    忽見一身著紫舊長衫,麵目陰森的老者疾掠入來,道:“荀兄,諸葛明果如雷音穀主所言慘遭非命,陳屍在西陵峽峻


    頂之上。”


    三屍魔君不禁麵色大變,道:“諸葛明何物致命!”


    “屍體上有極深的杖痕,髒腑糜碎,但卻在諸葛明死後所為,小弟曾查視了諸葛明全身屍體發現尻尾股蹊間有一針孔顯出,不知是否是致命之由!”


    “隻有一針孔麽?”


    “小弟去時,諸葛明已死去多日,屍體漸是腐爛,或為鳥獸所吃,是否尚有其他針孔不得而知!”


    三屍魔君駭然心怵,望了雷音穀主一眼,道:“看來不是假的了,倘桂婆子母女現身我等應如何應付?”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等同樣施為?”


    申屠懷遠奪口而出,分明對葛明之死悲痛已極。


    驀地。


    山後忽傳來一聲尖銳哨聲。


    雷音穀主聞聲不禁麵色一變,喝道:“想是發現了邢無弼形跡,快去!”


    群雄紛紛疾閃掠去。


    八陣圖中雲氣漸薄,化為絮絮白霧隨風飄散。


    武林群雄多日來,亦皆進入八陣圖中探視,但隻見雲氣鬱鬱彌浸,莫辨景物外,其餘並無可異之處。


    誰也未能料到邢無弼就隱身在內!


    群邪亦未發現邢無弼陷身之處?


    數日間邢無弼困在八陣內雖大有脾益,悟出了甚多玄奧手法,但滴水未入口,顯得軟弱疲乏,似得不償失。


    他目睹鬱勃雲氣漸漸消散,不禁心頭大喜,循方位疾掠出陣圖之外。


    那知他一腳才跨出石陣外,突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邢無弼,速伏地就縛,免遭殺身大禍!”


    邢無弼不禁大吃一驚,隻見麵前人影晃動,已布就陣式,發話之人卻是高彥。


    十丈開外屹立著申屠懷遠,臂抱長劍,麵寒如冰,眉目之間逼泛森森殺氣。


    邢無弼知身存危境,一言不發,霍的右腕一揚。


    隻見一股青芒電閃。


    出刀之快,無與倫比。


    高彥首當其衝,青芒逼處,一顆六陽魁首離肩飛起,血如湧泉噴出。


    無影鬼刀之快與華星隆有異曲同功之妙,快猶過之,一乃之出,竟是十數刀合成之式,故而高彥中刀後,尚有數人亦巳殃及,申屠懷遠手下均是武林卓絕,兵刃在手,卻料不到邢無弼刀法如此驚人。


    高彥中刀殞命之際,尚有三人缺肢殘腿,慘嗥聲中紛紛倒地。


    申屠懷遠旋即色變,拔劍出鞘,一式潛龍衝天拔起,身在半空化為飛鷹攫兔,挾著驚天劍勢邢無弼淩頭劈下,厲喝道:“叛徒,死到臨頭猶敢逞凶!”


    邢無弼隻覺勁風壓頂,情知不妙,忙施展獨門刀法“連環九絕”,刀飆潮奔湧空。


    似聞一疾急如驟雨般金鐵交擊之聲,火星進冒。


    申屠懷遠身形落地,左掌右劍招招逼攻,威勢宛如雷霆萬鉤,四外木石揚飛,駭人之極。


    雙方都是武林頂尖人物,舉手投足,一招之微,均精奇絕


    倫,似邢無弼並無戀戰之意,卻為申屠懷遠劍勢阻住,心存逞險突破衝出劍勢之外。


    要知邢無弼目下身負武功似較申屠懷遠高出一籌,高手過招,忝米之差即生死立判,無奈邢無弼七日來腹中並未進半粒米,練武人講究辟殼,但究竟人是鐵,飯是鋼,在功力上卻大大打了一個折扣。


    雖然如此,邢無弼仍是提聚了一口真氣,施展出他那曠絕奇學連環九招無影追風七刀。


    一刹那間,刀光驚天濤奔。


    突然,邢無弼發出一聲哈哈狂笑,身形穿空電射而去。


    隻見申屠懷遠麵色異樣難看,冷笑道:“老夫一時大意,讓他突破劍勢之外,雖然如此,還是身受三處劍傷,瞧他如何逃出三屍魔君及雷音穀主兩處阻截!”


