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一間靜室中,衛英香支頭憑窗外眺,芳心落寞寡歡。


    她對嶽洋情有獨鍾,亦曾花燭成禮,但嶽洋在交拜過天地後,僅交談數語,非但未與她合巹過,而且從此就未見其人,賀束蘭及隨身八婢在監視她,不得出室找嶽洋,這怎麽不使她芳心大傷呢?


    她根本就不知嶽洋何故不見。隻聽說他在勤修武功,但怎能使她相信,問賀束蘭,賀柬蘭也隻微笑不語。


    最令她愁腸百結的,就是常柏呈所言衛飛龍並非親生之父,卻是血海大仇,這也很使她苦惱。


    最後,她打定主意,嶽洋總會與她見麵,那時再詢間真情。


    窗外翠柳垂拂,撩起寸寸愁思,勞心惆悵禁不住漫歎一聲。


    忽窗外起了一陣急亂腳步聲,不禁轉目凝望窗外。


    隻見一雙人影先後進入。


    身後那人卻是金臂人衛飛龍,不禁柳目一展,立了起來,口中欲出聲叫爹,但不知怎麽卻不能叫喚出來。


    衛飛龍見衛英香目注自己,似要向他捕捉什麽似地,心中不由大為驚詫,心中感到疑惑。


    “香兒,你不認得為父了麽?”


    衛英香剪水雙眸滿含幽怨之色,淺然一笑道:“哪有不認得之理,我是想問一問你當年往事。”


    衛飛龍隻道是愛女受了人家暗算,神情癡呆,心中大為憂急,及至衛英香說話不似從前那樣恭順,不禁驚得倒退了一步,道:“香兒,你想問什麽?”


    衛英香低歎一聲,道:“昔年歲暮臘寒,在一個漫天飛雪的深夜……”


    衛飛龍心神大震,怎麽這事她也……


    隻聽衛英香又說:“山東日照縣蘇家村上,可曾出手傷害八條人命麽?”


    衛飛龍麵色大變,反身掠出室外,不敢再回來。


    衛英香忍不住喚了聲:“爹!”


    衛飛龍在室外聽見衛英香呼聲,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為父當年誤殺,至今仍是內疾,悔恨不已,為恩為仇,全憑你了!”


    說完,身形一晃無蹤。


    衛英香忍不住悲從中來,眸中珠淚斷線般湧下。


    康風兵勸道:“姑娘不必傷心,此事老朽亦是不明,日後可詢問常大俠詳情,再作計議不遲。”


    室外人影一閃,嶽洋已現身室內,打量了兩人一眼,十分驚詫。


    “衛飛龍呢?”


    康風兵道:“剛才業已離去,諒他也走不了多遠。”


    嶽洋道:“此人豈可輕易讓他離去,我去追回!”


    衛英香忙道:“洋弟,讓他去吧!恩怨尚難分明,不論如何他對我總有一番撫育之恩,總是我的父親嗬?”


    嶽洋默然長歎一聲,暗暗內疚有負殘叟之托,隻有他日徐作良圖了。


    常柏呈走了過來。


    “派往內方山之人業已返來,據雲丐幫寧千已遵常某所傳少俠之命,暗伺不動,專候少俠趕去。”


    嶽洋麵現誠摯笑容,道:“在下年少識淺,一切皆由常老師作主,他們偵出木龍子一些眉目了麽?”


    常柏呈微微一笑:


    “派赴襄陽丐幫分堂門下已全軍覆滅,木龍子怎會不知情。我等此去,若不經一番狠烈拚鬥,就是一場撲空。”


    嶽洋麵色微笑道:“你是說木龍子會挪窩兒嗎?”


    “常某有此預料,但不敢斷定。此地事情已了,我等不如立即趕赴內方山,營救丐幫弟兄。”


    孤洲之上人數眾多,太過惹眼,他們決定三三兩兩分批動身。


    經此一役,三元幫首魁斷臂傷身,震驚江湖。


    內方山廣袤數百裏,危峰插雲,古木蔽空,罕有人跡。


    福壽寺孤處於一座危峰之中,三百丈峭壁,寺隱隱於參天古木中,隻露出一角紅牆,通路僅靠一條附著絕壁的羊腸小路,仰麵見雲:俯望不知所終,一失足必粉身碎骨,驚險萬分。


    第三日清晨,雲霧籠罩著內方山境,似夢一般若有若無。


    深林密莽之中,隱隱可見幾條人影穿飛而過,朝福壽寺方向,疾如電光石火般飄來。


    到得危峰之下,盤山羊腸小道蜿蜒於懸崖絕壁之間,隱約可見。


    嶽洋向常柏呈輕語道:“福壽寺地處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我等如全數犯險登山,中途遇伏必有傷亡,不如在下一人先行,一待到得大明,在下再以長嘯相引。”


    常柏呈道:“少俠多加小心為是,我等隻在此相候。”


    又聽寧千語道:“屬下有意相隨,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丐幫信守神龍獅虎紫銅令,蘇雨山己將之授予嶽洋,故丐幫弟子等以長老之劄,無人敢違。


    嶽洋見寧千說出此語,忙道:“不妨事!”


    聲落人出,山口上刹時現出嶽洋那英姿颯爽的身形.


    他肩負一雙“紅焰烈火”劍,弓身上拔,疾如彈九星射,一口氣拔上三十丈高下,身形一落,腳尖方始點在石級上。忽聞頭頂一聲陰森森的冷笑傳來,刺耳心驚.


    嶽洋機警無比,知笑聲之後必有暗器襲來,兼且頭上已生出破風疾嘯之聲,急切中嶽洋瞥見絕壁上有一株小樹,當下不暇思考,點足斜飛而出。


    這株小樹少說也有十來文遠。嶽洋身法玄奇,中途身化蒼鷹展翅,兩足交互一端,激射而出,右臂疾伸,一把抓住樹幹,定住了身形。


    在這同時,一塊巨大山石落在方才落足之處,一聲大響,穀鳴山應,裂成數塊小石,滾落而下。


    嶽洋嚇得打了一個寒噤。


    時間相距隻有分毫之差,如嶽洋起身稍遲,定為這塊巨石以泰山壓頂之勢擊中,真是險到極點。


    嶽洋盤身樹上,目光飛掃山道上,隱隱隻見一麵相狠鷙的五句老者由山崖隙縫中探首下望。


    原來那老者以為嶽洋難逃險境,不禁探出頭來觀望。


    豈料一時忽疏大意,種下了他殺身之禍。


    嶽洋朝那老者哼了一聲,疾伸右掌,倏運彌勒神功“壓”字訣推去,潛力湧動。


    老者一心探視嶽洋死還未死,一顆頭顱尚未縮回,猛感一片如山氣勁壓來,心神一顫,竟回縮不及,頭顱撞在絕壁上。


    隻聽得半聲慘叫,血濺漿飛,一顆頭顱立時化作一堆爛泥,身形倒栽墜下山穀。


    嶽洋曲肢弓體,身如離弦之箭,登在石級上,往下掠去。正行之間,山道轉折處轉出一個青衫老叟,龐眉虎目,皓首銀髯,右手執一奪目長劍,用一雙寒目凝視著嶽洋。


    “來人止步。”那人大喝道.


    聲音宏亮,震人心魄。


    嶽洋不禁一怔,刹住身形,仰麵上視,哈哈大笑。


    “十六名刹,任人瞻仰,何故阻攔在下登臨?”


    老者麵寒似冰,道:“少年人怎的如此不誠實?你明明是有為而來,怎麽說是瞻仰佛寺,老朽是好騙的嗎?”


    “不論在下有無所為,請問這山是你老人家私有的一嗎?”說時又跨上了五級。


    老者麵色一變,長劍疾揮而出,喝道:“站住!”


    森森劍罡如寒光匹練,迎麵揮落,嶽洋感覺寒氣逼身若割,心知這老者劍術卓絕,朗聲大笑,道:


    “在下得入寶山,豈可空手而回?老人家何以如此不近情理。”


    “要上山不難,你隻要接得在下七劍,任你登山!”


    “這樣說來。老者是非要逼在下動手不可了!”


    “不錯!”老者斬釘截鐵地答道,儼如天神一般。


    嶽洋歎息一聲,道:“如此在下隻有勉為其難了。”


    “老夫已久絕意江湖,避居深山,這次受人之托,終人之事,非是老關有意相阻.瞧你根骨人品無一不好,實是練武絕好人才,傷在老夫劍下,未免可惜,不如退下山去。要知老夫神劍不出則已,出必傷人。”


    嶽洋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


    說時,他已打量好形勢,隻見這老者立身之地,為山道轉折處,足有五尺方圓,搶攻而上,必先占有利地勢方可施展手腳,與他拚擊一番.


