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瓊台觀三清大殿中,王聲平與曼因、紫竹大師分賓主落座。


    王聲平道:“兩位方才讓他們安然離去,不知何故?”


    曼因師太答道;“若不如此,貴山將貽人口實,難以洗刷。”


    主聲平聞言一怔,道:“貧道不懂神尼話中用意。”


    曼因師太道:“這是掌門人當局者迷。想那少年突然身現,所說有人假冒掌門接待他,誘他人得石室囚禁,幸而得以逃脫羅網等情,定是事實,倘若傳揚出去,世人必謂貴山戒律不嚴,並非清修之地。掌門之尊怎能假冒?豈不貽笑武林。”


    王聲平愕然道:“防口甚於防川,放他們逃走,就能使之不說麽?”


    曼因師太道:“掌門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們尚能安然離去,即使是故作歪曲,信口開河,恐也無人相信,囚禁石室是何所在?除非深仇大怨才如此做法,怎能讓他輕易離去?武林中人莫不精於析理,豈可事事盡讓他們相信呢?”


    王聲平深覺有理,不由哦了一聲,說道:


    “神尼高見,頓開茅塞,欽佩至極。不過貧道決不信門下有此大膽之徒,假冒掌門之尊。本門自祖帥爺開山以來,一向都是戒律森嚴……”


    曼因師太不待王聲平說完,即微笑接道:“貧尼也是不信。”


    紫竹大師忽道:“那少年既向掌門人口稱還他父母命來,難道掌門人不知這個少年的出身來曆?”


    王聲平麵色微變,倏又斂去了。


    “貧道一生之中未曾有過殺害生命之事,所以貧道有意攔下,詢明情由。二位既開口讓他們離去,貧道自是不便強留。”


    說著一笑道:“那少年倘非惑詞誣陷,定然再度鬧上武當,屆時貧道務必問他一個水落石出不可。”


    曼因師太、紫竹大師心中明白,王聲平與他們兩人在天柱峰金頂玄武殿中密約結盟,顯係有意安排,暗中命人假冒掌門誘因嶽洋,才是真情,嶽洋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決無虛假,無奈自己不能捅破,否則與他倆今後作為,反為不利。曼因師太向紫竹大師略示了一下眼色,雙雙合掌稽首立起告辭。


    “尚我兩派結盟事,若等照掌門人意思,回山稟明。


    叨擾貴山多日,容後逍謝,我們即刻告辭。”


    二人走出上瓊台觀,王聲平送至三天門,才停住身形。


    王聲平目送紫竹大師、曼因師太兩人身形消失後,仁立良久,暗暗發怔。他想:經賀束蘭等這一鬧,武當門下已死傷多人,嶽洋又突然現身,他不禁大為震驚,隻覺坐臥不安。又想:昔年為盜岷江,死在自己手下的人無數,這少年不知是何人,尤其是蒙麵少女異常神秘,分明是一極難惹的人物。王聲平想及此事,多年的心病再度引發,似一塊大石直壓在他的心底,隻感喘不過氣來。


    王聲平正想心事,突聞身後有人喊了一聲:


    “掌門人!”


    王聲平不禁一驚,轉身回顧,隻見靜普道人滿臉憂容立在麵前。他濃眉微剔,對靜普道人說道:“靜普師兄,你也未免太人意了,怎會讓那小子識破你是假冒的,又怎麽讓他輕易的逃出了地下洞穴呢?”


    王聲平語意森沉,不怒自威。


    靜普道人說:“掌門人有所不知,將那小子誘囚地穴鐵室之前,一直未被其識破愚兄是假冒掌門。如愚兄猜得不錯,諒這定是靜空師弟所泄漏……”


    王聲平麵目一變,大怒異常。


    “他人在何處?傳他上瓊台觀,本座將嚴加治罪。”


    靜普道人囁嚅道;“靜空師弟死了,被那小子雙劍殺死……”


    三聲平不禁心神又是一震,雙目瞪在靜普道人麵上。


    靜普接道:“毛病就出在那一雙利劍上。厚達兩尺的鐵牆竟被小賊切穿一塊,小賊逃出四室,地穴曲徑密如蛛網,本不易逃出,正好靜空師弟送水粥進入地穴,為小賊暗算製住,逼供吐出……”


    言猶未了,王聲平神聲大變,急喝道:“師兄,你我快去地穴。”


    兩人急轉身形,電閃如飛般上得瓊台觀而去。


    王聲平與靜普雙雙走人地穴,隻見靜空倒在出口市徑盡端轉角處,五髒六腑翻溢出外,目不忍睹。


    這位武當掌門頓了頓腳,怒哼一聲,逞向囚禁武當三老石室掠去。


    掀動暗鈕,暗門緩緩開啟,王聲平與靜普一掠而入。


    武當三老等人見王聲平入室,均閉上雙目無動於衷,心中料到嶽洋必已脫險離去,暗暗欣喜不已。


    王聲平見被囚之人一個未缺,心中大寬,他深恐嶽洋暗隨著靜空到了此室,救了三老等人,遂冷哼了一聲,轉身同靜普師兄出室而向地麵掠去。


    靜普低聲道:“掌門人,這小賊來曆你可知道?”


    王聲平搖搖首,低喟一聲道:“本座也是不卸,然而隻要這小賊一天不死,隻怕老朽將永無寧日了。”


    說著略略一頓,又道:“小賊日內必將再度問山。師兄,速召八大首座真人共商大計,再對峨嵋事作些商定。”


    嶽洋、賀束蘭出得武當山外,一路上賀束蘭埋怨嶽洋為何不告而別,嗔容滿麵。


    嶽洋偷覷賀束蘭一眼,隻覺賀束蘭果然比前消瘦不少,不禁心生愧疚,忙連聲附在賀束蘭耳邊致歉。


    好不容易賠了千萬個不是,賀束蘭方始轉怒為笑.


    嶽洋滿麵優容,惦念著內方山解救丐幫弟子之事,雖急欲趕去,但此時此地說不出口.雖事關丐幫榮辱,卻不便與賀束蘭道出,求她相助。


    此外,他又想到受武當三老藍星羽土等人重托之事,雖然此刻賀束蘭等人正是一大幫手,但不知是什麽原因,使嶽洋認為沈逢春等人究非俠義之士介於正邪之間,使人有撲朔迷離之感,數度欲言又止。


    凡事不關心則已,關心則亂。嶽洋麵上不由如罩上一層憂雲,頻頻目注智狐常柏呈。他深知常柏呈才華過人,與他商量必有良策,無奈他被賀束蘭牽住不放,無法脫身。


    突然,賀束蘭嬌笑道:“洋弟,你一雙寶劍從何處得來?我似曾見過。”


    嶽洋突然憶起諸衡之事,忙道:“蘭姐,此乃諸衡之物。諸衡叛教與令尊為敵,與三元幫勾結,被小弟無意中擒住……”


    賀束蘭立時花容失色,高聲叫道:“諸衡現在何處?”


    同行三人聞賀束蘭話聲,均不由一怔,注視著賀束蘭。


    嶽洋道:“因小弟急於趕往武當,帶著他同行不便,被小弟點住穴道,暫囚於小弟新交好友之處,斷不會逃走、”


    賀束蘭麵露憂容道:“諸衡可對你說出真情麽?”


    嶽洋搖首微笑道:“小弟因急於趕往武當,無暇逼問。”


    賀束蘭芳心稍寬。但總不信諸衡在被製之下,不會吐出真情,遂問嶽洋:


    “嶽洋,你是怎麽遇上諸衡的?”


    嶽洋便約略說了一遍。


    康風兵已經把諸衡之事聽得一清二楚,急忙將賀束蘭拉在一旁,低聲問道:“諸衡未向嶽少俠說出真情麽?”