    說時大喝一聲:“走!”


    率眾追望邢無弼去向……


    邢無弼逃出申層懷遠劍勢之外,心知強敵不僅是申屠懷遠一方,前路尚有重重阻截,他是個狡計如狐之人,心念疾轉,不如以靜製動,遂停往前奔的身形,隱入一片暗林中。


    他在此密林內布下了三處奇門,自己一鶴衝天拔起,隱入濃柯密葉中。


    果然此計收效,雷音穀主,三屍魔君與申屠懷遠三方匆匆聚在一處。


    雷音穀主詫道:“邢賊逃出申屠懷遠劍勢之外,我等伏樁已沿途傳訊,畢老師明明見得邢賊逃往荀兄伏阻之處為何不見?”


    荀異略一沉吟道:“莫非此賊逃入密林中不成?密林中易遇厲害埋伏,荀某料定他不敢擇此而逃,似荀某也安了兩處伏樁,施展,屍毒蝕魂,毒香,隻要嗅入絲毫,任他鐵打精鋼也要束手成擒!”


    申屠懷遠手指著那片莽莽密林,道:“荀兄,叛徒就藏身此林麽?”


    荀異頷首道:“斷然在內!”


    雷音穀主道:“我等在此耗著,與我等大為有利,不如在此林外四周布下‘羅喉十煞陣’靜俟邢無弼自投羅網!”


    “羅喉十煞陣!”


    申屠懷遠驚籲一聲道:“兩百年前武林魔教之聖天魔教主也曾布此羅喉十煞陣與各大門派對抗互爭盟主之位,各大門派精英十之八九喪折陣內,幾乎全軍覆沒,眼看天魔教主大功將成,怎知南海雙仙及時趕至,破了羅喉十煞陣,天魔教主僅以身免遁去無蹤,難道穀主竟把這冊魔教秘笈到手了麽?”


    雷音穀主頷首微笑道:“兄弟因緣際會,無意到手,隻是晦澀難解,語焉不詳,多年來兄弟潛心參悟,僮能譜曉十之六七,但用來對付邢無弼綽綽有餘,欠缺各項法物也隻能用他物代替。”


    三屍魔君荀異道:“擺設羅喉十煞陣需化費多少功夫?”


    雷音穀主略一沉吟道;“隻需半月之久?”


    荀異大喜道:“時不宜遲,荀某等均應命調遣!”


    申屠懷遠及荀異等均是武林凶邪,各藏有私心,久聞羅喉十煞陣威力無匹,無奈隻是聽聞,並非目睹,而且也可參悟陣法奧秘。


    雷音穀主何物不然,明知群邪均藏有深心,他也有其用心在內,如箭在弦不得不發。


    為什麽?


    雷音穀主基於學以致用道理,他不能紙上談兵,雖然參悟知曉陣法十之五六,如不布實用,無法察出有何威力,在雁蕩時由於人手欠缺,法物不齊,所以遲遲未動。


    如今,申屠懷遠及荀異偕同前來的無一不是身手高絕,可堪獨當一麵,在人手上此乃大好良機。


    其次也可顯露其才華,日後或能統率群邪,尊為雄王,更上層樓。


    最緊要的與馮雲帆立下了賭約,絕不能讓邢無弼逃去,基於上述理由雷音穀主不得不爾……。


    且說邢無弼藏身樹柯密翳中,摘取山果充饑,調息行動,約莫半個時辰過去,精神稍振,體上為申屠懷遠劍勢確了三處傷口,皮開肉綻,鮮血溢流,如非申屠懷遠劍勢猛厲如山,焉能傷得了他,不禁把申屠懷遠怨恨入骨,這點傷勢稍經塗敷藥物已自無礙,但感覺林外了無絲感動靜,不禁大感困惑,揉至近側探覷,隻見群邪來回閃掠無定,似煞有介事。


    暗道:“莫非他們要把我邢無弼困死在林中麽?”