    老者虎目炯炯,神光逼視,留意嶽洋一舉一動。他知武林人才輩出,後生可畏,凝視嚴加戒備。


    “看不出你傲氣得緊!”


    嶽洋道:“此乃形勢所迫,不得不爾。豈有自損師門威望之理?老人家,你何苦要助紂為虐呢?”


    “虐”字出口,右臂疾抬,“嗆啷啷”龍吟過處,一道紅光衝天拔起,劍氣襲人。


    老者不禁囈了一聲,兩道目光逼視那劍上。


    嶽洋見老叟情狀,道:“老人家莫非識得此劍來曆麽?”


    老叟倏地麵色一沉。


    “此劍名紅焰烈火劍,雌雄成對,乃老夫好友西天目山煙波釣徒夫婦所有,怎麽被你偷來?”


    嶽洋劍眉一挑,怒氣滿麵。


    “閣下若大年紀了,怎的出言竟如此輕率?在下豈是鼠竊狗盜之輩!不錯,此劍正是煙波釣徒夫婦所有,卻被猿公劍盜來。猿公劍自甘墜落,與木龍子狼狽為奸,數日前,已在在下手中斃命!”


    老叟不由一愕,冷笑道:“就算你所說是實,那也是另外一回事。老夫昔年身受木龍子之恩,此番應邀而來,受人之托自當終人之事,想要上山萬萬不能!”


    嶽洋朗朗大笑.


    “如在下接得你七劍呢?”


    老者聞言不由怔住,忖道:“這小娃兒年紀輕輕,雄心萬丈,不可一世,正是血氣方剛之年,但能抵得老夫七劍之人,當今武林中尚不多見。小娃兒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若不令你見識見識老夫奪命連環三劍……”


    想到此處,老者冷笑道:“話不要說得太滿了,巨待老夫七劍之後,你若能安然無恙,再說不遲。”


    “話可是你老人家說出的,可不是在下說的啊!”


    老叟大喝一聲道:“退!”


    掌中劍一式“一柱攀天”由上而下揮出。


    看起來這一式劍招平凡已極,哪知事實卻正相反,嶽洋隻覺為一種狠厲的無形潛力撞得身形晃了兩晃,幾乎失足斷壁之下,不禁大驚,左掌忙施展“彌勒神功”卸字訣,往外一引,將逼來劍罡化於無形,身軀才站得住。


    老叟麵目一變,不由一震。


    “怪道這小娃兒如此自負,果然有兩手,真是不俗!”


    接著,老者振腕又疾出一式“斷弦琵琶”,沉聲大喝道:“你再接老夫一招……”


    這一招更是玄詭淩厲,隻見劍起處隱有似斷若續的銀虹,不絕如縷,滾滾逼來,威勢駭人。


    “小娃兒,趕緊退下崖去,老夫不追擊於你,如若妄想問山,休怨老夫我心狠手辣!”


    嶽洋已知老者劍術卓絕,一心想挨過這七招後,再用話把老叟扣住,使他無顏再助紂為虐。


    他已打定主意,乃微笑道:“隻怕難如你老人家之意!”


    說著,右手劍振腕飛出一式“玄天七星”劍法中一招“天璿地璣”迎出,左掌暗暗地隨劍式壓去。


    這“玄天七星”劍法,乃曠代絕世之學,蘇雨山習成後尚未一用。今日嶽洋展出此法,宛如長空殞石,遮天匝地,劍嘯嘶嘶,破空而去。


    兩股劍罡一接,老叟猛感手臂巨震,氣血翻騰狂逆,身形為巨大潛力一壓,踉踉蹌蹌撞至崖石之上。


    雖然如此,老叟急起三式“奪命連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使嶽洋無還手之力,退下崖去。


    老叟把握的時機極準,趁著嶽洋劍勢掌力已呈強弩之末猶未換式之際,還擊猛攻,如排山倒海。


    嶽洋不料老者有此絕招,立身之處又極難展開手腳,雖迅忙變式迎去,卻已不及,被那劍風逼得身形一浮。


    “哎呀!”


    隻聽一聲驚呼,嶽洋身形倒翻而出,由半空向崖下摔去。


    嶽洋身形尚未慌亂,急吸氣提身,欲變七禽身法,正在此時,突感身形一震,被一個軟綿綿嬌軀抱住,仰麵看去,卻是何鳳兒。


    原來峰下之人懸心嶽洋獨自一人前去,惟恐萬一有失,援救不及,抱憾終身。特別是幾位女俠,最是放心不下,個個心神忡忡,望著嶽洋拔登而上,身形忽隱忽現,無不提心吊膽。


    方才一塊巨大山石瀉落而下,穀鳴山應,賀束蘭不禁驚呼出口,心跳不已,忙轉口朝智狐望去。


    “福壽寺隻有這一條通徑麽?”賀束蘭問道。


    言下之意,若有別徑可行,不欲由嶽洋獨身涉險。


    智狐雙眉一皺,搖搖頭。


    “依常某所料,恐無別徑可擇。匪徒借地形天險,故而有恃無恐。不過蘭姑娘請放心,嶽少俠福澤深厚,有驚無險,包在我身上,事畢之後,還你一個活蹦鮮跳的嶽少俠來。”


    賀束蘭聞言滿麵緋紅,白了常柏呈一眼,暗罵:“貧嘴!”


    正在此際,忽地一聲慘叫嫋嫋而至,賀束蘭不由嚇得花容失色,手足冰冷,抬目望去,隻見一身形墜下。


    諸人急忙前去察視,隻見是一具腦骨碎裂鮮血滿身的死屍。


    看這死屍衣著,並不是嶽洋。


    賀束蘭長籲了一口氣,諸女也如釋負重似地離開。


    接著,隻聽隨風飄來嶽洋與人朗朗講話及大笑聲,清晰入耳。


    賀束蘭料知嶽洋必有一番激烈的搏鬥,竟命諸女一列散開,慎防嶽洋有失,以便及時接救。


    果然,忽聽嶽洋“哎呀”一聲傳出,身形急墜而下,鳳兒距身最近,慌得疾逾飄風般掠去一把抱住。


    鳳兒麵紅過耳,緩緩放下嶽洋,柔聲低問道:“你受傷了?”


    委婉體貼,柔情萬種。


    賀束蘭等電射而至,同聲慰問備至,嶽洋心感不已。


    嶽洋搖首一笑,那柄雄劍已脫手擲在丈外之處,身形一晃,撈在手中,雙肩一振,潛龍升天衝起,疾掠上崖。


    崖上老叟隻道嶽洋已葬身崖下,正在調息波蕩不已的氣血,忽見嶽洋身形又現,不由心神二震。


    隻見嶽洋朗笑道:“老人家,方才在下不慎失足,並非落敗。七招已過了五招,尚欠兩招,請你一並賜教!”


    老叟凝注嶽洋麵上久之,長歎了一聲。


    “歲月蹉跎,英雄老去,諒老朽最後兩招,就是勝了你,也不足以增添光榮。”說完,掠去無影。


    “老人家,請留步!”嶽洋喊著,身形疾射,追了上去。


    但是,這老叟去得疾快,早已不見了蹤跡。嶽洋知道,他最後兩招說不定可勝自己,他不使出這最後兩招乃因愛嶽洋資質根骨奇佳,而且先施三招也留了三分餘地。


    若論真才實學,功力火候,嶽洋萬萬不及老叟,嶽洋自有自知之明。


    念及此處,嶽洋不禁有茫然若失之感。想罷一路疾躍而上,坦然無阻。


    正行之間,忽聞身後一聲嬌呼:“洋弟!”嶽洋轉身下望,隻見賀束蘭疾躍起來,不禁微笑了笑:


    “蘭姐,你怎麽也來了!”


    “是我放心不下……”


    賀束蘭說時柳眉一挑,嗔道:“我來,你不願意麽?”


    嶽洋忙賠不是,並肩而上。


    登上嶺頂,隻見古木蒼鬱,鬆柏萬柯,濤聲盈耳,夾道陰涼,鬆柏掩映間隱隱可見,紅牆綠瓦,重簷飛棟,景色勝人。


    賀束蘭冷冷地笑了一笑。


    “好個清靜禪林,不意竟成藏垢納汙的所在。”


    突然,一個清瘦老僧快步走出鬆林小徑,身形步法不似具有武功模樣。


    老僧年在八旬之間,右腕套一串檀木佛珠,匆匆走近打-稽首道:“兩位可是來尋找木龍子的?”