    “洋弟說未問諸衡,我有點不信。”賀束蘭道。


    康風兵:“嶽少俠知道倒是無妨,但恐他將匡廬隱秘盡泄於三元幫,為你又帶來無窮禍害……”


    他們在一旁密談不提。


    但說嶽洋趁機快步走在常柏呈身後,也將他拉在一旁,把此行詳情一一告知常柏呈。


    與其說他敬佩常柏呈才華,不如說他與常柏呈一見如故。


    常柏呈一則有心報答蘇雨山相救之恩,再則感於嶽洋肝膽相照。他兩人立在一旁密語,已為賀束蘭瞥見,內心更加憂急不已,忙與康風兵諸人商量,萬一嶽洋知道匡廬其父隱秘反臉而去,這可如何是好?


    她對嶽洋情深似海,甘為情死,一向了無所懼,惟懼嶽洋離去。


    康風兵知賀束蘭用心,腦中突泛起一個念頭,忙在賀束蘭耳例低語了一陣。


    隻見賀束蘭滿麵緋紅,嬌羞無比,低首胸前,對康風兵說道:“幹爹,這怎麽成?難道除此別無良策?”


    康風兵長歎一聲道:“蘭兒,我比你父親還要疼你。你當知男兒誌在四方,要嶽少俠片刻不離你身旁,勢在難免。要知明事達理之人,心頭無時無刻不以報仇雪恨方要,不得已連兒女深情也放一邊兒。我並非說嶽洋少俠薄幸寡情,要知他對事莫不審理權情,誰先準後分得極為清楚。蘭兒,你素有知人之明,嶽少俠是否始亂終棄之人?


    除此一策,無法定你倆夫妻名份,倘使旁人捷兄先登,試問蘭兒將何以自處?”


    賀束蘭不禁心中一驚,哼道:“是呀,洋弟豐神俊逸,倜儻不群,誰個少女見他不情深一往!玉鍾山小別後,即有衛英香,目前才分別三兩日,又遇上了個喬亦靜,萬一……”


    想到此處,不禁芳心煩亂如麻,垂首久久不起。


    康風兵義道:“蘭兒,你想清楚了沒有,我決不會勉強你。”


    賀束蘭雖是千肯萬肯,可是這種事怎能啟口,悶聲隻是不答。


    康民兵原是過來人,心中恍然,道:“這件事交與我吧!”


    賀束蘭點點頭。


    那旁嶽洋正與常柏呈商議搭救丐幫人物良策。


    隻聽常柏呈歎息一聲,道:“少快用心可感,無奈操之過急。你這一吩咐寧千率門下趕往內方山搭救,反倒驅之於死地。”


    “何原故?”嶽洋驚道。


    “凡算計人者,莫不先防自己失風,走漏消息,必預留遲步或辣毒手法。寧千此去,必有凶無吉。”


    嶽洋對常柏呈信服備至,聞言隻急得六神無主,目露憂容道:“這是在下失策,看來你我非立即趕去不可。”


    常柏呈搖搖頭。


    “天下事欲速則不達。事關丐幫榮辱,幹係重大再則武當三老也必須設法救出。此理猶若下棋,落子須分前後,一著不慎,不就滿盤皆輸了嗎?待常某仔細考慮如何?”


    “全仗常大俠做主。”


    這時賀束蘭一閃而至,慢聲說道:“洋弟,諸衡現在何處?”


    這時康風兵也過來,聞言哈哈大笑:“蘭兒,急不在一時。我等自夏口趕來武當,一路上滴水未曾入口,也該稍作休息。我看先去襄陽飽餐一頓,再找上一家好客棧住一宵,明日再去如何?”


    賀束蘭玉頰泛出兩朵紅雲,嬌羞無比,說道:“但憑幹爹吩咐。”


    康風兵又是嗬嗬大笑,倏出右掌一把拉住嶽洋肩膀,道:“賢侄,我們同行,途中咱們正好談心。一到了襄陽,全被蘭兒占去了,老朽可沒說話餘地了。”


    “康大叔取笑了。”嶽洋不禁臉上一紅,說道。


    大笑聲中,各各身形疾展。


    襄陽城內,一家當地最著名的大利客棧。


    此處非但房間潔淨,而且附設酒樓,庖廚精湛,甚是合口。


    他們在酒樓中占了三張席麵,以屏風阻隔,狂歡豪飲起來。正是:


    水陸紛陳,飛觴醉月,


    杯盤交錯,行令猜拳。


    整整吃至月上柳梢,萬家燈明時,才盡興回歸內院。


    康風兵挑選一座十分雅致獨院與賀束蘭及婢女居住,圓洞門兩側附有一付對聯,聯上雲:


    一榻暗香熏醉夢,


    千舉秀色送餘杯。


    康風兵迷著眼大笑道:“好俊雅的聯仗,端的是應景應時。蘭兒,這座獨院讓與你們居住,還合適麽?”


    賀束蘭隻淺飲了數杯,已是醉色上臉,聞言低聲道:“隻住一晚上,哪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呢?”


    康風兵麵向嶽洋道:“賢任,天色尚早,你陪蘭兒談談,再去老朽室內,有話與賢任商議一二。”


    嶽洋不知是酒醉,抑是羞赧,臉紅著應一聲“是”。


    康風兵與常柏呈轉身離去。


    隻聽康風兵高吟之聲:“-……榻……暗香……熏……醉夢……,好個暗香餘夢,……哈哈……”


    賀束蘭心中明白,這是康風兵語意雙關,借醉暗示,這付對聯又是這麽巧合,更是使她嬌羞不勝,兩隻星眸一掃嶽洋,低頭一笑道:“洋弟,請!”


    嶽洋酒醉煩渴,頭重腳輕,身形已感飄飄然,笑道:“蘭姐,數日不見就生分了許多,哪來這麽多禮。”身不由主地走入。


    室內布置不俗,一列五間,窗明幾淨,桌椅均是用上好紫檀木所製,壁懸詩畫真跡,使人神誌一爽。


    嶽洋頻頻讚好。


    賀束蘭嬌喝一聲道:“你坐下嗎!空自讚好又有什麽用,這又不是家。”


    嶽洋不禁一怔,忙道:“好,好,這就坐下。”抬過最近一把木椅坐下,笑道:“小弟子然一身,飄如泛梗,隻是隨遇而安,可謂處處為家不是家。”


    賀束蘭也在對首坐下,隨身六婢侍在她兩旁。


    嶽洋說話時,目光接觸萍兒、鳳兒,隻見萍兒、鳳兒不勝嬌羞,頻頻注視自己,倏又想起治傷前情,不禁怦怦心動,麵上飛熱,趕緊移注賀束蘭麵上。


    隻見賀束蘭剪水雙眸含有笑意道:“大丈夫應安家立業,你既有此意,何不及早良圖,總比現在這樣好!”


    嶽洋搖首道:“大仇未報,何以為家。”


    梅兒忽笑道:“我去泡上兩杯香茶,清清熱酒煩渴。嶽公子你別走,好好跟姑娘聊聊,別惹她生氣。”


    嶽洋赧然一笑道:“這個小弟知道,不勞梅姐吩咐。”


    梅兒驚鴻般一閃而去。


    梅兒是奉了康風兵授意而去,賀束蘭也並不知情。


    此刻,賀束蘭雖是勉強應允康風兵之語,但她嚴謹自守,玉潔冰清的性格,無論如何做不出投懷送抱,色授魂與的模樣,不禁小鹿撞胸,六神無主。


    嶽洋忽見賀束蘭神色有異,詫道:“蘭姐,你是怎麽了,莫非體不勝酒,有點醉了,唉……”


    賀束蘭白了他一眼,佯嗔道:“別胡說,我哪會醉,你倒是真醉了。”


    五婢格格嬌笑不止。


    賀束蘭強作鎮靜,將嶽洋別後江漢間劫殺情形道出,並埋怨嶽洋不辭而別,幾乎搞得人心惶惶。


    嶽洋隻有陪笑謝罪。


    賀束蘭隻與嶽洋相對時,一直保持著嫻靜溫婉,和諧恬適的心境,但偶然嶽洋離開她時,她那絕世風華中又含蘊有一種獨特的、憂鬱的神情罩於麵上。


    賀束蘭本是一個深具才華的少女,明知嶽洋來曆有點離奇,說不定嶽洋會與自己站在敵對地位,令她最擔憂的就是嶽洋離開自己後,武功突飛猛進,羅浮、桂林二處現蹤都是與自己方麵極為不利的。


    她心中明白,倘嶽洋與自己格格不入,若在別人而言,她早將他殺死滅跡了,嶽洋卻另當別論。她深深愛著他,這是一種稀有的愛情。但她不能問,也個能對嶽洋事事盤詢,否則,問題一經引起後,立即破壞眼前的和諧,而且斷送了自己的幸福。


    她知道嶽洋在她生命中占有極重的分量,失去嶽洋,她隻有死,除此以外,別無第二條路徑。


    嶽洋對賀束蘭恩愛備至,但他一念及大仇未報,未敢妄起家室之念,隻能在眼波上供養,極力控製自己。


    正當彼此笑談時,梅兒走了進來,盤托兩盞香茗放於幾上,嫣然笑道:“這是下等普洱茶,且能解酒除渴,兩位請快用吧?”


