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淚光,凝望。


    “嘉澍,你二十歲錯過的那場婚禮不是我們十幾歲時你錯過春季旅遊;不是你錯過的那場滑雪;不是你錯過的那場球賽;更不是,你一次次錯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約會。我從十歲就開始等過你,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等過你,公園遊樂場餐廳機場車站滑雪場電影院歌劇院門口,從開始發誓不原諒到忿忿不平,再到很平靜的接受安靜轉身離開,睡上一覺次日醒來忘光光。”


    “可到最後,你連婚禮都錯過了,我也想像這個世界所有內心溫和的人們一樣,去學習原諒。”


    “因為,學會原諒了,我就可以原諒那個晚上在我承受巨大煎熬時你卻和我最討厭的人在一起的這個事實;學會原諒了,我就可以原諒在柏林醫院的籃球場上看到你和我討厭的人一起翩翩起舞;學會原諒了,我就可以原諒你沒有把我認出來,以及你對我撒下的那些謊言。”


    “那場婚禮,是林馥蓁對二十歲的一種信仰,隻要嘉澍來,隻要嘉澍肯拉起小畫眉的手,像我相信他那樣相信我,在神父麵前許下諾言,我就可以為他變成普通的可愛女孩,為他生兒育女,一點點改掉壞脾氣,原諒我曾經憎恨的人,以溫柔的模樣陪他度過漫長歲月。”


    “可你到最後沒牽起我的手。”


    浮動在眼眸裏的淚光在她說完這些話時變成晶瑩的液體,小小的兩滴從眼角處滑落。


    “現在,林馥蓁二十五歲,二十五歲的林馥蓁學會原諒沒有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但二十五歲的林馥蓁懂得什麽是錯過,那天雲的形狀,那天風的形狀,那天心情的形狀,都一一變成流逝的時間。”


    “嘉澍,這個世界沒人能挽回時間。”


    ☆、第122章 兩小無猜


    載著兩名黑人少年的計程車早已經不知所蹤;半米高的孩子垂頭喪氣乖乖跟在大人身邊;穿蓬蓬裙的女孩丟掉彩色氣泡;多媒體畫麵還在千變萬化著。


    林馥蓁站在街角目送連嘉澍腳步匆匆, 目送他身影越過一個人又一個人,撥開一撥又一撥的人, 把很多很多人甩在身後, 跑向海岸, 直至被沙灘的人潮吞噬。


    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包呢?


    連嘉澍都把她的包都拿走了。


    林馥蓁慢吞吞走向站點。


    回到住處已是六點半左右時間,像保全室的人借電話,讓柯鈤出來付計程車錢。


    等柯鈤付完錢,她就像無尾熊一般貼上他的後背。


    也不去管保全人員的目光,臉貼在他後背使勁蹭著,說, 柯老師我沒給你做飯,說柯老師我不僅沒給你做飯我還跑去和男人約會, 不僅和男人約會我還動用了我們的結婚基金給自己買了一雙二百六十歐元的鞋。


    “啪——”的一聲。


    屁股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柯鈤,你竟敢因為我買了一雙二百六十歐的鞋打我, 我要甩了你, 去找年輕多金的帥哥,讓你一把年紀還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到快餐店。”大聲嚷嚷著。


    “林馥蓁,你這是想再次申請挨打麽?”


    眼看——


    單手在半空中做出投降狀。


    打開門,一屋子飯香, 是她最近十分喜歡的蘑菇米飯。


    眉開眼笑, 鞋也沒脫, 外套也沒脫, 屁股也就墊到座位就被迅速提起:“林馥蓁,你忘洗手了。”


    七點半,林馥蓁在電視上看到這樣一則新聞。


    這是一則來自於社會頻道的新聞,這則新聞上了一周名人趣味新聞錄:六點十五分,一名穿褐色短外套的年輕男子直接把一輛黑色賓利車開進海濱大道一家意大利餐廳裏,緊隨其後地是一輛白色福特車,當時正坐在靠窗位置的一名食客受到輕傷,其中一名服務生打電話報警,警察帶走兩名肇事者,不久後,經警方核實,開黑色賓利車的男子為連氏實業首席執行官連嘉澍,其律師號稱連嘉澍是為了躲避狗仔導致車子失去控製撞上餐廳,那位打電話報警讓連嘉澍蹲了半個小時監獄的服務生瞬間成為網絡紅人。