    嶽洋忙施劄:“正是,大師……”


    “貧僧乃是本寺方丈廣慧。本寺近年為木龍子等強占,無法無天,令人發指,奈貧道等人不知武功,隻好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今蒙二位施主解救,鴻恩難謝。無奈木龍子等人現已逃走……”


    嶽洋大驚道:“木龍子逃走了麽?此山難道另有道路可行不成?”


    “並無他途。木龍子本在寺外設下埋伏,以防不測,誰料片刻之間,有一青衫老叟上山示警,使木龍子立改心意,由寺後絕壁攀葛逃走了。”


    賀束蘭聽出話風,即道:“方丈,木龍子所囚之人可在寺中麽?”


    “貧道就是為此而來,被囚之人雖尚活著卻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離死不遠,救出也是枉然。”


    嶽洋不禁色變,忙道:“有勞方丈引我二人前去察視被囚之人。”


    “兩位施主請!”


    福壽寺建築巍峨,殿宇寬敞,禪房幽靜,使人塵慮盡消。


    兩人無心乃此,匆匆隨廣慧方丈繞過數重大殿,走向一處鑿開崖石貯藏僧眾食糧的地窖。


    窖內隔成五間,留有一室仍貯藏糧食,其餘作為囚室之用。窖內陰暗如漆,空氣濃濁,尚有腐臭血腥氣味。


    窖中被囚之人不下二百餘眾,多數被刑辱折磨得體無完膚,奄奄一息,骨瘦如柴,不成人形。


    嶽洋一一窺視,唯獨不見丐幫二長老星河釣客呂用,心中陡然一驚,忙回顧方丈道:“方丈可曾見過呂長老麽?”


    遂將呂用形象描繪一番。


    廣慧道:“似曾見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因木龍子等不準貧僧預聞或窺探他們的事,之後便再未見過呂施主。”


    此時,嶽洋心情似跌入萬丈深淵,惶惶不知所終,此行目的就在救星河鈞客呂用長老出困,這下可怎麽辦?


    賀束蘭道:“洋弟,你別心急,被囚之人有不少丐幫門下,問問他們或許知道,或請常老師再作商量。”


    嶽洋猛然一振。


    “蘭姐,你暫自此,小弟去請他們來。”電疾離去。


    不到一盞茶時分,幾人到來。


    喬奐樣及-雙子女非洲上數戶居民另四一室,他們均已餓得昏睡過去,為賀束蘭喚醒賜藥服下。


    嶽洋此時心煩意亂,隻與常柏呈低低地商量對策。


    寧千則一一向丐幫子弟詢問呂用呂長老的下落去處。


    康風兵與沈逢春率著十數人趕往察視木龍子逃走之處。


    常柏呈沉吟良久,道:“依我看來,木龍子與峨嵋勾結,禍心未泯,匆惶之間離去,僅能掠呂長老一人逃走。”


    嶽洋麵現憂容道:“萬一木龍子臨去之際,下手殺死呂長老呢?”


    常柏呈搖首道:“世上絕無欲釣金鼇先棄其餌之理,更何況與少俠拚搏的那老皇素行方正,必極力勸阻!”


    “那麽在下去問峨嵋山人。”嶽洋麵現憂容說道。


    “少俠此舉不嫌太孟浪麽?峨嵋暫退幕後,意向未明,若少俠上得峨嵋尋事,反貽峨嵋口實,後果如白染皂,終生莫能洗濁。天下事欲速則不達。此事尚須斟酌再定!”


    這時寧千走了過來,稟明被囚丐幫門下均不知呂長老生死下落,而且呂用亦未與他們共四一處。


    常柏呈目中一亮,道:“現在隻有這條線索可以查出但……”


    嶽洋精神一振,道:“有什麽線索可供我們使用?”


    “說來容易,做來卻很難,這線索就是與少俠拚搏的青衫老叟身上,但這人來曆卻是個難解的謎。”


    嶽洋一怔,道:“常老師說了也是白說,他隨同木龍子一道,與其找他還不如找木龍子為上。”


    常柏呈道:“然而常某並不作如此想法,此人既與少俠說過,受人之托,終人之事。他不過受木龍子之托,力阻少俠登上峰頂,事既不成,當無顏再事留戀,自然返歸。


    要知,此人不會再行助紂為虐。”


    “你知此人耿耿磊落?”


    “常某雖未目擊此人,但據少俠描繪已可知其八九,雖不中亦不遠矣。此人昔年諒係受過木龍子之恩,因此應允圖報,但一知木龍子所作所為,不免神明內疚,無奈應允在先,不得不爾。繼而在一擊不中之後,立即抽身而退,通知木龍子撤出福壽寺,自己則遠走高飛,這不是耿耿磊落嗎?”


    說著又轉向方丈,道:“請問方丈,這青衫老者在你記憶中,可記得木龍子對他如何稱呼呢?”


    廣慧聞言苦苦思索良久,訥訥啟齒。


    “貧僧似曾聽過木龍子稱他菊老前輩,別的,貧僧一概不知。”


    常柏呈不禁皺眉,目光緩緩掃視了眾人一眼,道:“哪位可知武林中有此姓的人物麽?兄弟料他武功雖卓絕高強,但淡泊名利,故此人在武林中始終默默無名。”


    這無異是個極大的難題;眾人腦中隻泛上一片空白。


    良久,蓋多林突吐聲,道:“難道會是他嗎?”


    眾人不禁一怔,齊注目在蓋多林麵上,隻見蓋多林眼中充滿驚詫不信之色。


    嶽洋問道:“是誰?”


    蓋多林道:“在下也不知是否。約在五十年前,在下尚在稚齡,隨著先師路徑九疑山中,夜深無日,大雨傾盆,澗水暴漲,將山徑衝壞,進退兩難,無奈之下繞山覓徑,漫無目的,不覺迷途。我師徒兩人全身俱為雨水濕透,在下又驟發寒熱不能再行,先師正欲覓一山洞棲息,忽眼見對崖上燈光一門即逝。先師目光銳利,瞧出對崖有戶人家。乃背著在下費盡周折越過波濤洶湧的山澗,奔上對崖。


    突聞崖口竹蒿茅舍中有人大喝道:


    “什麽人?”


    先師答稱澗水暴漲,衝壞來往途徑,竄走山嶺,不幸迷途,又因在下染痛,見崖上燈光不禁尋來,隻借住一晚,立即離此,如蒙接納,當感息不淺。


    先師背著在下進得大廳後,那人燃亮一盞氣死風燈,隻見那人是一四方臉膛,氣宇軒昂之少年。


    他眉宇間時泛重憂,自稱菊籬子。這屋內尚有其師及其師妹,其師染病在床,他與師妹日夕侍奉湯藥。適才因風雨逼開窗戶,故燈光外泄,乃被先師所見。


    少年自稱略通脈理,扶了扶在下脈象,即取藥賜服,便與吾師晤談終夜。天明,那少年尚伺候一餐飲食,他食後,家師即起身告辭,那少年亦未挽留。


    回山後,家師常對在下說他武功造詣甚高,尤其劍術一道,更為精絕。雖未目睹,但由其談吐中已可略知概梗,但不知這老叟就是當年所見之少年否?”


    常柏呈聽畢,仰麵凝望無上一朵白雲。默然出神久之。有頃,麵上現出愉悅的神采,道:“大概就是他了。此君武功卓絕,而不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此中原因……”說著微微一頓。


    又道:“此種原因,非片言可竟,暫且隱之。”遂轉目注視蓋多林,道:“也傳九疑山有二,亦做九嶷。《史記》傳舜葬於江南九疑。《水經注》則說,九疑山羅岩九舉,各導一溪。又一說九疑山半在蒼梧,半在零陵,其山九峰,形勢相似,故名曰九疑山。賢弟昔年稚齡,當不複記憶確處。”


    蓋多林略略一沉吟。


    “小弟憶及似在零陵縣北入山。”


    常柏呈頷首道:“此亦南嶽分支,隻要知其確處,當不難相見。”


    這時,廣慧方丈進言道:“貧僧已備下數桌素席,相款諸位施主,聊以致謝各位解救敝寺之德。”


    常柏呈遜謝:“怎好打擾!”


    廣慧方丈情誠意摯,推辭不獲,隻好隨方丈魚貫而出地窖。


    康風兵、沈逢春等人已然轉回,說:“木龍子等人藉附生葛藤下千仞的壁逃去,雲海茫茫,不知所向。”


    常柏呈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木龍子總有授首之日,雖逃出千帆,亦隻是近在颶尺。”


    嶽洋有意攝合趙林及喬亦靜,故將他二人安排在一席相鄰而坐。席間問常柏呈:“武功卓絕,而名不標武林,其故安在?望常老師指教?”