    其實,此是一個詭計,非但嶽洋不知就裏,既使賀束蘭也被瞞過。


    嶽洋謝了一聲,托起茶碗,梅兒忙向其他五婢一使眼色,掩好門戶悄然退入鄰室。


    賀束蘭見嶽洋托起碗,自己亦端起,揭開碗蓋,隻見水色澄澈,一股清香直撲入鼻,禁不住讚道:“好茶!”


    兩人一飲而盡,嶽洋回味無窮,笑道:“果然好茶,此真是:石鼎煎香俗腸盡洗,一碗償來風生兩腋。”


    賀束蘭白了一眼,道:“又在姐姐麵前賣弄滿腹經倫了,說穿了真一錢不值。”


    說話間,嶽洋忽覺丹田小腹間一片火熱,肢體有異,尚在思忖之際,已是欲念叢生,一雙星眸中似燃燒著兩團火焰,逼視著賀束蘭,似饑如渴。


    賀束蘭也是一樣,隻感一縷春意飛布全身,渾身酥軟無力,乍睹嶽洋眸中火頭,不禁心慌意亂,一顆心急劇在跳,她知著了梅兒的道兒,奈何……


    隻見嶽洋一個虎撲,將賀束蘭一把抱緊,賀束蘭不禁顫聲驚呼道:“洋……弟……你……你……”


    這時,嶽洋已是完全失去理智,抱緊得賀束蘭幾乎喘不過氣來,嘴不停地吻著賀束蘭玉額粉頸。


    賀束蘭撐持乏力,任由所為,僅隻嬌顫出聲,微閉雙眸,但憑春情洋溢。


    六婢已飄身出外布樁,鎮防有人進入。


    燭火漸暗,春意無邊……


    賀束蘭瓔瓔啜泣,梨花帶雨。嶽洋卻睡意正濃。


    她伸出右手拉過一條薄被將自己與嶽洋蓋住,嶽洋臉色似紅透蘋果似地,稚氣未脫,如枕母懷般無限依戀。


    賀束蘭為何哭泣?她擔心不知是喜劇還是悲劇。但既失身於嶽洋,當拜三從四德,勿違夫子之訓。然而嶽洋呢?他若一覺醒來,發覺中了圈套,作何想法?


    她不敢交睫,怕嶽洋趁她熟睡時偷偷地離去……


    晨雞初唱,距黎明尚遠,嶽洋朦朧之間忽覺有異,睜開雙目,隻見抱著蘭姐而睡,蘭姐星眸流淚,不禁大驚,意欲起身。


    賀束蘭一把摟住嶽洋,悲拗不已道:“洋弟,你害姐姐了!”


    嶽洋不禁發任,道:“蘭姐,小弟該死,怎麽做下這種糊塗事。”隱約想起剛才衝動情景,不勝羞愧難言。


    賀束蘭幽幽說道:“事既鑄成,無可追悔,洋弟,你將姐姐如何處置?”


    嶽洋答道:“小弟願作姐姐終身不二之臣,隻求姐姐不斥責小弟!”他隻覺蘭姐膚柔如滑,如蘭幽香直襲人鼻,再度不能自製。


    嶽洋對賀束蘭敬若天人,姐姐如師,恐她真怒,忙道:“蘭姐,小弟疑心梅兒所送茶內一定有鬼,不然小弟怎麽……”


    賀束蘭嬌羞道:“誰說不是,我也中了這詭計,這死丫頭!”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她怕你不告離去,惹姐姐傷心,再則她們也有私心。”


    “她們有什麽私心?”


    “你真不知道麽?梅兒也愛上了你,何況萍兒、鳳兒又被你救過性命,她倆潔白身軀為你所見,決意非你不嫁,你還裝什麽癡呆。”


    嶽洋睜大雙目,搖首道:“這如何使得,小弟堅決不允。”


    “你敢!”


    嶽洋低歎一聲,暗忖:“木已成舟,身不由主,看來是無法拒絕了。”他想起恩師前事,自悔終於鑄成大錯。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他不想步其恩師後塵,引起許多無謂情仇,遂毅然道:“蘭姐要小弟應允也可,除非……”


    “除非什麽?”


    嶽洋咬耳低語了幾句。


    賀束蘭羞嗔道:“壞死啦,姐姐不要聽你這話。”


    嶽洋急一掌揮向幾上,燭火熄滅。


    金雞報曉,天邊染透紫霞,院內露地草綠,薄霧霏霏。


    忽然,窗外飄來康風兵朗聲大笑,道:“兩位大喜了!”


    兩人頓時脹紅滿麵。賀束蘭嬌喚道:“幹爹!都是你!”


    庸風兵笑道:“蘭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謝大媒,反倒埋怨我,好!好!我今後不管你們的事就是!”


    賀束蘭聞言,拉著康風兵隻是不依。


    康民兵張嘴笑個不停。


    這時,智狐常柏呈走進院門,滿麵笑容向嶽洋抱拳相賀道:“恭喜少俠!”


    康風兵雙眼睜得又圓又大,驚詫道:“常老師,你怎麽會知道的?老朽本欲少時才相告常老師,看來什麽事都難逃常老師雙目,真是才智無雙。”


    賀束蘭緋紅著臉,一溜煙逃回室內而去。


    常柏呈笑道:“老英雄昨晚挽著在下敘談,所說盡是些不著邊際之室,在下已是恍然明白老英雄用心,其實這少俠與賀小姐本天生佳偶,一對璧人,在下也要力促其成,不想竟是遲了一步,媒人花紅全落了個空。”


    康風兵大笑,邁入賀束蘭居室。


    嶽洋忙拉著常柏呈低聲道:“常老師,請有以教我?”


    常柏呈笑道:“少俠得如此佳人,有得力臂助,可喜可賀。”說時示以眼色,禁止他再說下去。


    突然,一個濃眉鳳目黑臉大漢疾趨入內,高聲喚道:“康老爺子!”


    康風兵一掠而出。


    “什麽事!”


    “客棧外雪蓮教主金臂人衛飛龍父女率領十數教下高手,揚言要見康老爺子,要與老爺子敘話。”


    康風兵聞喜一怔,道:“他怎麽知老朽在此?”倏又怒容滿麵道:“衛飛龍背盟,反與江胥卒勾結,狼狽為奸,這等無恥小人,老朽正要找他,與武林除害。”


    說著,大步跨出院外而去。


    嶽洋聞得衛英香也同來,不由臉色微變。


    常柏呈已明就裏,低聲道:“老弟趕快戴上麵具,換一身寬大黑衫,出去暗中相助康老英雄。”


    嶽洋點點頭,隻聽賀束蘭一聲嬌呼道:“洋弟,你進來,我有話要說。”


    常柏呈微微一笑,疾掠出院而去。


    嶽洋定了定神,走進室內,隻見賀束蘭斜倚椅上,手托香腮,嫣然笑道:“洋弟,你那香妹來啦,不想出去見見?”


    嶽洋俊臉不禁一紅,苦笑了笑。


    “蘭姐,你現在還打趁小弟麽?”


