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王在朝堂上不顧斯文地辱罵大臣,令人瞠目結舌,不停刷新大家對小遼王的認識。


    這還是前段時間那位英姿颯爽、氣宇不凡的王爺嗎?這分明是一個活脫脫的一個京城潑皮無賴!這家夥不僅上得了戰場,進得了廚房,到了市井還是一個霸王。


    老朱沒有怒喝,大臣們也沒有人敢出麵製止。


    被罵得最厲害的詹徽一聽遼王識破自己的心思,前麵說的是義正辭嚴、冠冕堂皇,後麵又充分利用老朱護仔心理直接給自己挖了個坑,也是嚇得直冒冷汗,不敢接話。


    兵部左侍郎齊泰正要上前發言,卻被皇太孫輕輕扯了扯袖子。


    齊泰原來是太子死黨,一度因攻擊遼王被老朱攆出了朝堂。朱允炆被立為皇太孫後,念及舊情,又讓他官複原職。


    齊泰瞅了瞅太孫,朱允炆輕輕搖了搖頭。齊泰隻好作罷,把想說的話又活埋在肚子裏頭。


    自遼王回京之後,朱允炆雖然是儲君,卻一直活在遼王的陰影之下,過得很自卑、也很壓抑。


    剛剛回歸朱允炆麾下的方孝孺勸他說:“爭就是不爭,不爭就是爭。”


    朱允炆也確實很聰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存廢都在老朱一念之間,對方孝孺的話深以為然。


    所以,當有人試著對遼王發難的時候,朱允炆一直保持沉默,也讓好不容易才被他弄回朝堂的死黨齊泰也不要冒頭。


    他心裏也在罵:“你這個詹徽活該被罵,你把遼王比作什麽不好,偏偏比作玄武門搶班奪權的李世民。這不是赤裸裸的離間陛下和遼王之間的父子關係麽!難道你也想學葉伯臣第二?”


    遼王也在心裏冷笑:“這個詹徽簡直是個蠢貨,想對老子搞高級黑?就是老子不說,老朱也看出你其心可誅、居心叵測。”


    他估計詹徽的仕途甚至身家性命也要到頭了,臉上慢慢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像無賴打架得勝後的模樣,不可一世。


    老朱繼續沉默,隻是臉色已經開始陰沉起來,思緒也回到早些年。


    對於詹徽這樣陰陽怪氣上眼藥的言詞,他朱元璋早些年間也聽多了,尤其以沽名釣譽之輩葉伯臣為甚,竟敢說他:“分封太侈,難免步漢朝七王之亂和晉朝八王之亂的後塵!”


    這不是挑撥父子、離間骨肉麽!殺!


    後來他漸漸感到兒子多了確實讓人愁,太優秀了也讓人愁,也慢慢擔心兒子們不會聽太子的話。


    先是老四朱棣,文武兼修,屢立戰功,既是嫡子,又是開國元勳徐達的女婿,在朝堂之中立儲的呼聲最高。


    讓他沒想到的是,小十五朱植這些年來竟然後來居上,在遼東搞得風生水起,那戰功硬生生把馮勝、傅友德和藍玉這三位當朝柱石大將軍都快比下去了。


    朱允炆帶著齊泰和藍玉等人一唱一和,天天在明裏暗裏煽風點火、上眼藥。


    他雖不相信老四和小十五會造反,但兄弟相殘的事情也不得不防。燕王和遼王要有所打壓,所以他將寧王和穀王、代王封到長城沿線,也算是一種牽製平衡吧……


    遼王也在心裏冷笑:


    “齊泰和藍玉兩個傻逼不知道,朝堂上的一幫傻逼們不知道,老子可是研究過老朱心理的。這個皇帝雖然暴躁,護犢子心極強。秦王和晉王兩個混不吝他都沒舍得廢,何況老子現在也是賢而有德、賢而有名、賢而有功?”


    “還有皇八子潭王朱梓自焚事件,更是老朱心中永久的痛。當年潭王妃的哥哥卷入胡惟庸案,老朱派禮部官員前去長沙,本來是撫慰他的,結果那個傻逼官員嗓門大了點,竟然嚇得老八自焚。老朱回頭就把那官員也給殺了。”


    遼王現在甚至揣測,最佳接班人朱標去世之後,立皇孫朱允炆為儲君也隻是老朱的權宜之計。


    他現在除了不是嫡子外,其他方麵都堪稱是最佳儲君人選。


    可惜現在大臣們的眼睛都瞎了。


    也許因為以六部九卿代表的文官集團以前大多是太子的人,也是太子老師宋濂以前利用士林領袖地位給太子培養的班底。


    太子雖然走了,還有太孫,他們現在打著維護太孫的旗號,隻想盡量把自己給排斥出朝堂,哪怕是輔佐太孫也不行。


    也許這是北宋文人留下來的抑武、排武、毀武、謗武遺毒,“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有宋一朝,從歐陽修到秦檜,都是一脈相承。


    以宋國公、穎國公、魏國公、曹國公和長興侯為代表的武將們,不管是不是太子生前的人,能在朝堂上裝聾作啞,已經是極為英明之舉。他們已經被文臣們的唾沫星子搞害怕了。


    “遼王,你剛才說還要一批人手物資,到底想要哪些人手物資?”


