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關外停留的時間,比我們想象的要長。接下來的一個月,林放、我、霍揚都在師叔的山穀中。


    師叔姓簡名淩,原本隻讓我和霍揚留在穀中跟他學刀法。林放淡淡道:“泓兒是我未婚妻子,我自然要陪她。”簡師叔抽了抽嘴角。林放又道:“如今驚動了官兵,林放自會周旋,外圍防務就不必前輩分心了。”簡師叔便沒再說什麽。


    第一日,簡師叔讓我和霍揚各自使刀與他看。霍揚自小用刀,自是出神入化。雖然簡師叔未加評價,卻看得出他眼中讚許之意。


    輪到我,簡師叔便皺眉了。我師父夏侯並不擅刀法,破輦劍法被我改成刀法,也並不十分得心應手。一套刀法還未使完,簡師叔便罵道:“狗屁”我又羞又怒,道:“我使刀不過半年,他都使了二十年”


    簡師叔沉思半晌,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今日不教了”便窩著腰回去石屋。我朝林放道:“文璿,他根本沒耐心嘛”林放和顏悅色看著我:“慢慢來”


    於是我便與霍揚拆了數招,我依然大敗。不經意間回頭,卻見簡師叔站在窗口,望著我倆,默默出神。


    第二日開始,簡師叔便分別教授我倆一些招式。我倆學得都快,簡師叔果然奇人,我明顯覺得自己刀法變得厲害許多,簡師叔卻總是,一套刀法教了三四招,我學得津津有味,他卻擺擺手說不行。他冥思苦想後,又從另外一套刀法教起。


    五六日過去了,我和霍揚都學得七零八落,不過也暗暗佩服簡師叔他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刀法教與我們


    這期間,林放倒是比往日閑,每日不是拿著本書在一旁讀,便是駐足在一旁看我們練刀。隔了兩三日,總有人在護衛帶領下,來見林放。他們在石屋裏一談便是半日,我總能看見林放笑吟吟將人送走。


    一日問起他,才知他在當地又扶持了另一勢力,替他收購當地人參靈芝鹿茸等珍寶。我奇道:“不是有許多農場和當地富商與我們合作了嗎”


    他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一旁霍揚插嘴道:“笨盟主扶持的是燕人,也是我大晉的細作,明麵上是我們的死敵。皝王爺能影響的商戶,不過占到當地的一半。還有更多農戶、商人,不願將東西賣與我晉朝人。”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其實林放並不跟我說太多他這一趟來燕國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我隻知道我們在江東累積的金銀,大批運來了燕國。林放送了不少江東美人給一些人。無形中,一個網似乎正在編織。林放曾說過,比起**的、管製嚴厲的晉朝,好戰卻並不十分富饒的燕國簡直就是塊空白之地。


    偶爾我收到家信,卻是爹對林放大加讚賞,稱林放頗有他的才幹作風。然後竟然催我盡快回荊州,與林放成親我頓時無語,顯然爹已經知道我和林放兩情相悅其實出道也幾年了,我自然知道戰家的人早就無孔不入,林放身邊的哪個護衛,興許就是我戰家的人。如今爹更是不瞞著我了。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到了第十日,簡師叔睡到晌午才起,慢吞吞將我和霍揚叫到一起,無比冷傲的道:“就在今日了。”


    我和霍揚不明就裏,望向林放,他卻高深莫測的笑了。未料下一秒,簡師叔卻對他道:“林放,老夫將要傳授他們的東西,恕不外傳。”林放點點頭,轉身步入石屋。


    望著簡師叔難得的正色臉龐,我不禁有些緊張。其實這十日來,光是他零散的點撥,我已覺得自己刀法進不了許多。甚至與當世著名刀客相比,我也敢持刀挑戰了。


    可簡師叔卻越來越不滿意,直到今日,才露出滿意神色。我不明白,他追求的是什麽他到底要將我們教成怎樣


    今頭極暖,冰雪也有些消融,大約春日便要到了。我們皆隻穿武士服,持刀立於屋前這片開闊的雪地。


    簡師叔立於我倆麵前,緩緩從身側抽出“鳴鴻”。但見刀身似鐵非鐵,隱有青光。我心神一凜他隻是抽出那刀,我卻已能感覺到至寒氣息。


    “霍揚,仔細看”他輕道。霍揚也極難得的一臉嚴肅點點頭。


    天與地刹那靜止,周遭氣流凝滯。簡師叔一把鳴鴻光芒大作,宛若蛟龍出海,傲然縱橫;又如雷霆突襲,勢不可當他瘦小身影在光影中騰挪跳躍,叱吒呼嘯,他似乎使了無數招,又仿若隻使出了一招每一刀,都卷雜著鋪天蓋地的殺意,玉石俱焚的狠辣


