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遠時俯身,唇貼著她耳廓說:“傳言裏不是還提到了睡沒睡的關鍵性問題,我覺得坐實那個才比較有說服力。”


    南庭沒料到他竟然也聽到了那些,聞言觸電似地鬆開他的胳膊,紅著臉說:“我……還沒有答應你的追求,說那個,太早了。”


    “通過我的觀察,我判斷你的心,已經答應了。”盛遠時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旁若無人地抱住,“不用矜持,我喜歡勇敢的你。”


    在此之前,南庭深心處並不希望兩個人的關係被眾人所知,倒不是配不配得起的問題,而是長大了,清楚光有愛是不夠的,兩個人要長久地在一起,需要共同麵對很多東西,她也會控製不住地想,就算盛遠時是喜歡她的,也不代表盛家的家長會接受她,畢竟,她的家庭在外人看來,是破碎不堪的,甚至是南庭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和盛遠時講。


    無意隱瞞,更不想說謊,隻是……不知如何啟口。然而此刻,麵對盛遠時外露的情感,南庭也暫時地放下了那些顧及,隻想擁抱自己喜歡了六年的男人,讓他知道,對於喜歡他這件事,她比從前更勇敢。於是,南庭伸出胳膊,緊緊地回抱他。


    盛遠時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又有些惋惜地說:“真想讓你翹班。”


    南庭不抬頭也能感覺到周圍路過的人投過來的目光,但在航站樓裏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太多的人都以擁抱表達離別的不舍,或是重聚的欣喜,所以,別說是擁抱,就算是接吻,也不足為奇。可身為這一方天地的工作人員,遇見熟人的機率太高,南庭把臉埋在盛遠時頸窩裏,低聲地轉移話題,“人家都餓了。”


    “其實我也餓了。”盛遠時鬆開了她,卻無限曖昧地補充道:“不僅僅是胃。”


    南庭瞬間反應過來,紅著臉轉身就走,然後聽見身後的男人語帶笑意地說:“回來,那邊沒有餐廳。”


    由於下午兩人都有工作,就在航站樓二樓隨便選了家店解決午飯,等菜的空檔,盛遠時看著她說:“要不是程瀟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這兩天你被流言中傷。”


    南庭也不確定程瀟聽去了多少,但憑盛遠時的反應,她判斷他們不如自己聽到的多,“也不都是流言,至少那些說我家破產,說我改名換姓,說我追你的話,都是真的。隻不過,有些人沒吃到葡萄說葡萄酸,有點添油加醋而已。”她看著盛遠時輪廓硬朗的五官,笑嘻嘻地,“說到底,就是她們嫉妒我。算是,女人的戰爭?”


    她先被停崗,後又被這些流言蜚語中傷,換成別人,怕是要找男朋友哭訴的,她卻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說什麽坐實謠言,除了用行動告訴他,她承受得了,更是為了安撫他,怕他發作。


    但這份善解人意,盛遠時不允許,“我現在還不確定這件事是否和林如玉有關,我會去查,如果證明和她無關,停崗的責任我就不追究,否則,”他給南庭倒了杯水,“你就別管了。”


    南庭其實並不在意那些半真半假的傳言是不是出自林如玉之口,因為無論是誰,對她而言都一樣,“塔台的師兄們都和我說,要是讓他們知道是誰在中傷我,一定會替我出氣。所以你看,認識我的人都相信,那些是謠言。至於那些我不認識的,誤解我的人,我在乎他們是誰啊?所以我認為,最好的回應,就是不理。”


    盛遠時顯然不認同,他很不高興地教育她,“善良沒錯,但善良也該有鋒芒。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拿他人的善良作為武器攻擊他人,你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永遠不懂得收斂。南庭,思想精神,人格個性,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樣,都不能輕易被人毀傷。”


    他說得那麽有道理,南庭哪辯得過,她笑笑說:“行,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好嗎盛總?”


    盛遠時有些負氣似地說:“我不喜歡這麽忍氣吞聲的你。”


    這話聽在南庭耳裏,隱隱有些甜蜜,她帶著幾分試探意味地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啊?”


