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年八月中秋節,朱能率領遼東陸海兩路大軍抵達廣東欽州灣。


    當天,安遠侯柳升就指揮北海艦隊主力全殲了欽州灣內的上百艘安南大小戰船,斬俘四千多人。


    安南也是真夠欠打的,三天不打,就深入大明這麽遠了。


    又過了兩天,遼東步兵迅速肅清了欽州境內的安南軍隊,再次斬俘五千餘人。


    隨後,朱能讓大軍在欽州城進行短暫休整,熟悉熟悉南方的濕熱天氣先。


    月底,朱能按照與朝廷的事先約定,來到廣西南寧,與朝廷派來的南征諸路將領會合,共商南征大計。


    新任兵部侍郎劉俊早已提前在此恭候,送上征夷將軍印信和尚方寶劍,並召集眾將開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南胡一凡父子弑主篡位,搜捕殘殺陳氏子孫宗族殆盡,對內苛刑峻法,濫殺無辜,橫征暴斂,剝削百姓,民不聊生。對外屢屢稱兵,淩辱弱小,又犯我雲南、廣西多地州縣,囂張之極,難以言表。安南黎民士紳莫不盼天朝吊民伐罪,如盼雨露……”


    “特以朱能為欽命征夷將軍,節製南征諸軍,擒滅胡氏偽王父子,蕩除奸凶,吊安南百姓之困苦,複立陳氏之宗祀。如遇諸將不從者,有先斬後奏之權……”


    劉俊鄭重宣讀了朝廷討伐安南胡氏父子的詔書,隨後又說道:“下麵,請征夷將軍宣布將令。”


    朱能立即聲色俱厲道:


    “各位將軍,朱某我今天承皇帝陛下信任,統軍南征,大道理不多講,隻要眾將齊心協力,收複交趾故地,建功封侯,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倘若相互推諉,畏戰不前,貽誤戰機,別看你們的品秩比本將高,惹惱了本將,本將用這把尚方寶劍殺你們跟殺雞一樣。”


    他一上來就拔劍四顧,劍光生寒,臉色陰沉,嚇得眾將不禁把屁股一夾,生怕跑風漏氣,惹惱了新任征夷將軍。


    這可是一位敢將朝廷最牛逼的遼王爺氣吐血的主。


    劉俊趕緊表態:“大將軍,陛下可是對你寄於厚望,寵信無比。你就趕快宣布你的南征方略吧,包括本侍郎以下,均唯征夷將軍馬首是瞻。”


    朱能說道:“那好,各位先各自報告所帶兵馬。”


    “兵部侍郎劉俊帶府軍後衛五千人聽候征夷將軍差遣。”


    “廣西都司都指揮使韓觀帶桂林中護衛、南寧衛、馴象衛及思明府土兵共一萬八千人聽候征夷將軍差遣。”


    “後軍都督府僉事沐晟帶雲南後衛、臨安衛及烏撒衛土兵共一萬三千人聽候征夷將軍差遣。”


    “廣東都司廉州衛指揮使牛銘率本衛五千人聽候征夷將軍差遣。”


    朝廷派來配合的南征諸將紛紛報告。


    朱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問劉俊道:“朝廷怎麽才派這點人來配合遼東軍?”


    劉俊為難地說道:“朱將軍,實不相瞞,西南麓川土司剛剛發生叛亂,西平侯沐春帶了雲南和四川和廣西七萬兵馬前去平叛。廣西都司馴象衛原有兩萬多人馬,主力大多去了雲南。現在能抽調這麽多人已經不錯了。”


    朱能又問:“我怎麽聽說對麵的安南軍可有二十多萬人?”


    劉俊答道:


    “安南軍雖有二十多萬,但與大明為敵的隻是篡位的胡一凡父子控製的十八萬偽軍。這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主要盤踞在西都大虞城和東都升龍城。”


    “安南南北各地,還有原安南王室後裔陳顯父子掌控的五萬安南軍和民間義軍,無不簞食壺漿,渴望天兵到來,救民於水火,複立陳氏宗祀,可以為我內援……”


    兵部侍郎劉俊其實是新任兵部尚書劉偕的堂弟,進士出身,忽悠起人來,那口才是相當的好。


    朱能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不怎麽在意文字工作,這時也發現朝廷的出兵詔書裏有些文字遊戲,胡一凡父子篡位後建立的安南政權已經成了偽政權,打他、滅他都是天經地義。


    但是明朝為何又宣布的此次出師目的是複立陳氏宗祀?


