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薛奇鬼鬼祟祟的蹲在窗沿下,偷聽兩人說話。


    這窗戶還是周梅打開的。


    之前下雪的時候,她嫌冷,把窗戶關上了,這一關就是好幾天,屋裏都悶得有味道了,今天早上她見天氣好,就把窗戶打開了,讓空氣流通一下。


    本來薛奇沒想偷聽的,他是來找周蘭算賬的。


    以前周蘭也會莽撞的撞到他,薛奇自詡男子漢,大丈夫,都是不跟周蘭計較的。


    但是他發現,他越不計較,周蘭越不拿他當回事。


    這明明是他家,周蘭在他家撞了他這個主人,竟然沒道過一次歉,薛奇認為有必要教教周蘭做人,免得這姐妹倆鳩占鵲巢。


    薛奇沒想到的是,他剛走到門口,還沒拉開擋風的那層簾子,就聽見周蘭大喊讓周梅幫她。


    聲音大的,他隔著簾子都聽到了。


    薛奇敏感的神經頓時就被觸動了。


    該不會是周蘭在外麵闖了什麽禍,來找周梅借他爸的名頭擺平的吧?


    這可不行!


    這不是以權謀私嗎?


    他爸辛辛苦苦幹到副團長容易嘛,可不能讓這個小妖精給迷惑了,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


    薛奇也不進去教訓人了,環視了一下周圍,就見窗戶開著,他眼睛一亮,彎下腰,挪到窗戶下麵蹲下,聽屋裏的人說話。


    不得不說,這兩人一點都沒腦子,討論殺人的事竟然連窗戶都不關。


    還好她們沒關,不然他還不知道這兩人這麽蛇蠍心腸呢。


    薛奇不知道的是,他爸整天在部隊裏,他也不怎麽在家,家裏經常就隻有周梅一個人,周梅早就習以為常了。


    再加上周梅剛剛知道他出了門,哪怕聽到了他吼周蘭,也以為跟以前一樣,吼完就自己玩去了。


    按照薛奇習慣,怎麽也得到晚飯時間才回來,誰能想到他今天殺了個回馬槍。


    薛奇聽完周梅兩姐妹的話,深深覺得不能讓他爸走上歧途,他得去拯救他。


    他又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家門,等出了大門,才站直身子,直往軍營的方向跑。


    軍營的大門和家屬院之間是有站崗士兵把守的,家屬院的軍屬們不能隨意進入。


    薛奇一溜煙跑到把守的位置,一路上都不敢休息,生怕自己跑慢了,他爸的清譽就掃地了。


    跟站崗士兵說了要找三團的副團長後,這才鬆了口氣,在門口等著他爸出來。


    站崗士兵往薛崇林的辦公室打了電話。


    薛崇林接了電話,聽見他兒子來找找他,第一反應就是,薛奇闖禍了。


    這小子在學校裏,可是沒少給他惹事,他從薛奇小時候,就去學校給人家賠禮道歉,弄得他這個副團長在外麵一點威嚴都沒有。


    薛崇林掛了電話後,下意識就開始在心裏默念道歉語錄,這還是他從薛奇小時候開始總結的。


    根據多年經驗,這一版的道歉語錄見效最快。


    剛好他今天沒什麽事,薛崇林邊念叨著小兔崽子真會挑時間,邊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往軍營門口走去。


    警衛員見了連忙跟上。


    薛崇林回頭看向警衛員:“你不用跟著了,我出去辦點私事,一會兒就回來了。”


    笑話,讓警衛員跟著,他的麵子就徹底保不住了。


    薛崇林從辦公室到大門口的路上,一直在自我開導,讓自己冷靜下來。


    薛奇親媽早亡,薛崇林是又當爹,又當媽。


    雖然氣薛奇整日鬧事,但薛崇林一直在學著和孩子溝通,不想和薛奇離了心。


    哪怕娶了周梅,他也能問心無愧的說,沒有讓薛奇在後媽麵前忍氣吞聲過。


    到了大門口,薛崇林沒好氣的瞪了薛奇一眼,“說吧,又闖什麽禍了?”


