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南海猛地一下站起來,掉頭就往外走。


    王紅玉一把沒拉住,急著喊:“兒子,你這是要去找她家?”


    “是。”孫南海應是應了一聲,腳下的步子沒有停。


    “回來!”王紅玉站起來,厲聲喊道。孫海南身子停頓了下,繼續往外走。


    “你再走一步試試看?”這次是孫山說的。


    “爸,媽。”孫海南無奈地轉過身,“你們就讓我去一下吧,一定是小芷沒明白我的心意,我去和她說清楚。”


    孫山暴跳如雷,“說,說個屁啊?你以為那一家子都是傻子啊?不知道攔住她過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孫南海沉默了許久才開口,“爸,我知道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先回房間了。”老爹說得沒錯,隻是他一時間接受不了。


    “去吧。”孫山無力地揮手。


    待兒子走好,王紅玉歪在椅子上,隻歎氣不說話。她一直很喜歡江芷那丫頭,但看著兒子這麽沮喪,又開始覺得江芷麵目可憎了。


    “你說這芷丫頭是真不喜歡我們家小南?”孫山問。


    王紅玉生氣地說:“隨便吧,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我還不喜歡她呢!”


    “你這說的什麽話?你不喜歡不代表你兒子不喜歡。再說了,人家又沒求著我們家喜歡。也不知道她是看不上小南哪點,難道是嫌棄小南學曆低了,還是收入少了?”孫山習慣性的查找原因。不對啊,江老三不是勢利之人,他們家老太太也是個明白了。若他們家小芷肯嫁在家門口,嫁給小南,他們一定是歡迎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嫌棄小南。如此看來,一定是小芷自己的意思,她就是不喜歡小南而已。


    孫山站起身,褲子上都是雪水,黏在腿上真難受,“好了,你就別亂想了,我先去換衣服,你等天晴了再找媒人給兒子介紹對象吧。你也別記恨江老三家,這感情上的事就像鴨不吃食按不低頭,是小南和她沒緣份。


    王紅玉氣頭已過,歎著氣說:“也隻能這樣了,隻希望小南這孩子別走不出來。”


    “走不出來也要走不出,我孫山的兒子怎麽可能是那種窩囊廢。”


    “好了,你快去換衣服吧,別凍著了。”


    對於江芷擅自把東西送回孫家,常婕君不但沒罵江芷,還誇了她,“做人就要幹脆,你喜歡的人就盡全力追,不喜歡的人就不要拖著人家,女孩子不是後麵有人吊著才金貴。”


    但私底下,常婕君又找江芷談了一次。“你不會是因為不想讓空間暴露,所以拒絕他的吧?”


    “奶奶,這是其二,其一是我不討厭他,但也不喜歡他。”江芷很冷靜。


    “唉,感情上的事奶奶也搬不了你。”君歎息道。“不過,奶奶想讓告訴你,若有天,你有喜歡上的人了,別顧忌太多,你做什麽決定,奶奶都支持你,知道嗎?”


    “知道了。”江芷不停地眨眼睛,這眼睛怎麽突然濕漉漉地,好像要流淚似的。


    ☆、第70章 遊安的“暈血症”


    第二天一大早,江家人就起來了,今天是殺羊的日子,當然要早點起來。


    殺羊的地點是搬空柴火,暫時空著的雜物間。主刀的是江哲之,說是再不活動活動,他那一把老骨頭都生鏽了。打下手的是江新華兩兄弟。燒水褪毛清洗下水的是劉秀蘭妯娌。其他人當圍觀的群眾。


    果然是寶刀未老,江哲之幹淨利落的殺完四隻羊。在他手裏,一整隻羊輕輕鬆就變成了一堆骨頭和肉塊。


    “爺爺,你是不是姓錯姓了?你應該姓庖的。”江芷打趣道。


    江哲之用手肘擦了擦汗,斜視著江芷:“你這丫頭,又沒大沒小了。”


    “爺爺,妹妹是在誇你手藝好,庖丁解牛呢!”江湖以為他沒聽清楚,還特意解釋道。


    江哲之瞪著眼睛,“我雖然是文盲,但你妹妹說的我還是曉得,用不著你解釋,這個成語還是你奶奶說給我聽的。”


    江澈嘖嘖,“爺爺你這是在變相秀恩愛。”


    “什麽叫秀恩愛,我和你奶奶本來就恩愛。”江哲之眼睛瞪的更凶了。


    江芷一本正經地說:“是是,我們早就知道了。”


    “嗯,還是我孫女好。”江哲之滿意地笑著,下一秒立馬變臉,指著江湖和江澈說:“你、你全是壞小子。”


    “爺爺,你這是重女輕男。”江湖控訴。


    這次,江哲之改吹胡子,可他胡子相當短,怎麽吹也吹不到,那樣子太滑稽了。“我就重女輕男,怎麽招?”