    沒人可以從那刀下逃生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我這才發現全身冷汗淋漓,瑟瑟發抖


    終於,他的刀停住。他抬起臉,傲然掃視周遭,那張原本一點也不好看的臉,此時銳利強硬得像個戰神


    這才是,真正的戰神


    隻聽“撲通”一聲,霍揚跪倒在地:“師叔祖教我”


    簡師叔刀慢慢入鞘,緩緩笑了:“此套刀法,二十四招,名曰血刀。”我倆都是一凜,血刀刀法,的確適合霍揚


    簡師叔對霍揚道:“你一身戾氣,殺戮甚重,何時何地,都有赴死的決心,此套刀法,最適合你不過。”


    霍揚大喜,而後簡師叔將一招一式慢慢使與霍揚看,待霍揚完全記住,便花了一個時辰。簡師叔讓他自行練習,稍後再指導。霍揚幾個翻騰,便閃入屋後密林中練習去了。隻剩下我和簡師叔大眼瞪小眼。


    “丫頭,看他那套刀法,眼紅了吧”簡師叔難得的笑道。


    我哼道:“反正那套刀法我方才也記住了。”簡師叔斂了笑:“那套刀法不適合你。”然後停住,不說了。


    我乖覺的從一旁拿起水囊,捧到他麵前:“師叔,請喝水”


    他點點頭,這才有些滿意。我心道,林放說師叔麵惡心善,果然不錯。林放說適當的朝他撒撒嬌,非常有用。


    我笑道:“師叔,你一定準備了更厲害的刀法給我吧”


    他再次緩緩抽出刀,臉色寒光似鐵:“泓兒,此套刀法,名曰祝融。”


    祝融這個名字好奇怪,比起血刀,氣勢好像差了很多盡管如此,我還是屏住呼吸,睜大眼睛仔細觀看。


    一陣北風刮過,我打了個寒顫。不過三十來招,很快便使完了。我瞪大眼睛看著簡師叔緩緩將劍還鞘,看著他額頭難得的流落一滴汗水。我忍不住撲過去:“師叔,就、就完了”


    他板著臉,抽回袖子:“完了。”


    就這樣我欲哭不能,沒有殺氣,沒有特別招式,沒有氣勢,就這樣普普通通三十招,比起剛才霍揚的刀法,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師叔這刀法,這刀法”


    他冷眼看著我:“豎子無知,好好給我練日後你便知道好處”


    我卻不依,我們時間本就緊迫,他還賣什麽關子我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師叔,你說清楚。”他不吭聲,我想起林放的囑咐,斟酌道:“師叔,其實我方才就覺得這套刀法,似有不一般的妙處,可是又品不出來。似跟我以往學過的刀法都不同,看似並無殺傷力,可又似有玄機。”


    他雙眼一亮,這才瞪著我道:“臭丫頭還算識貨。”


    “那是”我忙接口道,“師叔精心教授的劍法,必然是驚世駭俗的”


    他似極喜歡我的話,笑道:“那是自然。”他忽然伸手拔出我腰間“帝流”,正色道:“你與霍揚不同。”


    我點點頭。


    “霍揚生性殺戮,無愛無恨。他是天生的刀手,這樣至剛至狠的刀法,會將他的潛能激發到極致。而你,半路學刀,你的殺性,需要激一激才能出來。而這套祝融,看似柔和,其實每一招每一式,都極難學無比。這套祝融,你必須無我的境地。而後,才能殺人。”


    我有些明白了,他又道:“對霍揚來說,殺是本能。他什麽也不用做,便適合那套刀法需要的境地。而你,心境簡單,你需要忘卻一切,隻餘你手中的刀。你若學得好,霍揚甚至都不是你的對手。你可知,這套刀法的另一個名字”


    我搖。


    他一字一句的道:“祝融刀法,又名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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