    賀束蘭容顏一正,道:“姐姐井不想讓你做負心人,你若能挽住衛英香,對任何方麵均大為有利,你去吧!”


    嶽洋想不到賀束蘭如此大量,心中大喜,道:“蘭姐,你不去麽?”


    賀束蘭雙麵排紅,嗔道:“你這呆子,我還能去麽?”


    嶽洋茫然不解,無暇思索,忙戴上人皮麵具,找了一件黑衫穿上,疾逾閃電而出。


    出得大利客棧,隻見門首街心聚立著數十餘人。


    嶽洋首先一眼就發現衛英香,她仍是一身紅色羅衣,雲鬢斜垂,肌膚勝雪,俏麗可人,剪水雙眸中隱泛陰鬱神情。


    他略一轉目,又發現雲霧山主王萌遠,及一惹目的人物在內。


    這人胡瓜長臉,頜下光淨,兩目開合之間,寒電逼吐,麵色陰冷,嘴角噙著一絲陰笑,一件法白長衫在風中不住地飄曳著,似一具木立的僵屍。


    緊旁著衛英香的是個年約四旬開外的中年青衫秀士,麵色白暫,五官端正,目若朗星,頜下三綹黑領,雙腕以下皮膚塗出淡金色的光彩。


    嶽洋一見,就知是衛飛龍無疑。


    衛英香一見康風兵等人出來,立時端詳眾人麵目,欲尋出嶽洋是否在內,但未瞧出易容換裝的嶽洋,大為失望。


    康風兵麵含笑容,目注衛飛龍供了拱手道:“衛教主名震南天,老朽企慕已久,不知衛教主來此,欲見老朽所為何事?”


    衛飛龍微笑道:“一來拜望康老師,再則還有要事求救,此處乃繁華市上,驚世駭俗,多有不便,不如暫屈尊駕,移趾於南郊棗林一談,可好?”


    康風兵豪笑道:“老朽遵命,請!”


    衛飛龍微微一笑,一揮手掌,率著眾人快步而去。


    康風兵隨著群雄相繼奔出,隻有智狐常柏呈阻住嶽洋道:“衛飛龍知我等在此投宿,分明他去了武當,聞訊循跡而至。依我看來,他此行目的當在少俠與賀姑娘,急於求取廣成二寶。他約康老英雄前去棗林,計在調虎離山。暗遣能手入棧,以圖生擒少俠、賀姑娘。少快速回,與賀姑娘潛隱棗林隱處,伺機暗助。”言罷,雙肩一動,疾飛而去。


    嶽洋速回錢內,見了賀束蘭,將常柏呈之言敘出。


    賀束蘭忽嬌麵泛霞,附在嶽洋耳旁小語幾句。


    嶽洋不禁軒眉一笑,忙取出一粒長春丹,道:“蘭姐請服下,小弟摻你行吧!”


    賀束蘭接過咽下,粉拳捶了嶽洋一把,嗔道:“都是你!”又喚出鄰室梅兒等六女婢,同行而去。


    梅兒六女見了嶽洋,隻是低眉嬌笑。


    賀束蘭不勝嬌羞,嬌喝了一聲。


    “我們走!”


    嶽洋匆匆背上雙劍,迅如星飛般當先越過院牆,諸女緊隨身後。


    他們一落在牆外,忽見數條身形迅捷若電從屋麵掠過,向院內落下,均止步緊貼著牆根不動。


    忽聽院內傳出一聲嬌喝,道:“怎麽這賀姓賤婢不在.莫非她已先康老賊離開襄陽了麽?”


    另一人道:“速回去稟明教主,免得因此誤了大事。”


    這時,賀束蘭取出四柄劇毒小劍,交與嶽洋示意除之。


    隻見四條人影升拔屋麵,一閃而逝,入沉夜之中。


    嶽洋身法更快,掠上屋麵至四人之前,反身一鶴衝天而起,疾瀉落在四人麵前,掌中四劍分射而出。


    四人隻覺麵前飛落一團黑影,瞧也未瞧清,隻覺胸前一涼,相繼慘叫出聲,倒斃於屋麵滾下。


    賀束蘭及四女飛掠而至,在四屍未曾墜下屋麵時,探手起出劇毒小劍,望著嶽洋嫣然一笑,低喝一聲:“我們走!”


    四人轉身如飛而去。


    襄陽南關約莫五裏之遙,官道左側有一片無盡的棗林,棗實累累,紅透墜技,隨風彌漫著縷縷清香。


    林中光線暗淡,雙方對峙而立。


    金臂人衛飛龍首先發話了:


    “康老師,聽說武林奇珍廣成二寶落在貴方,不知確否?”


    康風兵微笑道:“江湖傳聞,本屬無稽,老朽亦在追查此事。但據老朽所知,為羅泰所得。羅泰投在三元幫內,衛教主與三元幫結盟為何舍近求遠?”


    衛飛龍不禁一怔,說道:


    “羅素為貴方擄去,連同貴方柯姓少女一齊失蹤,康老師說對此事不知情,顯係推諉之詞。”


    康風兵目中怒光四射,沉聲道:“何鳳兒被江胥卒擄去,拒不交還,尚謊稱失蹤,哼哼,老朽與他誓不兩立。”


    康老爺子殺機滿麵。


    他神情裝得很象,由不得衛飛龍不信,暗道:“難植江胥卒是謊言相騙於我麽?”不禁猶豫起來。


    事實上對廣成二寶下落,康風兵的確一無所知,才能如此振振有詞。


    嶽洋與賀束蘭諸女在林子暗處竊笑不止,賀束蘭道:“幹爹也真會說謊。”


    何鳳兒道:“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再與他們見麵啦!”


    嶽洋忙取出一付人皮麵具,遞與鳳兒,低聲道:“你帶上就不妨事了。”


    鳳兒一瞼通紅,目光不敢正視,隻伸手接過。


    這時,衛飛龍沉吟未答,雲霧山主王萌遠陰惻惻一聲冷笑,道:“此事暫撤開不提。王某此來,要報卻火焚群雄之仇。武林生靈何事,竟遭此慘劫,你活一天,武林這個局麵就永無寧日。”


    康風兵大喝道:“你是什麽人?配管老夫的事?”


    “姓康的,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忌日,你還狂個什麽勁兒,老夫就是雲霧山主王萌遠。”


    康風兵殺機大發,狂笑道:“請放手過來一試,老夫豈是怕事的!”


    王萌遠怒哼一聲,身形猛近,一招“橫山斷雲”劈了過去。


    康風兵疾縱右挪,揮掌迎去。


    一聲巨震,潛力猛接,氣流盤漩中兩人均退出三步。


    金臂人衛飛龍身形一定,迅疾無比地落在兩人之間,微笑道:“王兄暫勿動手!”繼而目注康風兵道:“衛某勸康老師等防衛某去夏回一行,與江胥卒麵對麵澄清廣成二寶之事,可免殺身之危。”


    康風兵縱聲狂笑,高亢人雲.令人神悸……


    衛飛龍麵目一變,道:“康老師,是逼迫衛某以兵刃相見麽?”


    康風兵笑聲一住,倏又麵色一沉,道:“你衛飛龍雖在江湖小有名氣,但在老朽眼中,你還不配指示老朽。”


    衛飛龍淡淡一笑。


    “目前不是徒逞口舌之時,衛某若無自信,也不會輕率出口,既是尊駕不屑與衛某動手,這片棗林之內,我已安了天網地羅,你若能闖出,衛某決不相阻。”


    說時,棗林中微微可以覺察一片衣袂破空之聲。


    康風兵不禁心神微震,憑他極為敏銳的耳力,已覺察四外有人。


    智狐常柏呈麵色沉靜,目光緩緩移向四麵,默察形勢。


    嶽洋及賀束蘭諸女隱在一株巨大棗樹上,繁枝密葉中,已窺見參差林木中人影紛紛,一晃而逝。


    這些人中不少身法迅捷,落足無聲,不言而知,都是江湖能手,看來衛飛龍處心積慮,不讓一人漏網。


    忽聽康風兵縱聲大笑,道:“衛飛龍,恐怕今日遭劫的不是老朽,而是你們。”


    又道:“空言無補實際,老朽願領教衛教主卓絕武功!”


