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待著。”蕭翎道。


    說完就真的走了。


    阿遙將手收了回來,一陣齜牙咧嘴,而後對著手呼了兩下。左右看著已經沒有人了,她才頹廢地坐在地上,有些手足無措。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原本她想著再過一段時日,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變成原型,溜出王府,然後尋找時機用墨玉再穿一次。


    這大齊雖說比之前那地方好一些,但到底不適合阿遙生存,她還是思念那個她最初出生的地方。那時候,同伴還沒有消失,靈氣也從不缺乏,從前不覺得,現在想想那就是人間仙境啊。哪怕還要等上千年萬年,她也依然要回去。


    隻是,現在所有的計劃都亂了。


    蕭翎中了毒,把她看成了靈藥,如今她這樣一變化,更是擺明了她的不容尋常,如此,這人更是不會放自己走的。


    再說她現下這小身子,做什麽也不合適。剛才那麽一折騰,餘下的靈力也都消失了大半。


    唉,阿遙托著下巴無限憂傷。


    蕭翎出了屋子,便將門扣上,招來程七:“你去王府外頭的成衣鋪子裏買幾套小孩兒穿的衣裳,差不多是四五歲穿的,動作快些。”


    程七忙道了一聲是,別的事情一概不問。


    先前王爺在裏頭的時候,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他們雖擔心有什麽事兒,但是王爺沒有讓他們進去,隻好在外麵老實地待著。如今王爺出來了,不該問的也還是不能問。


    程七正要走,突然又聽見王爺叫住了他,因而問道:“王爺可還有什麽要吩咐的?”


    蕭翎沉吟片刻,補充道:“記得那衣裳要買的寬鬆些。”大抵是不放心,怕買的小了穿不了,又添了一句,“越寬鬆越好。”


    程七抽了抽嘴角,聽話地走了。


    蕭翎吩咐完了,又對著程五道:“你去弄一條錦鯉,跟之前那一條長得一模一樣的。記得,要做的隱蔽些。”


    “屬下這就去。”


    兩個都匆匆地走了,瞬間就沒有了蹤影。蕭翎站在門外也不進去,低著頭思索了半晌。今天的事情,對他還是有一定的衝擊力的。


    蕭翎不像皇上,整天想著什麽精怪。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從來都不信這個。直到今天,那小怪物把他遵從的信條全都扯碎了。


    好在程七的動作快,沒有讓蕭翎亂想多久,一會兒的功夫就從府外取了幾套衣裳回來。


    蕭翎拿著衣裳回了屋子,程七克製不住濃烈的好奇心,偷偷轉過了身。隻不過,他還沒有往裏頭瞟一眼,那門就突然被關了。


    程七摸了摸鼻子,訕訕地後退了幾步。


    屋子裏,阿遙裹著披風躺在床上。蕭翎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心中略有不適。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他不愛讓人近身,而他的床,從來都沒有別人敢碰,也不會允許別人碰。


    蕭翎輕輕踢了踢她,將衣裳扔到床上。


    “自己穿上,還有,記得離本王的床遠一點。”


    嘁,阿遙偏過頭,當她有多稀罕這張床呢。


    等討厭的人走了,阿遙才探過頭看那幾套衣裳,興致衝衝地在裏頭挑來挑去,很是稀奇。夏日的衣裳極薄,一套也就那麽一件,但是阿遙卻看得眼花繚亂的。


    從前她一個人待著,又拖著一條魚尾巴,根本不要穿衣裳,像這種東西,她是碰都沒有碰過。


    阿遙比劃了半日,終於看出點門道了。


    從裏頭挑了幾件顏色花花的,再一件件穿到身上。隻是這衣裳扣子有些多,好幾次都扣歪了。等穿完了衣裳,阿遙怎麽都覺得有些別扭,衣裳穿在身上也不舒服。她盡量忽略這種不適,爬下了床。


    床邊放著一雙小鞋子,阿遙試了試,鞋子有些大,踩在地上還有幾分刺痛感,隻勉強可以穿。她歎了一口氣,將就著走了幾步,這才往旁邊找來一根繩子係在脖子上,從嘴裏吐出一塊看起來黑黑的石頭出來。