    一念至此,不禁心神猛凜,暗暗盤算脫困之策。


    有道使力不如施智,武林群邪人數甚眾,個個都是一身所學內外並修,力拚衝出重圍,與邢無弼無好處,亦無法穩操勝算,說不定還要落得個楚霸王被困垓下,自刎烏江而死。


    他不禁暗歎一聲,忖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一著錯即滿盤皆輸,絕不可妄逞一已之勇。”


    苦思脫困之策。


    驀地。


    林木暗處忽見一淡煙般人影迅快無比掠過,如非目力奇佳,絕無法發現,不由心中一動,提聚一口真氣,方展絕頂輕功借足樹抄掠身近躡那條形似淡煙般人影而去。


    窮極目力之下。似發現身影極似傳言甚盛的猩猩峽魔頭,武林十九邪之一的三屍魔君荀異,不禁暗暗駭驚道:“莫非荀異按耐不住,孤身入林搜覓自己形蹤下落麽?”


    繼而又憬覺非是,忖道:“他怎可如此膽大妄為,我邢無弼又非易與之輩,顯然必有所為。”


    遂盡是掩蔽身形,不發出半點異聲,攀掠柯枝輕悄悄落下,發現荀異與另一人兩條身影會合在一處。


    邢無弼躡至近處,窺聽兩人說話。


    隻聽荀異道:“賢弟可發現了邢無弼形蹤麽?”


    “未曾,小弟不敢顯露行藏,為防邢無弼陰狡如孤,出手狠辣。”


    那人低聲答道:“但,卻無一絲動靜,也許邢無弼已逃逸無蹤!”


    “沒有!”


    荀異斷然答道:“邢賊陰狡如狼這一點到是被賢弟說對了,也沉得住氣,我等更沉得住氣,眼前我等在林外四周巳布下‘羅喉十煞陣’,靜俟邢賊自行投入羅網!”


    “羅喉十煞陣!”


    那人駭異答道:“是否兩百年前天魔魔主所布設的一般!”


    “不錯,可見彭賢弟見聞極廣!”


    荀異道:“彭賢弟必不可敗露行藏,愚兄料定邢賊終久沉不住氣,顯露行蹤,賢弟可出其不意施展‘屍毒蝕霧’全力一擊,邢賊雖可保全性命,但在功力上卻大大減弱,陷入十煞魔陣中擒他隻不過舉手之勞,愚兄此刻須關照程賢弟去,彭賢弟


    諸般小心。”


    彭姓凶邪頷應聲道:“小弟遵命!”


    荀異一閃而杳。


    邢無弼見聞極廣,自然知“羅喉十煞魔陣”之名,不禁暗暗心驚,他不諳羅喉十煞魔陣奧秘之外分由十個武功極高的能手主持,每人尚另有極厲害法物相助,諸如毒砂,惡蟲,飛箭及邪法等等。


    他極震驚於羅喉十煞魔陣惡毒,決不能坐而待斃,忖思苦索脫困之策,終於想出一個妙策。


    彭姓凶邪藏在滕蘿密翳中,林內幽暗無比,難以察覺其藏身之處。


    邢無弼小心翼翼,側著身子一寸一寸挨近,不發出半點聲息。


    彭姓凶邪做夢也未想到邢無弼就在身側。


    邢無弼拾指貫聚十二成真力,挨近五尺開外,突然發難身如飛鷹攫兔,戮向彭姓凶邪胸腹要害重穴。


    勁風颯然,彭姓凶邪猛然驚覺已是不及,隻覺胸腹等處穴道一麻,勁力全泄,頹然癱跌坐地,眼前顯出邢無弼身影,駭悸叫道“邢無弼!”


    “不錯,在下正是邢無弼,尊駕姓彭!”


    “兄弟彭沛勳!”


    “哦,原來是名震江湖的搜魂手彭老師。”


    邢無弼故作驚容道:“在下久聞大名,如雷貫耳,隻是此刻在下已身臨危境,生死間不容發,逼非得已,得罪彭老師了。”


    彭沛勳知邢無弼貓哭老鼠假作慈悲,心黑手辣已極,無奈為了惜命,不得不虛與委蛇,換取有利時機,或許荀異等人到來相救,這是萬一的想法,遂黯然一笑道:“邢老師,你知道你已身陷危境就好,無論如何,還是束手就縛的好,須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個在下知道?”