    薛奇幽怨的瞪了回去:“爸,你這是什麽話?我這次沒闖禍,我是有正事跟你說。”


    “那你說說,我聽聽。”


    “爸,我跟你說,我今天聽見周蘭說,她差點殺死個人,還來咱家讓周梅給她想辦法。”


    薛崇林眼神一肅:“詳細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他兒子他還是了解的,雖然平時貪玩了點,但是品行不壞,他既然這麽說了,那肯定是聽到了什麽。


    薛奇把自己聽到的,全部都跟薛崇林說了。


    薛崇林沒想到,娶了個周梅,還能惹出來這麽大的事。


    早知道他當初應該寧死不屈的。


    他和周梅結婚是意外。


    那時候,周梅剛離婚,想不開,自己跑到河邊要跳河。


    他路過救了她,結果被這女人纏上了,說什麽自己毀了她的清白,要是不娶了她,就要去部隊告他。


    薛崇林不想自己辛苦打拚下來的事業被一個女人給毀了,隻能悶頭娶了她。


    這事他也沒瞞著薛奇,父子倆都隻當周梅是家裏的一個客人。


    薛崇林都沒和周梅一個房間住,周蘭來家裏的時候,也是和周梅住一個房間。


    雖然薛崇林自認和這個客人沒什麽感情,但他畢竟娶了她,現在這個客人惹出來的事,他也得負一部分責任。


    薛崇林問:“你知道周蘭傷的是誰嗎?”


    薛奇嘿嘿撓頭:“不知道,隻知道叫陳舒,不知道是什麽身份。”


    “哦,對了,爸,周蘭還說什麽楊西岑攪和了她很多事。


    我猜陳舒和楊西岑應該是有什麽關係的。


    你知道有誰的家屬或者誰的名字是這樣發音的嗎?”


    薛奇隻是聽周蘭抱怨,不知道那兩個名字怎麽寫。


    要說別人,薛崇林還真不一定知道,但是楊西岑這個名字,他可是知道的。


    這人年紀輕輕就是副營長,敢拚也有腦子,比他當年勇猛多了。


    說起來,楊西岑好像也沒比薛奇大幾歲。


    一個已經是副營長了,一個還動不動就找爸。


    薛崇林嫌棄的看了眼薛奇:“行了,我知道了,我去跟楊副營長說說,你回去吧。”


    “我不能跟著一起嗎?”他還挺想知道他爸要怎麽處理這件事的。


    “你在想屁吃。”


    “......”


    “快回去吧。”


    “哦。”


    薛奇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薛奇走後,薛崇林往一團訓練的地方走去。


    他沒記錯的話,好像聽一團團長說,他們今天上午要訓練射擊來著。


    到了訓練場,楊西岑正在給手底下的新兵調整射擊姿勢。


    薛崇林站在原地等他。


    楊西岑調整完後,薛崇林抓住機會,把他叫到一邊。


    “薛副團長,稀客啊,找我什麽事?”


    “楊副營長,陳舒同誌和你是夫妻關係嗎?”


    “昂,怎麽?你找我媳婦兒有事?”楊西岑狹長的丹鳳眼微眯,一個大老爺們兒,幹什麽來跟他打聽他媳婦兒?


    確認了陳舒是楊西岑的妻子,薛崇林現在麵對楊西岑有點心虛,雖然不是他做的壞事,但畢竟是他娶回來的人。


    “那什麽,楊副營長,我給你說個事,你先冷靜,別衝動啊。”


    楊西岑聽他說這話,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先說,到底什麽事?還是我家舒舒怎麽了?”


    “是這樣的,剛剛我兒子過來跟我說,我小姨子把你媳婦給撞倒……”了。


    “他奶奶的!”敢撞他家舒舒,不想活了。


    楊西岑不等薛崇林說完,就跟一陣風一樣,往田野的方向跑。


    田野不明所以:“怎麽了這是?”


    楊西岑敬了個軍禮:“報告營長,我要請假,我媳婦兒被人給撞了。”


    田野是見識過楊西岑寵媳婦的,聽他說他媳婦兒出意外了,點頭:“那你快去吧,假條回來再補。”


    他們一營今天沒什麽重要的任務,就是日常訓練,請個假還是可以的。


    楊西岑耐著性子聽完,轉頭就往外跑。


    路過呆愣著的薛崇林時,緊急刹住了車:“我媳婦兒在哪兒?”


    “應該在醫院吧。”薛奇沒說,薛崇林也不知道陳舒在哪,不過受傷了不去醫院去哪兒?


    ……


    醫院裏,吳春杏聽趙嫂子說了陳舒受傷的事後,就趕緊趕了過來。


    見陳舒的手包得跟粽子一樣,她嚇得跟什麽似的,連忙來到陳舒床邊,在床沿坐下。


    “舒舒,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傷得這麽重?”


    陳舒:“嫂子,你別擔心,就是手腕扭傷了,看著嚴重,其實還好。”


    其實一點也不好,陳舒的手腕都要疼死了,她都不敢動一下。


    隻是讓吳春杏來照顧她就已經很麻煩她了,陳舒不想她再跟著擔心,隻能這麽寬慰她。


    “你這是怎麽受傷的啊?”


