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兜裏的電話忽然一陣震動。她看一眼,見是許嬛打來的。


    “喂,嬛姐。”


    聽筒裏,許嬛的語氣有些懊惱,道:“悠悠,咱們明天對國際拳聯主席的專訪,被取消了。”


    她一下蹙眉:“取消?為什麽?”


    許嬛簡單說明情況,然後便掛斷,打電話回雲城匯報去了。車上,林悠悠捏著手機,心情很鬱悶。


    肖馳問她:“怎麽了。”


    她歎氣,“我們本來已經和國際拳聯約好了,要對主席傑頓奧克斯新生進行一期專訪,作為《tn體育——ufc特輯》的重磅文章,結果奧克斯先生今天淩晨突發急病,已經離開拉斯維加斯了。”


    肖馳靠在椅背上,閉目眼神,語氣挺淡,“突發急病,為什麽不第一時間送醫院,要離開?”


    邊兒上,張助理認真想了想,摸著下巴,接話,“有道理。這麽一跑,倒像是犯了什麽事,做賊心虛。”


    林悠悠察覺到什麽,不可置信地瞪著肖馳。


    “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難道傑頓奧克斯就是boss?不會吧,他可是國際拳聯的主席。”


    “你說呢。”


    “我說……也有可能是?”


    “那就是吧。”


    “……”


    *


    傑頓奧克斯的私人飛機,其實沒能飛出內達華州。警方搜證期間,對外界隱瞞了所有消息。


    其實六年前那場ufc終極格鬥賽,奧克斯最初計劃,是收買肖馳打假拳。


    這位中國神話的實力實在可怕,曾以絕對壓倒性的優勢,大敗美國的奇跡洛奇路易斯。以致那場比賽,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把注押在肖馳身上,賭那個黃種人,能再次問鼎冠軍。


    奧克斯操盤拳賽數十年,那是他第一次,見識如此盛況。


    隻要肖馳輸,他這個莊家便能賺得盆圓缽滿。


    比賽開始前半個月,奧克斯曾派助理私下聯係肖馳,不料,電話接通,沒說上幾句,便被對方掛斷。那中國小子的態度很冷漠,拳台隻有輸贏,沒有真假。


    助理隱藏身份,給他承諾的報酬,越來越高。


    中國拳手油鹽不進。


    奧克斯被徹底激怒。他是國際拳聯的主席,拳台和拳手是他獲利的棋子,整個拳場,都是他手裏的棋局。


    出色的拳手固然值得欣賞。但,沒有人會喜歡不聽話的工具。


    於是,這位道貌岸然的拳聯主席,連同當年分管ufc賽事的拳聯高層,策劃了一場遊戲。目的就是毀掉他們用不順手的棋子。


    遊戲很成功。


    再一次證明拳台世界由誰說了算。奧克斯很滿意。


    然而,在遊戲的善後環節,出了一點小問題。奧克斯希望那位高層,能辭去職務,為那場比賽拳套鬆脫的意外買單,給全球媒體一個交代。


    高層無法接受,拒絕了。


    後來,某個夜半,他們在拳聯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裏,發生了爭執。更令奧克斯惱怒的是,那段對話,被兩個中國記者無意聽見,並錄音。


    奧克斯收買無果,隻好痛下殺手。


    ……


    從醫院到牛排餐廳的這段路,短短數分鍾,肖馳便已把當年重述。那樣醜惡不堪,令人痛心地過往,從他嘴裏說出來,平淡似水,並無任何情緒起伏。


    林悠悠聽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好一會兒,她沉沉呼出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


    最熱血的競技,存在最虛假的肮髒,而最大的那顆毒瘤,竟然還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曾立誓要維護拳台公平正義的人。實在令人痛心。


    她臉色有些發白,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肖馳伸手輕撫她的頰,聲音低低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別想了,聽話。”


    林悠悠沉默幾秒,忽然說:“我理解爸爸和媽媽。他們沒有錯。”她抬起頭,衝他微勾起嘴角,“所以我以後,也會像爸爸媽媽那樣的。”


    開車的張航眉微蹙,很懵。


    這番話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這小女生在說什麽。


    “就是因為世界上有很多黑暗的東西,才越需要正義和光明。”林悠悠直視肖馳的眼睛,沉聲,一字一句道:“肖馳,以後,你負責做你喜歡的事,為國爭光,我負責像爸爸媽媽一樣保護你,好不好?”


