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它一眼,拿過它爪子裏抓著的那根筍,用笨辦法一層層的剝開筍衣,然後用剝下來的筍衣給它做了個微型小傘,就是那種很簡單的折上兩折再一合攏,撕開筍皮撐著,是個非常簡陋的小傘。小怪物扒在我的膝蓋上看我做小傘,眼睛瞪得非常大,鼻子都快戳到我手上來了。


    我做好了這麽個小玩意,隨手遞給它,繼續去剝筍,它拿著筍衣做的小傘靠在我腳邊玩起來。過一會兒,它咩了一聲,拽著我的褲子讓我看,那把小傘散開了。本來就是隨便做的,筍衣也很脆弱,非常容易壞。小怪物焦急的舉著壞掉的小傘給我看,好像想讓我修。修是修不好了,隻能給它另做一個。我一口氣做了二十個全都扔到一邊,“玩去吧。”


    小怪物玩了一下午小傘,晚上還想把小傘帶上床,被我拒絕了。


    晚飯是新拔的筍,新鮮的水竹筍比之前的春筍更嫩,炒一炒吃起來就是滿嘴的脆爽山味。沒吃完的筍和之前的一樣全都切了曬幹做筍幹留著以後吃。


    茶葉在堂屋晾的軟軟的,能進行下一步工作了。一般來說茶葉是要炒製的,但是步驟很麻煩,我也不會。不過還有一種辦法,李姨跟我講過的土辦法,就是把茶葉晾到軟綿,然後放在盆裏揉搓,最後用油紙袋裹起來陰幹個兩三天,最後曬幹,隔上半個月,就能泡茶喝了。具體的步驟記不太清,但好像是這樣。據說炒製的茶葉能做綠茶,像這種不炒的,做出來是紅茶。


    等我做好的茶葉能喝了,我早上起來咬完柳枝,就是泡上一大杯濃茶,坐在牆根子底下喝茶。雖然做出來的茶葉看上去不太好看,但是泡出來的茶味道還過得去,至少茶香很濃。茶湯還真的不是那種從前見過的碧綠,而是偏紅的顏色。


    說起來也奇怪,小怪物不喜歡吃茶葉,對於泡出來的茶它卻很喜歡,我開始喝茶沒給它喝,後來它自己有一天口渴找水喝,喝了我放在那剩下的涼茶,就開始也要喝茶。本來我平時下田進山裏都會隨身帶水,但現在都改成帶茶水了,小怪物也是一樣,從它走路越來越穩當開始,就像我一樣也有了個隨身包包,我給它的包包裏麵會放上茶水和麵餅。


    除了啃草和菜,小怪物也是會喝粥吃餅的,總之隻要食物裏麵沒葷腥它就能吃,相反,隻要沾一點油腥,就算是和竹雞一起煮的筍它吃了都會吐。雖然吐一吐對它好像也沒什麽影響,但確定這一點之後我就再也沒給它吃過任何油腥,隻有不時煮點野菜粥,烙餅的時候也給它做一點。


    小怪物沒出現的時候,我好像沒現在這麽忙,我一個人除了把田裏的事情做好,就不會隨便出門,待在房間裏發呆都能過一下午。可是現在有了小怪物,它不愛一直待在房間裏,喜歡待在外麵曬太陽,還有它那個不停吃吃吃也不見漲大的肚子,我不得不經常出門帶著它在田裏山上到處跑,讓它找更多吃的。


    等我習慣這種生活後,我忽然發現自己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那個狹窄黑暗的房間再也不能困住我,我也不再時刻想著待在那裏麵。這個我住了兩年也沒有多少熟悉感的村子,好像一下子熟悉了很多,出門走在外麵的時候,我想的更多的是小怪物又跑到哪啃野花野草了,而不是警惕周圍哪裏出現危險。


    我一時覺得這樣很好,一時又覺得這樣很不好。


    小怪物走路越來越穩後,又會跑了,但這代表著我帶它出門有時候會找不到它的蹤跡。我在田裏澆水,澆完後發現原本坐在田邊上喝水的小怪物不見了,找了附近的兩塊田都沒找到。我想喊它,才忽然發覺我和它平時用語言交流的很少,我在心裏叫它小怪物,但它到現在還沒有一個能被人喊出來的名字。


    也許我該給它起個名字?


    我有點抗拒這個想法。


    給一個什麽東西起名字,對我來說就是有了一個責任,我連自己都負責不了,怎麽去負責另一個生命?


