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眯著眼睛想了想,“那你先別和他說是我。”


    南庭笑了,“行。但是說好,我失眠這件事,我自己和七哥說。”


    “量你也不敢背著老七和那個姓桑的搞出點什麽。不過,我這怎麽像是在給你和那個創造獨處的機會啊,要不你還是別問了,我這樣也挺好的……”被南庭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笑了,“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尊重你。”就這樣相信了南庭失眠的說辭,臨走時還不忘體貼地建議,“喝點紅酒,有助睡眠。”


    紅酒……南庭有點想知道醉後的自己能否睡著了。她決定改天買瓶紅酒來試試。


    當天晚上南庭就給桑桎發微信了,問他:“你聽說過恐男症嗎?”


    桑桎回複說:“還有恐女症,一種特異形式的社交恐怖症。”


    “特異形式?社交恐怖症?”南庭咀嚼著這四個字的含義,“我能理解為見到男人就害羞嗎?”


    桑桎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他說:“我發現你最近問題有點多,還比較偏。”比如狗毛過敏,比如現在的恐男症。


    南庭一笑,“我都不知道現代社會怪病這麽多。”


    “醫學高度發達,疾病也是層出不窮。”桑桎回答她上一個問題,“你所說的害羞臉紅,是比較容易表現出來的,屬於淺層心理,還有深層的。這種社交恐怖症不分年齡大小,看似是一個心理形式,但卻會影響生理功能。”


    就知道在他這裏能得到答案,比bai du還全麵準確。南庭自言自語,“看來還挺嚴重。”


    “那倒未必,還是要看患者的病症表現有哪些,有的可能隻需要心理疏導。”桑桎突然想到什麽,有點詫異地問:“不會是你那個房東吧?”


    這人也太神了吧,她還什麽都沒問呢。


    想到答應了齊妙暫時幫她保密,南庭急急否認,“不是她。”


    “要是你問我恐女症,我就沒方向了,畢竟塔台基本都是男同誌。恐男的話,”桑桎笑了笑,“你身邊的女性朋友不多。”意思是,你就承認吧。


    “真不是她。是我們,”南庭實在不善於撒謊,她隨口說:“是我在航空公司的一個朋友。”而她在航空公司的朋友,好像隻有程瀟,南庭在心裏默默了向程瀟道了個歉。


    桑桎心知肚明似地笑了笑,卻沒追問,隻說:“有需要的話,讓她找我。”


    南庭下意識地問:“你不是不給人做心理疏導嗎?”


    桑桎心裏的答案是:這不有你這層關係嘛。話到了嘴邊就成了,“病例特殊的話,可以考慮。”


    南庭不疑有它,向他確認,“你昨晚又守了我一晚?”


    桑桎也不否認,“你昨天的情緒不太穩定,我不放心。”


    “早上走的時候遇見妙姐了,我是說我房東。”


    “是。怎麽了?”


    “她是,”南庭一頓,“盛遠時的表姐。”


    盛遠時表姐?南庭現在租的房子……想到是自己幫她找的房源,桑桎有種送羊入虎口的挫敗感。他啞了半天,開口卻是說:“盛遠時誤會了?需要我去解釋嗎?”


    “不用了,我想找個機會告訴他,我的病。”


    “睡不著的問題?”


    “嗯。”


    桑桎沉默。


    “有什麽問題嗎?”


    桑桎站在落地窗前,注視著滿城燈火,“瞞著他,你會有一定的心理壓力,告訴他,他的反應可能會造成你新的心理負擔,我不太確定,這二者之間哪一個選擇對你是最好的。”


    南庭擔心的卻不是自己。她原本的顧慮,除了不願提及那年那場意外,更怕給盛遠時的心理和情緒,帶去負麵影響,在南庭看來,責任機長的心情是會影響到民航安全的,而現下,身為她主治醫的桑桎似乎並不希望她把病情透露給別人,她又猶豫了。雖然桑桎最後也說:“我尊重你的選擇。”南庭還是退回了原點。


    次日上午,南庭隨應子銘進了進近管製室,這一次,是真的進近管製室,而不是模擬室。在那個和模擬室基本相同的封閉管製室裏,她親眼目睹了一個進近管製班組從區調手中接過一架有特情的飛機後,如何有條不紊地協調所有區域內的其它飛機改變現有姿態為其讓路,在三分鍾之內與塔台接力指揮,引導其平安著陸。


    在飛機落地後,管製室陷入異常的沉默,除了必要的指令還在陸繼發出,沒有一個人說一句閑話,包括在場的應子銘,神色也是凝重的。這樣略顯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將近五分鍾。直到電話突然響起,幾位管製才倏地把目光投過來,卻沒有一個人主動接聽,甚至是管製主任都有些遲疑。


    最後還是南庭在應子銘的示意下拿起了話筒,她說:“你好,g市進近管製室。”聽見那邊說了一句話後,她如釋重負地笑了,並伸手按下免提,於是,整個進近管製室都聽見那邊高興地通報,“中南1255的機長剛剛打來電話,說那位有大出血前兆的孕婦因為搶救及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母子平安。”