    邢無弼苦笑一聲道:“在下不信那申屠懷遠饒恕在下之罪,免得一死!”


    彭沛勳點點道:“彭某不說違心之語,申屠懷遠確有殺害邢老師之心,但此行並非申屠懷遠可以作主?”


    “難道三屍魔君荀異可以放在下一條生路麽?”


    邢無弼冷然一笑道:“未必,不然荀異何以能將‘屍毒蛇霧’交與彭老師。”


    彭沛勳不禁大驚,詫道:“邢老師何以能知?”


    “這道理很簡單。”


    邢無弼微笑道:“荀異命彭老師潛藏在此,俟在下現身,彭老師出其不意向在下猝襲,如不將屍毒蛇霧交與彭老師,焉可傷得了在下!”


    彭沛勳暗暗心驚邢無弼真個睿智無匹,道:“兩軍對持,無所不用其極,邢老師怎能見怪,彭某有話不知邢老師可否見信?”


    邢無弼心知他要說什麽,頷首笑道:“彭老師有話請講?”


    彭沛勳道:“邢老師巳知荀異,申屠懷遠,雷音穀主三人均久蓄圖霸武林之心,邢老師也不例外,目前他們雖然暫時聯手,卻同床異夢,各懷鬼胎,誰也不服誰,邢老師目前已陷身危境,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如且忍耐,向荀異投誠,彭某當以三寸不爛之舌,勸說荀異與邢老師共謀武林大業。”


    邢無弼似是意動,故作遲疑沉思,須臾才道“但不知彭老師如何說法,萬一眾說紛紜,到頭來邢某還是不免,反不如破釜沉舟決一死戰,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能突圍而去。”


    “難!難!”彭沛勳搖首道:“邢老師要想突圍求生,無異癡人說夢,難於登天。”


    邢無弼略一沉吟,道:“此舉關係邢某生死,不可不慎重,荀異同來的有多少知名人物,習性及武功深淺,邢某不可不先探聽一下,倘彭老師勸說荀異見允,邢某意欲效那諸葛武侯舌戰群雄,請彭老師見告。”


    彭沛勳暗道:“好大的口氣,羅喉十煞魔陣管教你葬身無地!”


    遂毫無所隱把同行諸人以及所知雷音穀主和申屠懷遠等人一行人物不厭其詳敘出……。


    林外群邪忙於布設羅喉十煞魔陣,但馮雲帆及唐矮子等一千屬下丐幫高手卻在暗中窺察布陣情形,並逐項詳於記載。


    丐幫調來高手不少,均是千中選一,武功卓絕,而且深諸行兵布陣之學。


    唐矮子俟各處送來陣式記載後,拚成完整的羅喉十煞陣圖,觀察良久,道:“馮老弟,此陣布設不全,威力僅及十之二三,但這已夠了,我等速去向嚴老稟明,老弟尚另有任務!”


    馮雲帆道:“人力當可勝天,為何邢賊不在此授首?恐為我等帶來不少難阻!”


    唐矮子歎息道:“人不可逆天行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邢賊授首當在青城,我等先走!”


    丐幫人手盡撤一空之際,忽見林中踉蹌走出一人。


    那正是那搜魂手彭沛勳,發須淩亂,胸前長衫露出十指透穿窟窿,溢出點點滴滴鮮血,麵色蒼如若敗灰,似經過一場激烈拚搏模樣。


    他出林之處,正好是雷音穀主相守,為閔希騫發現,一躍而上,道:“尊駕可是彭沛勳老師?”


    “正是!”


    “彭老師發現了邢無弼蹤跡?”


    “不錯!”


    彭沛勳苦笑了笑,道:“邢無弼為彭某屍毒青霧驚走,但彭某也挨了邢賊金剛指力,受傷不輕。”


    “邢無弼現在何處?”


    “仍在林中,彭某料其必會趁隙遁去,閣下請速傳訊各處嚴密監視,免得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閔希騫道:“閔某遵命,彭老師是否去荀異之處,閔某命人護送前往!”