    過了好一會,見無人敢再發言,老朱才打破沉默,卻是換了一個話題。


    遼王答道:“上次臣答應陛下,每年由遼東直接撥付大寧都司三十萬石軍糧,陛下也答應給遼東派一批工部官員、工匠和五萬民夫興修從鬆花江到遼河的運河,方便轉運軍糧。但是前些時遼王府來信說,現在工部的官員和工匠已經到位。但戶部刻意拖延,五萬民夫隻到了兩萬,尚欠三萬。請盡快落實。”


    戶部左侍郎傅友文連忙上前解釋:“陛下,這民夫全要從全國調配,遼東山海阻隔,總得個過程。再說要修運河也要等到明年去了,急不得。”


    遼王沒有和傅友文糾纏,繼續說道:


    “前段時間,陛下答應給臣五十萬兩白銀,由臣幫朝廷建立東海艦隊。”


    “臣以為,還需要再追加五萬民夫和龍江船廠兩百造船工匠,同時加快運河修建速度和造船速度,才能確保三年後東海艦隊如期成軍。”


    “屆時,臣在吉林船廠所造千料大船以及遼東糧油均可以通過運河直接入海,支援內地乃至京城。”


    老朱開始麵露不悅之色。


    他早就聽說這臭屁兒子這幾年生財有道,已經富得流油,都拿人參喂雞了,怎麽還盯著自己這個平時隻喝青菜豆腐湯的老子漫天要價?


    傅友文見狀,以為不僅是自己覺得遼王貪心,就連皇帝都嫌遼王太貪婪了,再次說道:“陛下,遼王前麵還說,為國立功、為國分憂是身為皇子的本份,現在又恃寵生驕,獅子大開口。此口不可開,此風亦不可漲啊!”


    遼王馬上怒懟道:


    “傅大人,皇帝也不差餓兵啊!要不,下次和帖木兒開戰,你戶部的大人們光屁股上去打?或者說讓穎國公下次征戰也不要糧餉、軍械?”


    “撇開前年遼東派濮璵和俞靖收複河西不說,就去年我和靖江王帶遼府護衛六千八百餘人西征,遼東將士陣亡兩千二百餘人需要撫恤十萬兩。”


    “遼府軍械損耗掣電銃、迅雷銃各一千支、大炮三十門,平安及俞靖所部編入羽林衛,又帶走迅雷銃、掣電銃各五百支。”


    “按迅雷銃五十兩銀子一支、掣電銃一百兩一支,大炮三千兩一門,另外消耗彈藥、火箭、鎧甲、衣物、戰車二百車,五千兩一車,以上共計折合一百三十四萬兩銀子。”


    “這隻算了原材料和人力成本。臣現在給戶部打個八折,再優惠一個零頭,隻要一百萬兩現銀。請朝廷一並付清。”


    遼王後世數學學得不是太好,但是算起賬來基本也是不會虧錢的,小嘴吧唧吧唧個不停,比算盤珠子劃拉得還響,說完了還雙手對著傅友文一攤,意思是說:“拿錢來吧你。”


    傅友文連忙說道:“遼東出力不假,但遼東已經從西域的繳獲中另外要了五萬兩金子和五十萬兩銀子作為補償,比朝廷還多了五萬兩金子。”


    這時又有一人說道:“陛下,黃河兩岸乃天下糧倉,中原根本。因朝廷財力、人力匱乏,黃河屢屢泛濫,河南、山東及中都鳳陽一帶年年受災,山東運河至今時斷時續,朝廷為救濟災民,已經是顧此失彼,哪有餘力再在遼東蠻荒之地修建運河?還請以治理好中原為先。”


    說這話的人是吏部左侍郎吳庸。他前麵見上級詹徽吃過癟,早就有上前幫腔之意。


    但是遼王根本不認識他,也懶得理他,隻是盯著氣焰最囂張的傅友文繼續發威:“傅大人,有人說,你們戶部把治河的錢都貪汙了啊。這黃河年年治、年年修,還年年泛濫!”


    傅友文見遼王盯著戶部不放,心裏也有發虛,嚇得連忙答道:“殿下不要亂說,這錢可是撥給了工部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工部尚書任享見自己也被扯了進來,隻好解釋道:“臣才從禮部轉任工部不到半年。嚴侍郎在工部已經多年,情況他最清楚。”


    工部左侍郎嚴震見被頂頭上司推了出來,隻好答道:“臣確實清楚,這治河的錢,工部大部分都撥給了沿河各省,又下撥各府道,少部分由工部用來製作修河器材,皆有據可查。此事,山東布政使梅殷也清楚……”


    遼王再次見識了大明朝堂的效率,朝議話題很快從遼王身上扯到戶部又到工部又到地方省府,從開發遼東變成查辦貪汙治河經費!


    這就是大明的朝堂。


    他哭笑不得,隻好說道:


    “陛下,各位大臣,這遼東雖然人口已近百萬,但大多集中在遼西和沈陽、遼陽一帶。從鬆花江到哈拉溫山,還有蒙古、女真及林中百姓一百餘部,三十餘萬人,沒有完全教化。”


    “沒有朝廷的支持,臣就修不好這運河。修不好運河,也不能盡快移民屯墾,把契丹和女真人的後花園變成大明的天府之國、魚米之鄉。修不好運河,遼東的糧食、戰船也無法盡快從鬆花江入海支援內地。”


    “看來各位大臣一時半會也討論不出個章程。你們慢慢商議,臣就先回遼東,靠現有人力物力,愚公移山,總有一天挖通那運河的。”


    遼王說完,竟然拂袖而去!走的時候還一臉鄙夷,意思像是在說:“和你們這幫白癡討論大事真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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