    電視屏幕一邊在播報這那位服務生在接受媒體采訪,一邊在播報連嘉澍在律師和保鏢的簇擁下離開警署。


    如果說,林馥蓁是一名普通女電視觀眾,大約會對那張備受矚目的麵孔發自內心說出:真帥啊。


    耳畔:“很帥。”


    她的現任未婚夫在誇獎她的前任未婚夫。


    隨手拿起沙發靠墊朝柯鈤扔去:“他再帥也是女人們的事情。”


    單手接過沙發靠墊,瞅著她:“這話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為,也是你的事情。”


    “我除外,別忘了。”指著電視,沾沾自喜,“我甩過他,還有,柯鈤,那樣的男人我說不要就不要,你得擔心點。”


    “等你能穿得下二十四寸腰圍的褲子再來和我說這句話。”柯鈤把沙發靠墊扔回給她,“去洗澡。”


    被帶到蘇黎世前幾個月,林馥蓁就寄住在柯鈤的家,那時,她就像是一個叛逆的孩子,而他是嚴厲的師長,洗手,洗頭,洗澡,吃飯,睡覺,不要亂吃東西等等等天天充斥於她的耳畔。


    現在,儼然都變成習慣。


    在柯鈤的注目下,林馥蓁關掉電視,腳乖乖往著浴室。


    像發生在蘇黎世很多很多個安靜的夜晚一樣,吃完飯洗完澡林馥蓁和柯鈤忙自己的事情,周遭隻剩下鍾表在滴答滴答響著。


    柯鈤正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林馥蓁正在瀏覽同事推薦給她的若幹理財產品,一邊放著計算機。


    自從把積蓄買了理財產品之後,林馥蓁就喜歡上了算賬,看著自己投資的錢在一點點上漲,心裏滿足得好比吃了一頓免費的超級大餐,掏腰包陪她吃大餐的還是某國家領導人。


    拿起計算機,飛快計算著,她得在幾個理財產品中找出收益最好的,收益好還得安全指數高,冷不防的那聲“林馥蓁”打斷她的思路,抬起頭,柯鈤靠在他工作室門檻處。


    咋一看……


    林馥蓁拚命忍住笑,她要是一時間忍不住笑,柯鈤肯定當場脫下那套斑馬條紋的睡衣。


    斑馬條紋睡衣是林馥蓁好不容易搶到的,來自於歐洲口碑很好的老牌製衣坊,隻有斑馬條紋睡衣打折,她隻能選斑馬條紋睡衣了,為了不讓錢浪費,為了能讓柯鈤穿上斑馬條紋睡衣,林馥蓁自己也硬著頭皮選了斑馬睡衣。


    這是柯鈤穿上斑馬睡衣的第三個晚上。


    自從柯鈤穿上斑馬睡衣林馥蓁就盡量不讓自己去看他,就怕看著看著忽然笑了起來,一笑她和柯鈤說的那些“這套睡衣也就隻有柯老師才能穿出如此的氣質”“柯鈤,你要相信我的目光,因為覺得你穿上去會很帥我才痛下決心買的”“事實證明,我的眼光一點問題也沒有”甜言蜜語就會一一露陷。


    坦白說,柯鈤穿上那套斑馬條紋睡衣真的很像一匹斑馬,而且當時沒柯鈤穿的號,她隻能挑小一號,小一號的斑馬條紋睡衣穿在柯鈤身上更加襯托出他長手長腳的特征,往那裏一站……簡直是慘不忍睹。


    忍住笑,問幹什麽。


    “我真的不能換下這套睡衣嗎?”柯鈤問她。


    “沒睡衣了,你知道的。”語氣十分無奈。


    在馬賽港口,他們被偷了一件行李,正因為這樣,才有現在的斑馬條紋睡衣。


    為了安撫柯鈤,林馥蓁做出一副被穿斑馬睡衣男人電到的表情,一邊裝模作樣去拿手機:“帥氣的先生,你不介意我用攝像鏡頭記錄你現在的帥氣模樣嗎?”