    衛飛龍頜首道:“康老師豪氣逼人,衛某佩服至極。”手掌一擺,即待搶攻出去。


    突然,常柏呈一朗聲道:“且慢!”說罷,慢步走向場中。


    衛飛龍口注常柏呈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呢?”


    常柏呈慢吞吞答道:“請問今日是混毆的場麵,抑或衛教主與康老英雄單打獨鬥呢?由你自定。”


    衛飛龍不知常柏呈話中含意,不禁一怔,答道:“此話是何用意?”


    “倘使混毆場麵,兵凶戰危,雙方若不拚至最後士卒一兵,勢必無法罷手,何況衛教主目前也無必勝把握!看來衛教主是中了江胥卒借刀殺人之計,令其勝可坐享其成,敗可除去心腹大患。”


    衛飛龍是顯然為常柏呈之言打動,不禁心神一沉,忖道:“一山不容二虎,此人之言誠然無虛。”然而表麵上他卻無動於衷,傲然一笑道:“單打出手卻是如何說法?”


    常柏呈道:“倘若康老師不幸不敵戰敗,我等自當束手就擒,衛教主若不勝……”


    衛飛龍大笑一聲,道:“你是想讓衛某網開一麵麽?要知衛某生平行事出手,若無必勝把握,決不貿然一試,你休做僥幸之想。”


    常柏呈冷冷答道:“康老師也不是無能之輩幸存之人。”


    正說著,胡瓜長臉,麵目如冰的怪人聞言電閃而出。


    嘴角噙著一絲陰森,鬼笑道:“鼓舌如簧,危言聳聽,老朽先斃你於掌下。”


    一掌“長風破浪”疾拍而出,立時一股冰冷澈骨寒罡應掌而出。


    常柏呈身形疾逾飄風.斜躍出兩丈,冷冷說道:“玄陰鬼君,你以為我不識你的來曆麽?你空在黎田嶺勤修玄陰寒罡多年,‘精促’‘氣海’‘帶脈’三處穴門,依然不能封閉自如,尚妄想與人爭一日之短長,豈不是自尋死路一條?”


    玄陰鬼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暗暗大驚道:“此人是誰?怎麽他竟會知自己武功護練不到之處。”心中一陣發怵,目光上下打量常柏呈,腦中思索此人來曆。


    康風風更自驚異常柏呈的才華,聽出常柏呈喝破玄陰鬼君三處穴門,是暗暗指點自己出手來取那三處穴道,可獲必勝,遂斜掠三丈,一落在常柏呈身前,怒目沉聲喝道:“沒你的事,還不與我退下。”


    此是作樣,常柏呈當即應了一身,落身退下。


    這時康風兵向玄陰鬼君微笑道:“老朽領教!”說時起身而上,右手一揚,拍了一招“金絲釣鼇”,迅如電火,拍向了玄陰鬼君的“氣海”穴。


    玄陰鬼君心中一驚,暗道:“這老鬼偷學了乖,我豈是這般等閑之人。”右掌一式“玄鳥劃沙”封向康風兵來掌,右手倏忽之間已拍出五式。


    康風兵一麵揮掌快攻,一麵卻以奇奧的身法閃避那玄陰寒罡。


    他那快攻的掌式中,招招不離玄陰鬼君“精促”“氣海”


    “帶脈”三處穴道,力勢沉猛已極。


    玄陰鬼君被逼得連連門招,掌勢一發即下,激怒異常。


    他在康風兵急風驟雨般一輪急攻之下,非但要連連護住自身三個要穴,而且玄陰寒罡也不能運用五成,隻仗著身法靈活,算是落了個平手。


    金管人衛飛龍目光凝在康風兵身上,留心默察他的身法。


    然而,智狐常柏呈卻用銳利的目光留心在他父女身上,衛英香忽向衛飛龍低聲問道:“爹,你看康風兵武功如何?”


    衛飛龍答道:“此人武功卓絕,現與玄陰鬼君對手似尚藏拙,不至必要時,他不會施展驚人武功……”


    說時,微笑了笑,又道:“但為父自信能勝得過他。”


    衛英香道:“爹可是施展金臂化毒曠代武學麽?”


    衛飛龍點點頭,麵色微變,低聲道:“為父方才約他同赴棗林,他竟毫不遲疑應諾,必是有恃無恐或暗有鬼計。


    香兒,你趁他們不注意時,潛入林內吩咐弟兄緊密戒備,他們隻要一路闖圍,立即萬弩齊發,不容一人漏網。還有,為父暗遣四鳥暗搜大利客棧至今未回,你瞧瞧回來了沒有?”


    衛英香點點頭。


    陣中突起變化,隻見康風兵長嘯一聲,長身疾外,雙掌化指,疾忽如風,手法忽上忽下,奇異無比,竟瞧不出他展出什麽武功。


    衛飛龍不禁心神猛振,大驚康風兵果然藏拙,不知他還有什麽出奇的武學,能再施展出來。


    原來康風兵所施展的正是“風雲八爪”,內中深髓已得六七,施展開來真個風雲變色。


    這一來吸引了全場雙方的能手,目注兩人舍生死戰。


    玄陰鬼君頓時被困在奇奧淩厲的掌影之下,心中大駭,頓生兩敗俱傷之念,不顧來爪,雙掌運足玄陰寒罡發出。


    隻見康風兵微笑一聲,斜身一側,讓開雙掌,突一翻右腕,並指點了過去,這一下對手亂了。


    玄陰鬼君竟讓不開來指,心中一顫,“氣海”穴已被點個正著,張嘴狂叫了一聲,一道血箭噴出,人也仰麵翻倒,滿地亂滾,功力悉被散去。


    常柏呈趕緊掠至康風兵身前,低聲說道:“衛飛龍必然出手,老英雄切勿讓他觸及你的身體。”


    說時,人又退後。


    果然,衛飛龍麵目一變,殺機畢露,向衛英香丟了一個眼色後,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康風兵。


    常柏呈立即一怔,追趕已是不及,倘追入林中遇上凶險,卻是如何,不禁心急。


    一刹那間,常柏呈倏轉喜容,他料定嶽洋必然迎接衛英香,眼前之事,定可轉危為安,心內大定,腳下偷偷地一寸一寸地移往了一顆大棗樹之後。


    衛飛龍一步一步逼近康風兵身前,他心存毒計,他預料康風兵等自己走近時,必定立展方才掌法,來擒自己右腕脈穴。這樣一來,非但正中衛飛龍下懷,而且料定他必喪生。哪知康風兵一聲大喝,雙掌“呼”的一聲劈山,一股沒胸氣流應手麵出,威勢奇猛。


    衛飛龍不禁大出意料之外,不敢硬接,身形斜移了三步。


    康風兵趁勢展開掌勢,漫天掌影猛厲罡風,逼了過去。


    金臂人衛飛龍毒計未逞,隻好迎擊,相距七尺,落空對掌,兩人身形兔起鶴落,功力悉敵,無分軒輕。


    繁枝茂葉中,賀束蘭忽向嶽洋一笑,道:“洋弟,當真郎心如鐵,竟忍心不見衛姑娘一麵,讓她傷心?”


    嶽洋雙麵一熱,道:“蘭姐,你還取笑小弟麽?”


    賀束蘭麵色一怔道:“洋弟,衛姑娘對你是一片深情。


    不可負她,我非是愛爭風吃醋之人,隻要你對得住我就行了。”


    嶽洋不禁大感為難。


    隻聽賀束蘭又道:“林中設伏,衛飛龍必定有毒計,欲將我奶父等一網打盡,隻有你能化險為夷。”


    說時示意六婢動手清除。


    六婢領命,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二十丈方圓之內清除幹淨。


    賀束蘭催促嶽洋快去。


    嶽洋心內暗歎一聲,飄身落地,忽見衛英香急掠入林,將人皮麵具取下,迅疾迎上前去。


    林中光線暗淡。嶽洋身形如電,衛英香隻覺勁風撲來,心方一驚,人影一閃,自己雙腕已被捉住。


    隻聽一聲極熟悉的口音:“衛姑娘!”