    “沒招。”江湖江澈忍俊不禁地紛紛攤手。


    “那不就結了。”取得階段性的勝利,江哲之心滿意足,也不在意胡子為什麽這麽難吹了。


    遊安笑眯眯地看著江家人鬥嘴,心裏卻是苦澀不堪。這世上要是有假如就好了。


    假如當年遊素不愛上另一個男人,不為了那個男人拋夫棄子,遊安也許還能有個幸福的家庭。能像大多數小朋友一樣,爸爸來接自己放學,媽媽在家裏煲湯煮羹等著父子倆歸家,那會是多麽溫馨的場景啊!


    遊素的愛情,事後看來非常可笑。


    幾年後,她發現,她的真愛不是這位她拋夫棄子得來的男人,而是那個離別時還叮囑自己照顧好身體的前夫。


    待她想回頭時,才發現已經無法回頭了。遊安的父親已鬱鬱而終,當年的離別已是訣別。同時,那個男人也因救她車禍身亡。


    最後,遊素兩頭空,陪伴她餘生的隻有兒子遊安。


    遊素病魔纏身的日子裏,兩個男人的身影常來回交織著,到最後,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愛的是誰。可就算分清了又如何?他們都不在了。哪怕死,都無法相見,因為自己會下十八層地獄的,而他們卻會在九重天上笑看凡塵。


    遊安以前是恨她的,不但恨她,還恨自己的姓。還恨早死的父親,那可真是個傻子,愛一個女人愛到別人隨口說句想要兒子跟自己姓,就讓兒子跟著她姓了遊。


    遊素剛得病時,遊安有種說不出的快感。看著她痛苦的麵容,遊安心裏就在默念:這也許就是你的報應,是你拋夫棄子害死兩個男人的報應。


    她得病後還信了教,信的還是三清教,華國的曾經的國教。她在家裏弄了個小小的神龕,天天逢時虔誠地祭拜。可玉皇大帝和三清祖師也保佑不了她,這是她的命。前半生的肆意妄為換來了後半生的孤苦伶仃,這世間果然是公平的,有得就有失。也許還可能是自己猜錯了,她並不是在求神仙讓自己的病快點好,她隻是在懺悔而已。


    後來,隨著年歲的漸長,遊安慢慢地釋懷了。她最對不起是死去的那兩人,恨與不恨,愛與不愛,隻能由他們決定,不該是自己,況且她已經用孤苦一生在贖罪。至於自己,自己身上的血肉都是她給予的,父親死後是她辛苦謀生,把自己拉扯長大,自己哪有什麽資格去恨她,隻有欠她的。


    可明明已經釋懷了,為什麽看到江家人這平淡又溫馨的時光,自己還會羨慕甚至嫉妒呢?心裏為什麽還這麽難受和痛呢?


    “小安子,你怎麽了?”看到遊安臉色不對,江湖立馬走了過來。


    遊安眉頭緊鎖,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抓著袖口的手青筋直冒,話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沒,沒,事。”


    這是江湖第三次看到遊安這個樣子,第一次是剛入學不久,有同學愛罵髒話,聲聲問侯別人的母親,遊安和他打了一架後;第二次是遊母進搶救室的時候;第三次就是現在。江湖能確定一定是某個場景刺激到他,讓他想到過去了,不然不會這樣。


    “小安子,你這是暈血吧?來,手給我,我扶你回房間休息。”江湖急中生智,隨機找了個借口。


    江家其他人聽了,連雙手沾血的江哲之都圍了過來,關切地看著遊安。江哲之聽到小湖說他是暈血,連忙把雙手藏到背後。


    “小湖,你快扶小安進去。秀蘭你快去把電熱毯打開,梅花你去廚房煮紅糖水。”自家孫子是醫生,醫生說的話常婕君絕對擁護,說是暈血,常婕君放心之餘開始調度起來。


    緩和了一會,遊安理智徹底回籠,看著全家人為自己忙得團團轉,很不好意思。可又不好說明自己不是暈血,“奶奶,我沒事,不用這樣麻煩的。”


    常婕君越發心疼這個沒爹沒媽的孩子了,明明自己不舒服還要安慰別人。“小安,你不許說話了,好好去睡一覺,起來就什麽事都沒了,聽話啊!”