    常柏呈目注嶽洋及賀束蘭道:“上天賜予賢伉儷智慧並不比常某稍遜,隻惜不加運用,任令智慧蒙蔽,對事如對一人對物,窮加觀察,反複推究何以致此。如同剝筍,層層深入,才能真相大白。”


    說著嚼食了一口菜,道:“蓋賢弟隨師避雨,迷途無意相會,晤談終夜,終未見其師及其師妹,可知其師確係有重病在床,師妹在旁伺候,但武林中人體格素健,疾病不易染身,可知身患惡疾或係遭受仇者歹毒武功,呻吟床榻,故而他眉宇時泛重憂,此之一也……”


    群雄暗暗點頭。


    隻聽他又說道:“其次,菊籬子曾向嶽少俠說,昔年受木龍子之恩,武林中大多為性情中人,知恩必報,他也不例外。其受木龍子之恩不外乎兩點:一係本龍子指點仇跡所在,得以剪除元凶,快竟恩仇。再就是菊籬子天涯尋藥,以延續其師生命,無意中告以靈藥異草所在。有道是敬師如敬天,豈能使他不感恩圖報?諒菊籬子半生侍奉其師,與師妹耳鬢廝磨日久情生,奉師遺命結合,看守墳墓,終生不出江湖,故其名不彰。”


    這一番推理窮究,深入淺出,使群雄大為折服。


    常柏呈又道:“武當藍星羽士重托,少俠怎能忘懷?何況少俠血海大仇又在武當,當務之急,莫此為先。解救丐幫呂長老之事暫緩一時,急也無用,如何處理行事,請嶽少俠自己拿主意吧!”


    嶽洋暗暗忖道:“常老師言之有理,王聲平老賊豈能任其逍遙?”當下頜首不語,宴罷命寧千赴燕京總壇,從事多種安排。


    寧千領命而去。


    三日後,被囚之人亦已養好複元,分別道離。


    武當山,嶺碧峰秀,古木蔥鬱,天際頻送悠揚鍾聲。


    突然——


    全山鍾聲急鳴,刺破雲空,這意味著武當發生什麽變故。


    紫霄宮內王聲平領著十二能手急掠出宮外。


    石階山徑樹林中疾掠出一個中年背劍道者,向王聲平稟道:“啟稟掌門,四山通徑發現不知來曆多名蒙麵人犯山,他們不作正麵進攻,本山弟子負傷多人。”


    王聲平殺機畢現,回顧座下十二能手。


    “你們分作四撥前去接應,並傳令嚴防,不容外人侵入重地,如有違誤,當以門規治罪,本座隨後就來。”


    十二武當高手躬身領命,紛紛如飛般疾掠而去。


    王聲平眼珠一轉,雙肩微振,身形破空穿起,向武當金頂而去。


    此刻——


    天柱峰南,現出四條身影,這四人正是嶽洋、賀束蘭、梅兒、衛英香,三女已易了男裝,且帶上人皮麵具。


    他們四人專選峭壁斷崖,人跡不到之徑疾行,這全出手王聲平意料之外,一路上減少了許多伏阻。


    行至一處絕壑內,兩側峭壁高拔入雲,黝黑不見天日,壑底怪石磷峋,奔泉如雷,甚是難行。


    嶽洋道:“該將近香爐峰了,越過香爐峰就是天柱,但願能避開途中暗器,徑入紫霄宮救出武當三老等人。”


    賀束蘭道:“天下事並無如人願中那麽順利,如非常老師繪下入山圖徑,我們怕是早已被阻在百裏之外了。”


    衛英香笑道:“常老師懷才不遇,抱負非常,卻一向隱秘自珍,雖與野人山王曹方共事多年,但不敢過於謬托知已,絕世才華,始終不露鋒芒,如今得遇洋弟,方始展露。洋弟也如魚得水,推心置腹,拿常老師而論,可見知已很難。”


    梅兒應道:“誰說不是,就拿蘭姑娘來說,豔如桃李,冷若冰霜,著名的手黑心辣,年輕男子稍涉……”


    “梅兒,你又來貧嘴了。”


    梅兒望著衛英香做了個鬼臉,又格格嬌笑。


    正行之間,迎麵飄過來一聲:“阿彌陀佛!”


    嶽洋不禁一怔,立時止步,凝目望去,隻見暗影中立著一個老僧。


    他目力可黑夜見物,已瞧出那老僧是誰了。


    嶽洋哦了一聲,急步迎了上去,一揖至地道:“紫竹老前輩,莫非奉命來阻攔在下等人麽?”


    紫竹大師驚得一呆,目光如矩,打量嶽洋兩眼,低聲道:


    “原來是你。老袖雖奉命攔擊,但卻不願助紂為虐,將數十年清名毀於一旦。你此去千萬不可說出遇上老衲。”


    “晚輩遵命!”


    紫竹大師又道:“你等此去必遇上多重險阻,勿慮投鼠忌器,休容一人漏網,遇上峨嵋門下亦照樣施為,但不可取峨嵋門下弟子的性命。”


    “老前輩是說遇上武當門下,必需予以殲除麽?這樣一來,豈不落得玉石俱焚?晚輩知道其中也有不少為門規所迫,不得已而誤人歧途。”


    紫竹大師深沉歎息一聲。


    “一念之差,可格蒼天。老衲佛門中人,自應慈悲為懷,焉能命你嗜殺。


    但事關武林大局,以殺止殺,或可阻遇金頂掌門播亂武林於未然,何況武當門下主持嚴正者均為王聲平摒棄不用,與他同心者都是一丘之貉,豈可相提並論。你們去吧,老衲祝你此行成功!”


    “謝老前輩金言!”


    紫竹大師大袖一展,身形疾杳。


    嶽洋四人知前途必有一番苦鬥,蓄勢戒備暗襲。


    突聞一聲陰惻惻冷笑自近處傳出,隨即疾奔出八個道者。


    嶽洋當先迎了過去,單臂疾挽,劍出如虹,隻聽三聲慘叫應手而起,二道屍體橫成六截。


    三女也是出手迅快,賀束蘭與梅兒短劍一揚,身法奇詭,不知怎的讓開劍勢,劍光立時刺入兩道胸坎。隻聽悶哼了兩聲,兩道仰屍倒地,化成一灘黃水。


    衛英香皓腕迅如電光石火,一把抓住一道人執劍右腕,翻腕一擰他的腕脈,道人右臂“哢嚓”一聲脆響,生生被他擰斷,隻出得半聲慘叫,衛英香一隻左掌已按實在道人胸上。


    “叭”的聲悶響,道人心脈已全然震斷,仰麵氣絕,慘不忍睹。


    這時嶽洋已將兩道斃命。他目睹衛英香身手精奇,不由讚道:


    “不料香姐身手如此高明,小弟甘拜下風。”


    梅兒嬌笑道:“別灌迷魂湯了!”


    嶽洋麵上一熱,當先奔出。


    沿途重巒綿密,繞過淩虛岩,由鑽天岩危塹取徑越入。


    驀地,一聲春雷大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大爺已等候你多時了。”聲落,幾條人影掠出。


    為首是一麵目陰冷彪形大漢,手持日月雙輪,後隨四僧皆手橫一枝閃光晶亮的沉重镔鐵禪杖。


    嶽洋冷冷笑道:“看來你是武當第三代俗家弟子,尚不配與我對手,你們的師父在哪裏?”