    她那雙眸於本露驚駭目光,及至瞧清麵前立著的正是她朝思暮想,夢魂以係的嶽洋。


    “是你!”衛英香喜極莫名,一雙星眸,不由流下兩行珠淚。


    嶽洋道:“正是在下。在下知道令尊與姑娘是為我而來的。”


    衛英香連連搖頭,幽怨無比地答道:“你知道我對你的一片心意麽?我怎麽會讓爹爹害你呢?”


    “但令尊卻是不會放過在下的。”


    衛英香默然無語。


    嶽洋又道:“姑娘,眼前勢如水火,兩不相容,在下勸你不如及早抽身,免得玉石俱焚。”


    衛英香淒然一笑道:“你勝不了我爹,與他對拚隻會凶多吉少,你抽身遠走,不是更好麽?何必將廣成二寶據為己有,把自己卷入是非的漩渦中呢?”


    嶽洋說:“姑娘也認為廣成二寶是在下取了去麽?”


    “難道江湖中的傳言是空穴來風不成?”衛英香目光中顯出疑惑之色。


    嶽洋點點頭,說:


    “確屬空穴來風,無稽之談。”


    衛英香道:“既是如此,你隨我去見爹爹,與他解釋這一場誤會,必可化幹戈為玉帛,免得你受屈。”


    “那倒無須。隻要姑娘傳令撤去林中伏哨,在下自有化解之策。”


    衛英香自從奉命於桂林離開嶽洋,不久返回,發現嶽洋已然離去,不禁哀怨欲絕。詢問店夥,才知老道與羅泰三凶之事。她想,嶽洋此去,顯然已插手是非之中,遂滿懷惆悵地下了會仙樓,返回雪蓮教總壇。


    不久,即得知江湖傳聞廣成二寶為一俊美少年及老道得去。此後,又聽說俊美少年與賀束蘭廝守在一處,不言而知,這個俊美少年定是嶽洋。


    自此以後,衛英香一直悶悶不樂。其父決定不與賀束蘭這方結盟,而與三元幫勾結,一意北上,奪取廣成二寶。


    這樣一來,衛英香私願可償,芳心欣悅無比,然而如今見得嶽洋,卻覺滿腔心事無處傾吐。


    此刻,嶽洋命她矯命撤出林中埋伏,不禁無能拒絕,嫣然一笑,點頭道:“你在此處等我?”


    嶽洋道:“姑娘隻速去速回,在下在此守候就是了。”


    衛英香嫵媚一笑,即刻離去。


    常柏呈在暗中瞥見,心中慨歎道:“‘情’之一字,乃至於斯,不勝浩歎!”他正暗自感慨,突見嶽洋來到身邊,便說道:“嶽少俠,衛飛龍武功卓絕,康老英雄非是對手,你去替下康老英雄,千萬不可讓衛飛龍觸及身體,此處之事由我來應付。”


    嶽洋不禁一怔,道:“過一會兒,倘若衛英香回來了……”


    常柏呈微微一笑,道:“少俠隻管放心,老朽誤不了事,包在老朽身上,還你一個衛姑娘就是。”


    嶽洋俊麵通紅,取出麵具戴上,一鶴衝天而去。


    常柏呈立即拔上樹梢,與梅兒密語了數句,梅兒含笑應命,縱身而杳。


    且說衛英香一入林中,陰暗處突地竄出一個生性鷙猛,背闊腰寬的大漢,軀身與衛英香施禮。衛英香見是大舵主,問道:


    “四鳥回來了沒有?大舵主,教主有命.林中埋伏撤回襄陽待命。”


    大舵主似是不信。


    衛英香見狀,故作冷笑道:“我可把令傳到了,誤了事可不怪我!”


    大舵主答道:“屬下怎敢,隻是尚未見四鳥返轉,深恐其中有變。”


    衛英香道:“正因如此,教主才采取欲擒故縱之計,讓康姓老賊逃去,我等暗暗跟蹤,在他身上找出廣成二寶下落。”


    大舵主一拍自己腦袋:“屬下糊塗,怎麽沒想到這一層呢!”


    急急轉身馳入林中,接著傳來嗚嗚低沉的聲音,這正是命令伏兵撤退的暗號。


    衛英香暗道:“如果爹爹怒我矯命,不知要受什麽罪。”


    想著,不禁一聲長歎。


    衛英香正暗自思忖,忽聞身後響起一聲甜甜的語聲:


    “衛姑娘,別來無恙?”


    衛英香不由一驚,雙掌護胸,旋身注目來人,隻見梅兒笑盈盈立在麵前,搶先發話道:“衛姑娘,我家蘭姑娘欲見姑娘,請勿見卻。”


    衛英香不禁妒火中燒,玉容立變,雙掌一引,即待出手。


    “姑娘不可誤會.嶽少俠未曾忘情姑娘,桂林一別,至今念念不忘。我家蘭姑娘心胸寬宏,意與衛姑娘共事一夫,但不知姑娘心意為何,特請姑娘一見。”


    這幾句話,字字震動衛英香心弦,暗感嶽洋至情,不負芳心默許,又恐梅兒有詐,不禁猶豫不決。


    梅兒正色道:“請姑娘見信,梅兒若有一字為詐,日後必遭雷擊。”


    衛英香見梅兒神色莊重,不似偽詐,遂道:“請姐姐引路!”


    梅兒嫣然一笑,牽住衛英香皓腕,疾掠而去。


    陣中形勢突變,衛飛龍與康風兵生死並拚,片刻,兩人已拚了百十招。


    衛飛龍見久戰不下,不禁殺機萌動,手法立變,指點掌揮,不帶半點風聲,出手部位更是讓人意料不到。


    康風兵心神一驚,馬上變招換式,“風雲八爪”從容拆打。


    衛飛龍全身貫注康風兵“風雲八爪”的變化,想從其中瞧出破綻,迅攻猛擊,以收斃敵效力。


    要知這兩人都是武林頂尖、內外兼修的高手,誰也不能在片刻擊傷對方。


    這時,嶽洋已現身場邊,突然,林梢捷迅如飛鳥般瀉落二十餘人,為首一人大喝道:“衛飛龍,我隻道你龜縮在蒼梧總壇不出,如今可是天奪其魂,我們這筆帳,到今天總該到了結的時候了吧!”


    來人正是七星使者陸丘明。那二十餘人,都是武林高手,其中尚有一個麵相陰冷少年,立時,將衛飛龍團團圍住。


    衛飛龍、康風兵身形一分,住手不攻。隻見衛飛龍陰惻惻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釜底遊魂!”


    陸丘明哈哈大笑:


    “衛飛龍,你才是涸澤之魚,已經離死不遠!”


    衛飛龍冷冷一笑。


    “且莫誇口,稍時勝負之分再說也不遲。”他口中雖說這麽強硬,但內心卻惴惴不安;暗自思道:“香兒怎麽還不見運轉?陸丘明又是怎麽闖入棗林的?莫非他們均遭了毒手不成?”說時,身形疾動,一雙金臂錯攻而出。


    陸丘明虛空揮出一掌,倒躍七尺,大喝一聲,道:“且慢!”


    衛飛龍驚得一怔,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呢?”


    衛飛龍話音剛落,陡地,那麵日陰冷少年斜竄而出,向衛飛龍撲去。


    兩股冷風襲來,衛飛龍冷哼了一聲,身形疾轉如屯奇妙無比地進了開去。接著,右足一點,衝霄拔起,落於三丈開外,目露狠毒之色,厲聲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一擊不中,已是激怒於胸,大喝道:“少爺未盡興,逆賊,今日棗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他那請秀的瞼上布滿殺氣。


    嶽洋暗中一拉康風兵,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康風兵與嶽洋迅疾離去。


    到得林中,隻見賀束蘭諸女與常柏呈靜立守候,梅兒懷中抱著昏迷不醒的衛英香衛姑娘。


    嶽洋大驚道:“梅姐,衛姑娘這是怎麽了?”