    趙嫂子和呂嫂子隻跟她說了陳舒受傷了,她也沒來得及詳細問。


    陳舒給吳春杏說了一遍周蘭撞她的事,氣得吳春杏恨不得立馬跑去揍周蘭一頓。


    “什麽人啊?良心都被狗吃了嗎?連孕婦也敢撞?”


    陳舒和吳春杏說了會兒話,黃主任就過來了,手裏還拎著一堆東西。


    陳舒住的是三人間的病房,她見到黃主任,還以為她是來看望哪個病人的。


    心裏思考著要不要在病房裏告狀。


    主要是擔心,在黃主任的私人時間告狀,會不會引得她不快。


    陳舒還在想著呢,黃主任就朝她的病床走過來了。


    “黃主任?您是來找我的?”


    黃主任點點頭,把拎著的東西在陳舒床頭的桌子上放下:“這是一些軍屬讓我捎過來給你的,說是你落在地上了。”


    陳舒聽黃主任這話,瞬間就明白了,黃主任真的是來找她的,還是之前那群幫了她的嫂子們叫過來的,嫂子們還幫她把她落在地上的東西給撿起來了。


    “麻煩黃主任了。”


    “不麻煩,我也是順路。”黃主任看了看陳舒胳膊上纏著的紗布,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孩子怎麽樣?傷著哪沒?你的胳膊看著傷得好像有點重,是不是全身的力道都壓在胳膊上了?”


    黃主任自己也是個母親,自然明白母親對孩子的保護,陳舒的手臂包紮的這麽嚴實,看著傷得就很重。


    她猜也能猜出來,估計是跌倒的時候,光顧著護著孩子了,沒在意自己。


    上次陳舒自己抓到傳她謠言的人,然後去找她主持公道,黃主任就對陳舒印象很好。


    她不怕軍屬們找她,就怕軍屬們不找她。


    她隻有一個人,不能時時看顧到家屬院的每一個軍屬。


    要是她沒注意到的地方,有軍屬受了委屈,那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軍屬們有事願意來找她幫忙,也是對她工作的支持。


    陳舒沒否認:“孩子們沒什麽大事,就是我的手腕疼的有點厲害。


    黃主任,今天那人公然在家屬院撞我,要不是我緊急情況下做了一些避險措施,現在我和孩子們到底是什麽情況還說不準呢。”


    陳舒說著說著,眼尾泛紅,淚花從眼眶中洶湧而出。


    旁邊的吳春杏也道:“是啊,黃主任,咱們都是當母親的,也知道孕婦要是磕了碰了,可是很危險的事,您可得好好懲罰那個撞了舒舒的人。”


    黃主任來之前,陳舒就避著病房的其他人和吳春杏通過氣了,反正受害者的形象,必須貫徹到底。


    黃主任安慰了陳舒一會兒,見她情緒穩定下來,才問道:“陳舒同誌,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惡人,你能不能跟我說一說,是誰把你撞成這樣的?”


    陳舒擦了擦眼淚:“是周蘭。”


    “就是三團副團長的小姨子,我和她有過一麵之緣,但是並不熟悉,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撞我。”


    黃主任:“你之前和周蘭見的那一麵有什麽衝突嗎?”


    陳舒搖了搖頭:“沒有。那時候周蘭正在和錢彪處對象,錢彪是我家西岑手底下的兵,也是好兄弟,我在路上碰見他們,就聊了兩句。”


    “舒舒!”


    黃主任聽完陳舒的話,心裏思索著要去找周蘭問問情況,就聽見病房外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陳舒也聽見了。


    她直直的望向病房門口。


    是楊西岑!


    陳舒剛哭過,眼睛還紅著,眼眸中還能看到有水光閃過。


    再加上蒼白的唇瓣和手臂上包裹嚴實的紗布,一看就是受了欺負的小可憐模樣。


    楊西岑一下子心疼死了。


    他三兩步衝到陳舒的病床前,帶著老繭的手輕輕的摸了摸陳舒雙頰上的淚痕,擔心道:“你怎麽樣?傷口疼不疼?孩子們還好嗎?”


    陳舒剛剛在黃主任麵前哭,有裝柔弱的成分在。


    這會兒楊西岑一來,她就憋不住了,眼淚跟瀑布一樣,止不住的往外流,楊西岑擦都來不及擦。


    “舒舒乖,我們舒舒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都怪我沒能在你身邊保護你。”


    陳舒聽見他這麽溫柔的哄她,更是憋不住眼淚,偏偏心裏還掛念著旁邊有很多外人在,不想那麽丟人。


    於是把頭埋進楊西岑懷裏,肆無忌憚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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