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樹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


    “想起來了?對——你姓名的縮寫,zsy。在你年少時期的習作上,你總是用這個縮寫簽名,後來進了美院,才改成很有特色的花體中文簽名。”


    梅衫衫伸指,在麵前一畫,“你寫s的時候,尾梢會略微內勾,很小很小的一劃。自己的習慣,總是很難自覺地意識到啊。”


    邱楚賢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梅衫衫,“你連他的習作都一一看過,還記得簽名是什麽樣的?”


    梅衫衫點頭,“我手下的畫家,哪怕是幼兒園時的塗鴉,隻要能找出來,我也會都認真看一遍。”


    ——萬一有什麽能賣的呢?


    她才不跟錢過不去。


    邱楚賢滿心震撼。原來,原來她付出了那麽多心力……


    他更加為自己先前的偏見,自覺慚愧。


    梅衫衫接著道,“你有兩幅作品參展,一幅在a城當代藝術博物館,另一幅,就在藝瀾美術館。布展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來了好幾次。你,一個自己的個展,都是醉酒後才趕到的人,這麽關心區區一幅作品在混合展中的安排——這實在有些可疑。”


    “隻是我沒有想到,你身為一個藝術家,居然會去破壞藝術品。”她忍不住痛心,“崔鴻文先生的這兩幅畫,都有極高的價值,毀在你手中,你真是……太可恥了!”


    “那又怎麽樣?”趙樹元忽然激動了起來,梗著脖子,眼中血紅,“你作為我的代理,又為我做過什麽?辦那場個展,不過是為了討好餘致瑤,你根本就不懂得我的價值!不然怎麽會撤掉我的作品,企圖雪藏我?我一提解約,你迫不及待就答應了——你有眼無珠!什麽品位,明明就是個張開大腿……嗷!”


    被一腳踹在嘴上,他向一旁栽倒,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捂著嘴,痛得慘嚎著滿地打滾。


    衛修收回腳,俊臉冷得能掉下冰渣來。


    “再讓我聽見一個字,我會讓你後悔學會了說話。”


    邱楚賢額角突突直跳。


    地板都弄髒了!


    梅衫衫把衛修拉了回來,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不再理會趙樹元。


    她接著向邱楚賢解釋,“昨天望梅軒展覽的成功,尤其是那件《it all started》的大受歡迎,讓他心裏更加憤恨。我注意到,巡邏的保安中,這個王健,總是有意無意地往展廳這邊湊。收工的時候,我和劉柳試探了一下,他果然趁機把鑰匙摸走了。”


    “當然,如果不是我們的試探,他可能會在接下來幾天,找機會得到鑰匙。而事成之後,他隻需在早上劉柳進門過安檢,包包通過安檢儀的時候,再把鑰匙偷偷放回去,就可以了。”


    她歎氣,“你看,隻要兩個人裏應外合,這計劃並不難實施,也難怪就連安保森嚴如盧浮宮,也總是斷不了失竊事件啊。”


    關於王健的動機,周伯也查清楚了。


    他和趙樹元,乍一看沒有交集。隻有仔細一查,才發現,兩人都經常光顧同一間酒吧。


    王健好賭,金錢是主要動機。另一點,就是他老婆跟別人跑了,因而他尤其痛恨梅衫衫這種拋棄丈夫,另覓新歡的女人。


    有警方介入,兩個人被移交給執法機構。


    趙樹元嚷嚷著衛修打他,可現場除了王健,每個人都堅決表示,那是他自己跌倒磕的,還想碰瓷。


    至於王健……他們是一夥的,證詞有什麽可信度?


    警方來後不久,衛修就不得不離開了。臨走時,還格外警惕地瞥了邱楚賢一眼,生怕他為老不修,打梅衫衫的主意。


    這樣惡劣的事件,從發生到解決,也差不多隻過了二十四小時的時間。邱楚賢看梅衫衫的眼神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佩服。


    觀察入微,細致認真,又善於利用人的心理弱點,撩撥情緒,為自己所用。


    他給了她七個名額,本來是出了一個難題,她也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這樣的女人……


    周藝讓他幫他看看,他外甥交了個什麽樣的女朋友,能被他寵得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個特別有手段的心機女?


    這……他要怎麽說呢?


    “對了邱先生,你是怎麽結識趙樹元的?”


    正出神間,冷不防聽梅衫衫提問,邱楚賢下意識答道,“哦,是我一個表侄女推薦的。”


    “邱先生家果然是藝術世家,表侄女也收藏藝術品嗎?”梅衫衫好奇道。


    “她啊,對什麽都有興趣!”邱楚賢笑著搖搖頭,“我記得她小時候,老跟在她堂哥和阿修屁股後麵,一轉眼,她也上大學了。”


    “堂哥?”


    “就向宇那混小子,你想必也認識?”


    “認識的,不過最近都沒看見他?”