    手執雙輪大漢聞言目現殺機,獰笑道:“看大爺手中雙輪,你當知道大爺威名……”


    言猶未了,嶽洋右足一滑,手出如風,十指逞向日月輪抓去。


    去勢如電,大漢心中一震,指風已至雙輪邊沿,忙兩臂-挪一掄,日月雙輪立即似風車一般旋轉,輪刃寒光如雪,向右磕出,響起一片令人心悸神搖的銳響。哪知嶽洋雙臂竟似長了眼睛一般,靈活如蛇,自動轉折,指影如附骨之蛆般貼輪抓去。


    大漢猛感雙臂巨震,日月雙輪已被嶽洋奪去,一聲驚叫尚未出口,嶽樣迅捷無比將輪掉轉劈下。


    月輪刃口鋒利,恰好在咽喉切入,大漢一顆元陽魁首離腔衝起五六尺高,噴出一股鮮血來。


    這不過是轉瞬間事。接著,嶽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大漢格斃。四僧見狀,不由驚得退了一步,麵色大變。


    嶽洋望著四僧冷冷說道:“你等是何寺僧人?出家人怎不以清修參禪為悟,反助紂為虐,招惹武林是非。”


    一僧肅然答道:“施主出手如此毒辣,視人命如草芥,已入魔道,祛魔衛道乃我佛宗旨,出家人理所應為,何謂助紂為虐?”禪杖一掄,四僧似猛虎般攻上,立時杖影漫天,攻勢迅勁。


    嶽洋冷笑一聲,晃身穿進漫天杖影中,身形一塌,右手長劍疾出,紅光暴現,四僧一驚,隻聽數聲金鐵交擊之響傳出,四柄禪杖開齊斷為兩截。


    四僧陡感手中一輕,不由猛驚,撤身念頭猶未升起,胸前各各中了嶽洋一指,昏迷倒地不起。


    嶽洋此時已成了其師蘇雨山當年化身,論功力雖不如其師精湛,然出手迅速,絕不容對方有可乘之機,卻毫無遜色。


    三女心底欽佩至極。嶽洋收劍還鞘之際,隻見崖間小徑五條身形電閃掠來,轉眼即至。


    一個白眉銀須,身量高大之老僧當先而至,身後隨著司馬麗方紅峰浪子夫婦及一對鋼拐老僧老嫗。


    老僧目光一望大漢死屍及昏倒四僧,疾然抬首,麵色一寒,沉聲道:“好孽障,好狠辣,老袖雖是方外之人,也容你們不得。”


    嶽洋道:“在下也難容助紂為虐,不知清修之輩。”


    老僧聞言,激怒得麵目發赤,須眉無風自動,沉聲道:“我佛慈悲,恕老衲要開殺戒了。”單掌緩緩抬起。


    司馬麗方一閃而出,朗聲道:“師伯請暫息怒,徒侄還與他有話說。”


    說時目注嶽洋道:“峨嵋大乘禪師名望,尊駕該有耳聞,尊駕欲與在下師伯為敵,無異以卵擊石。依在下相勸,四位不如束手歸降,還可全命!”說時打一眼色。


    嶽洋冷笑道:“這倒未必。貴師伯如若是得道高僧,豈能阻攔在下為父母複仇。看來不過與王聲平同為一丘之貉,有何聲名威望可言?再說在下又未向峨嵋生事,閣下五人現身相阻,豈非無事生非?”


    大乘撣師一怔,道:“你與武當何人有仇啊?”


    “現任掌門,俗名王聲平!”


    大乘立泛一片為難之色,煞費躊躇。半晌才沉聲道:“老衲自不能阻你複仇雪恨,但你應向王聲平一人清償血債,為何興師動眾,荼毒武當?”


    嶽洋聽得一怔,道:“在下隻是四人,何言興師動眾?”


    大乘禪師不禁語塞,心下著實為難。但一眼瞥見地麵橫著峨嵋四僧軀體,兩道霜眉又複一皺道:“老衲今日不問你私怨之事,隻問你為何出手傷及峨嵋四僧?”


    “攔路相阻,多管閑事,相逼在下不得不出手懲戒。”


    嶽洋侃侃答道:“在下自認未有不當之舉,於心無愧。”


    大乘禪師大喝道:“怎說是多管閑事,就憑你心狠手辣,看在武林同道份上,也不能置身事外。”


    嶽洋冷笑道:“此處又非峨嵋,豈能無多管閑事之機?


    大師乃方外高人,何可輕動無名,這等疾言厲色,豈不有失身份?若大師不問在下私怨,就請及早抽身,在下身負血海深仇,心急如焚,不能為大師有所耽誤。”


    原來,嶽洋已聽出司馬麗方話中用意,暗示大乘禪師係一極棘手人物。當然司馬麗方心中了然嶽洋是什麽人?


    故司馬麗方示以眼色,暗示隻須擊敗大乘禪師,即可化險為夷。


    嶽洋聰慧已極,察言辨色就知用意,此時見大乘禪師並無退去模樣,反不如出言相激動手,使他無顏而退。


    果然,大乘上被激怒,沉喝道:“你可是要逼老地動手麽?諒你也接不了老衲的三招掌法。”


    嶽洋冷冷一笑道:“莫說三掌,就說三十掌又怎麽樣呢?”


    “那就接老衲一掌試試?”


    手執鋼拐的一雙老臾老嶇,突疾射躍出,老者道:“禪師,這一陣且讓老朽夫婦一試身手如何?”


    大師點點頭。


    嶽洋目光一示讚束蘭、梅兒


    賀束蘭、梅兒身形一動,即落在老臾老姐身前,冷冰冰地不聲不語,橫劍相傳。


    這時司馬麗方門在紅蜂浪子身後,向嶽洋作一手式,示意嶽洋命二女先發製人,除掉這一雙老叟老嫗。


    嶽洋會意,道:“二位兄長,除惡務盡,下手越快越好!”


    話才落音,賀束蘭、梅兒已搶攻而上,短劍一展,點點銀星,湧襲對方胸腹大穴,奇詭已極.


    老叟老嫗猝不及防,立被逼得手忙腳亂,手中鋼拐擋拒無章,被逼得招式尚未遞出一半,即改式換招。


    二女的劍勢錯綜複雜,使對方摸不清攻來部位,尤其二女搶占先機後,劍招更見狠辣,身法快如飄風,劍引身走,身隨劍遊,將老叟老嫗逼得團團亂轉。


    大乘禪師隻著得霜眉頻皺,他已瞧出二女劃招博雜詭異,並有正邪兩家之長。


    嶽洋雙目一揚,道:“大師,你這般挨延時刻,莫非在等待救援麽?你若示懼,請即離開武當。”


    大乘禪師聞言,激怒得銀須飛動,喝道:“好狂妄,老衲要開殺戒了!”


    雙掌疾拂而出,掌力排山倒海,飛沙走石,威勢駭人。


    嶽洋早已蓄力相待,見對方雙掌排出,立展彌勒神功,卸壓兩訣,並推而出。


    掌力一接,轟地一聲大震,宛如山崩地裂,回山皆應。


    嶽洋被震得兩臂酸麻斜出兩步。


    大乘禪師身形搖撼不止,腳下沉陷三寸,不禁大驚,暗道:“如非老衲施展金剛不動身法,定必當場落敗不可!”


    顯然大乘禪師十年修為,功力深厚,嶽洋究竟火候不夠。


    但嶽洋身法快得出奇,大乘禪師身形猶未定住,雙掌又出,展出彌勒神功“陰極陽生”、“六合化物”兩式。


    大乘禪師不禁心神大震。


    大乘禪師暗道:“不好,此人武功已臻化境,今日若不落敗己屬萬幸。”兩掌疾搶而出,如山迎去。


    敢情大乘禪師此刻已是全力施為,勁風如嘯,袍袖翻飛。


    要知這彌勒神功前後兩式均係北天山無為上人,窮畢生心血創研所得,蘊含天地造化之機,威力莫測。


    這兩式一出,潛力生生不已,愈來愈重,加以嶽洋“玄天七星步法”飄忽如風,掌力宛如自四麵八方向大乘禪師逼壓而至,沉若山嶽,重逾萬鈞。


    大乘禪師漸漸身形呆滯,滿麵汗珠如雨,目中泛出驚駭怨毒之色。


    忽聽兩聲淒厲慘叫衝上天空,那老叟老嫗難擋二女辛辣劍招,先機已失,逼處守勢,一著失神,被二女短劍刺入腹內,雙雙慘倒,氣絕而死。


    大乘禪師眼見,不禁大震,掌式緩了一緩,嶽洋已乘虛而入,右掌奇詭一翻,一把將大乘腕脈穴扣住。


    “哎……”大乘禪師不禁痛哼出聲,隻覺全身真力一渙,疼痛麻癢感覺由腕循著右臂行血逆攻內腑。


    隻見大乘禪師身形顫抖,色如死灰,汗如雨水淌下……


    嶽洋五指疾鬆,冷冷說道:“有誌不在年高,無謀空活百歲。大師偌大年紀,不悟佛參禪,妄動貪嗔之念,自討羞辱無趣,可怨不得在下無禮。”


    司馬麗方紅峰浪子目中泛出一抹驚喜光芒,但一閃即逝,雙雙掠出劍來。


    大乘禪師目光一垂,長歎一聲道:“你們隨我回峨嵋去,不準動手!”


    退後兩步,垂手侍立。


    大乘禪師目光一抬,黯然道:“青山不改,但願後會有期!”


