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三個剛走到院子外,就聽到院子裏麵笑聲一片,大人小孩的都有,好不融洽和諧。


    原來是蘇家老大回來了,不過他的妻兒今日卻不知為什麽沒有回來。


    蘇家老大名蘇有書,終於在而立之年,也就是去年的時候考上了秀才,這在村裏可是唯二的,連帶著村長和裏正都對老蘇家禮待有加,這讓蘇老爺子的臉上也倍有光。


    蘇老爺子名蘇正祿,上頭隻還有一個哥哥蘇正福,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長大了之後跟著跑鏢行商很是見了些世麵,也感受到了商人的地位之弟和讀書人的清貴,後來在跑鏢的時候,遇到了匪賊,聽說那次傷亡慘重,僥幸的了一條命之後就不再幹了。


    又用幾年存下來的銀錢擴修了老宅,置辦了田地和一些家產,娶妻生子。


    最富裕的時候,蘇正祿名下有四十一畝良田,在鎮子上開了一個小茶肆,還買了一座一進的小院子,忙的時候還要請幾個長工和夥計到茶肆和田地裏幫忙,這份家產在十裏八鄉都是能排上號的。


    不過隨著家中的幾個孩子讀書,家中的花銷增大,隨著家中人口增多,給家中成年的三個兒子娶媳婦之後,後來又生了一兒一女之後,便把長工和夥計都辭退了,又賣了兩畝良田,把家裏的茶肆也給賣了,讓大兒媳周蘭芳照顧在鎮上教書的蘇有書還有正在讀書的小兒子蘇有寶和大孫子蘇文博。


    他則帶著剩下的兒孫們留在家裏打理田地,畢竟還剩下三十九畝田地需要人伺候。


    家裏有三個讀書人,人口也逐漸增多,隻有蘇有書在鎮上教書的束修,還有地裏那點產出,日子過的是緊巴巴的,尤其是張氏還是個摳搜的老太太,基本沒有能吃飽的時候,更別說吃好的了。


    現在院子裏蘇正祿手上正在修理農具,與長子正聊著什麽,相談甚歡,張氏手上正納著鞋底,她的老來子蘇有寶正和與他差不多大的侄子蘇文豪在院子裏嬉笑打鬧著,這會兒二哥蘇文濤放牛還沒回來呢。


    在旁邊正在剁豬草就是蘇蓁的親娘陳芸娘,院子裏還有飯菜的香味,廚房裏有炒勺碰撞鐵鍋發出的聲音,是二伯娘在做飯,還有咕嚕咕嚕水開的聲音,正墊著腳收衣服的是蘇蓁二伯家的閨女蘇蓉,今年也十一歲,比蘇蕪要大幾個月。


    黃昏的光打在院子裏麵,顯得這一切都格溫暖。


    可惜這份美好沒過三息時間就打破了。


    姐弟仨兒一進門,張氏就當即就一個眼刀子甩了過來,扔下手中的鞋底針線,就“噔噔噔”地走了過來。


    “奶奶。”看著張氏的樣子,蘇蕪和蘇文謙同時喊了一聲。


    “你們三個人就割了這麽點豬草?這夠家裏的兩頭豬吃幾頓呐?!”


    “吃飯的時候到一個比一個積極,都是一群好吃懶做的東西!偷奸耍滑,還偷吃食,怎麽老天爺不一個雷劈死了你!”


    蘇文謙正躲在兩個姐姐的後麵,麵上滿是惶恐和不安,兩手無處的安放著。


    “深秋季節了,外麵沒有那麽多草了,隻割到了這麽多了。”


    蘇蓁麵無表情,本不想和這個老太太多說,隻隨便應和了兩句。


    “好你個死丫頭還會強嘴了是吧,我還沒問蘇文謙這小子早上偷吃的烙餅是從哪兒來的呢!”


    “快點!現在就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偷了家裏的銀錢買的!”


    說著,張氏便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倒拿起了門口的掃帚,對著蘇文謙就想來一棍子。


    還好蘇蓁反應快,伸手就把蘇文謙扯遠了。


    張氏一下子動作太快,嚇得蘇文謙是哇哇大哭。


    這時,她們的親娘也已經攔在了她們姐弟兩個的身前,焦急的說道:“是張二嬸給的!娘,不是文謙偷的,文謙是絕對不會偷的東西的,娘!”


    “我今天不是已經跟您說了嗎,這是張二嬸給小蓁的,小蓁留了半塊給文謙的。”陳芸娘緊緊的護著身後的孩子,不讓張氏動手。


    “哼,家裏供你們吃供你們穿,你們居然還伸手要外人的東西,都是餓死鬼投胎嗎!我老蘇家的臉都讓你們給丟光了!”


