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接力棒。


    “很巧,我也有一個叫做林馥蓁的朋友,但我壓根不認識那個一直戴著土氣眼鏡名字叫薇安的姑娘。”


    接力棒被丟到八人小組中最圓滑的金融家千金手上。


    這真是燙手的山芋。


    金融家千金表情無奈從座位站起。


    “我也有一位叫做林馥蓁的朋友,據我所知,她兩歲半就可以背幾千個英語單詞,我覺得這樣的人不存在丟三落四的臭毛病,你們還認為她是薇安嗎?”


    任憑眼淚爬滿自己的臉。


    以後,這些人會在名利場上摸爬滾打。


    但是呢。


    在回憶起這一刻時,他們一定會說:我也有很俗氣的時刻。


    在說這話時她的這群朋友們一定是帶著竊喜的語氣。


    直升飛機轟鳴聲越來越大,婚禮臨時帳篷在直升飛機機翼帶動下搖搖欲墜,一架印有著名體育品牌標誌的直升飛機緩緩降落在距離婚禮現場五十米左右所在。


    那是接她前往意大利的“馬車”。


    近百雙眼睛落在林馥蓁身上,對著那些人做出“謝謝”的口型。


    和一直站在一邊的琳達擁抱,也許,這位看似什麽都會的法國女人一離開這裏就會接到羅斯家的解雇書。


    “我答應你,會好好生活。”這似乎是林馥蓁唯一能向法國女人承諾的了。


    “好。”一貫的幹脆利索。


    鬆開手,再回過頭去,目光找到了琳達。


    琳達朝她做出揮手的動作。


    回以微笑。


    低頭,往直升飛機的方向,頭也不回。


    接下來,琳達會代替林馥蓁公布:她以耐克公司讚助人的身份加入由十一名航海高手組成的意大利瑪莎拉蒂帆船隊,和十一名航海成員在意大利會合,明天晚上抵達邁阿密,在邁阿密完成封閉訓練後前往舊金山,一月末,瑪莎拉蒂帆船隊將以加州舊金山為起點,上海金山為終點進行跨越不著陸航行。


    這次跨越航行被命名為“金色太平洋挑戰”,未來幾個月,她會一直過著遠離陸地遠離網絡的生活。


    直升飛機緩緩駛離海岸區,透過車窗林馥蓁看到沙灘上有一小點在朝著直升機方向揮手,一邊追趕一邊揮手。


    不需要林馥蓁拿望眼鏡,她就知道那是安德魯,安德魯的特點很好認,短脖子安德魯。


    安德魯急衝衝走了,那個四肢發達的家夥離開時一臉沮喪,他錯過了當著全世界的麵表達:好巧,我也有一個叫林馥蓁的朋友。


    “我有一個叫林馥蓁的朋友。”這話放在電影裏連嘉澍都覺得蠢,“我有一個叫做林馥蓁的朋友”這話放在現實上簡直是……


    災難。


    一場讓人忍不住做出撫額手勢的愚蠢行為。


    夕陽西下。


    在過去近一個小時時間裏,連嘉澍除了站著發呆之外,他還收看一場婚禮直播的最後時間。


    值得一提地是:這是一場他占據一半席位的婚禮。


    想必,觀看過最後時刻的人都免不了一番天花亂墜:


    那是我看過最精彩的婚禮,新郎後半段不見了,新娘坐直升飛機走了,對了,一位老兄很幸運地撿到從直升飛機扔下了的婚紗,撇開那件婚紗的設計師名頭不說,單是衝著發生在這件婚紗背後的故事,這件婚紗放到互聯網上就可以拍出大價錢,對了,這裏必須加上婚紗的主人是薇……


    打住。


    “我叫林馥蓁!”這是婚紗主人要對世界說的話。


    林馥蓁,連嘉澍的前未婚妻,到時,肯定有好事者會加上類似注解。


    也就短短幾分鍾時間裏,連嘉澍以一名普通觀眾的身份收看了這場婚禮直播。


    這場婚禮所導致的結果並沒讓連嘉澍和林馥蓁共結連理,反而讓林馥蓁在瞬間變成連嘉澍的前未婚妻。


    “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這話從一個從小就扮演著不同人格的人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嗯,連嘉澍得承認,這樣的說辭對於他和林馥蓁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那麽,此時此刻,問連嘉澍如何看待“林馥蓁變成連嘉澍前未婚妻”這樣的一個事實呢?


    不遠處,是方綠喬工作的中餐館,現在中餐廳門口已經恢複到往日安靜悠閑的狀態,中餐館老板也接受了記者采訪,在得知這是法國警方安排的一場特殊演習後也就發了幾句牢騷,沒準那位心裏樂嗬得很,現在大半個南法都知道他餐館了,打廣告都沒這樣的效果。


    關於那場演習——


    防暴隊十八名成員已經圓滿解救出全部“人質”,從報警到防暴隊出現,再到解救出人質再到鳴鼓收兵,也就發生在短短二十七分鍾時間裏。


    二十七分鍾。


    這二十七分鍾恰恰和那場婚禮時間點吻合,這場曆時二十七分鍾的演習很好地詮釋了“林馥蓁為什麽不生氣”這個問題。


    隻是,為什麽?


