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鬆一看話不投機,趕緊轉移方向,說:“若是流氓來了,就您這個身子骨,也不是對手啊。”


    老太太揮舞著笤帚說:“我不跟他動手,轟跑了就完。”


    老鬆看看表,時間差不多了,就說:“您老保重,我走了。”


    老人說:“去哪兒啊?”


    老鬆說:“佛德。”


    老人說:“我告訴你怎麽走,進門,往……”


    老鬆說:“謝謝啦,我來過,認識。”


    老人說:“你這個人好,知書達理,慢走啊。”然後依舊癡癡守衛。


    頭發因為高級摩絲的保養閃著鋼藍色光澤的老鬆進了心理室。賀頓已然端坐,說:“開始吧。”


    老鬆說:“咱們從哪裏開始呢?”


    賀頓說:“可以從任何話題開始。”


    老鬆說:“別人是從白紙開始,我是從一張塗抹了五顏六色的廢紙上開始,也許,還是一張塗抹了汙穢的大便紙。”


    賀頓說:“不是廢紙,是一張已經掀過去的紙。如果硬說這張紙是不存在的,我想你也不信。我們依然從白紙開始。”


    老鬆說:“不管白紙黑紙了,隻要你認真聽我講故事就行。”


    賀頓說:“好吧。就從你往水塘裏丟那些包著石頭的糖紙說起吧。”


    老鬆愣怔了一下,說:“你知道這些?”


    賀頓說:“是的,我知道。”


    老鬆悲哀地長歎一聲說:“她怎麽可以這樣說?那是一些真的糖,甜滋滋香噴噴,絕不是包著糖紙的石頭。”


    賀頓驚訝道:“真的是糖?”


    老鬆非常肯定地說:“當然是糖,大白兔奶糖。後來,我還常常去喝那個池塘的水,心想溶解了這麽多奶糖的池水,應該也是香甜的吧?”老鬆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中有著真摯的回憶和眷戀。


    賀頓糊塗了,說:“可是大芳說你承認過,那些都是假的,是你用糖紙包的石子。”


    老鬆說:“可見我們麵對的不是一張白紙。你說可以掀過去,其實是掀不過去的。”


    賀頓說:“請原諒。但是,我希望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老鬆說:“我相信這是大芳對你親口說的,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會把自己的一些想象說得和真的一樣。她曾經多次要我承認那些糖是假的,否則就不依不饒。我說,是否我說了那些糖是假的,你就不會再這樣糾纏我?她說,是的。我隻好按照她的意思說。”


    賀頓墮入五裏霧中。這是一件小事,在整個八卦陣中隻是微不足道的細節。但它是一個令人十分不安的征兆。像一塊基石,整個大廈建造其上。現在,卵石滑動。


    賀頓迅速整理思緒,定能生慧。她不應把大芳所說的一切和老鬆一一核對,她要遵守職業道德。但她必須最大限度地迫近事實的真相,沒有真相,一切討論和當事人的改變都是沙上建塔。


    決心和方向一旦確定,賀頓反倒安靜了下來。她很誠懇地對老鬆說:“一切,按照你記憶中的真實描述吧。”


    老鬆說:“謝謝!”


    在所有的敘述中,老鬆都把自己描述成一個顧家的男子。政績上努力清白,生活中對妻子無微不至,如果有什麽照料不到的地方,那是他工作太忙,而絕非心有旁騖。對於妻子一次又一次的生病手術,老鬆解釋為她身體素質嬌弱,常年在家中調養,接觸人和事物的麵都比較狹窄,因此敏感,很容易想入非非。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被老鬆騙過。但是,賀頓不是一般人。或者更準確地說,賀頓原本是個一般人,但是心理學這門科學武裝了她,再加上不懈的工作和努力,已經讓她具備了某種程度的火眼金睛。


    賀頓被真相的奧秘逼得快瘋了。她決定拋出一些材料,看看老鬆的反應。


    “茶小姐,你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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