    阿遙寶貝似地摸了摸石頭,將它係好後,鄭重地放在脖子上套著,方才大搖大擺地出了裏間。剛出了門,就看到蕭翎站在窗戶邊看書。


    “衣服穿好了,我要吃飯!”阿遙停下,大聲道。


    蕭翎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失了言語。衣裳是程七從鋪子裏買來的,樣式是京中小孩兒常穿的,蕭翎也看過不少人穿過,隻是放到這小怪物身上,怎麽看怎麽不協調。


    她太圓潤,像個團子。胡亂地套上衣裳後,更像了。


    “你看什麽?”阿遙抬起微微翹起的睫毛,露出濕漉漉的大眼睛。


    蕭翎合上書:“你的衣裳,穿歪了。”


    是嗎,阿遙扭扭身子,難怪她覺得不舒服呢。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


    阿遙睡不著,躺在床上,朝蕭翎眨了眨媚眼:“看,我美嗎?”


    蕭翎久久無言。


    阿遙伸出小腿,擺了個更魅惑的姿勢,繼續撩:“不說話,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蕭翎認命地走過來,把她的肚子蓋好。


    “聽話,早點睡覺別鬧了,明天太傅還要檢查作業呢。”


    “……”


    (聊不下去係列)


    ☆、吹噓


    阿遙縱然被提醒,知道自己衣裳歪了,也沒有管,直接坐到了桌子旁邊。


    她餓了,吃飯當然才是最重要的。


    蕭翎不過是隨口說一說,人家都不在意,他還有什麽好說的呢。抬頭朝外麵吩咐了一聲,讓福公公程七幾個進來。


    幾個人早就等在屋外了,聽到了吩咐忙不迭地進來。而後就看到這屋中除了王爺,還多出了一個孩子。


    王爺在的時候,院子裏往往都添了好幾成的侍衛看護,蒼蠅都飛不進來更不用提人了。眾人看著王爺身邊的小孩子,表情都有瞬間的遲疑。


    好在這幾個都是能忍的,唯獨程五想到王爺讓自己拿回來的那條錦鯉,心中突然頓悟,隻是這情況看起來依舊有些難以置信罷了。


    那小孩兒坐在桌子旁邊,見他們進來也是一副嫌棄的模樣,理都不理。長得確實是玉雪可人,珠圓玉潤的,隻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實慘不忍睹了些,鞋子半掛在腳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來的樣子。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點點,恐怕都看不出來那衣裳是他親自挑的。


    “福公公你去廚房拿些飯菜,程七留下來看著她。”說完,蕭翎轉身又對著程一和程五道,“你們兩個,跟我進來。”


    “是。”


    程一、程五隨著蕭翎去了書房。這是王爺平日裏議事的地方,尋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會進去的。


    二人以為今日也是這般,卻不想,王爺坐下之後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與本王交好的京城官員,可有哪家有四五歲的小孩兒?”


    程一還沒有反應過來,程五卻是先想明白了王爺要知道的,直接道:“有是有,不過那些官家的小孩兒大都被人當成寶一樣護著,即便是庶女,也都為人知曉,不便行事。唯有一家,便是如今刑部侍郎範黎範家。


    範侍郎為範家二子,其兄長一家四年前外放離了京城,途中不幸遇上了匪徒,一行人都遇害了,唯有範大人剛滿周歲的女兒不見了蹤影。不過,範家苦尋了兩三年多年,卻是一絲線索也沒有找到,且屬下聽說,範家那邊似乎已經放棄了。”


    其實程五覺得,人海茫茫,何況對方還是一個不知事的小孩兒,要是找到了才真是奇了。


    蕭翎聞言倒是認真地想了一番。


    刑部尚書不是他這邊的,不過範黎卻是他的人。範家在京城中不算排得上號的,因範黎早年間曾救過蕭翎,故而蕭翎也多次助他。範黎連而立之年都未到,就已經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即便他確實有本事,其中也未嚐沒有蕭翎的運作。


    蕭翎吩咐程五:“你今晚去範家一趟找範侍郎,讓他晚上帶一個小孩兒來王府,具體該怎麽做,想必你也知道。”