    梅兒嫣然笑道:“你別急,她隻是昏了過去,一會兒就醒。”


    嶽洋望了常柏呈一眼,隻見他微笑不語,暗歎一聲,遂引眾人離開棗林。


    途中,嶽洋暗問常柏呈,衛英香何由昏迷不醒。常柏呈隻藏頭露尾地說:


    “咱們到了地頭再說!”


    嶽洋一賭氣,再也不問。


    黃昏日落,晚霞由燦爛轉向平淡,漢水支流岸邊,靜寂無人,連天葦蕩中隻見水鳥逐飛,不見一隻漁舟。


    康風兵道:“賢侄,這就到了麽?”


    嶽洋道:“由此處乘舟,從葦叢中水道進去不到五裏,就是喬奐祥所居小洲。可今日怎麽不見一隻漁舟,連洲上炊煙也無,這情形中有點奇怪。”


    賀束蘭道:“你記準就是由此處乘舟而入麽?”


    “小弟自信記憶不差。臨行之時,喬奐祥鄭重囑咐,到此定有漁舟相候。雖然小弟離洲不由此道,但同喬奐祥來時路線卻是此處。”說時麵現不安。


    說話間,葦叢中“刷拉”一聲,衝出一條小舟,操舵之人正是相隨喬奐祥多年的喬武師,當即小舟傍岸。


    喬武師上岸,目露憂容,道:“嶽少俠,如不是聽你口音,在下絕不敢出見。無奈家主人已被人擄去。”


    嶽洋不禁麵目一變。


    “喬武師,你可知是何人所為?”


    喬武師搖首道:“在下去襄陽采買日用什物,不想返轉洲上時,發現屋內空無一人,而且洲上漁民十餘戶亦沒有了。”


    “你怎知被人擄去?”


    “所幸島上有一漁夫未被盜黨發現,是他在蘆葦中窺見。”


    常柏是忙道:“事不宜遲,我等速去瞧瞧賊人有無留下蛛絲馬跡,由此來推判賊人的來曆。”


    十餘人均踏入小舟,緩緩駛入蘆葦叢中向小洲而去。


    一個時辰過去,舟抵洲畔,隻見洲上黑漆漆地一無燈火,隻聽蔽江葦蘆叢中微風瑟瑟,意境淒涼。


    嶽洋踏人喬奐祥所居,“刷”的一聲點亮一火焰,一室頓明。


    發現室中諸物擺設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格鬥跡象。


    常柏呈緩緩移國掃視了一眼,踱人鄰室查機,依然未發現有可疑的線索留下。突然深深嗅了一嗅,目中神光一亮。


    “有了!”


    康風兵道:“常老師,可是尋出了線索?”


    “喬奐樣等人均是被人用迷香迷住,才挾擄而去,所以未曾拚搏。”


    “賊黨是什麽來曆?”嶽洋憂急之色未減,又道:“常大俠何以認定是受了迷香所製,被人擄去?”


    “室內尚存餘一絲異香氣味,乃因賊人用藥過重,一個時辰之後仍有殘味。”


    說著,略略一頓,道:“如常某所料不差,賊人來曆如非天螟嶺中鳳彬餘黨,則必定是內方山木龍子。”


    嶽洋道:“顯然是申鳳彬手下所為。申鳳彬與喬奐祥宿怨難解,喬奐樣一舉一動他無不了如指掌,除了申鳳彬,哪有人知喬奐祥在這隱秘小洲上置了產業?”


    常柏呈道:“少俠所言固然有理,但恐井非如此。要知三元幫匪徒見申鳳彬未曾趕往夏口,心知申鳳彬已是凶多吉少,又趕回搜索喬奐祥居宅,發現屋空無人,不言而知會料出申鳳彬遇上了什麽事?申鳳彬在三元幫並不重要,有他不多,無他不少,何況他們知道申鳳彬與喬克彬有私仇結怨。目前三元幫正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利害權衡之下,決不致於為了他申鳳彬一人勞師動眾再樹勁敵……”


    嶽洋煩躁不安道:“那麽,常老師認定是誰所為?”


    常柏顯微微一笑道:“毛病就出在長悅賊禿身上。長悅賊禿身懷重要機密,木龍子決不容其泄漏,既然木龍子聽命峨嵋,自然與三元幫打成一氣,有密切勾結,不然長悅賊禿何能與申鳳彬搭在一處……”


    賀束蘭聽得胸中疑雲頓釋,柳眉一挑,目注嶽洋道:“哪個是木龍子?哪個是長悅賊禿呢?”


    嶽洋與常柏呈相顧一怔,知說走了口,常柏呈笑了一笑道:“蘭姑娘稍安勿躁,稍時少俠自會在姑娘麵前稟明一切。天色已晚,諸位將就在這宅中安行一晚,常某與少俠現要去洲上察視一下。”


    “我跟著去不行麽?”


    常柏呈突躍至賀束蘭身側,附著耳旁低語了一陣……


    這情形瞧得嶽洋隻顧皺眉,不知他又在弄什麽鬼計。


    隻見賀束蘭滿麵通紅,低頭含笑,不勝羞赧。


    兩人疾掠出去。


    洲旁河岸一株垂柳之下,常柏呈與嶽洋相對麵立,隻聽常柏呈道:“依目前情勢發展來著,如弓在弦,不得不發。眼下急務,莫過於趕往內方山解救丐幫人物。少俠此去,勢必與蘭姑娘等人同行。如若同行,少俠來曆不言自明,為她所知。”


    “這又有何妨?在下不想對她永遠瞞著我的來曆。”


    常柏呈低聲一笑道:“少俠之言差矣。老朽以為,此舉卻有極大的關係?”


    嶽洋驚詫異常。


    常柏呈又道:“少俠須知玄陰鬼君與康風兵相拚搏時。


    康風兵所施展的武功正是玉鍾島絕學‘風雲八爪’,那麽,康民兵出身無疑是玉鍾島,其主人也必是少俠在關外碣石山所見的赫連燕候。更可驚的是,少俠的新婚夫人不是姓賀,而是複姓赫連……”


    嶽洋聞言,隻覺五雷轟頂,心神大震,額角泌出豆大汗珠。他哪裏科到自己竟與師門大仇之女相愛成婚!日後恩師知道,如何是好!


    常柏呈深知嶽洋此時的心意,微微笑道:“少俠不可如此存心。要知令師之仇是項秋居士,並非赫連燕侯父女,此乃火山噴發陸沉所致,是以常某為少俠慶幸,不必耽憂。”


    嶽洋大詫道:“常老師既說此話,必有高見,務請見告在下。”


    “赫連燕侯膝下隻有此一女,珍愛異常,少俠是他愛婿,豈會不被器重?日後就在少俠身上遏阻他雄圖中原,霸尊武林之欲。此事說來容易,做卻極難。他功力高絕,逞勝好名之心自是極強,但以少俠與蘭姑娘機智,不難如願以償。”


    “常老師是要在下向蘭姐吐出真實來曆,使蘭姐與在下同心一致,消除武林禍劫麽?在下看來,倘若如此,定會使蘭姐與我立即反目。”


    常柏呈搖首一笑。


    “少俠如不吐露真實來曆,將如何同赴內方山?倘少俠又私自不告而別,蘭姑娘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憤怒羞愧必激使性情大變,則武林禍首將落在少俠身上……”說著,附耳低語一陣。


    嶽洋隻感麵上一陣發熱,緩緩低下頭去,道:“常老師立意至善,無奈過於遲緩,隻恐寧千等人命在旦夕。”


    “少俠話雖不錯,但有道是若欲攘外,必先安內,天下事欲速則不達。少俠任重道遠,能無如履薄冰之感麽?”


