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那邊的工事,還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那座小山的西邊,已經被挖開,隻在西麵留了一個缺口,猶如一個巨大的簸箕,坐落在錦縣的西部。


    簸箕周邊的焦土,被抹的平平的,從上而下光滑的如同鏡子,一眼望去,這就是一道懸崖。


    這懸崖,如同刀切的一般,光滑而陡峭,幾乎就算是,壁虎想要從這峭壁上爬上去也是很費勁的。


    懸崖的另一側是濃密的小樹林。樹林中到處是陷阱和崗哨。


    樹林的東麵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微風陣陣,將田野中的任何一個人迎或是突起,全都顯現了出來。


    哨兵隻需在樹林中蹲守,便可將整個的田野一覽無餘。


    這真的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簸箕的內部,許龍斌又組織人力,將鏟下來的焦土做成了土坯,建成了一座牢固的軍工房。


    許榮斌這樣做,不但節省了開支,還在不驚動外圍的情況下,幾乎可以算是悄悄地就完成了這項工程。


    就地取材,不驚動外界,焦土做成的土坯,不但結實耐用,還清空了場所,使這裏的每一件物品都能充分的利用。


    “簸萁”內部,建築不但寬敞高大,而且嚴密結實。


    不但有可以裝載武器糧食的庫房,也有傷病員的休息治療室,還有容納成百上千人的營地。


    鬆本太郎圍著這工程轉了好幾圈,邊看邊點著頭:這正是自己想要的呀!有了這樣一處工事,那些槍支彈藥,糧食之類,何愁沒處屯放?!那些從前線撤下來的日本官兵,也終於有了一個好的去處!


    這樣一來,他鬆本太郎的複興之日,指日可待!他仍是以前那個威震四方的常勝將軍!


    看著看著,鬆本太郎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警覺的笑!


    許榮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離開過那裏了。他全力以赴地為日本人修建這座工事,所有的環節他都親力親為的去檢查,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看著忙碌中的許榮斌,鬆本太郎暗自點了點頭,看來這個人他是選對了。


    一直以來,鬆本表麵上和許榮斌親密有加,其實背地裏對他還是有防備的。


    多年的戰爭使得鬆本太郎不會去相信任何一個中國人,對這些人,他隻能去利用!


    如今看來,這個許榮斌是真心實意的歸順了日本人,從他那聚精會神的眼眸中,從他那一絲不苟的做派裏,不難看出他對這項工程的重視,這種神情是裝不出來的。


    鬆本太郎自認為閱人無數,任何的偽裝在他麵前都會無所遁形。


    但許榮斌在他麵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偽裝,否則,他定會讓這個人過的生不如死!


    許榮斌那邊緊鑼密鼓的修建的工事,泡桐屯子這邊的許本才,也是想孫心切,時不時的就將存善接過來住上一陣。


    許榮斌長期的不回信合棉粉廠,諸多的事情全由穩兒一個人承擔,自然是脫不開身,陪著存善回泡桐屯子。


    沒辦法,隻能讓存善一個人回來。


    其實這也正是許本才想要的,如今,這世上他所眷戀的人,也許隻有純善一個了,他對這個孫子的感情,甚至超過了對許榮斌,甚至是對許榮譽!


    存善在泡桐屯子人眼裏,自然成了許家孫子輩的少爺,許府未來當然的繼承人。


    許府的人在泡桐屯子,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大家全都知道許榮斌和許榮譽弟兄們兩個都在日本人那邊做事,這二人又做了許多坑害錦縣百姓的事情,誰都沒有心情去區分他們各自都做了什麽,隻記住了這兩個的惡。


    再加上,日本人給許府派了這麽多的傭人,平時這些人趾高氣昂,有什麽事直接去了城裏,從來都不大跟村裏人來往。


    可能唯一來往的機會就是每年的收租季……


    所以存善在泡桐屯子沒有朋友。


    有時候存善走在泡桐屯子的街頭,小孩子們看到他都會跑開,就算是有想接近他的,也會被及時發現的大人給拽回去。


    久而久之,存善感到很孤獨,他常常獨自一人在院子裏發呆。盡管許府的生活條件優渥,但他渴望真正的友情。


    每到這個時候,存善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哥哥衛民。


    衛民從小就不愛說話,但他對存善卻是十分的嗬護。隻是哥哥衛民不願意回到泡桐屯子來,而爺爺許本才好像也不喜歡他,從來都沒有提出叫衛民一起來過。


    “唉!”想到這裏,存善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小小年紀顯得很是憂愁。


    許本才見到發呆的存善,就會問道:“善兒呀,你這是怎麽了?跟爺爺說說話吧!”