    服務員恰好過來上菜。


    南庭麵露惋惜之色,像是這樣一被打斷,盛遠時就不會回答自己了。結果等服務員走了,那位盛總邊給她夾菜邊說:“我喜歡愛作的你,任性的你,還有喜歡我的你。”


    南庭微微臉紅地說:“我也喜歡這麽會說甜言蜜語的你。”


    盛遠時寵愛地摸摸她發頂,“這頓飯不用吃都飽了是嗎?”


    這時,一位身穿空乘製服的女子過來打招呼:“盛總。”顯然是南程的乘務,應該和盛遠時共同執行過同一個航班。


    盛遠時眼底的笑意猶在,他微一點頭,語氣平和地問:“剛從航線上下來?”


    “是的。”然後笑著向南庭點了點頭,才又對盛遠時說:“不打擾盛總和女朋友吃飯了,我先走了,盛總再見。”


    等那位空乘走遠,南庭歎了口氣:“這回是真的坐實謠言了。”語氣憂傷的像是先前兩人那眾目睽睽之下的擁抱,沒人看見似的。


    盛遠時抬眸看她,恍然大悟似地說:“幸好剛才抱你的地方是南程服務台前,要不你這反悔了,我還拿你沒撤呢。”


    南庭聞言下意識探身向樓下看,剛剛怎麽樣她沒注意,此刻,南程服務台前的幾位工作人員都在仰頭往他們的方向看,見她轉過頭來,他們立即扭過身去,假裝工作的樣子。好吧,明明是她提議坐實謠言的,結果還是被盛總……這個套路,她給滿分。


    午餐的氛圍太好,導致南庭整個下午都精神百倍,連應子銘都感應到她的好心情,臨近下班時感慨似地說:“戀愛真是件好事啊。”


    南庭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外露得太過明顯了。


    由於指揮中心有事,盛遠時走晚了,等他疾步從樓上下來,準備開車去塔台接南庭時,就看見他的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樓大廳的休息區,低頭在翻筆記,周身被透過玻璃投射進來的天光籠罩。


    這個瞬間,莫名地溫暖了整個心房。


    盛遠時放輕腳步走過去,俯身問,“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南庭抬眸笑,“你忙完啦?”


    盛遠時接過她的筆記本翻了翻,“進進近管製室了?”


    南庭高高興興地答,“今天一天都在進近模擬室,師父帶我去的。”


    盛遠時調侃道:“看來是因禍得福了。”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晚飯依然是二人世界,不需要盛遠時親自下廚,也沒有睡不著在旁邊虎視眈眈,他們在一家環境優雅的餐廳邊吃邊聊。盛遠時聽南庭講在空管學院上學時的事,也會帶著幾分醋意地問一句:“學校有人追你嗎?”


    南庭就告訴他,“表白的沒有,暗戀的有沒有就不知道了。那個時候,我一門心思就是學習,”她偏頭看著他,“還有想你。”


    此刻她笑得心無城府,漂亮的眼睛清澈如嬰兒。盛遠時忍不住就傾身吻了下她。


    頭頂暈黃溫暖的燈光,窗外偶爾路過的行人,以及餐廳裏悠揚的樂聲,在那一刻都成了背景。


    九點多的時候,盛遠時送南庭回家,齊妙聽見聲響出來,盛遠時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急切,“有事?”


    齊妙就噎住了,她想到喬敬則的囑咐,忍了忍,“沒有,聽見你來了,出來看看。”


    盛遠時看她一眼,“我才從電梯裏出來,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


    齊妙瞪他一眼,話裏有話,“我就不信這個時間,還能是別的男人送南庭回來?”


    盛遠時一挑眉,“這倒是。”


    齊妙眼尖地發現他手裏拎著的兩個甜品袋子,“有我的嗎?”


    “沒有,都是給我女朋友。”盛遠時說著就要遞給南庭。


    南庭打他手一下,遞了其中一個袋子給齊妙,“他說不能讓我們兩個小女子因為一份甜品打起來,所以一人一份。”


    齊妙接過來,“算你們倆有良心,還知道撒點狗糧給我充饑。”


    “放心,有喬敬則,你餓不死。”見齊妙作勢要打人,他警告似地嘖一聲,“別一言不合就動手,沒什麽事我可走了。”然後轉臉對南庭說:“我就不進去了,免得有反應。”


    明白他是指睡不著,南庭點頭。


    盛遠時都進電梯了,又出來說:“明天要是不外出,中午到南程休息室來,餐飲中心搞了個試菜的活動,來嚐嚐。”


    等他走了,南庭見齊妙還在門口站著,她邊開門邊說:“來坐一會兒嗎妙姐?”


