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清看到她滿桌亂七八糟的東西——水筆、練習本、手機還有小女孩鍾愛的許願星慢慢的鋪著,不禁替她收拾起來:“怎麽東西都亂扔,到時候又要找不到了。”


    駱羊不以為然的道:“我這叫亂中有序啦。”


    不過楊曉清隻稍稍整理了下,就有些累的喘不過氣,坐到了一邊駱羊的床沿上。


    “你去醫院看過了嗎到底?”駱羊也注意到楊曉清神色懨懨的,擔心的問:“怎麽這次感冒這麽嚴重,是不是別的地方有問題?”


    楊曉清捂著胸口又咳了兩下:“媽這是年紀上來了,免疫力下降,這幾天溫度驟降,你明天穿羽絨服吧,”說著她便站起來,打開了駱羊的衣櫃,從裏麵挑出一件寶藍色的長款羽絨服,看著就很暖和的樣子:“這件,去年過年給你買的,都沒什麽機會穿,明天穿這件好嗎小羊?”


    駱羊有一瞬的錯愕,仿佛自己回到了剛上小學那會兒。


    那時候也是這樣,每天早上她都窩在被窩裏賴床,而楊曉清就會把今天該穿的衣服從衣櫃裏替她拿出來,暖暖的手掌替她穿上,跟她說一些有的沒的,這麽一來,起床似乎也就沒那麽困難了。


    駱羊很快便說:“好的,明天就穿這件了。”


    楊曉清大概是很滿意的,點點頭,拿著她喝過的牛奶杯出去了,臨走前不忘關上門:“早點休息啊。”


    駱羊其實並沒有什麽睡意,但她想自己是個乖寶寶,便鑽進了被窩裏。


    床頭還有一盞小夜燈沒有關,暖黃的光影投射在地板上,駱羊的視線不經意朝外——


    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下起了雨來。


    她想著,距離秋遊過去都一周多了,也就是說,她跟薛燼也有一周多沒講過話了。


    明明每天都挨著肩膀坐在一塊。


    她覺得自己在這段感情裏是吃虧的,每次生氣了,多半還得主動跟薛燼說話,更多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氣了。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還是個寶寶,需要哄的嗎?


    可是……


    冷靜下來之後,她又會替薛燼為難。


    他這麽一個要強又高傲的人,已經三番五次的跟她沒話找話,每天早上去學校,課桌裏都有新鮮的早餐——


    有時是2個包子,有時是茶葉蛋,有時甚至是一個熱乎乎金燦燦的烤地瓜。


    都不知道他從哪兒買來的。


    雖然他不說,可駱羊知道他很在乎自己有沒有吃。


    駱羊想著想著,枕邊櫃子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隨手一摸,隻想著這麽晚了竟然還有推銷電話,看到屏幕上亮著的稱謂的時候,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半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講鬼。


    薛燼的電話。


    駱羊猶豫了下,其實她已經關機了好多天,今天周五晚上,吃過飯剛按了開機鍵,就跳出無數短信和微信信息,提醒著薛燼的狂轟濫炸。


    “接電話。”


    “接我電話,有事想跟你說。”


    “小羊,接電話。”


    “就一下,讓我跟你說兩句話。”


    ……


    語氣由強到弱,慢慢的感受到了那份無奈。


    駱羊讀著那些句子,好像薛燼在她耳邊念著那樣。


    駱羊這回真按了通話鍵。


    那頭倒是靜了兩秒,仿佛也是沒想到真能打通似的。


    薛燼的聲音很立體,又很空洞,仿佛待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他喂了一聲,然後有些不確定的叫她的名字:“小羊?”


    駱羊恩一下:“這麽晚了你打來幹嘛?”


    他很輕的歎了口氣,然後笑了:“你終於肯開機了。”


    駱羊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幸好薛燼沒有給她冷場的機會。


    他說:“這幾天……我過的很不好,”大約是在摸索著什麽,他道:“白天見了你沒法說話,晚上夢見你,跟你搭訕還是失敗,總之都很不如意。”


    他用那樣尋常的口吻講出來的話,卻叫駱羊一下子便紅了耳根:“你有什麽好不如意的,反正你是天之驕子,也不會缺我一個……”


    說著說著,因為他的安靜,她也漸漸的說不下去:“你有什麽事嗎,都11點了。”


    薛燼那邊悉悉索索的,他說:“我在你家樓下。”


    駱羊愣住:“什麽?”


