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漢仰頭看看天,又看了一眼路的那一頭,說道:


    “此地不宜久留,天也快黑了,我們也快點走吧。”


    “走,快點走。”


    方氏是非常慌的,被柳老漢這麽一說,就更加的慌了。她想推著石寬走的,隻是剛剛被拒絕,又不好意思。轉而過去抓住牯牛強的衣擺,似推又像拽。


    “你們走前麵,我在後麵,快點。”


    石寬跳上路背,把路讓了出來。


    見方氏不跟著自己,陳管家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走在方氏的身後,拍著馬屁。


    “太太,別害怕,由我們保護著你。”


    柳老漢走在了最前頭,一群人跟在身後。


    來的時候沒什麽,回去就像是在逃命,大家的腳步明顯的加快,這可苦了陳管家和方氏。


    陳管家的上衣給方氏遮擋屁股了,還沒走多遠,就感到身上火辣辣的疼和癢,那是被道路兩旁的野草劃傷了。


    方氏是個富家女人,哪裏走過這樣的山路啊,深一腳淺一腳,不到百步就摔了兩跤。她來的時候是被兩張板一前一後夾著,外麵再用一張席子卷起,然後由土匪輪流著扛來的。她隻知道時間好久才到,哪裏知道路還這麽難走。


    要命的是,一個多時辰後天就黑了,有火把照著,路也是黑黑乎乎的,東撞西撞,好幾次險些翻下路底。


    可能是怕被土匪追來,大家都走得比較快,曆盡了千辛萬苦,到了午夜過一點,回到了龍灣鎮。


    剛踏進文家大宅門樓,方氏的腳就徹底軟了,摔倒在地,雙腿不斷發抖。


    “我走不動了,真的一步都走不動了,幫我叫長庚和矮丙出來,抬我回去。”


    “太太,你先躺下休息一會兒,到家了別怕,我去稟報老爺。”


    陳管家雙手在身上亂抓,盡管看門的老陸已經提著燈籠跑去稟報了,但他還是要請。去了會顯得自己更辛苦,功勞更加大。


    方氏是因為沒回到家時,腦子裏一直記著要走,不走就可能再被抓,所以腳上不知道累,到了家裏,知道安全了,腿就一下子失去了動力。


    石寬和牯牛強他們也累,但不至於像方氏這樣。一個女的躺在這裏也不是個樣,石寬卸下了看門小間的門板,讓牯牛強和小申兩人抬著走。


    才一會兒時間,整個文家大宅就熱鬧了起來,盞盞燈籠光亮起。


    最開始是巡邏的護衛隊員發現人被贖回來了,興奮得大喊大叫。隨後就是文老爺帶著一幫隨從跑來迎接。


    方氏的院子裏,又是一夜不眠的文賢鶯聽到了消息,衝到院門口,和眾人一起匯合了。一時間哭啊、叫啊、喊啊,亂成一片。


    把方氏抬到了東廂房,石寬看著進進出出的人,也看了他想見的文賢鶯一眼,轉身走了出來。


    他太疲憊了,人帶回到了家,剩下的事就讓其他人幹吧。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澡也不洗,衣服也不換了,直接進房間,摟著慧姐就睡。


    慧姐被吵醒了,揉著朦朧的睡眼,剛想發脾氣,見到是石寬,立刻焦急的問:


    “你去哪了,那麽多天不見到你,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很多天了嗎?”


    石寬本來是側著身子摟慧姐的,發現這樣並不能解除身上的疲乏,就仰躺過來,扳過慧姐的一條大腿,壓在了身上。他累,但也需要老婆壓著,這樣睡著才踏實。


    “嗯,好多天了。”


    其實也就是一天一夜,但因為不辭而別,又聽到一些下人們交頭接耳議論,慧姐就感覺很多天了。她腿搭在了石寬身上,頭也就順勢枕到了那臂彎裏。


    石寬閉上的眼睛,困得都不想回答了。


    不過慧姐也不再問,和石寬一起睡,她心裏也踏實。


    第二天,文家張燈結彩,小擺了十幾桌,文家主子和下人們一起慶祝方氏平安回來。


    石寬在文家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就連文老爺看他的目光,也和以前發生了變化。


    這邊興高采烈,牛鎮長那邊就頗為惱火了。他看著耳朵纏紗布的莊龍,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欺人太甚,不把我的牛鎮長放在眼裏,我的人給他保駕護航,耳朵都丟了,他卻酒都不請我喝一杯。”


    “鎮長,不單是文老爺不把你當回事,他的那幾個人,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啊,去的時候就各種刁難,還罵我們是你的狗。要不是我顧全大局,當時就打起來了。”


    莊龍半彎著腰,可憐兮兮的向自己的主子述說。


    “那文敬才是故意要陷害我,讓你們帶著刀,他們就什麽都不帶,土匪自然就把氣出到了你們身上。這口氣,我牛寶林咽不下。”


    越說越氣,牛鎮長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這個時候必須得火上澆油,才能報自己被割耳朵之仇。莊龍跟在牛鎮長屁股後麵,煽風點火的說:


    “鎮長,那趕緊去文家大宅搜一搜,看看有什麽叛亂的證據吧?”


    “廢物,你說叛亂就叛亂啊,文家是那麽容易搜的嗎?”


    牛鎮長走到了窗前,看向窗外,思考著問題。


    “那該怎麽辦?”


    其實莊龍都搞不清楚叛亂是怎麽回事,叛誰了才是叛亂。他隻是平時聽文賢瑞說城裏的事時,聽到了這個詞,現在也就用上。


    牛鎮長在窗前站了好一會,突然抬起了右手,慢悠悠的說:


    “你找個人去把葉八叫來。”


    “葉八是誰?”


    莊龍還沒聽說過這號人物,有些疑惑。


    “是文家的下人,在陳管家身邊幹活,耳旁有塊大黑痣。”


    牛鎮長都沒回過頭,依然看向窗外。葉八那家夥來過幾次,每次都提供不了什麽有用的消息,不過他還是相信葉八這個人。


    叫葉八來,不一定要帶什麽消息,也可以聽一下建議。出賣主子的人,建議往往都是最毒最狠的。


    “是,我這就去。”


    莊龍一個轉身就走了,他想看看葉八是誰,有什麽本事能得到牛鎮長的重用。


    “等等。”


    “啥事?”


    “盡量少讓人知道我找葉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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