    “大敵當前,不可分心!”


    彭沛勳目露感激之色,道:“眼前彭某最需要的就是息。”


    右手指向遠處山坡,黯然一笑道:“彭某欲在山坡下調息片刻,定須目睹邢賊身遭慘死,方消心頭之恨。”


    閔希騫急命人傳訊嚴加戒備,並通知三屍魔君荀異,轉身隨著彭沛勳走去。


    彭沛勳明知閔希騫隨在身後,卻頭也不回,仍自踉蹌走去,跌坐山坡上而懷中取出三顆黑色藥丸吞服而下,瞑目調息。


    驀地。


    林內一枝旗花衝空勝起,爆射紅黃兩色流焰,宛如瓔珞,奪目絢麗。


    三屍魔君荀異在陣中發覺旗花衝空,麵色不禁一變,喝道:“程賢弟發出緊急傳訊,必是發現了邢無弼,想屍毒青霧雖然辣毒,邢無弼一身所學已臻化境,未必傷得了他。”


    忙命五名凶邪撲入林內察視究竟,誘出邢無弼自投羅網。


    須臾,接獲雷音穀主傳導說彭沛勳負傷逃出林外,此刻在服藥調息,由於陣式主持須人,不可或離,遂傳訊請雷音穀主派人護送彭沛勳前來。


    再說閔希騫眼見彭沛勳服藥瞑目調息,竟然毫未起疑,目睹旗花奔空,忙轉身急急奔去。


    約莫一柱香時間過去,隻見荀異遣入林內五名凶邪匆匆奔出,目露疑訝之色。


    荀異急問有無發現-


    人答道:“程騏已喪命在邢無弼大力金鋼指下,胸前洞穿,死狀慘不忍睹,隻是不見邢無弼。


    邢無弼似在林中布設了多處禁製,我等幾乎陷身難出!”


    三屍魔君苟聞盲臉色大變,厭聲道:“邢無弼!老夫非將你挫骨揚灰,難消此恨!”


    隻見一藍麵老者冷笑道:“看來邢無弼存心與我等耗著。荀峽主,守株待兔終非善策,小弟意欲入林-探如何?”


    荀異不便回答,忽見一名雷音穀門下神色匆匆惶惶奔去,稟道:“彭沛勳老師不知何往?”


    三屍魔君荀異一聽便知有異,喉中發出一聲悸人心魄厲嘯,身形騰空拔起,宛如流星曳射,眼即杳……


    三屍魔君荀異猜疑邢無弼已然李代桃僵逃去無蹤,身影躍入雷音穀主陣中,立即找上雷音穀主,神色不善,冷冷一笑道:“穀主,我等如此緊鑼密鼓,張弓結網,怎奈邢無弼已逃之夭夭了。”


    雷音穀主大感驚異道:“邢無弼怎可逃去,峽主此話恕兄弟茫然不解!”


    “壞就壞在貴屬閔希騫身上,那彭沛勳就是邢無弼所易容喬裝,閔老師就該把他留在陣內……”


    雷音穀主已忍不住反唇相譏道:“荀峽主怎知彭沛勳確是邢無弼所扮,定是找到了彭沛勳屍體。”


    “這到未曾!”


    雷音穀主不禁冷笑道:“未經證實,何可妄言,強敵未除,已自失和,如引起鷸蚌之爭,反使邢無弼乘間逸去,峽主問心可安?”


    三屍魔君荀異老臉一紅,悻悻笑道:“荀某要去查證明白!”


    言畢反身疾掠而去。


    閔希騫乘機晉言道:“荀異及申屠懷遠梟目豺聲,不可共事,既不能共富貴,更不能共患難,不如早作改弦易轍,否則恐噬臍莫及!”


    雷音穀主長歎一聲道:“本座豈能不知,無如頻遭變故,事與願違,邢無弼狼於野心,今日本座不殺他,日後他必殺我,是以不惜與申屠懷遠荀異虛與委蛇,合力聯手共謀除去後患,到時本座自有道理!”


    閔希騫低聲道:“如荀老怪發現彭沛勳陳屍林中,那邢無弼無疑用李代桃僵之計逃去,依屬下猜測荀老怪與申屠懷遠必來此處無事生非,穀主不可不防!”