    轉身蹣跚離去。


    嶽洋回麵向二女道:“峨嵋一派,武功委實不可小視,這次取勝得艱難之極。大乘禪師如此,金頂上人、棲雲禪師兩人更為棘手。小弟正為此不勝擔憂。”


    賀束蘭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天下事豈可以常理度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你有常老師絕世才華相輔,何愁事不成,功不竟?盡快趕往紫霄岩去吧,免得沈大叔等時久無功。”


    嶽洋也不再說,率著三女取道險徑峭壁,借著場內古木參天大樹,數抱鬆杉,竟繞過十數次埋伏。


    嶽洋低聲道:“這樹葉遮擋視線,對麵就是紫霄岩,我們不如縱身樹頂,踏葉飛行,四下形勢亦可一目了然。”


    三女頜首讚同,一鶴衝大拔上樹頂,借著橫枝掠身飛渡而去。


    須臾,視界廣闊,遠遠望去,隻見紫霄岩淩雲參天,形勢險峻。


    紫霄岩亦名南岩,為武當三十六岩之最,南門之後,是紫霄宮正殿。


    嶽洋低聲道:“武當三老就囚在那嵌空崇崖山腹地穴內,先救人要緊。三位姐姐如遇強敵,應合力施為,不可稍存仁心。”


    梅兒低笑道:“你那蘭姐是有名的玉麵羅刹,還用得著你叮囑!”


    賀束蘭低嗔道:“梅兒,你又胡說什麽?快走!”


    一撲入紫霄宮內,四人五劍執在手中,宮內自伏有不少武當能手,怎能經得住他們雷霆萬鈞之來勢,一招未出,立即屍分兩截,氣絕斃命。


    立時,紫霄宮內積屍如丘,血染廊柱,慘不忍睹。


    眾道雖負隅頑抗,可是破竹之勢難擋,轉眼之間,僅餘留七八道者。嶽洋瞥見那日冒充武當掌門的靜普道人在內,大喝一聲,猿臂疾伸疾抓而去。


    他那“軒轅十八解”製龍手法奇詭無比,竟蕩開靜普迫人的劍勢,一把扣在對方曲池穴上。


    靜普道人右臂一麻,長劍“嗆啷”墜地,麵色蒼白如紙。


    其餘道眾見大勢已去,紛紛慌不擇路地竄進而去。


    陡然,殿外傳來一聲冷笑道:“牛鼻子,天網地羅之下,還逃得了麽?”


    聲未落,十數條短捷如電身形由殿外撲人,在三女前後夾擊之下,悉數就殲,頓時血流遍地。


    來人正是矮伽藍曹玄、喪門劍客靈飛、獨臂風雲丐毛西壽,率丐幫高手十餘人趕至武當助戰。


    嶽洋驚喜無名,道:“兩位師伯,小侄在此呢。”


    矮伽藍曹玄肩上那隻神鷲忽地“卟卟”展翅飛落嶽洋肩上,似見故人,挑羽剔翎,繼又飛回曹玄肩上。


    靈飛道:“非說話之時,賢侄速去解救武當三老等人,事了之後再說。我等且去殿外布樁,恐山外康老英雄等人騷擾無功,武當僧眾返回,那時又要費一番手腳了。”


    嶽洋應了一聲:“小侄尊命。”


    五指一緊,右手並指飛點了靜普道人胸腹要穴,冷笑道:“我這搜魂蝕骨手法陰毒無比,若要全命,乖乖領我去至地穴救出被囚藍星掌門,若妄生異心,你須挨得七日七夜陰火焚身,酸筋鎖骨之苦。”


    靜普道人此刻隻覺遍身蟲行蟻走,比死還要難受萬倍。


    到這時,任憑你銅打鐵鑄的漢子,也挺不住如此陰毒的手法。靜普道人終於顫聲歎息道:“貧道領大俠前去就是。”轉身領著嶽洋往後殿行去,賀束蘭緊隨身後。


    曹玄等人紛紛掠至殿外布哨。


    嶽洋等人隨著靜普道人進入山腹,走下石級,靜普道人強忍著奇酸飛麻襲體之苦,步履踉蹌,好不容易走完石級,隻見他手扶著石壁,轉麵淒然一笑。


    “貧道有一事不明,大俠,可能見告在下否?”


    嶽洋不禁一怔,答道:“隻要在下所知,無不相告。”


    “這武當三老及前任藍星掌門等被困山腹地穴中,乃一項武林極大秘密,就是本山也隻有貧道三數人知道,但不知大俠如何得知?”


    嶽洋心知自己戴上人皮麵具,難怪靜普道人不識,道:“你瞧清在下是誰?就知在下為何知情?”


    說著,迅速揭下人皮麵具,顯出劍眉朗目,豐神如玉的麵龐。


    靜普道人看清嶽洋,不禁心神大震,原來就是那日被自己誘因地穴的少年,神色更加敗壞,久久說不出話來。


    嶽洋微微笑道:“在下絕不怪你那日誘騙之事,你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其行固屬可恨,但其情確亦可憫,隻要你洗心革麵,改過從善,待武當三老救出後,在下答應解開搜魂手法,讓你離山。”


    靜普道人聞言,本已絕望之心頓泛起一縷希望,黯然笑道:“少俠如此寬厚,貧道有生之年,當感再造之恩。”說著掀動暗鈕,石壁上升,露出地穴通徑。


    隻聽靜普道人道:“自少俠脫囚後,王聲平在地穴中按下三重極厲害的消息,少俠雖武功卓絕,但暗算難避,待貧道毀去地穴中一切消息機關總樞紐,便暢然無阻。”


    說時,隻覺身上一陣微風吹過,痛苦全失,心知嶽洋暗暗解開自己被製穴道,不禁精神一振。


    前行十數丈後,甬道複徑密如同,作扇形散布。嶽洋雖是再次來此地穴,也已不複記憶。


    隻見靜普道人自懷中取出一把鋒利匕首將複壁上鐵盒削毀,隻聽地穴中生出一片轟隆如雷音,片刻,又趨寂然。


    靜普道人將匕首收回懷內,道:“現在已可以了,四位請隨貧道來。”漫步向一條複徑中走去。


    嶽洋亮開火折,緊隨而行,七轉八折,移時已走近武當三老被囚之室。


    耳中忽聞雄渾蒼涼吟詠之聲傳來,又是那一闕“酒泉子”:


    芳草長川,抑映危橋堤下路


    歸鴻飛,行人去,碧山連;


    風微煙淡雨蕭怨,隔岸馬嘶何處?


    九回腸,雙淚臉,夕陽天。


    吟詠之聲悲愴淒涼,抑揚頓挫。


    嶽洋笑道:“楊大俠被囚多年,豪情依然未改,令人欽佩……


    玉山雲叟似是歌興大發,又是長吟道:


    年少登瀛詞客,飄逸氣拂睛霓,


    盡帶江南春色過長淮!


    一曲豔歌留別,翠蟬搖鬢釵,


    此後吳姬如難見且徘徊!


    忽聽有人大笑道:“玉山雲叟緬懷追思未因當年風流蘊藉雅事,可否細敘一番,聊遣囚寂?”


    “此等事怎好說與你牛鼻子!萬一動了凡心,丟卻黃冠,卸掉羽衣,作秦樓楚館之遊,那我的罪孽深重矣,說不得,說不得與你呀!”


    嶽洋走到門前,石門已然暢開,回麵向一旁的靜普道人說:“有勞道長在門外等候我等。”


    “貧道尊命!”