    嶽洋暗道此話不錯。接著,常柏呈又說:


    “衛英香姑娘,亦望少俠善加處置。蘭姑娘之意,可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嶽洋不由漲紅了臉,急道:“這如何使得?在下受殘叟死前重托,求在下剪除衛飛龍,在下應諾。哪有既娶其女,又殺其父的道理?萬萬使不得。”


    常柏呈正色道:“少俠如信得過常某,就依常某的話去做。常某自有兩全之計,必不使少俠為難,否則,常某將從此抽身遠去,誓不過問武林是非。”


    嶽洋見常柏呈出言斬釘截鐵,毅然以去留為要挾,不禁大感意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措詞。


    隻聽常柏呈長長歎息一聲道:“世有伯樂,而後才有千裏馬。常某自負才智過人,但武功卻差。初出江湖,嚐欲存心輔佐一雄心萬丈,武功卓絕之人以成武林霸業。然而久而久之,常某逐漸心灰意懶,看穿世道人心,與其說世人心險,勿寧謂江湖人心術更險,此後托身野人山之舉更是迫不得已之舉……”


    說到此處,常柏呈忽現黯然之色,又道:


    “昔年身受令師救命大恩,急思圖報。雖事後知令師俠名,卻還不知令師心性為人。待常某確知令師是一豪氣於雲,義薄雲天的武林俊才時,豈料噩耗傳來,使常某扼腕歎之。


    ……如今,少俠乃令師傳人,令師既東遁海外,留下少俠隻身艱難重負,常某為感令師,也感於少俠知己,能不竭盡所能,為武林蒼生之福一盡心力?”


    嶽洋深為常大俠之言感動,長施一禮道:“在下知罪了,謹領尊命。”


    二人正傾心交談,忽聞賀束蘭嬌呼道:“洋弟……”常大俠忙道:


    “少快快去,常某還須與康老英雄一敘雄圖。”


    嶽洋轉身離去。


    兩廂一室,紅燭高燒,錦羅帳下臥著一對璧人賀束蘭與嶽洋。


    燕好之時,嶽洋忽低聲喚道:“蘭姐……蘭姐……”


    賀束蘭見嶽洋神色莊重,不禁一怔,答道:“你可有話要說?”


    嶽洋點點頭。


    “正是,但小弟深恐一語即出,蘭姐將棄我而去,為此不勝耽優!”


    賀束蘭嫵媚一笑,道:“癡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怎會棄你而去,天大之事你我亦應共同承擔。”


    嶽洋微歎了一聲,將自身來曆詳細說出與賀束蘭。


    賀束蘭先是一驚,繼又一陣嬌笑道:“其實你就是不說,姐姐也揣摩出大半。你那人皮麵具,便可揭破你的來曆。姐姐我的來曆,你可知道麽?”


    嶽洋點點頭。


    “蘭姐,你並不姓賀,而是複姓赫連氏……”


    賀束蘭媚極一笑。


    “你既知道就好了。其實我爹並非你師之仇。當年項秋島主與我爹已是麵和心不和,對被陷在玉鍾島之中原人物,我爹亦有過一番維護之德。玉鍾島陸沉前一日,我爹與玉鍾島主不知為了什麽爭吵不休,幾欲反目相拚,我爹一怒之下,攜著我等遷往別島而去。”


    說著,目露憂客道:“我爹一身絕學,自負非常。此番而來中原,壯心雄圖不言而知。隻恐我爹難為你我之事,就批罷手。”


    嶽洋展齒一笑道:“令尊愛你珍如生命,也難說今後不會改弦易轍,收斂萬丈雄心,重做打算。”


    “但願如此!”


    兩人互傾肺腑之言,枕席之愛,逾於往常。正是:說不盡山盟海誓,道不完綿綿情話,不覺時已四更。


    驀地——


    窗外忽生落足微聲。嶽洋耳目聰靈,聞聲驚道:“不好,窗外有人?”


    嶽洋忙整衣一下床,背上一對“紅焰烈火”劍。


    這時,忽聽康風兵大聲呼喊:


    “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還不束手待縛。”


    另一人朗聲哈哈大笑。


    “無知老賊,憑你也配。”


    嶽洋不禁一怔,忙手掌一揚,推開窗頁,穿身而出。


    隻見群雄已然驚醒,圍作一周。場中康風兵展出曠世絕學“風雲八爪”,漫天掌影拚搏一位俊美少年。


    這少年一支劍寓速於緩,劍訣一引,劍隨身走,但見芒影流轉,寒星銀花,驚虹掣電,身形奇詭。


    一時之間,康風兵竟無法逼進一步那俊美少年。


    康風兵突發出一聲長嘯,猛長身拔起,一個神龍掉尾,猛撲而下,雙掌運出全力,以泰山壓頂之勢,當以罩下。


    少年隻感一片強猛罡勁,重逾萬鈞,壓下身來,氣血翻逆。


    少年暗道:“我命休矣!”


    忽聞嶽洋一聲喝喊:


    “且慢!”雙掌猛展彌勒神功震字訣,電射而出,單臂迅如電光石火一拉那少年,把其挾住即回。


    隻見嶽洋挾住那少年道:“趙兄,你怎會來到?”


    來人正是趙林。


    趙林驚魂甫定,瞧清救出自己之人乃是嶽洋,大喜。


    “是嶽賢弟麽?”


    康風兵走了過來,微笑道:“原來這位少俠是嶽賢侄知友,老朽還以為木龍子派來匪徒呢,多有得罪。”


    趙林忙躬身道:“不敢。晚輩趙林,請問老前輩大名。”


    康風兵哈哈大笑:“老朽康風兵,諒你們二人闊別已久,定有許多話語,盡請開懷敘談。”


    趙林目露猶豫之色。


    常柏呈見此,遂道;“康老英雄,我們別再打擾他們二位啦!”


    康風兵恍然明白趙林有話要避著自己向嶽洋吐露,哈哈一笑,手掌一揮,群雄隨他魚貫入室。


    嶽洋笑道:“常老師是家師朋友,心思慎慮,智計無雙,趙兄敢莫是暗驚心意被人窺破了麽?”


    趙林大為放心,慨然點頭道:


    “既是令師至友,那就不妨事了。賢弟,你可知我倆在雲霧山所遇之黑衫老者,就是令師麽?”


    嶽洋黯然歎息。


    “乃是事後知情。想不到家師傷心往事,隱秘若此,小弟每一念及此事不禁雙眼淚下,痛思恩師。”


    趙林又說:“那時,愚兄趕往吳江與家師上壽,不想第二日令師光臨敝處。豈料與家師晤談,甚是投機,臨行之時,令師交愚兄一支鐵匣,命愚兄再出江湖時,務須尋著你,麵交不誤。令師又說,他行將海外遠遊.返回中原之期,少說也要一年半載,說不定亦從此不回,望你切切照匣中之意行事。江湖傳聞廣成二寶為賢弟所得,賢弟之名,如日中天。愚兄輾轉尋來,途中救得一位病重女童。


    女童說她與眾人為一群蒙麵黑衣大盜所擄,隻因她有病在身,匪徒不防,被她逃走,脫險後,病重體弱倒在途中,被愚兄救起。她說,居在此洲上,尚有一老祖父外出捕魚未歸,所以背負她來此,不想竟遇上賢弟。”


    說時,取出鐵匣交與嶽洋。


    嶽洋接過,並不打開,卻問趙林:


    “那小女孩是在何處為兄所救?”


    “是在荊門縣郊外。”


    嶽洋急回頭呼喚常柏呈,喜不自禁將趙林所說之事,重述了一遍,並說:


    “此事分明是內方山木龍子所為。”


    常柏呈微笑道:“與常某所料不差。不過,還須從長計議,兩位請入廳一敘。”


    入廳之後,嶽洋一一把群雄介紹給趙林,分賓主落座。


    嶽洋則趁機避入靜室,打開鐵匣。


    匣內留有兩冊蘇雨山手繪彌勒神功及軒轅十八解圖解,並附一紙手諭,鄭重囑咐嶽洋處處以替武林蒼生造福為念,毋以小善而不為,勿以小惡而為之……


    語重心長,感人至深。


    嶽洋看完後不禁潸然淚下,眼前一陣模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俠骨風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武陵樵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武陵樵子並收藏俠骨風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