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就忍氣吞聲一回。


    複回到崖邊,顧漠塵已將他的青離劍化作了一座劍橋,連通劍靈峰與瑤光台,此時正滿臉疑惑的看著葉相思走而複返。


    相思並不理會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作法。


    在南山時,她也曾憑空變化出一座橋來。現在,驢脾氣一上來,她也不管距離有多遠,執拗的想憑自己那點微弱的仙法,搭一座橋。


    不料,那橋還未建到一半,她的仙法便支持不住了。又強撐了三四尺,實在無力維持,剛一撤手,那橋便化成了一片紅霞,隨風散了。


    眼看著對岸的元傲菱眼角眉梢掛滿了嘲笑,強未逞成,到徒添了更多的不爽。


    顧漠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由得也彎了眼角。


    相思隻道他同旁人一樣,也來笑話自己,越發的羞惱。氣鼓鼓將他丟在身後,兀自上了劍橋,揚長而去。


    ☆、第六章


    上山已有數十日,日日除了練劍就是聽師父講學。初時還覺新鮮,日子久了便覺乏味。不是在練劍時偷懶,就是在師父講學時打瞌睡。


    隻在偶爾同琉笙去天翰師叔處,偷些奇花異果來解饞時,方才能煥發出一絲生機。


    自那日之後,每日清晨,葉相思一開房門,便能看見等在屋外的顧漠塵。


    許是他這人本就木訥,師父說的話他便當了禦旨來遵守,又許是怕她再使小性,自己作那仙法過崖,再生出什麽意外,反正他便日日如此,在門外等相思起床,然後一道去瑤光台。


    相思雖向來不拘小節,卻不是不明事理。本是她有求於人,怎好讓被求者日日來遷就自己。


    昨天早起了一個時辰,顧漠塵就已在門外了,今日便索性早起了兩個時辰,早早的等在他的臥房門外。


    屋裏一陣窸窸窣窣之後,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葉相思正搖頭晃腦的打著瞌睡,聽見開門聲,忙收拾起流到嘴邊的哈喇子,振作了精神彎腰行禮。


    顧漠塵見了相思,也是略微的吃了一驚。稍一遲疑,抬腳出了門外。複將房門掩好,對她說了句“走吧”,便率先走出了府門。


    葉相思一路哈欠連天的到了瑤光台,場上卻還空無一人,他師兄弟二人便站在場邊,等著其他人到來。


    相思撐著一雙睡眼,從背後暗暗端詳顧漠塵。


    他與自己同行大概也有十幾日了,竟從不曾主動開口與她說過半句話。


    二人之間的對話通常都是“大師兄,昨夜可安?”


    “嗯”


    “大師兄,我先過去了?”


    “嗯”


    “大師兄·····”


    “嗯”


    難怪琉笙要稱他做“木頭疙瘩”。


    此時這瑤光台空無一人,二人又相對無言,一陣風吹過,相思彷佛都能聽見,發絲拂過耳際的響聲。


    相思暗歎,倒不如是塊木頭疙瘩了,至少我對著一塊木頭不會覺得如此的尷尬。


    又靜默了半晌,那木頭疙瘩伸手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個木製的錦盒,遞到了相思麵前。


    “這個錦盒送給你,放你的珠子。”


    那日在崖邊,相思做法不成,又羞又惱,就如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一般,嘴撅的老高。豈料一過崖就撞見了向修。


    見到自己的師父,相思就如那小媳婦見到了娘家人一般,不由得小嘴撅的越發高。


    向修見她這般模樣,劍眉一舒,笑著問道:“怎麽了?”


    自己既打定了主意不惹事,便不能在師父麵前搬弄是非,道了句“師父,我沒事,方才過崖時被一隻臭蟲叮了。”將向修搪塞了過去。


    這仙家福地,又哪裏來的什麽臭蟲。


    向修卻隻是笑了笑,不再多問。正欲轉身,卻突然發現了相思戴在頸間的琉璃珠,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猶疑片刻,正色道:“小九,此珠邪佞異常,戴在身上恐對修行無益,你還是將它收起來吧。”


    一直跟在身後的顧漠塵,想必也是聽到了向修的這番話,不知從哪裏淘換了這個錦盒來讓相思放珠子。


    如此看來,此人還是比木頭疙瘩要強上一些的。


    臉上雖是一派波瀾不驚的模樣,一雙鳳目卻躲躲閃閃不願望向相思,故意扭轉了頭望向別處,托著錦盒的手僵在半空中。


    相思若再不接下錦盒,恐怕他會就這麽當場石化。


    這不善言辭的木頭偶爾的紅個臉,特別是紅了這樣一張天上少有地下無的絕世美顏,竟然是這般的可愛,直看的人心裏癢癢。


    相思暗笑一聲,伸手接過錦盒仔細端詳。


    這錦盒是以上好的杉木製成,剛好夠她的手掌大小,盒麵鐫刻了精美的二龍戲珠圖案,又以熟桐油加了色料漆成暗紅色。質地輕盈,手感細滑,細節之處足見製盒之人的細致用心。


    難得顧漠塵如此有心。


    隻是無功不受祿,葉相思與這顧漠塵又並無深交,少不得要推脫一番。


    “謝大師兄,隻是,葉相素來粗陋,此物貴重,恐不能好生保管。若是不慎將錦盒損壞,枉費了大師兄一番苦心,那可就是葉相的罪過了。大師兄,你還是將它送給一個,可以襯得上它的人吧。”


    顧漠塵本就冷峻的麵上又寒了幾分,任由她將舉著錦盒的雙手高舉過頭,可他就是不接。


    仿佛又過了一個世紀,顧漠塵冷冰冰的聲音才從頭頂悠悠傳來,“我最不喜欠人人情。這個錦盒,就當是你守了我三天的謝禮。你若嫌棄,明日我去東海龍宮尋了水晶籠,再來送你。”


    相思忙不迭的擺手搖頭,“不必!不必!此物甚好!方才竟沒發覺,這錦盒倒似為我的珠子量身定做的一般,甚好甚好!大師兄......不必麻煩了……咳咳咳......不必麻煩......”