    不過,現在比“為什麽”更加重要的一點是:那場婚禮讓連嘉澍再次嚐到被當成提線木偶的糟糕感覺。


    林馥蓁這個名字在那個瞬間變得異常倒胃口起來。


    夕陽下,那個孩子穿著他不久前丟掉的禮服在同伴們麵前模仿一名新郎應有的禮儀,看著滑稽而可笑,就像那場婚禮一樣。


    夕陽下,連嘉澍開始嚐試讓“連嘉澍的前未婚妻”從舌尖流淌而出,毫無感覺,再來。


    “林馥蓁是連嘉澍的前未婚妻。”一字一句無任何障礙。


    笑。


    林馥蓁於他而言也隻不過如此。


    曾經,連嘉澍偶爾想過這樣的問題:要是有一天林馥蓁離開他,要是有一天林馥蓁和他再無交集,他需要多少個年頭去適應她不在他身邊。


    現在,答案有了。


    也就短短幾秒時間,他就已經適應林馥蓁是連嘉澍前未婚妻這個稱謂。


    這一刻,連嘉澍都替林馥蓁覺得可悲,她給他講過住在玻璃屋孩子的故事,她陪伴他十年了。


    這個念頭一出——


    “得了吧,林馥蓁和你那些堂姐伯母們又有什麽兩樣,那場婚禮就是很好的證明。”一個聲音迅速冒出。


    是啊,那場婚禮就是很好的證明。


    “嘉澍,孩子很可愛,婚紗很漂亮。”於是就有了那場婚禮,隻是,他沒能如願給她可愛的孩子,漂亮的婚紗。


    於是就有了“我和連嘉澍先生在很和平的氛圍下協商分手。”,這聽起來好比是一個一味要糖吃的孩子,給糖了就是愛的表現,不給糖就是不愛的表現。


    他沒說錯。


    “林馥蓁,小公主。”


    不,不不,林馥蓁後麵的行為已經充分說明她不是一個隻會要糖的小公主。


    她拉出了方綠喬;她當著全世界告知她叫林馥蓁;她還很合格的扮演了一名受害者:大家也看到了,隻有我出現在婚禮現場。


    隻有蘭朵拉的外孫女回到婚禮現場,錯的人該負全部責任的是連家最小的孩子。


    笑,隱藏在皮相下的骨頭在咯咯作響著。


    和林馥蓁一樣可悲的還有連嘉澍。


    他同樣陪了她十年時間。


    他也給她講過一個住在鑽石屋孩子的故事。


    她比誰都清楚,那個住在鑽石屋的孩子有多討厭被愚弄,被當成一具提線木偶。


    這樣也好。


    十年了,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旅途,他們也彼此厭倦了彼此。


    這樣也好。


    住在玻璃屋的孩子和住在鑽石屋的孩子以這樣的方式從彼此的生活中退場。


    夕陽下。


    連嘉澍深深呼出一口氣。


    現在,他需要去適應沒有林馥蓁的生活了。


    離開那片海灘時,穿著他丟掉的禮服的孩子已經說服一名卷發女孩當他的新娘。


    連嘉澍相信,隨著他和林馥蓁的婚禮破局,正在度假的連氏公關部職員會接到緊急電話提前結束假期;他埃茲的家現在聚集了至少有五十名以上的媒體工作者,這些人分布在前門後門,就等著他一出現就打開錄音器,讓他發表分手感言。


    女性媒體工作者會帶有一點點的私心,問他“錯過林馥蓁這樣的姑娘你會覺得遺憾嗎?”


    這個問題換一種角度就變成:小夥子,你遲早會因為錯過林馥蓁這樣的好姑娘後悔。


    是的,林馥蓁在婚禮上的一舉一動已經奠定她成為好姑娘的基調。


    是好姑娘也是勇敢的姑娘。


    不,不,連嘉澍一點也不想去回答這個光是想象就足夠倒胃口的事情。


    所以,現在他不能回去。


    慶幸的是,他後天就結束假期,隻要他找一個地方呆上一天。


    在這一天時間裏,相信連氏公關部已經想到應對的法子,股東投資商們已經嚐到連氏實業改革後所帶來的甜頭,他們會把那場宣告破局的婚禮當成娛樂新聞來看。


    目前,最要緊的是:他得找到一個能呆上二十四小時的場所。


    這些場所中不包含他平常會去的地方,要知道,酒店會所餐廳服務人員們兜裏至少有三張狗仔們的聯係電話。


    夜幕降臨,連嘉澍往最熱鬧的區域,這裏人擠人,隻要他一直低著頭就很難被發現。


    這個區域連接數個車站入口,連嘉澍忽然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答應一名車站賣藝人會帶上家裏最好的紅酒去看他,當時他沒承諾任何時間點。


    也許現在是兌現承諾的好時機,車站的賣藝人們遠比公共場合的服務人員可愛多了。


    連嘉澍順利找到那位賣藝人,那位並沒有因他沒帶上紅酒而發任何牢騷,比起去年這位日子似乎好過了一些,上個月補了門牙,現在他不需要住地下室賓館或者在街頭湊合過上一夜,他在附近和朋友合租了房子。


    租房裏,那位拿出他珍藏的酒,打開酒瓶蓋,找出最大號杯子,把一大杯酒放在連嘉澍麵前。


    連嘉澍無法確認酒杯有沒有經過消毒處理,又不好意思問出這個問題,沒去接酒杯也沒說出拒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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