    嶽洋一步跨入室中,室內之人已聽見嶽洋在室外語音,目光全部凝注在室門,玉山雲叟一見嶽洋走入,不禁放聲大笑道:“老弟果是信人,想必王聲平已然授首,恭喜老弟大海血仇得償……”


    嶽洋搖首道:“仇寇尚未授首,武當道眾現被在下朋友牽住,在外激鬥。”


    武當道長中太玄道長聞有,長長發出一聲太息道:“嶽少俠後私怨而先救貧道,如此仁德俠風,不愧蘇大俠傳人!怎奈貧道等要想行動自如,非半月……”


    嶽洋笑道:“這個無妨,在下已想好救治之策,老前輩勿須擔憂。”


    說時,三女一閃而前,手中各執著豹皮革囊。


    隻見嶽洋施展“軒轅十八解”中最高深的手法,落指如飛在眾人身上點了幾處穴道,逼使三百二十四穴毒針劇毒凝阻在穴道內,再用“紅焰烈火”劍一一斷除眾道身上之鐐子和銬子。


    這本是費時之策,掉轉筆鋒,且說武當山外之事。


    智狐常柏呈此次騷擾武當,才華大展,采暗算偷襲之策,回避正麵拚搏,形蹤飄忽,武當道眾雖已死傷多人,對方卻不見一個人影。


    王聲平疲於奔命,四方驚鍾頻傳,激怒異常,死傷之多,心驚肉跳。


    月影西斜,鬆風穀鳴,絢爛夜色,浮空映山。


    王聲平率著八大首座停身在仙龜石上,麵色鐵青,陰寒怕人。


    他遇著不少蒙麵強敵,但一接即退,訕笑怒罵之聲,使他追逐不能罷手。


    此刻的他已然氣得咬牙切齒,怒火填膺,不能抑製。


    一首座弟子躬身稟道:“掌門人,對方此等回避正麵之舉大是可疑,不如掌門人請先返轉紫霄殿坐鎮,由弟子等


    言猶未了,忽聞十丈遠處,一株蒼鬆之上隨風傳來陰沉沉冷笑道:“王聲平,你已是未路窮途,死期不遠,轉眼武當即將沉淪,付之一炬。有膽量的,先與老夫戰三百回合,否則,不如逃之夭夭,免得片刻之後,徒作階下之囚,欲哭無淚。”


    王聲平麵目一變,雙胞一揚,打出兩串梭形暗器,束束藍芒,徑向蒼葉叢中射去,跟著撲向笑聲出處。


    梭形暗器打在鬆幹針葉上,立時發出一連串爆音,火焰四射,急劇蔓延,整株鬆樹全成一片火海。


    王聲平撲閃著火樹幹上,看看逼近,倏聞遠處樹上揚出宏亮大笑聲:“王聲平,你耳力失聰,老夫在此,怎盲目向無人樹上亂射!”


    王聲平身形一沉,淩空一個急翻,雙足一端,身化“神龍出穀”撲射而去。


    身法靈巧,真的快極。


    八大首座弟子正待接應掌門人之際,突見眼前一晃,九個蒙麵黑衣人淩空瀉落,刃光電閃般襲來。


    喝叱聲中,展開一場牛死拚鬥。


    王聲平身形淩空之際,突覺一片猛烈無比罡力,以泰山壓頂之勢壓下,心中一慌,急展千斤墜身法,往下沉去。


    身方沾地,林中疾竄出一條迅捷黑影雙劍如電劈空。


    王聲平大喝一聲,雙掌劈出一股掌風,向對方擊去。


    哪知如此雄厲的掌風表未蕩開來人劍勢,反自寒星怒旋疾揮而至,頭頂又感罡風壓下,不禁大驚,慌忙回竄,疾飄奔奔來之處。隻見八大首座弟子,已有三人屍橫在地,其餘五人形跡杳然。


    適才著火的蒼鬆,烈火已蔓延開了十數丈方圓,加以山風勁吹,轉眼即成一片火海,想撲滅火勢已不能,一跺腳向飛崖虯突的北天門上奔去。


    隻聽崖上有人冷笑道:“主聲平,老夫在此守候多時,算準你斃命於老夫掌下。嘿嘿,果然不錯。”


    王聲平此時業已魂不附體,慌忙躍下絕壁身落澗底,疾掠奔去。


    他地形極熟.隻在危崖突石中奔行如飛,來至一處陰森的滴水岩下,迎麵忽見十數道者倉惶迎麵而來。


    為首一道瞥見掌門人,慌道:“掌門人,紫霄宮業已被匪徒攻占,現本山弟子及峨嵋道友均在天柱金頂,憑險據守,請掌門人去金頂主持。”


    王聲平一聽紫霄宮被占,頓時怔住,麵色蒼白,長歎一聲,右手一揮,率群道轉身掠出。


    一盞茶時分過去,暮瞑漸合,一片朦朧,山風習習。


    滴水岩下忽疾掠而至七八條身形,隻聽沈逢春語聲道:“如非為撲救燎原大火,怎會被王聲平逃去。”


    接著,喬奐祥語聲道:“諒王聲平不舍武當基業,逃必不遠,我等展開搜索,一麵問計常老師如何?”


    沈逢春長歎一聲道:“若王聲平逃走無蹤,將何以麵見嶽少俠?”一頓足,率著眾人如飛而去。


    天柱金頂山上,玄武金殿外卓立不下百數十人。


    金頂天風猛勁,呼嘯奔空,寒氣襲人。


    王聲平此時已無主意,隻是麵色鐵青發怔。


    突聽曼因師太道:“貧尼奉勸武當掌門,憑險頑抗不可久持,不如隨貧尼等暫撤峨嵋,從長計議。”


    “師太好意,貧道心感,此次本山大變,非貧道勢所不敵,怎奈匪徒暗襲,防不勝防,如今我等踞天柱以守,匪徒著來,當無所遁形,就殲無遺。”


    忽聽一聲:“無量壽佛!好孽障,還不跪伏請罪。”


    接著又數條身形衝上金頂,現出一個銀發老者。


    王聲平一見這老者,神色社變,突向千丈絕壁之下躍去。


    武當群道一個個跪伏在地。


    此一轉變,峨嵋高手不由得驚呆了。


    紫竹大師不禁一怔,忙趨前一步施禮道:“太玄道長,近來可好?”


    大玄道人鼻中呼了一聲,道:“我這老不死的有什麽不好,死了又要還陽。”


    曼因師太一眼瞥清所來人中,有武當三老太清、太空兩位道長,及藍星羽士掌門,不禁囈了一聲,喃喃自語道:“他們幾人不是都死了嗎?”


    藍星羽土耳尖,冷冷說道:“世人無不知道貧道等業已死去,這是武林一極大騙局,而且蘊含著顛覆武當的駭人陰謀,想不到師太竟墜其術中,與叛徒勾結。”


    曼因師太不禁耳根發熱,暗道:“誰知你們被叛徒陷害,叛徒一手遮天,混淆世人視聽,非獨我一人沉迷如斯,與王聲平勾結己是身不由主之事,但也內疚神明,羞赧難已,何以顏麵苟存?”


    忽地腦中靈光一閃,猛然憶起四年前掌門人在峨嵋千佛頂接見這位武當高手,密商三天後,這位武當高手悄然離去,金頂上人絕口不提此事,自己等人也不以為意,日久淡忘,莫非那次就是王聲平掌門,密商顛覆武當之毒計麽?”


    越想越有道理,但此時此地不便明說,否則,易啟殺身大禍。


    此時,嶽洋率著多人疾登上金殿之前,身未站穩,便自大喝道:“王聲平何在?”


    藍星羽士歎息一聲道:“貧道等無可辭其咎,叛徒畏罪已躍了萬丈絕壁,粉身碎骨了,以至少俠未能手刃親仇,殊感愧疚。”


    嶽洋如受雷擊,腦中嗡然大震,道:“他從何處躍下的?”


    太玄道長手指王聲平躍下之處,道:“貧道不料叛徒畏罪自殺,竟不及製止……”


    話猶未了,嶽洋神色一變,轉身疾掠而去,諸女慌忙追趕。


    峨嵋高手無顏再留,紫竹大師合掌道:“貧道不知貴派有此叛逆,所幸道長諸位安然無恙,貴門家事,外人不容置啄,望容貧僧等告退。”


    藍星羽士道:“大師等請便,恕貧道不能遠送。”


    紫竹大師道:“不敢。道長昭告武林正名複位時,貧僧定會登門拜賀。”


    言畢,率著一幹峨嵋高手疾躍下峰而去。


    天風怒吼,穀嘯雷動,武當三老須發飄飛,滿麵神傷之色。”


    太清道長深深歎道:“人生如夢,百歲若寄,不料我等還能重見天日。”


    心中感慨萬千,轉麵向藍星羽士道:“掌門人還不快去找回嶽少俠,拜謝武當基業得以不墜之恩,然後再行清理善後不遲。”


    “弟子速命!”


    片刻,天柱金頂人去殿空,隻有天風怒嘯,寒氣襲骨。


    天柱峰下血跡斑斑,隻見多條人影在澗穀間來去如電,展開搜索。


    但,卻遍尋不見王聲平屍體,究竟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嶽洋呆立在洞中淚如雨下,諸女在旁勸慰不止。


    賀束蘭柔聲道:“洋弟誠孝格天,皇天當不負苦心人,老賊終有落網之日。”


    常柏呈由遠處疾掠而至。


    嶽洋望著智狐哽咽道:“老賊失蹤這卻教我如何是好?