    當“母子平安”四個字在空氣中擴散開來,南庭眼眶一熱,進近管製室更是瞬間響起了歡呼聲。


    原來,先前管製室那段時間的寂靜是在等待,等待期待中的好消息。然而,每一個管製心裏又無比明白,即便他們爭分奪秒,也未必能挽救每一個瀕臨死亡的生命。他們害怕生命的逝去,哪怕那生命與自己毫無關係。


    走出管製室後,南庭給程瀟打電話,她那麽誠懇地說:“你真棒。”


    作為中南1255次航班責任機長的程瀟,也那麽得意地說:“我也這麽覺得。”然後就繃不住笑了,“你是不知道,我聽說那個孕婦要生了,第一念頭是,就算生在飛機上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還好還好,結果乘務長竟然告訴我,孕婦有大出血的前兆,簡直是驚魂一刻。等有機會,讓盛遠時帶你體會下急降3000米的刺激,估計你這輩子都不想飛了……”


    盛遠時的聲音在這時“亂入”,南庭聽見他略顯不耐煩地說:“能不能抓點緊?讓你老公在辦公室等是不是?”顯然是在催促程瀟,語氣還有點大男子主義的感覺,南庭趕緊說:“你快去吧,顧總肯定是擔心了。”


    程瀟卻沒回應她,而是沒好氣地對盛遠時說:“你老婆,你也抓點緊!”


    手機就易主了,盛遠時低沉的嗓音傳過來,“南庭?”


    南庭溫柔地說:“是我。”想到中南的飛機剛剛遭遇了特情,她又說:“一會你還去航站樓嗎?”如果他不去,管它是什麽試菜活動,她才不想去呢。


    盛遠時就笑了,“不去的話,幹嘛把她老公叫來擅後?”


    這家夥,假公濟私啊。南庭笑,“那我過去找你。”


    “好。”盛遠時抬腕看表,“我十分鍾後到。”


    能把一個試菜活動,辦成一個小型的自助宴會,招待當天出發或到達的中南及南程尊貴的會員,順便解決了值機、地勤等一眾員工的午餐,南庭佩服餐飲中心能提出這樣一個策劃案。她站在距離南程貴賓休息室不遠處,看著旅客和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沒有急著過去。直到看見盛遠時從外麵進來,張望著尋找她,她才要上前。


    一道男聲在這時不太確定地喊道:“司徒?”


    這聲音,南庭循聲轉頭,就看見身穿飛行員製服的benson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


    南庭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她驚訝得說不出話。


    benson確認是她,激動地跑過來,邊伸手擁抱她邊說:“我竟然還能活著看見你。”


    久別重逢,南庭的鼻子已經在泛酸,可benson的中文卻讓她失笑,她微微嗔道:“你的中文怎麽一點進步都沒有?”


    benson頓覺那個愛和他開玩笑,愛向他打聽師父喜好的小姑娘回來了,他也是高興得熱淚盈眶,聲音裏居然還帶了幾分哭腔,“除了你,沒人願意好好教我中文。他們都說,作為一個老外,我中文夠好了,師父也說,讓我平時多說英文,以便提升其他同事的英語水平,這簡直是抹殺我有一半身體是屬於中國的事實。”


    那麽高大的一個外國男人,此刻委屈的像個孩子。南庭都快笑出眼淚了,她用力地回抱了下這位老朋友,“你師父肯定是為了給公司省培訓費。”注意到他肩膀上那醒目的四道杠,她滿臉笑意地說:“恭喜放機長了。”


    “我遇到了一位好師父,雖然他脾氣臭點,但相比其他公司那些動不動就罵人的教員,還是很可愛的。所以,我像喜歡你一樣喜歡著他。”這位中法混血的benson機長越說越興奮,就要用法式貼麵禮慶祝與南庭的重逢。


    這種情況下,盛遠時就不得不出麵阻止了,行至近前的他伸手把南庭拉到自己身邊,神色不動地說:“抱一下可以了,別沒完沒了。”


    南庭嗔怪地看他一眼、


    看見兩人親昵地站在一起,benson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秘密,有些不高興地說:“原來您早就找到司徒了,都不告訴我,真不夠哥們。”


    盛遠時糾正道:“我不是你哥們,是你師父,這是輩份問題,不要混淆。”


    “不是差不多嘛,都是很好關係的人。”benson皺眉,“難道是程瀟騙我的?”他說著看向南庭,“司徒你說,我聽你的。”


    不等南庭說話,盛遠時拿起她的工作證給benson看,“南庭,塔台管製室,五級管製員。”


    benson捏著工作證前後麵看了看,不解,“管製?啊,我想起來了,南程首航那天,我就聽波道中的聲音像你。隻是,司徒你什麽時候改名字了?難怪師父找不到你。”


    這是benson第二次提到盛遠時找她。南庭偏頭看他,眼裏的情緒噴薄欲出,像是在問,你找過我?你為什麽從來都沒說你找過我?