    但是當小怪物從田埂底下鑽出來,跑到我麵前咩咩叫著遞給我一大捧野花後,我看著它充滿快樂的臉,忽然又不那麽堅定了。


    “以後,你叫羊吧?”我這樣對小怪物說。


    這是名字,那姓……我蒙了一下,竟然忽然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因為太久沒用過了。我離群索居遠離其他人,沒人和我建立需要互通姓名的聯係,時間久了,差點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我叫薑苓,你叫……薑羊。”


    第012章


    天氣一下子熱了起來,雖然還沒到立夏,但是已經隱約有了夏天的影子。下午和晚上,田邊地裏草叢裏的蟲鳴蛙聲越來越吵鬧,中午的太陽也開始變得曬人起來。


    我習慣早起,早上天剛亮,我就準備好東西,帶著辣椒苗和小怪物去田裏,想把辣椒苗種起來。要種辣椒的地方距離我之前種紅薯的地方不遠,就隔了一小塊田而已。從家裏走到田邊這一路上,路旁之前開著許多白花,我是看著這些白花開又謝,最後長出果子的,前兩天還沒成熟,但是今天再往這邊經過,我發現綠色的葉子裏多出了很多拇指大的紅色果實。


    這就是我之前說的地莓。地莓的生命力很頑強,繁衍的也非常快,不管是田坎邊上還是小水溝邊,一大片一大片都長的是,之前開花的時候隨便一望,到處都是這種白花。現在地莓開始成熟,往之前那些開白花的地方去找,隻要走近一點都能看到一個個鮮紅的果子。相當一部分綠色的還沒成熟,黃色的也還沒熟透,隻有紅色的可以吃。


    成熟的地莓稍稍一捏就會離開托著果子的莖,地莓裏麵是空心的,外表和草莓類似。有些個頭小點的不那麽甜,而有些個頭大的能有一元硬幣那麽大,這種放進嘴裏不用嚼,輕輕一抿,香甜的汁水就溢出來。


    我吃了一個,隨手把摘的另一個塞進了身後的小怪物嘴裏。看到我的手伸過去似乎要喂食,小怪物就下意識的張大了嘴,一個地莓到了嘴裏,它嚼了兩下,立刻就發出一聲驚歎的嗷嗚聲,應該是很喜歡這種味道。走在路邊它再看到地莓,就會伸爪子去摘,然後放進自己衣服前麵的一個兜兜裏。我找到的小孩衣服隻有這一件前麵有個大開口的兜兜,小怪物最喜歡這一件,因為它偶爾在路邊找到什麽感興趣的玩意都會放進胸前的兜兜裏。


    這會兒也是,它看到一叢地莓就停下來,蹲下去把麵前的小果果全都摘下來,塞進兜兜裏,但是它顯然沒有經驗,連那些青的黃的都摘下來了。


    我看到它的動作,放下手裏提著的竹籃和鋤頭,蹲在一叢地莓旁邊,從小怪物兜裏捏出一個青色的地莓塞進它嘴裏。


    小怪物的鼻子皺了起來,唔嗯的喊了一聲。


    我又給它塞了個黃色的,它的臉沒剛才那麽皺了,但還是吐了吐舌頭。最後我揀出一個紅色的塞進它嘴裏,這回小怪物就開心的擺著尾巴。


    我覺得它大概明白哪種好吃了,於是拉著它衣服前麵的那個大兜兜,把裏麵僅有的幾顆紅色全都找出來,塞進了自己嘴裏,再一轉頭提著籃子和鋤頭繼續往前走。


    走出去幾步,發現後麵小怪物沒跟上來,扭頭看了一眼,小怪物傻站在原地,爪子拉著自己的兜兜口子,傻眼的看著裏麵剩下的那些難吃的青黃果子,又看看我。


    那樣子傻到冒泡。


    “快點走了。”我對它說。


    小怪物就吧嗒吧嗒的跑了過來,跟在我身後,一隻爪子牽著我的褲子。我往前走的時候,注意到它在吃兜裏那些沒成熟的果子,被酸的眉毛都變成了倒八字。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到田裏種辣椒苗的時候,想到小怪物剛才那表情,我還忍不住笑。大人都是世界上最壞的家夥,當爸媽的尤其是這樣,當年我小時候,爸媽買了地莓回家,我才吃了兩個,就看到他們兩笑眯眯的抓著一大把地莓作勢往嘴裏塞,然後把手往背後一藏,三兩下碗裏的地莓就沒了。我當時還小,以為真的被他們吃完了,懵逼了一會兒後就捂著眼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看到我哭出來,爸媽才對視大笑,把藏在身後的地莓再拿出來都放到我麵前,哄我說‘剛才騙你呢,沒吃沒吃,都在這裏啊。’‘爸媽跟你開玩笑呢,再哭我們就真吃掉了不給你留了。’


    我眼淚都沒幹,一聽這話,連忙眼睛紅紅的抬手把裝地莓的碗撈到自己懷裏,癟著嘴對他們兩個說:“你們壞,不喜歡你們!”