    “哦,聽說他跑到南非,禍禍非洲人民去了……”


    “……”


    梅衫衫記得,衛修的舅母向瀾,是向宇的姑姑。


    “原來邱先生你們,算起來都是親戚啊。”她感歎。


    邱楚賢大笑,“可不是麽?你也不要這麽見外,跟著阿修叫我邱叔就好。”


    早已過了開館的時間,兩人都有一堆的事情要忙,隻閑聊了兩句,便相互告辭了。


    ……


    雙年展一個月的展期,就如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降臨的第一場雪一樣,在不知不覺間,便過去了。


    此次雙年展,人流量創下了記錄,在各社交網絡平台上的話題熱度,也一直居高不下。欣賞藝術,談論藝術,在從小眾走向大眾。


    其中望梅軒的展廳,最為被大眾所津津樂道。


    18歲美院學生遊曉敏的作品,在展前慈善拍賣會上拍出七位數天價,後來更占據望梅軒展廳的個人分展廳之一,從而身價一飛衝天,也占據了不少震驚體標題。


    許多新人藝術家,開始向往著與望梅軒簽約,有路子的紛紛走路子,求介紹。就連劉柳,也收到了不少畫家自薦的作品集。


    今年冬天來得格外早一些,第一場雪還沒化完,緊接著寒流來襲,又降下一場大暴雪。


    “看來今年會是個白色聖誕節了。”


    窗外,路燈昏黃,燈光灑落在厚厚的積雪上,將皚皚白雪染上了一層淺淡的金色。


    梅衫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噤,羨慕道,“你那邊很暖和吧?”


    衛修一周前去南方出差了,每天視頻通話,是必須的。


    他拿著手機,進了酒店房間,關上門,就開始脫衣服。


    “……你這是在炫耀那邊有多熱嗎?”


    梅衫衫欣賞了一場視頻脫衣秀,男色|誘人,她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十分想念他塊壘分明的腹肌的觸感。


    衛修換上家居服,抱著手機躺在床上,委屈道,“不暖和,特別冷。”


    梅衫衫笑他,“誰讓你剛才光溜溜的?”


    “不是身上冷,”衛修抓過枕頭,甕聲甕氣的,“我太想你了,沒有你,我晚上都睡不好。半夜摸摸身邊,你卻不在,冷冷清清的,就跟以前一樣,好像過去幾個月都是我在做夢……我想給你打電話,又怕吵到你睡覺,隻能翻手機上我們的照片和視頻,還有聊天記錄。”


    梅衫衫眼眶酸澀,“那你快點回來啊,沒有你暖床,我也睡不好的。”


    他們自從在一起後,幾乎是形影不離,這次分開這麽久,還是第一次。


    梅衫衫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感情淡漠的人,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別離。像弟弟去澳洲留學,母親跟去陪讀,思念偶爾是有的,但沒有多少難捱的感覺。


    她再次體會到,衛修之於她,是與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的。


    他從來不吝於讓她知道,她對他有多麽重要。可是他知道嗎?他對她來說,也早已融入生命,成為她無法割舍、也不願割舍的一部分。


    “衛小鴨!”


    梅衫衫突然喚了他一聲,不待他佯裝惱怒,她正色,看著攝像頭,認真地問他——


    “等明年春天,天氣暖和一些,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


    a城國際機場,一架悉尼飛來的航班順利降落。


    一個高大健碩的少年從行李架上取下雙肩包,走出機艙,先打了個噴嚏。


    “阿嚏!我靠,由夏直接入冬,這感覺簡直太酸爽!”


    他穿著單薄的夏裝,就算有一身腱子肉,也隻能不時蹦跳著,運動取暖。終於等到自己的托運行李,他趕緊奔去洗手間,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然後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紫玉苑。


    拖著行李箱,找到a棟,乘電梯上了11樓,敲了半天門,卻沒人回應。


    “……不是吧,大晚上的,又這麽冷,她居然出去了?”


    他掏出手機,撥打梅衫衫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迫不及待:“姐!你天下第一帥的弟弟在你門口,快點開門啊!”


    梅衫衫磨了磨牙。


    早不來晚不來,她剛問出那句話,這家夥的電話打了進來,與衛修的視頻通話就中斷了。


    “我在樓上,你上來吧。”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電話一掛斷,衛修的視頻通話請求鈴聲馬上響起。梅衫衫正要點接受,這時,門鈴叮咚叮咚響個不停。


    她一邊往門口走,一邊點下“接受”,視頻接通的同時,她打開了房門。


    “姐!”


    湯梓昊一個大力的熊抱,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起來,轉了一圈,“姐姐姐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震驚!出差一周後,女朋友竟然……》


    ☆、lxxiv


    -chapter 74-


    從通話猝然中斷,到瘋狂撥叫終於被接通, 實際隻過了不到一分鍾, 衛修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


    他的心髒近乎停跳, 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相思病晚期,都開始幻聽了。


    結結結……結婚?


    她是說了結婚, 沒錯吧?!


    被巨大的驚喜擊中,又焦慮焚心, 好容易才重新連接上, 晃得厲害的鏡頭中, 出現了一個……


    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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