    幹幹地笑著,趕忙將錦盒收好。


    那日師父說完,相思便將珠子連帶串珠子的孔雀翎一起納入了袖中。此時倒正好行了方便。


    探入袖口取出珠子,放進錦盒。


    合上蓋子,正欲重新收入袖中,卻被人一掌擊飛,騰空轉了數圈之後,穩穩的落入一隻柔荑玉手之中。


    元傲菱也隨之飄然落地。


    單手撐開盒蓋一倒,琉璃珠“鐺啷啷”一聲被丟落在地。


    “這錦盒看著漂亮,用來放我的珍珠耳環最好不過。”


    轉頭笑望著相思繼續說道:“葉相師弟,不如,你將它轉贈予我可好?”


    那雙桃花眼裏,分明是你能奈我何的嘲笑和滿滿的挑釁。


    琉璃珠落到地上,塵土飛揚間,已蓋上了一層灰。


    那是阿娘留給葉相思的唯一一件物品,數百年來她視!若!珍!寶!


    俯身拾了珠子,飛起一腳就踢向了元傲菱的手腕。


    那元傲菱似乎並未料到她會出手,猝不及防,一失手,錦盒便飛了出去。


    相思飛身一躍接了錦盒,牢牢抓在手裏。


    元傲菱峨眉一皺,雙臂一甩便召出了她的流雲,碧波雙劍。


    葉相思雖自知不是她的對手,卻也不能束手待斃。右臂一用力,也召出了泣血神鞭。


    此鞭是初次上瑤光台時,師父贈與她的兵器。


    據說是師父的師父留給他的一件寶物,因每次使用之時都會發出“嗚嗚嗚”的如同哭泣般的聲音,得名泣血神鞭。


    本是被師父收在三清堂裏的,相思上山那日,它突然毫無征兆的發出了響徹九天的嗚咽之聲,引發了好一陣騷亂。師父覺得此物與她有緣,便贈她做兵器。


    想不到沒過多時,便派上用場了。


    相思揚臂一甩,“啪”的一聲震天響,繼而便是“嗚嗚嗚”的如泣如訴的餘音。


    果然是好物,這一聲即便沒什麽效用,遇上那不知底的嚇一嚇也是足夠的。


    但對元傲菱來說,此刻的她,便同一隻揮舞著嫩爪,虛張聲勢的小貓無異。


    隻見她冷哼一聲,道了一句“不自量力”,雙指禦劍剛一起式,劍氣就已逼得相思近身不得。又一使力,流雲、碧波便化作兩道銀光,一上一下朝她的麵門和胸膛襲來。


    不愧是冼尋白的親閨女,盡得她的武學精髓並狠辣跋扈。


    相思又豈能示弱,揚手一鞭就朝銀光攔腰打去。


    元傲菱馭著雙劍一躲,後招又接踵而至。


    自知不敵,葉相思也並不打算戀戰,不躲避流雲、碧波,反手隻著泣血朝元傲菱的脖項間攻去。


    這是她唯一的勝算,即便兩敗俱傷,她也不容許任何人,隨意踐踏娘親的遺物。


    雙劍已至眉心卻“當啷”一聲落地,葉相思揮鞭的手被顧漠塵緊緊攥住,動彈不得。


    相思怒極,大叫:“大師兄!你放開!”


    “小九,別鬧了。”顧漠塵眉頭深蹙,望著她的一雙眼,閃著凜凜的寒光。


    相思無語。


    我鬧!他竟覺得是我在“鬧”?!


    “大師兄,你是想護著她嗎?”語氣冷冽的似是在寒冬臘月吞了一口南極的千年寒冰。


    “小九······”


    不願再聽他多言,相思用盡全力將右臂一甩,掙脫了他的手,又揮鞭向元傲菱攻去。


    元傲菱接了招,反守為攻又是一擊。顧漠塵禦劍一擋,流雲、碧波硬生生被擋的離了原定軌跡,一頭紮進了瑤光台周邊的雜草叢裏。


    這一擋倒給了相思進攻的時機,蓄了全力在右臂,泣血亦隨之變的通體鮮紅,血□□滴。


    勝負隻這一招便要見分曉。


    未及多想,相思振臂一揮,泣血便似一條紅蟒,張著血盆大口朝元傲菱飛馳而去。


    “小九!快住手!”


    一道綠影閃過,一個挺拔偉岸的身影已赫然擋在元傲菱身前,不是別人,竟是相思的師父,向修。


    別人,相思尚可不顧,可是向修,他待她如親子,上山的這數十日對她甚是照拂,這對一個從小就被親爹嫌棄的孩子來說,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一個人!他說的話她怎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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