    她很認真,這種姿態和表情,有點兒像小學生在國旗下宣誓,傻乎乎的。


    肖馳盯著她,不發一言。


    須臾,他眯了下眼睛,忽然擒住她下巴。


    “……”駕駛室的張航意識到什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側頭看別處。


    然後肖馳就吻住了林悠悠的唇。


    也不管有沒有第三者在場,深吻。


    不隻過了多久,他攬她入懷,唇貼緊她雪白的耳朵,“傻不傻。是我保護你。”


    肖馳想,他的小狐狸這麽傻這麽呆,負責享受寵愛,就夠了。


    林悠悠扁嘴,“那我幹什麽呢。”


    他扯唇角,笑容透出一絲痞味兒,聲音更低:“給我生個小兔子。像你。”


    第81章


    大名鼎鼎的拳聯主席被美國警方嚴密控製起來。


    張助理數次交涉, 要求見犯人,都遭到拒絕。美國警方的意思很明確, 傑頓奧克斯是未決犯, 犯罪行為嚴重,權力大, 勢力範圍極廣, 在開庭候審期間,除律師外, 任何人不得接觸。


    張航把情況如實告訴肖馳。


    他聽後,給肖子涵打去一個電話。她在美國紮根數年, 交友廣泛, 與美國的各界人士都有往來。要她出麵通融一下拉斯維加斯的警署, 並不是件難事。


    最後,警方那邊態度轉變,允諾讓肖馳和傑頓奧克斯見一麵。


    兩日後的下午, 沙漠邊陲刮起一陣大風,一路過境, 整座拉斯維加斯如籠罩一層金紗,風沙彌漫。


    大街空無一人,一改往日的繁華勝景。重型越野直冒風沙前行, 車速極快,飛馳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不多時,看守所到了。張航把車開進停車場,熄火, 停穩,然後轉頭看向後方,“警方給的探監時間隻有二十分鍾。需要我跟你一起進去麽?”


    “不用。”肖馳手上的煙還剩半截兒,他掐滅,扔了煙頭開門下車。


    接待肖馳的是一個白人警官。由於上頭之前打過招呼,所以一見肖馳,他便知道這人所為何來。多的話也沒說,隻拿英語叮囑幾句:“記住,你隻有20分鍾的時間。”


    肖馳臉色冷淡沒有答話,直接讓警察帶路。


    看守所不比監獄,並不設專門的探視廳,他見傑頓奧克斯,是在一個幾十平米的房間。這裏窗戶開得很高,且狹窄,陽光隻能投入零星半點。但整個空間卻通亮,光線源於頭頂的白熾大燈,晃眼而慘淡。


    屋子被一麵玻璃一分為二,防彈材質,隻留幾個規律小孔,除了聲音,連隻蒼蠅也沒法往來。裏頭的小屋背後開了一扇鐵門門,此時,房門緊閉。


    玻璃這麵,肖馳坐在椅子上,坐姿隨意,身軀懶散靠著椅背,手裏把玩打火機,唇微抿,麵上沒有絲毫表情。


    “噠”,“噠”。寂靜空間隻有打火機的聲音。


    不多時,裏麵的門打開,兩個高大的黑人警察站在旁邊,二人中間,押著一名身著囚服配到手銬的犯人。六十歲上下,頭發花白,典型的北美人長相,眼窩凹陷,鼻梁突出,眼尾密布著細紋。乍一看,竟頗有幾分慈眉善目。


    肖馳掀起眼皮,目光冷冷掃視這個囚犯。那名囚犯同樣在打量他。


    兩人對視足有數秒。警察退出去,守在鐵門門口,囚犯緩慢落座,數秒後,竟朝肖馳微微眯了下眼睛,笑了,“肖馳先生。”


    肖馳冷冷一扯唇,語調譏諷,“主席先生。有段日子沒見了,您老人家還是這麽精神。”


    傑頓奧克斯說:“是有段日子沒見了。上次見你,還是你奪冠那年。”哧一聲,“別忘了,那塊ufc金腰帶,還是我頒到你手上的呢——格鬥之父。”