    “好了,不就一點吃食,事情已經過了,讓孩子們歇歇吧!”見張氏實在說的不像話,蘇老爺子聽不下去了,出聲製止。


    張氏瞪了蘇蓁他們好幾眼,氣不過,還是罵罵咧咧了好一會,才扔下手裏的掃帚,端起針線簍子就甩手進了房間。


    其實也不過半個餅子的事,但是張氏手握家裏的財政大權,習慣了事事都管著兒孫們,見不得有人敢反駁她,就是言語上也不行。


    蘇蓁把背簍裏的豬草倒出來之後,就幫著三姐把豬草也倒出來,隨後就拉著一旁眼淚未幹的蘇小弟進屋去了。


    “小蓁這丫頭,也真是的,這進門到現在都沒打個招呼。”說話的是蘇家老大,蘇蓁的大伯蘇有書,他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聞言,蘇老爺子也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麽。


    屋內,蘇蓁從懷裏掏出了兩個用布包著的烤兔腿,不過不熱了。


    但是看著蘇蓁掏出的烤兔腿,蘇蕪和蘇文謙都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小蓁,你從哪兒弄的肉啊,”蘇蕪年齡大一些,手上拿著烤兔腿還聞了一嘴,看了看門外,麵上有些不安。


    蘇蓁知道她擔心什麽,無非就是怕張氏又鬧起來,說道:“別想了,我在山上撿的,隻要你們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呢,別出屋子,不被看見就好了。”


    “吃完的骨頭明天找地埋起來。”蘇蓁提醒道。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蘇蕪仍然麵帶猶豫,想到今年的收成,一家人都吃的不好,她們就躲在屋子裏吃獨食。


    “有什麽不好的?”蘇蓁麵色冷冷,張氏不是每天都給蘇嬌煮雞蛋吃,還每天吃一碗白飯呢,有大家夥的份嗎?


    有些話蘇蓁懶得說出來,她打斷蘇蕪的話,“安心吧,偶爾吃一次罷了,你看小弟長這麽大吃過幾次肉?”


    蘇蕪看了看小弟吃的滿嘴都是油,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手上的兔腿,也大口地吃了起來。


    沒到酉時,蘇家已經把桌子支在了院子裏,兩個拚起來的桌子,擺上了飯菜,兩碗青菜,加一碗鹹菜,主食是糙米粥。


    蘇蓁看著麵前的糙米粥,稀稀拉拉的沒幾粒米,一口下去都是水,沒滋沒味的,看著就沒什麽食欲,煩躁的很。


    她雖然不是怕吃苦,前世連草根都啃過,但是她同時也出生富貴人家,家裏的長輩都是知書達理,名門望族的子弟。爺爺就不用說了,奶奶是大學教授,外公是科學家,外婆是高官。


    她的每一個兄弟姐妹都是國家的頂尖人才,她也是。


    所以,她真是沒有辦法長年對著眼前粗糙且沒味道的稀粥有胃口,還有青菜,唯一有點油水的菜,被悶成了黃色,真的毫無食欲。


    蘇蓁扒拉了一下碗裏的粥,用筷子夾了幾粒米送進口中,便不想吃了,她覺得還不如去啃空間的蘿卜和果子呢。


    一頓飯結束,天邊還剩一抹夕陽餘暉,二伯娘李氏和她的女兒蘇蓉趁著天色沒黑下來在刷碗。


    老太太張氏卻是端了個空碗從正房的西次間出來,灰色陶碗裏麵有些碎蛋殼,還有幾粒白米飯。


    “哼,一家子都吃糙粥,就她一個人躲在屋子裏吃好米,憑什麽!”


    一句帶著濃濃怨氣的嘟囔聲在耳邊響起,原來是比蘇蓁小一歲的妹妹蘇茹,此刻正在幫著洗碗呢,小姑娘看著張氏手裏拿的碗,眼巴巴又帶著氣悶。


    二伯娘聽到她這話,輕輕用手肘撞了一下小女兒,低聲說道:“這話可千萬別讓你奶奶聽見了,不然可不得了。”


    “本來就是嘛......”蘇茹還是憤憤不平,到底還是不敢大聲嚷嚷,在她娘李氏警告的眼神下悻悻地閉上了嘴。


    李氏把碗洗好端進櫥櫃裏麵,又開始燒熱水了,一大家子的水還沒燒完呢。


    陳氏把剁好的豬草混著糠菜拌給豬吃,趁著天還有光亮,她還要給蘇蓁補衣服呢。


    蘇家的家務活兒基本每天都是分配好的,每天的洗衣,做飯算一份,喂豬,喂雞算一份,放牛算一份,這些家務每日在二房和三房輪流做,閑暇時間都要鋤草,還要外去打豬草撿柴火,以及做一大家子的衣服。


    家中最閑的要數老太太唯一的女兒蘇嬌了。


    十四歲的姑娘,一般在鄉下,早就已是家中的好手了,但是蘇嬌整天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的,跟個城裏的大戶家小姐一樣,啥也不幹,淨等著一大家子伺候她。


    李氏看了看正房的西次間,撇了撇嘴,壓下心中的不快,也不知道以後誰家倒了八輩子血黴會娶了她。


    李氏抱了一大捆柴火進了廚房,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繼續燒水了。


    院子裏,蘇蓁正用手支著腦袋看著門口發呆,並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她在想明天要吃什麽,今天就啃了幾個果子和一隻野兔,她想吃白花花的大米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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