    雷音穀主不禁猛惕,麵色微變,道:“賢弟速傳命陣式倒轉陰陽,慎防荀老怪猝襲!”


    閔希騫甫才領命而去,即聞陣中喝叱拚搏慘叫之聲隱隱傳來。


    雷音穀主情知有異,麵色沉寒如鐵,身形疾晃,循聲撲去。


    口口口口口口


    殘照裏夕陽在樹,風雲絮飄,暮靄漸合,巫山山道上現出雷音穀主踽踽獨行身影。


    隻見雷音穀主神色慘淡,衣履殘破,一夕之隔,竟似蒼老了十年。


    忽聞一個朗朗笑語聲道:“恭賀穀主,想必邢無弼已然授首!”


    雷音穀主乍然一驚,循聲望去,隻見前路不遠處立著一雙身影。


    正是那豐神俊逸的馮雲帆及丐幫幫三寸丁唐矮子。


    雷音穀主不禁機伶伶打一寒噤,暗道:“這兩人怎陰魂不散,老是尾隨自己的身後!”


    佯咳了一聲道:“邢無弼本該授首,怎奈三屍魔君荀異製肘,以致功敗垂成。”


    “如此說來,邢無弼莫非逃去了麽?”


    馮雲帆麵色一寒,冷笑道:“穀主乃武林成名人物,說出的話總不能不算!”


    雷音穀主聞言不禁麵色異樣難看。


    唐矮子笑道:“老弟,算了吧!”


    “瞧穀主僅以身免,不言而知門下羽黨傷亡殆盡,這一場拚搏想必極為慘烈,可惜老叫化未能親眼目睹,難道都是邢無弼所為麽?”


    “不是!”


    雷音穀主怒容滿麵,厲聲道:“兄弟與申屠懷遠及荀老怪物誓不兩立!”


    立即揚聲大笑不已。


    唐矮子淡淡一笑道:“穀主為何大笑!”


    雷音穀主笑聲並無半點豪邁,卻充滿了淒涼暮境之感,半晌方定,複又冷笑一聲道:“兄弟手下半數損折,半數逃散,兩個老賊手下卻亦為兄弟掌劈了五十七人,屍積如丘,血流成渠!”


    唐矮子與馮雲帆相顧驚愕了一眼。


    雷音穀主怒容滿麵道:“兄弟與他們二人力拚之後均各負極重的內傷,想除去兄弟還沒如此容易,但兄弟誓複此仇,不死不休!”


    馮雲帆長歎一聲道:“穀主雖然誌行可嘉,但時不與我,為之奈何?”


    雷音穀主聞方不禁麵色一變,厲聲道:“少俠此話何意?”


    “穀主結怨樹敵無數,申屠懷遠及荀異不過是新仇而已,還有舊怨咧!”


    雷音穀主不禁勃然作色道:“兄弟有何舊怨?”


    馮雲帆淡淡一笑道:“穀主真是身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難道令師在時,師徒二人不曾狼狽為奸,未曾做下罪大惡極之行!”


    雷音穀主大怒,雙掌猛的推了出去。


    唐矮子虛空掌猛接,轟了一聲,勁風四漩,塵土飛揚彌空,威勢駭人。


    隻聽唐矮子嗬嗬大笑道:“穀主且慢動怒,這位老弟是直


    言直說,本是一番好意,須知穀主舊怨已紛紛趕來尋仇,不可不防!”


    雷音穀不不禁一怔,道:“兄弟有什麽舊怨?”


    “別的不說,據老化子所知有就霍公衡父女……”


    雷音穀主麵色慘變。


    隻聽唐矮子說下去:


    “為了明月峽之事,嶗山玉清天竺盤龍至今仍無下落,武林均認係穀主暗中殺害!”


    “唐幫主無須含血噴人!”


    雷音穀厲聲道:“兄弟並未見嶗山玉清,天竺盤龍二人!”


    “這話有誰能信,嶗山天竺能相信麽?”


    唐矮子麵以一冷,接道:“縱然穀主所言屬實,並未與他們二人相見,但你雖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諒無法辭其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河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武陵樵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武陵樵子並收藏天河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