    逃得比兔子還要快,柯鈤最討厭照相。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過去五年除去第一年剩下的四年時間裏,林馥蓁至少一年三百三十天會遵循這樣日常習性:十點五十分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十點五十五分刷牙洗臉,十一點準時睡覺。


    牆上鍾表指向十點二十五分,要選哪款理財產品她心裏也有底了。


    放下計算機,伸了伸懶腰,頭發已經幹了,十分的柔順,在她高高舉手時部分滑落至臉上,透過半邊頭發,她看在站在對麵的男人。


    還是站在門檻處,還是穿著那套滑稽的斑馬條紋睡衣。


    隻是,也不知道怎麽的,這次林馥蓁沒想笑。


    手還舉要半空處。


    林馥蓁找到了她這次沒笑,笑不出來的原因。


    柯鈤的睡衣號買小了,她的睡衣號也買小了,伴隨她高舉的雙手,小半截腰肢裸暴露於空氣中。


    柯鈤目光灼灼,毫不避諱直直落在她小半截腰肢處。


    高高舉起雙手緩緩放下,柯鈤已經來到她的麵前。


    沙發是單人,他取代她的位置,她變成了坐在他腿上,她在落在她頸部處的氣息嗅到別樣的意味。


    期期艾艾說著:柯……柯鈤,其實,你穿這套睡衣看著……看著就像一頭斑馬。


    沒笑。


    “一頭……一頭雄性斑馬。”說完這句,林馥蓁心裏有點緊張,緊張中有若有若無的懊惱。


    “我知道。”他看著她。


    她垂下眼眸。


    滑落至臉上的頭發被他一一撥開到背後,整理完頭發手並沒有從她臉上離開,手指來到她唇瓣處輕輕擦過,移至嘴角時他吻住了她,而她的手則以一種極度乖巧的模樣輕輕搭在他肩膀上,打開牙齒,讓他的舌尖順勢滑進去,手伴隨著他的力道逐漸收緊,努力去奉獻自己。


    在兩人氣息逐漸轉灼時,他單手從她睡衣衣擺下穿過,捏住她的腰力道逐漸加大,輕輕掙了掙,他手解脫出來隔著睡衣擱在她腰側,頭擱在她肩窩處,啞聲“幾天前,我同事向我推薦他覺得用起來很棒的避孕套,他問我想不想試看看,我說不用,辛虧當時沒和他拿。”


    “為什麽不拿?”輕聲問到。


    “當時我拿了,你十一點就不能準時睡覺了。”他回。


    “十一點不能準時睡覺又有什麽關係?”說話語氣聽著沒心沒肺的樣子。


    “真沒關係。”


    “當然。”


    “那……”拉長著聲音,“我明天早上和我同事提一下。”


    那句“好”就差點溜出口,反過來一想,板著臉,說:“不行,柯鈤,你以後得遠離你這位同事。”


    這回輪到他問她為什麽。


    “不怎麽熟悉,就貿然推薦起避孕套來,肯定不是正經的人,我建議你遠離他,免得他把你帶壞。”


    “我還需要別人帶壞嗎?”


    “當然,隻有我知道柯老師有多單純。”洋洋自得的語氣。


    說著“隻有我知道柯老師有多單純”時的語氣很像一回事,說起甜言蜜語來更是很像一回事,從語氣到表情。


    柯鈤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林馥蓁狡猾得就像一隻泥鰍,大約,也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了。


    距離她上床睡覺還有一點時間,他也許可以利用這點時間逗逗她。


    壓低聲音,意有所指:“你就不想嗎?嗯?”


    “想什麽?”


    “剛剛你說我像一隻雄性斑馬,不要忘了,你現在也穿著斑馬條紋襯衫,如果說我像一隻雄性斑馬,那你就是一隻雌性斑馬,你就不想雄性斑馬對雌性斑馬做點什麽嗎?這樣的晚上,很適合做點什麽不是嗎?嗯?”


    低低的,嬌羞的:“現在不是沒有套嗎?我可是剛要了六十天的婚假,要完婚假再去要產假,鐵定被裁。”


    “有道理。”呼應著。


    可在他看她時她不敢看他。


    最初,遇到此類事情時,他以為那是她還沒準備好,逐漸地,柯鈤內心隱隱約約知道,也許沒有準備好隻是其中的一個因素。


    愛一個人,首當其衝地是尊重,從想法到意願,甚至於某種隱藏於潛意識的抗拒。


    他等著,她真正對他敞開心扉的時刻。


    柯鈤堅信,是你的終將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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