    小存善不敢提起衛民,隻是說道:“爺爺,我很想有個人能跟我一起玩!”


    許本才向大門外看了看,道:“孩兒呀,那些人不跟咱玩,咱還不稀罕理他們呢!咱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都是些泥腿子!上咱家來,咱還嫌他們泥巴味兒賴!


    孫子,不要怕,咱們老許家的人待在這泡桐屯子,可是能夠橫著走的!”


    存善不明白“泥腿子”到底是什麽意思,寂寞的時候仍會偷偷地溜出許府,但多半會灰頭土臉的回來。


    一天,存善聽到曲阜的門外有人吆喝賣糖葫蘆,他忍不住再次溜了出去。


    果然看見一個扛著糖葫蘆的老人在街上費力的叫賣著。


    老人的身後跟了一群小孩子,他們瞅著糖葫蘆,笑著叫著,卻是沒有幾個人上前去買。


    見存善出來,幾個小孩跳著叫了起來:“哦哦,小狗腿子出來了,小狗腿子出來咯!”


    存善忍不住大叫道:“你們說誰是狗腿子,你們是泥腿子!”


    “狗腿子!”


    “泥腿子!”


    ……


    兩邊的小孩兒越罵情景變得越不能收拾,許榮譽的娘,許府的老二姨太剛好在春杏的攙扶下,來到大門外,見這群小孩兒正在跟存善吵架,便說道:“你們等著,還等俺家二爺回來,看他怎麽收拾你們!”


    存善是許家唯一叫二姨太“奶奶”的孩子,同時,存善又是被許本才,捧在心尖上疼愛的人兒,二姨太便很自然的覺得有這個孩子叫自己奶奶,她便真的就成了這許府的女主人了。


    所以二姨太對存善還是比較偏愛的,今日見存善竟受到這樣的欺負,自然要為他出來說上幾句。


    而二姨太最為自豪,最為有力的依仗便是他的兒子許榮譽。


    許榮譽是她這輩子的驕傲啊!


    如今雖然很少回家,但每次回來都是前呼後擁的,威風得很呢!


    同時,許榮譽也是整個泡桐屯子的夢魘人物,二姨太覺得隻要一提起他家許榮譽,便會讓這些為非作歹的泡桐屯子人全都聞風喪膽!


    果然,二姨太的話剛剛出口,這群小孩子便停止了吵鬧,安靜了幾秒鍾後,互相捅了捅,便哄笑著散了開去。


    雖然這些跟自己鬥嘴的小孩子全都跑掉了,但是存善並不高興,仿佛一下子更加孤獨了。


    二姨太看不出存善的憂愁,隻是得意的道:“瞧,善兒,你二叔多威風!一提他這些泥腿子都怕來!這回看誰還敢再欺負你!”


    存善卻繃著小臉兒道:“奶奶,這下子他們更不跟我玩了!”


    小孩子不會因為大人的一兩句話而全都改變自己的態度,等二姨太泱泱的走後,那群小孩子又湧了出來,這回他們直接拿了土坷垃往存善的身上扔去。


    小存善很是無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任由,一塊塊的土坷垃落在自己的身上。


    “住手,你們不能欺負他!”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穿著翠花襖子的小女孩站在了存善麵前,她甩了甩腦後那條長長的小辮子,擋住了扔向他的土坷垃。


    “常月,你怎麽護著狗腿子?”


    有個小孩兒驚奇地問道。


    “他們本來就跟狗腿子是一家的!”


    “不對,她爺爺早就不在許家做事了!”


    ……


    “我們家的事不要你們管,反正你們就不能欺負他!”不管那些小孩子嚷嚷的什麽,常月依然挺直了小腰板兒護在存善前麵,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常月,你是看上這個小狗腿子了吧?!”