    他們一聽,又壞心的哈哈笑起來,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行為對小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我隱約有點能體會到那時候他們的心情了。


    蹲在田邊撥開之前鬆好的土,把辣椒苗一顆顆種下去,再去一邊挑水澆苗。汗水打濕了我的後背,臉頰上也全都是汗,在臉頰上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跡。


    澆了大半塊田的水,我聽到小怪物的腳步聲在靠近。它的腳步聲很特別,和我不一樣,也許是因為爪子的原因,它走起路來要比我重一些。我蹲在那澆水,動作沒有停,小怪物走到身邊,伸出爪子勾了勾我的膝蓋。


    我扭頭看它,它立馬拉起自己胸前的兜兜給我看。裏麵全都是紅紅的地莓。


    平時我做事的時候它就在周圍跑,剛才發現地莓好吃,大概就跑到附近找地莓去了。我瞄了一眼那些地莓,嗯了一聲,轉過頭繼續澆水。


    它又用爪子勾我,嘴裏還不停的咩咩叫。我瞧了它一會兒,在水桶裏洗了洗自己手上的土,然後伸手在它的兜兜裏拈出來一個地莓。它看到我的動作立刻就高興起來,我以為它是想要我投喂,所以把地莓湊到它嘴邊。


    可是小怪物不肯張嘴,還鼓著臉搖頭,拉著兜兜又往我跟前湊。我有點明白它的意思,收回手把地莓往自己嘴裏塞。小怪物見到我自己吃了,才真的高興起來,咩咩叫著獻寶,大有把兜兜裏的地莓全都給我的架勢。


    我沉默了一下,摸了摸它腦袋上細軟的頭發,“你自己吃吧。”


    “咩咩~”它看我不動了,自己一隻爪子抓著兜兜口子,一隻爪子往裏掏地莓,然後學著我之前的樣子湊到我嘴邊。


    小怪物的爪子其實不太適合摘地莓,不少地莓都被它抓爛了,糊在爪子上的樣子有點糟糕。但看著它綠色的大眼睛,我還是低頭吃掉了它爪子上那些賣相不好的地莓,兜兜裏剩下的那些我就不肯吃了,可是我讓小怪物自己吃它也不吃,帶著半兜兜地莓又啪嗒啪嗒跑開。


    等我種完辣椒,給之前種下的紅薯也澆過水,帶著東西回去,小怪物又帶著滿滿一口袋的紅地莓走到我身邊,一路走一路向我展示它的兜兜。


    等回了家,它趴在小椅子上把兜兜裏的地莓全都掏出來,然後推著小椅子來到我麵前。我正在灶前燒火,看到小怪物拖著尾巴推著椅子過來,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像因為我之前從它兜兜裏把紅色的地莓都揀出來吃掉了,它現在覺得我很喜歡吃這東西,一路都想給我吃,自己一顆都不動。


    “你自己吃,我不吃了。”我再次對它說,但小怪物趴在椅子上甩尾巴,就是沒有自己吃的意思。


    我從廚裏拿出兩個碗,一個是我平時吃飯的小湯盆,一個是鋁製的大碗,鋁製的大碗是小怪物吃飯用的。我把椅子上那堆地莓分成兩半,一個碗裏放一半,然後把小怪物那個鋁製的大碗塞進它懷裏,自己的碗放在一邊。


    “一人一半。”


    小怪物抱著自己的碗跑到另一張椅子上最好,盯著我吃了地莓,才晃蕩著兩隻腳爪子開始吃自己碗裏的地莓。


    我一邊吃一邊想,小怪物不太像我,我小時候可小氣了。


    地莓一波波成熟的時候,金銀花也開了。金銀花之所以叫金銀花,因為它的花有黃白兩種顏色,經常是長在一根藤上的。


    金銀花和地莓一樣繁衍的極快,很快就開的到處都是,大叢的綠色藤蔓就攀爬在刺叢上,帶著無數香味濃烈的黃白小花,將那些刺叢打扮的張燈結彩。田邊那一條小溪邊上大串大串的,在附近田裏除草的時候都能聞到濃鬱的金銀花香味。就連家裏後麵那片草叢裏也長滿了金銀花,晚上隻要開著窗睡覺,鼻間都是那種香味。