    肖馳拇指摩挲齒輪,挑眉峰:“那年年紀小,拿了獎太激動,也忘了跟你道謝。謝了。”


    他說完,傑頓奧克斯低下頭,仍舊是笑,起先隻是簡單的麵部表情,後來笑容擴大,竟低笑出聲。半刻,他抬頭直直看向肖馳,淺灰色的眼睛裏乍現幾抹陰狠的光,“小子,我真是小看你了。”聲音壓低,語調陰森可怖,“當年那場拳賽,我不該一念之仁,隻讓你碎根骨頭。你害我到這步田地,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肖馳語氣很淡,“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耶穌也留不住你。你要找我報仇,可以。看你本事。”


    傑頓奧克斯眯著眼睛瞧他。


    當年肖馳ufc奪冠,奧克斯原本以欣賞的眼光看待這個年輕人,他很出色,桀驁不馴,夠狠敢搏命,是天生的拳台王者。奧克斯想將他收為己用,卻遭到數次嚴拒。


    奧克斯沉默幾秒,情緒忽然又平靜了下去,搖搖頭,歎氣:“肖馳,你奪冠那年,改變了我一直以來對中國人的看法。隻是沒想到,你也隻是個普通尋常的低等支那。太笨,智商不夠。你跟著我,有大好前途大把錢賺,何樂不為?你這麽強,最後有什麽好結果?”假裝認真想想,笑起來,“哦對,你還害死了兩個倒黴蛋呢,真是可惜,聽說,那對夫妻還有一雙兒女,人生本該挺美滿。”


    肖馳笑,眸色寒冽徹骨,“死不悔改。你這種人,千刀萬剮都算輕。”


    玻璃另一側,奧克斯做出副遺憾的表情,“那肯定要叫你失望了,我們美利堅合眾國是高等民族,沒有那種殘忍又愚昧的刑罰。”忽的,他傾身靠近玻璃窗,聲音低幾分,“你真以為,憑你就能扳倒我?”


    捏打火機的指,下勁兒收緊。肖馳眯了下眼睛,盯著他,眼神冷得危險。


    奧克斯說:“不妨告訴你,我已經請了全美國最好的律師為我辯護。”


    肖馳垂眼眸,把打火機放到了桌上,麵不改色。


    對方便咧嘴笑起來,語氣悠然自如,“你們隻有一支六年前的錄音筆,能說明什麽?憑我在世界拳壇的威信,憑我對拳壇做的貢獻,我完全可以告訴法官,那份錄音是你們偽造的,林正青和陳蘭的死,是我找人幹的又如何?我能撇得一幹二淨。至於那個叫老鬼殺手,他作奸犯科是重犯,就算他指正我,又有多少人相信?”


    說完,奧克斯背往後靠,翹腿換了個坐姿,笑得猙獰,“肖馳,你太年輕,你玩兒不過我的。等我出去,我一定會找你算賬。聽說,你女人是那兩個記者的孩子,很漂亮對麽?我就從她下手,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


    整個房間霎時寂靜。


    然後,肖馳微動身,把打火機收了起來,淡淡道,“我們中國有一句話,叫‘吃一塹長一智’,可惜你沒學會。”


    傑頓奧克斯愣住,擰眉,“什麽意思?”


    肖馳麵無表情,撩起眼皮看他,揚了揚手上的打火機,“這是一支錄音筆,剛才你說的所有話,我都錄下來了。抱歉,傑頓奧克斯主席,你又被我耍了。”


    傑頓奧克斯驚愕,瞳孔有一瞬的放大,然後暴怒,猛地起身狠捶防彈玻璃,哐哐巨響:“肖馳!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我要你死!”


    動靜鬧得太大,鐵門外的警察被驚動,立即入內將傑頓奧克斯壓在玻璃台上,厲斥:“安靜!”


    肖馳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捏在指間把玩,然後站起身。臨出門前頓了下,淡道:“對了。洛奇路易斯說,你給了他一包意大利最新研製的禁藥,要他服用。是麽?”


    傑頓奧克斯駭然失色。


    他繼續,“你不會看人。路易斯心高氣傲,能受得了這種侮辱?他已經把禁藥給警局了,作為物證之一。你開庭那天,路易斯也會作為證人對你進行指控。走了,你慢慢兒享受吧,主席。”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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