    “我在你家樓下。”他重複了一遍:“實在是忍不住。”


    駱羊撐著手臂看窗外,樹枝搖晃,月亮早不知道藏到哪裏去了,雨滴拍打著窗台,看一眼就叫人覺得冷:“下雨了呀,你還來,你……你等我。”


    她說完就飛快的掛了電話,也來不及再換衣服,當即把楊曉清剛才給她拿出的長款羽絨服披在外麵,拉上拉鏈就走出臥室。


    因為不想驚醒楊曉清,駱羊連拖鞋都沒穿,即使有襪子墊著,腳丫接觸到冰涼涼的地板還是覺得冷。


    但她一點都不在意了,仔細的看了看楊曉清的臥室——燈早已暗下來了,媽媽一直都有早睡的習慣,這會兒應該已經沉入夢鄉。


    駱羊舉著手機熟門熟路的摸到了門口,輕開輕關,哢噠一聲響起,她下了樓。


    因為有人在下麵等著,駱羊分外的著急。


    兩步並做一步,借著樓道外暗淡的路燈,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立在門口。


    駱羊瞬間就跳了過去。


    薛燼穩穩當當的將她接在了懷裏。


    聞到薛燼身上的柑橘味的時候,幾乎令她酸了鼻子,“你怎麽跑進來了,被人看到怎麽辦……”


    他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耳邊:“我不怕被誰看到,我在這邊好多天了。”


    駱羊抬頭看他,夜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薛燼的眉眼融入夜色中,那淩厲的曲線和優越的外表讓他在一片濃墨重彩中依然是最顯眼的人,她懵懵的問:“你來了好多天了?”


    他看她,沒再說話。


    他每夜都來。


    起初如同以往每一次來接她時那樣,站在巷子口,漸漸的,就忍不住湊她更近一些,但怕她知道了以後擔心被楊曉清注意到,隻在她家的燈盡數熄滅以後才靠近,呆兩根煙的功夫就走。


    今夜,是實在熬不下去了……


    打她電話的時候以為還是關機,沒想到竟然能聽到她的聲音。


    駱羊雙手環住了他,“你來了你也跟我說呀,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怎麽這麽……”


    怎麽這麽傻被吞進了他灼熱的吻裏。


    駱羊的臉蛋被他捧著,冰涼的指尖沒有完全觸碰到她,這是一個認真而綿長的吻。


    彼此都想用溫暖的自己點亮對方,使得這個吻變得更深入。


    薛燼探出舌頭,仿佛在舔什麽蜜,不斷的索取,深深的吮她的甜。


    駱羊被親的呼吸都快不暢了,才剛想著透口氣,就再次被他含住了唇角。


    “這輩子,都不會讓你再難過了,”他不會說情話,但說的每一句都比情話更好聽:“小羊,原諒我吧。”


    誰能拒絕薛燼的道歉呢?


    絕版的、千金難買的道歉。


    駱羊其實並不是要他坐低了自己說對不起,她要的隻是一個態度,令她知道在他眼裏是重要的,跟別人是不同的。


    兩人摟在一起親了好久好久,她才推開他:“夠了呀,”羞澀的垂了眼:“再親下去要被人抓去派出所了。”


    薛燼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用手刮了刮她嫩汪汪的臉蛋:“去也有我頂在前麵。”


    氣氛變好,先前的不鬱都消散了。


    兩人倚在一起說了話,見她開始打哈欠,薛燼才看了眼手表:“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上去休息吧,”他見她身上雖然穿了羽絨服,看上去卻是空蕩蕩的模樣就知道她裏頭穿的薄,“外麵冷。”


    他自己呢?


    也是黑色的棉衣,如此難以駕馭而臃腫的衣服卻被他傳出了嶙峋的味道,仿佛一株鬆。


    駱羊又上去抱抱他,像是要把之前欠的那些天一並補回來:“那你要怎麽回去啊?”


    “雨小了很多了,”薛燼望天:“我跑回去就行。”


    駱羊想上樓去給他拿傘,被薛燼拒絕,他行動力強的很,稍稍把領子折起一些,就邁入了雨中。


    雨點子確實比她剛下樓時小了不少,他擺了擺手,可能是怕她擔心,幹脆背過身子就朝她揮手,很快就消失在夜裏。


    駱羊倒是望了他好一會兒,才上樓。


    ☆、第59章 chapter59


    chapter59


    駱羊這一晚上睡得很香甜。


    夢裏她考上了大學, 跟薛燼在同一座城市,她念司法他讀化學, 他來接她下課,站在樹蔭大道下,陽光直直的照下來,落在他的發梢和肩頭,他朝她伸出了手……


    7點鍾因為生物鍾醒來, 駱羊翻了個身, 又心安理得的睡了個回籠覺。


    真正清醒是因為肚子開始咕嚕嚕的叫。


    楊曉清很難得在她休息的時候沒為她準備早餐, 駱羊自己煮了兩個水雞蛋, 蜷著腿坐在沙發上吃東西,早上的新聞都是昨天的內容。


    因為無聊,即便是這樣的新聞駱羊也看的很認真。


    說城區某個老新村外圍道路夜間施工,被居民集體投訴, 一個中年婦女對著鏡頭鏗鏘有力的道:“我們小囡明年就要高考來, 你說這麽施工擾民會對小孩的複習功課造成多大的影響!這個責任他們負的起嗎?”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 口口聲聲都是高考的重要性。


    高考是真的很重要,這是駱羊從初中就開始明白的事情。


    她不是腦袋瓜頂頂好的那種天賦型選手, 曾經在崇文的時候就很用功的讀書, 讓自己不要隨波逐流的退步,好不容易踩了狗屎運考上平江的時候,雖然表麵平靜,但她的內心其實是很高興的。


    是誰說,運氣也是能力的一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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