    我從田裏回去的時候,用柴刀把那些金銀花連藤蔓一起割了下來,帶著一大籃子的金銀花藤回去。這些金銀花藤就算被割下來,隻要沒被破壞根,明年這裏還是會長起大片的金銀花,生命力非常頑強。


    白色和黃色的金銀花柔軟可愛,香味好聞,摘下來曬幹,用來泡茶可以清熱解毒。我爸從前常去藥店裏買那種幹金銀花,用來泡茶,夏天時候經常喝,他這個習慣持續了很久,從我有記憶開始,到我對他的記憶中止。


    說起來很奇怪,在這之前,很多事我都忘記了,特別是關於父母的記憶,我印象最深刻的都是末世後那幾年發生的事,末世前那些安穩的日子被我忘光了——我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忘光了,甚至連父母的長相都記不太清晰,我刻意回避著不去讓自己想起那些。


    可我現在,在生下小怪物之後,在和它相處的這短暫時間裏,不斷的想起了從前被我遺忘的那些事。我沒有刻意去回想,也沒有像從前那麽抵觸,所以這些記憶就經常在不經意的時候,因為一個似曾相識的瞬間,忽然被觸動的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我以為我忘記了,可是有些事其實是不會忘記的,不管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他們都是我無法拋棄的東西。


    “唔呀!”學著我一起摘金銀花的小怪物發現自己的爪子上,爬著一條青色的毛毛蟲,稀奇的遞給我看。


    “咩咩~”


    我有種錯覺,我覺得它在叫我,它在叫媽媽。


    第013章


    現在這個時節的雨,大多下在晚上,等人睡覺了,耳邊聽到的就都是沙沙沙,滴答滴答的聲音。那是細密的雨絲打在葉子上和瓦簷上的聲音。這樣下一夜雨,等到早上起來,天又晴了,隻是天上還是陰陰的,疊了不少的烏雲,看著沒有前些天那種大太陽來的清朗。


    被踩出一道黃土痕跡的土路邊上,翠綠的葉子都帶著濕潤水汽,豐沛的雨水來不及被植物們完全吸收,就順著地勢在路旁邊的草叢裏匯成一條小溝,匯向大片荒廢農田遠處的那條河。


    路邊荒廢屋子前有一株梧桐樹,樹下落滿了白中帶點紫的桐花,去年結的桐子烏黑的殼還掛在樹上,被枝椏上冒出來的新葉陪襯的透出一股腐敗來。


    小怪物在樹下撿了幾個黑黑的桐子殼,見到裏麵鑽出來黑殼子的小蟲,就咧開嘴哢哢笑。


    小怪物喜歡花,喜歡各種嫩草,喜歡有香味的植物,喜歡果子,還喜歡那些小蟲子,經常看到什麽奇怪的蟲子就要捧來給我看一看。要不是我早期看多了那些喪屍,對蟲子的接受度一下子也高了起來,現在也不會每天對著小怪物送到麵前的各種蟲子無動於衷。


    還好小怪物雖然喜歡蟲子,但是並不養,一般拿在手上看一會兒就放走了。


    路邊的枇杷也長到鵪鶉蛋那麽大,掛在枇杷葉底下,一簇簇的小綠果子。在各種家常水果中,枇杷大概是一年之中最早吃到的水果之一,比桃子棗子都要早。我不知道為什麽,格外喜歡枇杷裏麵那兩顆滑溜溜的核,從前每年吃了枇杷,就把核全都收集起來放進罐子裏。不過這個習慣也早就沒了,畢竟後來也沒什麽機會吃到枇杷。


    這一樹枇杷我去年也吃了,金黃色的枇杷肉特別甜,可惜我發現的比較晚,大部分成熟的枇杷都被鳥糟蹋掉了,還有熟透了的枇杷落了一地,看著非常可惜。


    ——所有出現在我麵前的食物如果被浪費了,我都會覺得心裏抓的厲害,這是被餓狠了留下的後遺症。所以今年我時不時就到村子各處長了果樹的地方去看一看,看看這些果樹結果的情況。


    附近一家院子裏種的好幾棵橘子樹,也冒出了不少白色的小花苞,米粒大小的白色綴在綠綠的葉子上,和珍珠似得。等過段時間開花了,味道就會非常香,我喜歡橘子花的香味。


    這邊一條經常走的路邊上,那些地莓都已經被摘的差不多,但是另外幾條路上的地莓都沒人動,這會兒正是地莓成熟最密集的時候,再過上一段時間,就會慢慢沒有了。


    雖然我和小怪物兩個人每天都會摘不少的地莓回去吃,特別是小怪物它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能吃一大盆,但就是這樣,依然有不少的地莓沒來得及采摘就熟透掉落,最後被蟲子吃掉或者腐爛在地上。