    盛遠時卻隻是對benson說:“有機會再告訴你原因。”像是一語雙關。


    南庭忍了忍,沒多問。


    benson是來試菜的,他詢問盛遠時,“我帶司……南庭南庭,我帶南庭去吃東西?”說著帶朝南庭眨眼,“聽說有又大又甜的玉米。”


    記起他對米玉的偏愛,南庭調侃道:“那麽大一根玉米,不吃它好像都會生氣。”


    benson笑得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


    見兩人依然像從前那樣合拍,盛遠時意識到,相比自己這個男朋友,小老外明顯成了南庭的“新歡”。好吧,看在他們也是久別重逢的份上,他大手一揮:“去吧。”


    南庭倒沒忘了他,“那你呢,不和我們一起嗎?”


    benson替他回答,“等會何經理過來,肯定要和師父商量菜品的事。”然後俯在南庭耳邊,小聲匯報,“一個喜歡我師父的女人。”


    喜歡盛遠時的女人多了,南庭當然不會隨便吃醋,她含笑說:“那我去了。”


    盛遠時旁若無人地摸摸她的臉,放人。


    南庭幾乎是被benson拉著手拽進去的,盛遠時看得直皺眉。隻是,算了,他們是好朋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盛遠時說服自己大度一點,沒錯,男人要有胸襟嘛。但還是有種紮心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很快地,身穿職業套裝的何子妍款款而來,她含笑對盛遠時說:“今天有兩道菜是我做的,你一定要嚐嚐。”語態親昵,沒有像平時在公司時那樣公事公辦地稱呼他“盛總”。


    盛遠時的心思都在南庭身上,倒也沒聽出什麽,聞言隨何子妍進去試菜。


    何子妍不急不緩地介紹著新的菜品,不時夾兩樣,然後看似無意地遞到他嘴邊。


    盛遠時拒絕了她的好意,說:“我自己來。”


    兩次過後,何子妍沒有再繼續,當她發現盛遠時有些分神,她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benson身旁的女孩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何子妍有些不確定地說:“司徒南?”


    盛遠時詫異,“你認識她?”


    “真的是她?”何子妍似乎這才確定,“我還以為認錯人了。”


    世界竟然如此的小,盛遠時一時都不能相信何子妍與南庭也是認識的,就在他準備把南庭叫過來時,聽見何子妍似失落,又似感慨似地說道:“她應該和桑桎結婚了吧。”


    第45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05


    南庭和桑桎……結婚?這是本年度, 盛遠時聽過的, 最不好笑的笑話, 沒有之一。


    他的臉色沉下來,語氣也是冷的:“你也認識桑桎?”


    何子妍低頭笑了笑,才揚臉看向他,“我不是和你說過, 有位在中心醫生上班的朋友嘛。”


    所以,這個朋友是桑桎。


    所以, 針對他狗毛過敏這件事, 南庭去詢問了桑桎, 何子妍給他推薦的醫生朋友也是桑桎。


    桑桎——有那麽點無孔不入的意思。


    何子妍回答完才反應過來他的話, “你和桑桎也認識?”


    盛遠時哪裏還有試菜的心情,他放下手中的碟子,“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何子妍有點不太懂, 她想了想, 這樣說明自己和桑桎的關係,“我和他是青梅竹馬,在沒出國前, 我以為嫁給他的會是我。”


    桑桎的青梅竹馬與自己一起共事, 他的女朋友南庭又在桑桎身邊受其照顧多年?既然大家同在一個圈子,為什麽在過去那五年裏,彼此從未有過交集?如今卻一遇再遇?難道,他盛遠時和南庭注定有此一劫?盛遠時把目光從遠處的南庭身上收回來, 他偏頭看了何子妍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


    何子妍帶著幾分惋惜似地說:“很多人都看好我們,說什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奶奶還特別迷信地找人合過我們的八字,連八字也顯示,我們倆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她端起一杯紅酒抿了一口,娓娓道來,“那個時候,真的很喜歡他,覺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他從來不會幹涉你左右你,隻會給你最理智的分析,讓你自己選擇。我從小就喜歡廚房,願意動手做吃的,但全家人都反對我做配餐師,認為沒前途,連我爸爸都覺得我給他丟臉了,隻有他鼓勵我說:做自己想做的事。”


    從知道有桑桎這個人的存在,盛遠時沒有刻意地去了解過他,但憑南庭對他的態度,盛遠時判斷,這位桑醫生必然是溫和、周到、體貼的人。所以,何子妍說的這些,盛遠時是相信的,而他慶幸是何子妍和自己說了這些,如果換成南庭給予桑桎如此之高的評價,盛遠時覺得,自己一定會控製不住發火。於是,他竭力壓抑住心中的不快,決定先聽聽何子妍的版本。


    其實心裏有了答案,但還是問:“這麽看來,你們在一起是眾望所歸,又怎麽會分開?”


    “除了桑桎,還真的是眾望所歸。”何子妍笑得有幾分苦澀之意,“桑、何、司徒,三家是家世雄厚的a市三大家,桑何兩家喜事若成,物流第一家,非桑家莫屬,何家也能因此趕超司徒家,位居a市第二大家。所以,我和桑桎的訂婚宴特別的隆重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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