    “王爺,屬下明白。”


    蕭翎點點頭:“今晚過後,對外就宣稱範家大郎的女兒找到了,範侍郎為了給侄女找教養嬤嬤來了王府。至於範侍郎那邊,你同他說,隻要他願意配合,本王自會補償他的。”


    “是。”


    蕭翎說完,便讓他們下去辦事,自己也緩緩出了書房。


    解決了那小怪物的身份問題,以後不論做什麽都方便許多,想著,蕭翎的腳步也鬆快了些。


    自他知事之後,一直為病痛所擾,心性也變得捉摸不定起來。他原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連太醫都斷定他活不過二十,每過一天就耗費一天的生命,直到終結的那日。卻沒想到今日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或許,明一大師是對的,隨緣,總會有轉機。盡管蕭翎如今還摸不透小怪物的身份本事,但是憑著她那一手力氣,還有那一開始的魚尾巴,想來也是能夠期待的。


    隻是,那小怪物看著就不是個安分的,還要待他好生訓導訓導。


    院子裏一陣涼風襲來,吹的人心神暢快。蕭翎常年不見扳著的臉,竟然也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意。到了他的府上,就是他的了,管她是人是怪。


    正院的屋中,阿遙像個老大爺一樣盤坐在椅子上,看著福公公笑著菊花的一張老臉,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她對付不了蕭翎,還對付不了這兩個?


    蕭翎不在,她就是老大了。當初這人,一口一個吃了她,被太醫否定了還不死心,現在這樣是做給誰看。反正她是沒有那麽好哄的,阿遙撇開臉。


    至於福公公給她的喂食的事,阿遙歸結於這隻是他不想看到蕭翎的靈藥死了而已。作為一個記仇的錦鯉,阿遙暫時還沒辦法原諒他。


    福公公換了個方向蹲下身,腆著老臉繼續賣力的討好。王爺之前雖然未明說,但是許多事情卻沒有避他們,能在王爺跟前伺候的哪有蠢的,連程五都猜出來一個大概,更不用說最了解蕭翎的福公公了。


    人家福公公可是伺候過皇上的,宮裏出來的總管,能沒有這點本事?


    “小祖宗啊,您怎麽不吃飯呢,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啊?”福公公伸手將這祖宗最喜歡的雞腿放到她眼前,好似不經意地用手扇了扇,直把那香氣往阿遙鼻子下麵扇。


    好有心機!


    阿遙吸了吸鼻子,錯愕地看了福公公一眼,隨即又遠離了桌子。


    阿遙存心想折磨折磨他,哪裏會這麽容易就屈服的,蠻不講理道:“這飯菜做的不好吃,你給我去醉仙樓,我要吃那裏的菜。”


    “喲,小祖宗,現在那裏還能拿到醉仙樓的菜,那裏人正多著呢,顧不上咱們,先將就著吃些吧。”


    “我偏不!”


    阿遙扔了筷子,憤懣地坐到旁邊去:“我就要吃醉仙樓的東西,哼,還說隨我吃什麽呢,現在我都說了你們又辦不到,在孩子麵前說大話,不嫌丟人嗎!”


    福公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痛恨自己剛才為什麽被她忽悠著說了這句話。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這小孩明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啊。


    阿遙不時地拿眼睛瞄福公公,看他糾結的模樣心中暗爽。


    福公公搞不定了,拿手碰了碰程七,這家夥看起來像是個會哄人的,交給他好了。


    他老骨頭一把,禁不起搓摩。


    程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目光待著疑問。


    “快去!”福公公踢了他一腳。


    叫你去你就去,再磨蹭,真讓你頂著大太陽去醉仙樓買飯菜了,福公公用眼神威脅道。


    程七低著腦袋,唉聲歎氣地走到阿遙身邊。


    阿遙看他過來,立即轉過身子。她抱著胳膊,整個人胖胖的一坨,遠遠看上去就知道在賭氣。


    程七茫然了一會兒,而後看到那邊的錦榻,靈機一動,問道:“天呐,那錦榻是怎麽回事,是你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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