    我在這裏的兩年,發覺經過那場饑荒後,現在的各種動物植物幾乎是在以一種飛速反彈的感覺蓬勃生長著,好像要把之前的荒蕪都加倍補回來,呈現出一種從前絕沒有過的生機勃勃。


    就拿地莓來說,去年雖然也有不少,但怎麽也比不上今年的情況。這是一個令人高興的好現象,隻要一直保持這樣下去,我就不擔心會被餓死。


    去年我摘了一些地莓做醬,今年也準備做,還準備多做一點。畢竟一個人吃和兩個人吃的量還是不一樣的。我自己這段時間天天吃,再好吃都吃膩了,但是小怪物顯然還沒有,它對好吃的東西都抱著極大的熱情。


    挑了個晴天,我帶著小怪物沿著沒去過的一片田邊上開始摘地莓,我往左邊摘,它往右邊摘。我提的是一個裝水的皮桶,鄉下人家很多人家裏都有好幾個這樣的桶,桶提起來本身就有點重,看上去也不起眼,醜醜的墨綠色和深紅色,但是質量非常好,桶壁很厚,之前幾年沒人用過,再拿出來用還是好好的,不像一些花花綠綠的桶,幾年下來都變成那種一扳就碎的東西。


    小怪物手裏提的是竹籃子,比我這個桶要小很多。我的動作比小怪物快,它蹲在那慢吞吞的一個個摘,隻有三根手指的小爪子不怎麽便利,而我彎著腰一下子就摘完好大一片,我隻挑那些成熟的快要掉下來的紅地莓,但小怪物就比較實心眼,所有的紅色它一顆都不會漏摘,還會把葉子撥起來找有沒有漏網之魚。


    所以小怪物摘過的地方就剩下一片青綠色,不像我這邊還留了不少紅色。我也不管它怎麽摘,自己摘完這一片,轉身就去下一片地方。一天下來,我們的收獲非常多,我摘了兩桶,小怪物也摘了兩籃子。


    稍稍在水裏過一遍再晾幹,我把地莓全都倒進擦幹的大鍋裏,用一個大木勺子搗爛。本來就是快要熟透的果子,很多用勺子輕輕一壓就濺出紅色的汁水,一個個鮮紅飽滿的地莓在我手下被壓成糊狀,混合著的紅色糊糊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麽好看,但氣味仍舊非常好聞,香香甜甜的氣味在整個廚房裏飄蕩。


    把大鍋裏的地莓全部壓碎,我開始燒火,隻用了小火慢慢熬。這種燒柴的大鐵鍋受熱均勻,不容易把東西燒糊,我用的小火慢慢煮,一邊煮一邊抓著大勺子用力攪拌。紅色的汁水出來的越來越多,隨著大鍋裏溫度的升高開始冒出咕嘟咕嘟的泡泡,同時一種特殊的香味開始代替之前那種植物果實的香味。


    甜蜜的,讓人忍不住口中生津的氣息。


    我做這些的時候,小怪物站在小凳子上趴在灶台邊,乖乖的用胳膊墊在腦袋底下,歪著頭看我的動作,看看我,又把眼睛轉到鍋裏。它的眼睛裏亮晶晶的,白色的尾巴歡快的在身後甩來甩去,輕輕拍打在褲子上。


    任由鍋裏的地莓糊煮著,我從碗櫥上層拿出來一個鐵盒子,裏麵有像是白色透明大理石一樣的東西。這是老糖塊,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外婆來我家看我,就帶過這種糖。這糖像石頭一樣硬,但是能吃很久,吃起來要用錘頭來敲下碎糖塊。我家那塊,我隱約記得是因為太久沒吃完,我媽覺得放久了不太好,就給扔了。


    扔在垃圾桶裏,很快引來一串螞蟻,幾歲的我蹲在旁邊看了一下午的螞蟻搬糖。那麽大個糖塊,它們也隻搬走了一點點而已。


    我手下的動作很利落,拿著布包裹住糖塊,找錘頭對著凸出的一個角用力敲,啪的一下敲下來一塊。


    把剩下的放回盒子裏放好,敲下來的那兩小塊繼續敲碎些。我坐在這邊敲得篤篤響,小怪物從小凳子上嘿呦一下跳下來,搬著小凳子來到我麵前,坐著一個小角托腮看我手裏的布包。


    我放下錘子,打開布,裏麵的白色糖塊已經很碎了,還有不少變成了石灰一樣的白色糖灰。我在一堆碎糖裏麵翻了翻,找出一顆比較大的碎糖塊放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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