    齊妙的答案當然是要了。


    進門後南庭燒水泡了兩杯茉莉花茶,端過來時齊妙正在拆甜品的包裝,於是,兩個人就一起坐在沙發上喝茶吃蛋糕。


    齊妙還耿耿於懷早上遇見桑桎的事,可轉念想到喬敬則讓她不要瞎說實話地囑咐,有點食不知味,就用叉子一點一點地喂睡不著吃。


    南庭把睡不著叫到自己身邊來,不讓它吃蛋糕,“太胖了會導致它心髒不好的。”


    齊妙實在憋不住了,她放下叉子問:“你身體有什麽不舒服嗎?”


    “我身體,不舒服?”南庭一怔,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眠的病症被發現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她否認,“沒有啊,我挺好的。”


    齊妙卻感覺到她那瞬間的遲疑,她斷定:“你肯定是身體出了問題。南庭,你如果不和我說實話,我一定會告訴老七的。”


    她太篤定,尤其還搬出了盛遠時,南庭心裏是有些慌的,但她還試圖穩住齊妙,“我真的沒事,就算你告訴七哥,我也是一樣的說辭。”


    齊妙就把手機拿出來了,“老七應該還沒走遠。”


    南庭按住她的手,“我真的真的沒事。”


    齊妙脫口而出,“那為什麽桑桎在你這待了一整晚?”


    第44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04


    桑桎不說, 南庭自然不知道他清晨走時遇見了齊妙。所以在齊妙提出疑問時, 確切地說, 那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一語切中要害的篤定,南庭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她也隱隱明白了, 齊妙剛剛見到盛遠時的欲言又止是什麽意思。


    如果被盛遠時知道桑桎竟然在她這待了一整晚,他必然是會不高興的, 畢竟, 這和一起吃個飯, 值個班的性質是截然不同的。換成是別的女人和他整晚待在一起, 南庭心裏也會不舒服。即便不會因此分手,也可能無法避免一場爭執。而齊妙是盛遠時的姐姐,不可能看見了當沒看見。她這一問,是替盛遠時問的。


    南庭必然要給齊妙一個解釋, 而她不能說謊, 謊言一旦被揭穿,會引起更大的誤會,到時候, 渾身是嘴都解釋不清。南庭隻好承認, “是我的身體出了問題。”


    齊妙才放下手機,盯著她:“我記得你說過,他是心理學家,精神科主任, 那麽,你是……”


    是哪裏出了問題呢?南庭怕齊妙聯想到抑鬱症,她趕緊說:“或許是精神方麵的問題導致,”停頓了一秒,她終是有所保留,把“不眠”說成了,“我失眠。”


    “失眠?”這在齊妙看來,好像不算什麽病,“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但因為是長期性的,我擔心對健康和工作有影響,正在接受他的催眠療法。”


    “催眠療法?”齊妙感覺新鮮,“所以她昨晚是在幫你做催眠?他沒有趁機對你……怎麽樣吧?”


    “老桑不是那樣的人,我們之間,也絕對沒有超越朋友界限的關係,妙姐你別瞎想。”南庭簡明扼要地說了被停崗的事,她把自己失眠症狀加劇歸究於近期心裏壓力大,“老桑隻是希望通過提高我的睡眠質量,緩解我的心理壓力。”


    這是個非常合理的解釋,齊妙被說服了,她先罵了南庭的領導一通,認為停崗的處罰過於嚴重了,明顯是護短;後又把林如玉罵了個狗血淋頭,還遷努了喬敬則:“這個沒原則還沒底線,眼睛是瞎的嗎?招人的時候難道隻看臉?”完全忘了台長雖然姓喬,但喬敬則還沒有當家作主。最後才說:“你不想老七擔心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憑你們的關係,你有任何的不舒服,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都應該讓他知道,否則因此造成誤會,得不償失。”