    人群中一個調皮的小子嬉皮笑臉地叫道。


    “嗷,嗷!常月看上小狗腿子烙!”


    還不待常月說什麽,這群小孩子便跟著起了哄,一個個拍手叫著。


    常月的小臉兒有些發紅,從地上撿起土坷垃朝著那群小孩子扔了過去,罵道:“叫你們胡說八道!”


    “常月打人了,常月打人了!”


    小孩子哄鬧著四散奔逃,常月則拿著土坷垃在後麵緊緊追趕,直到這些孩子,跑的無影無蹤了,她才從另一個胡同口走出來。


    一直蹲在牆邊的賣糖葫蘆的老大爺笑道:“這小丫頭像他爹!”


    常月驚奇道:“爺爺,你認識我爹?”


    老大爺笑道:“這一帶人誰不認識常強呀?他小時候不服管教,愛打架。後來卻喜歡行俠仗義,是個好人呀!”


    常月看了看存善笑了,小臉上掛滿了自豪之情。


    “啊,原來你爹就是常強叔叔?”


    存善有些驚奇,他仔細打量著常月,接著說道:“俺常聽俺娘提起常強叔叔,他確實是很厲害的!”


    存善說著挑了挑大拇指。


    “姐姐!”


    一個懦弱的小男孩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存善順著聲音望去,見一個瘦小的小男孩兒,正在胡同口探頭探腦的向這邊望著。


    常月趕緊跑過去拉起這個小男孩的手,來到存善麵前,道:“這是我弟弟,他叫常亮。”


    常亮卻顯得有些怯懦,躲在常月的身後,探著腦袋看向存善。


    常月和常亮是雙胞胎,但常月明顯的比常亮要高一些,身體也比常亮壯實許多。


    存善跑到賣糖葫蘆的大爺身邊,從兜裏掏出幾個小錢遞給老大爺,道:“爺爺,您看這些錢可以買到幾根糖葫蘆?”


    老大爺借過錢數了數,道:“小少爺,這是兩個糖葫蘆的錢,小老兒知道您是什麽意思,我給您三根糖葫蘆吧!”


    存善對於那老大爺道著謝,接過了糖葫蘆。


    常亮從常月的身後擠了出來,驚訝地看著存善,接過糖葫蘆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常月想攔,但已經晚了。


    存善微笑著問道:“怎麽要攔著他?我們一起吃不好嗎?”


    常月則是責怪了弟弟,道:“爺爺說過,不需要許家的東西,難道你忘了?”


    常亮送到嘴裏去的糖葫蘆,卻僵在了嘴裏,他尷尬的看了看姐姐。


    存善則奇怪的問道:“你爺爺為什麽不讓你們要許家的東西?”


    常月搖了搖頭。


    存善便不再問為什麽,直接將剩餘的兩根還給了賣糖葫蘆的老大爺。接著笑著問常月道:“這樣我們能一起玩了嗎?”


    小孩子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三個孩子全都拍著手跳了起來,存善從此便在泡桐屯子也有了朋友。


    工事方麵進展的非常順利。


    鬆本太郎利用自己的人脈和殘餘的狠辣手段,很快便打通了從錦縣到天津和北京的運河河道。


    既然運河大動脈已經打通,許榮斌便令人挖開大運河錦縣一帶的河道。


    錦縣一帶的運河河道,早在幾年前,為了挖焦土就拓寬了許多,猶如一處巨大的蓄水池,突兀的展現在大運河之上。


    如今剛好在這裏修起大壩 ,對這些河水進行人工的管理和控製。


    這樣,不管是從外麵運進來的東西,還是從裏麵運出去的東西,都將會通過船隻解決,簡直不要太方便了。


    許榮斌直接將河道開到了“簸箕口”。這樣船隻直接通過運河便可以直達到這裏,物資裝卸起來非常方便。


    鬆本太郎非常滿意這個工程,工程落成之日,鬆本太郎還煞有介事的剪了彩。


    他相信這一定又是一個好的開始,也許他們的戰爭在這裏會成為一個新的轉折點呢!


    大批的物資通過大運河被運到了錦縣,鬆本還秘密訓練著這些從前線撤下來的殘兵敗將,做著力挽狂瀾的美夢。


    欲知後事如何,請君接著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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