    萬一老賊灰心遁世,無處相見,在卜豈不是抱撼終生。”


    常柏呈目睹嶽洋情狀,心中正是難過。隻因地穴被囚之人尚有數人未及複元,使嶽洋擔誤了一些時候,又不料武當三老有此失誤,沉吟良久,才道:“我料王聲平如尚活在人世,必不致遁世隱跡,不甘人之下,一年之內必在武林之中興風作浪,少俠請放心,他終會斃命於你手下。”


    這時武當、丐幫高手陸續奔集,嶽洋轉涕為笑。


    藍星羽士甚恭,邀請嶽洋等去紫霄宮。


    返轉紫霄宮後,由靜普道人在側殿告知一重大秘密。


    王聲平竊據武當肇因於四年前,一切毒計安排均為金頂上人授意而行。此外,還有更重大陰謀,王聲平曾無意泄露語聲,謂金頂上人與各大門派中都有與他秘相勾結之人,俟機而行,倘金頂上人詭計得逞,三五年後武林局麵將一改舊觀。


    常柏呈不禁大驚失色,歎息道:“我早有此慮,怎奈未經證實,不敢妄下斷詞,是以隱忍不言。如此看來,武林劫數,終將難免了。”


    藍星羽十道:“請問施主,武林局勢如何轉變?”


    “目下妄下斷言嫌之過早,武林之內變化萬千,在下一人智慧有限,難免失誤,如武林精英為在下之詞喪命,則罪責難贖……”


    說著一頓,麵色突變莊重,接道:“但是,眼前可言者三,首先貴派應佯作不知峨嵋金頂上人密謀勾結王聲平之事,仍是禮相往來,穩住金頂上人,免其動疑,貴派此次元氣大傷,欲攘外必先安內,力圖整形為務……”


    “貧道謹受教益!”


    常柏呈又道:“金頂上人聞知武當之失,必暗中通知潛伏各大門派中人,暫時穩住不動,我等急須偵出潛伏各門派中之人是誰?此事異常棘手難辦,又不能明告各大門派掌門人,因該派掌門人也不知其人是誰,稍一不慎,微泄口風,必遭殺身之禍,也說不定就是該派掌門人,為此須經一番慎重安排,才可望消彌禍患於未然。”


    側殿內僅預聞者二十餘人,常柏呈這一番話眾人無不動容。


    常柏呈目望獨臂風雲丐和賀束蘭兩人一眼,道:“尚有一事常某須詳作思考,眼下未便早作危言,為此,常某急需擇一隱秘之處,靜心默審日後武林大局,預為之計,以稍減武林生靈塗炭,怎奈四海之大,幾無三尺容身之地。”


    康風兵詫道:“常老師何作此言?”


    常柏呈微笑不語.


    獨臂風雲丐道:“化子現有一隱秘之處,不知可否作常老師棲身之用,該處隻有化子一人知道。”


    常柏呈色喜,道:“既有此處,我等立即趕程。”


    武當三老、藍星掌門懇留多住一天。


    常柏呈笑道:“青山若不改,後會自有期。在下非不願多留一日,但眼下離開,卻是最好時機,因傳聞尚未散布開來,漏網叛徒猶是驚弓之鳥,我等自可安然離去,倘再事延宕,必有人跟蹤在後,則在下危矣,無論其他……”


    武當諸人知是實情,依依不舍,送出山外而去。


    玉山雲叟與嶽洋一見傾心,定要隨行,共圖武林大計。


    嶽洋亦喜多一臂助,遂結伴疾行而去。


    天門山螺旋穀,世外桃源,人跡不至,四麵崇山峻嶺,絕壁危蟑。


    螺旋穀外曲徑小道,繁複紛歧,迷離奇幻,不知其出人者,就是轉上一日,不覺又返回原處。獨臂風雲丐領著嶽洋、常柏呈等人穿過林子進入螺旋穀,如行九曲回腸,反複盤旋,行在一處峽口,突然開朗。


    峽穀之下是一片廣闊穀原,隻見拂柳煙雲,迎風搖翠。


    花陣盡頭,隱隱隻見一幢小屋,樹皮覆頂,青石作牆,背倚千仞危嶂。常柏呈讚歎道:“此山天然形勢詭奧,不知你何能找到此處,這小屋可是原有的麽?”


    風雲丐道:“老化子天性剛愎,與江湖中人極少往還,雖屬丐幫,又桀驁不馴,是以與本門貌合神離,獨行其是。老化子自知不容於人,又獨喜探幽涉險,螺旋穀是我老化子十年前無意偶經,意欲作埋骨之所。”


    常柏呈哈哈大笑道:“人傑地靈,毛老師也真獨具慧眼。老師欲擇螺旋穀作為埋骨之所,但百年之後難保此穀已另換主人。”


    毛西壽不禁一怔,但見常柏呈已拂袖疾掠下穀而去。


    須臾,前見小屋已臨近,大大小小不下七八間,門前疏柳蒼鬆,各異其趣。


    踏入門內,眼中為之一亮,粉壁如雪,窗明幾淨。


    壁間尚懸有六幅字畫,均蒼勁雄渾,唐人山水,來元花鳥.另有一幅北宋墨梅,清氣充溢,實為珍本。


    常柏呈道:“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毛老師始不料我等來此事現成之福,看來毛老師隻好另覓埋骨之所了。”


    群雄不禁哄笑。


    毛西壽在此早有貯糧,夠群雄半月之食用。


    入晚,曹玄與嶽洋等人晤談,言及蘇雨山已買棹出海,去流沙蟹島尋覓當年失陷在那幾諸人,此去少則一年半載。


    嶽洋道:“如此說來,兩位師伯必與家師晤麵了。”


    曹玄搖首道:“未曾!”


    嶽洋不禁一怔,道:“那麽兩位師伯何以知道?”


    曹玄答道:“我等北上,途中曾遇索命八掌……”說著,便將索命八掌相遇蘇雨山前後洋情敘述一遍。


    又道:“三日後,又相晤妙手昆侖秦紅,他已將你所托之物交與令師,說來也是湊巧,倘錯過一刻,令師已在海天縹渺中了。”


    “秦師伯呢?”


    “他與索命八掌均另有使命,辦理數項重要大事,可見令師尚未忘情於武林正義,無奈兩者不可得兼,隻好以重任付之於你了。”


    嶽洋詫道:“師伯為何知道家師以重任托付於小侄?”


    曹玄微笑道:“趙林已告知於我。你也無須戰戰兢兢,有常老師代為籌劃,又有秦紅幾位長輩代你奔走,聯絡令師當年好友,何愁大事不成?”


    常柏呈在旁凝神靜聽,不發一言,腦中思念電轉,道:“前日在武當,在下有可言者三,其三始終未便明言,因不可妄下斷詞,於今知二位談論,在下所疑已雲開見月,了然無遺了。”


    頓時轉目注視在賀束蘭臉上,徐徐說道;“蘭姑娘令尊雖武功絕倫,雄心萬丈,怎奈手下諸如鬼影子肖七、東陽大師等均隱有陽奉陰違之心,難說令尊門下無峨嵋潛伏在內……”


    賀束蘭聞言憂形於色道:“我欲速返,轉告家父除患……”


    康風兵目露精芒,怒容滿麵道:“我與你同行。”


    常柏呈搖首微笑道:“蘭姑娘不走還好,去則反而激起巨變,肖七等有此用心,自然時時謹防令尊得知,他們陽奉陰違,隻是看風騎牆而已,令尊終須與峨嵋一戰,若令尊戰敗,肖七等必投往峨嵋,否則叛心尚不致妄逞。”


    說時閉目沉思片刻,又睜開道:“留下蘭姑娘有製猿公劍之效,與其任武林禍劫慢慢醞釀,倒不如挑起鷸蚌之爭……”


    賀束蘭目中泛出一抹驚喜之色,道;“你是說要激起我爹與峨嵋一戰麽?”


    “正是!”


    賀束蘭道:“萬一兩敗俱傷,我怎忍我爹慘死在毒手之下?”


    常柏呈微笑道:“峨嵋金頂固然棘手,令尊也非易與之輩,如蘭姑娘信得過常某,常某逐步施計,令尊定可無事。要知令尊泛海東來,雄心萬丈,不可一世,如未受重重挫折,他怎能猛省回頭。蘭姑娘,此時你動以父女之情,勸令尊懸崖勒馬,令尊準能接受麽?令尊之性情姑娘當所熟知!”


    賀束蘭默然頜首低垂,暗道:“這倒是真情實話,我爹固執倔強,自以為是。”


    嶽洋道:“計謀安在?”


    常柏呈笑道:“法不傳六耳,三十日內常某必可布下幾處殺著,目前暫請不必過問,穀內所有人未經常某派遣,均不得離開,嶽少俠與蓋賢弟兩人立即動身,去九疑山訪覓那青衫老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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