    “嗯。”老人眼裏的關心和心疼,遊安全看到眼裏,淚意湧上心頭,擋也擋不住。遊安隻好撞了江湖一下,示意他快扶自己進去,再不進去,他怕是真要掉眼淚了。


    “奶奶,那我扶他進去休息了。”江湖心領神會,和常婕君說了後,就扶著遊安往門外走。


    “二哥,等等,讓我們打好傘再走。”江芷江澈一人撐把傘,上前幫遊安擋著雪。


    “謝謝!”遊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江澈性子急,“我的遊大哥,你快別說話了。二哥,我們快走吧。”


    “好勒。”


    江芷姐弟等遊安躺好後,一人負責一樣,把劉秀蘭她們的活計都搶了過來。手頭沒活的她們倆隻好折回雜物間,那裏的事還多著呢。


    “姐,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裏煮紅糖水啊?我還是喜歡看爺爺殺羊。”江澈是暴力份子,對血腥不反感,反倒有點躍躍欲試。隻是江哲之很珍惜這次的動手機會,堅決不肯讓給別人,所以他才旁觀的。


    “你傻啊!哪有當醫生的暈血,這明明就是二哥的借口。”江芷小聲地說。


    江澈習慣性地反駁:“難道就沒有一個暈血的醫生嗎?說不定遊大哥就是其中之一。”


    江芷斜視著他:“傻子哎,暈血暈得無可救藥的醫生早在實習後就會轉行了,不然等著病人來搶救他啊?麻煩你別隻顧著拆我台,好歹也用腦子想想事。”


    “你才是用腦子想事的。”江澈隻顧著搶話,結果悲劇了。


    “是啊!”江芷認同地點頭,“我的確是用腦子想事的,這點不用你強調。”


    “又讓你占上風了。”江澈懊惱地捶著靠腳邊的火灰。至於他為什麽不捶天捶地呢?江芷可以給出正確答案,因為火灰軟軟地,捶起來不痛。


    “走啦,我們去問候“病人”吧。”江芷把兩杯紅糖水放在江澈的手裏。


    “喂,你怎麽不拿一杯啊?自己空手,讓我全拿,你好意思嗎?”江澈開始還沒留意,走到一半,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前麵的那個家夥居然是空手的。


    “好意思,快走吧,有人等著喝呢!”在江澈麵前,江芷從來就是心安理得的。有黑鍋他背,吃桔子大的歸自己,這就是有個弟弟的好處。


    “能不能不喝?”遊安看著眼前的紅糖水,為難地說。他最不喜歡喝這個了,難道暈血就要補血啊?


    “不行,我們隻是執行醫囑,有意見你問開方的大夫去。”江芷麵無表情地解釋。


    遊安隻好端起碗,視死如歸般一口氣喝光。再苦也要喝,不然就算借100個膽,心虛地遊安也不敢去常奶奶麵前說不字。


    “小安子,喝口溫水漱漱口吧。”江湖展示著自己體貼地一麵。


    遊安搖搖頭,看了看江湖,再側過頭看看江芷兩人,怯怯地說:“我能再喝一碗嗎?”


    “唔唔..唔..”江澈做了個很奇怪地動作,突然趴到江芷的背上,嘴裏唔唔唔,不知道怎麽了。


    “你們不用理他,他是間接性抽風,他打小就有這毛病,天生的。遊大哥,你要喝,鍋裏還有,二哥,你幹脆把鍋都端上來吧,讓遊大哥好好補補。我和小澈就先出去了。”江芷連拉帶推把江澈弄了出去。


    “姐,我這笑得正歡,你拉我出來把我的笑茬都打斷了,現在都笑不出來了,還有,你剛剛還趁機損我了。”江澈不滿地說。


    “你剛沒把鼻涕擦我背上吧?”江芷不理睬他的問題,反問了件讓自己很不放心的事。


    “沒,不敢。”江澈頭搖得像波浪鼓。


    “真沒?”江芷逼問。


    “沒,我以我的人格做保證,沒有。”才怪兩字是江澈在心裏說的。實在是她背後那團口水印太明顯了,江澈可不願意為一個明知道答案的問題賠上自己的人格,雖然那東西,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


    江芷很是狐疑,以她多年的經曆來看,這事定有蹊蹺。


    看著江芷明顯不相信自己,江澈加大籌碼,“我以我的島國大片把保證!”


    這下江芷徹底放心了,“走吧,我們去後院。”


    江澈手握拳頭,口裏“耶耶耶”不停。


    “你在說什麽?”江芷轉過頭。


    江澈迅速把手放到背後,微笑看著她,“我在說這雪下得好美。”


    “美你個頭啊,快走吧。”江芷覺得這小子一定有事在瞞著自己,但問了問不出來的,隻好作罷。


    夜裏,江芷看著衣服背麵幹掉的水印,終於明白江澈為什麽笑得那麽古怪了。


    從這一天後,江家多了兩個愛喝紅糖水的人--江湖兩口子。


    遊安是真愛喝,江湖是舍命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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