    道理南庭是懂的,就在剛剛,當她知道桑桎又守了自己一晚,還被齊妙撞見他從自己家裏出去,南庭忽然就在想,後續的治療怕是瞞不了盛遠時了,像今晚一樣,一旦他沒有飛行任務,或者她不值夜班,約會會是他們戀愛的常態。桑桎又說,治療會持續一段時間,還需要固定的頻率,這樣的話,要在盛遠時麵前做到滴水不漏,幾乎是不可能的。


    與其遮遮掩掩,被他發現後產生誤會,不如早早坦白。隻是,他能接受自己是個不眠人的現實嗎?如果他追問,是什麽原因導致了不眠,要如何回答?這才是南庭最為難的。


    不眠對於南庭而言,並沒有多可怕,但如果坦白的後果是要把那場意外和盤托出,南庭是抗拒的。那一天在南程的休息室裏,盛遠時說從塔台調了她的檔案,南庭就知道他被一個信息誤導了,可他什麽都沒問,南庭明白,那是出於對自己的心疼。而她,則是為了回避那場意外,才沒有出言解釋。此刻,麵對齊妙的勸解,南庭依然下不了決心,所以她說:“妙姐,讓我自己和七哥說可以嗎?”


    齊妙哪裏會想到什麽不眠啊,意外什麽的,從喬敬則那邊聽說了南庭和盛遠時分開過五年,而她家又破產了,現在除了小姨,沒有任何親人,齊妙對南庭更多了幾分心疼,“你和老七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五年,南庭,不是妙姐危言聳聽,這麽長的時間別說是談一場戀愛,結婚離婚再結婚都夠了。”她握著南庭的手,“可他這些年,身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如果說他不愛你,我是打死都不信的。可他那個人嘴硬,不會輕易把愛說出口,你認識他那麽久,應該了解他。”


    這是一個姐姐在替弟弟說話呢。南庭也聽出來,齊妙對於她和盛遠時那一段過去,是知情的,“當年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七哥能不計前嫌地原諒我,我們還能在一起,對我來說,就像奇跡。有的時候我真的害怕,怕一覺醒來,什麽都沒了。他的原諒,他的愛,都是我想像出來的,是我的幻覺。”


    齊妙掐掐她的臉,“別犯傻了,他沒抱過你親過你?那麽真實的感覺,幻想得出來嗎?”


    南庭聽笑了,又有點不好意思,“妙姐!”


    齊妙無所謂地一聳肩,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妙姐雖然沒談過戀愛,沒什麽經驗可分享給你,但情侶間的的分分合合還是見過很多的。像你們這種能走回原點的不多,絕大多數散了就散了。”


    齊妙和盛遠時同歲,其實已經是適婚的年齡了,可她不僅是單身,還沒有談過戀愛?南庭略有點好奇,“你和敬則哥……”


    齊妙瞬間打斷她,“我們隻是姐弟,姐弟而已,你也不要瞎想。”


    可南庭又不瞎,“我看敬則哥很喜歡你。”


    齊妙死不承認,“老七也很喜歡我。”


    南庭無奈,“不是姐弟親情的喜歡。”


    “可我對他就是姐弟親情。”看出來南庭在猜測她拒絕姐弟戀,齊妙索性坦白,“我不是拒絕喬敬則,我是拒絕談戀愛。”


    拒絕談戀愛?還有這種操作?南庭有點傻眼,“你不會和我小姨一樣是獨身主義者吧?”


    “獨身主義者?”齊妙似乎又不確定,她糾結了半天,“和你說實話吧。”明明房間裏就她們兩個人,她卻像是擔心被別人聽見似地,湊到南庭耳邊低聲說:“我有恐男症。”


    “恐男症?”從字麵上理解就是恐懼男人?由於意外,南庭的聲音不自覺就提高了,“可我看你和敬則哥,和七哥都相處挺好的啊。”


    齊妙打了她一下,“你小聲點。”


    南庭看了看房間裏的第三……者,睡不著,配合地小聲說:“它聽不懂的。”


    齊妙看看歪著小腦袋盯著南庭和自己的睡不著,憋不住笑了,她耐心地和南庭解釋,“我這個恐男症呢,主要表現在……”


    於是,在齊妙發現南庭失眠的同時,南庭也獲知了齊妙一個連盛遠時都沒發現的小秘密,針對這種對男性或男性氣質有所恐懼的好莫名其妙的病,南庭首先想到了,“我幫你問問老桑,這種心理疾病怎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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