    他於是又問:“攻滅胡虞偽軍,易如反掌。但是你這詔書說此次南征目的是吊民伐罪,複立陳氏。複立陳氏宗祀是什麽意思?”


    劉俊答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朱能繼續問道:“我怎麽感覺裏麵還有把政權再還給陳氏的意思?陛下以前私下交待的是收複交趾故地,化為大明州縣。我到底以何為準?”


    劉俊答道:“自然以陛下為準,這詔書都是給外人看的,不足為據。”


    朱能又問道:“一旦安南百姓知道真相,還會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嗎?”


    劉俊又答道:“將軍放心,隻要你消滅胡偽軍主力,拿下安南,就可立即班師回朝受封,其他善後事宜就交給廣西參政劉顯好了。”


    朱能連忙又往左右眾將掃視了一眼,這時才發現,原來那個在遼東一事無成的那個鐵嶺衛指揮使劉顯被攆出遼東後,竟然跑到這裏來了!


    大敵當前,朱能也無意再計較過去,開始調兵遣將來:


    “兵部劉侍郎和沐都督聽令,你二人率領府軍後衛和雲南都司兵馬組成西路軍,收複寧遠州後,順元江東進,務必於九月底之前肅清安南西北山區之敵。”


    “廣西都司指揮使韓觀、廣西參政劉顯聽令,你二人率領廣西、廣東都司兵馬組成南路軍,收複?州、西平州、思明州、永平寨等地後,從平而關南下,務必於九月底之前肅清安南北部山區之敵。”


    “金州衛指揮僉事養豐聽令,你率領北海艦隊“吉林號”、“鬆原號”和“四平號”三艘戰艦和一營步兵,組成南路軍,直插安南南界之富春港,務必於九月底之前肅清安南南方沿海水師,攻占富春城,並取得與占城國和安南陳氏的聯係,夾擊安南胡偽軍。”


    一個接一個將軍答道:“領命!”


    朱能最後說道:“本將和安遠侯柳指揮使帶領遼東都司陸海軍主力,組成東路軍,目前已經收複欽州、廉州失地,擬於九月上旬肅清安南北部水師後,從海路直插胡偽勢力老巢虞城,待得手後再揮師北上,擬於十月中旬之前與各位會師於安南舊都升龍城下。諸位有何意見?”


    廣西都司指揮使韓觀問道:“敢問朱將軍,會師期限如此緊迫,安南北部山路崎嶇,河流縱橫,又有白藤江天險,本將擔心孤軍冒進,會重蹈宋元敗於白藤江之覆轍。”


    朱能難得地對韓觀進行了安慰:“韓指揮放心,彼一時,此一時,隻要北路軍到達白藤江北岸,北海艦隊就有把握把你們送過江。你們也可以走慢一點,待我在南邊吸引胡偽軍隊主力後,你們再乘機進兵。”


    韓觀所說白藤江覆轍就是指南漢以來北方軍隊曾三次敗於白藤江天險這件事,從此,白藤江一直是中原將領的心魔。


    朱能也不是盲目樂觀。


    行前,在遼王的提醒下,他還是認真研究了北方軍隊三次兵敗白藤江的原因。


    每次北方軍隊南下,用兵路線無非是水陸並進。


    安南北部山區險阻重重,後勤輜重輸送困難,通往大海的白藤江水道自然是進攻安南腹地的主要方向。


    安南人又很熟悉白藤江的水情、地形和潮汐規律,每次都是利用退潮之機困住北方軍隊的船隻,然後從容調集軍隊圍而殲之。一旦消滅北方軍隊的船隊,從北部山區南下的北方軍隊自然不戰自潰。


    不過,朱能在和柳升認真研究後,已經找到了可以克服這個潮汐規律的對策。


    首先,在進兵方略上,他來了個四路分進合擊,其中既有傅安攻略帖木兒汗國的分進合擊計劃的影子,也有他的變通。


    朱能的變通是利用海軍優勢把主攻方向對準胡偽政權盤踞的老巢,在紅河平原尋殲胡偽軍隊主力,盡量避免和胡偽軍隊主力在安南北部和西北部山區的熱帶雨林裏進行糾纏。


    遼東兵可適應不了熱帶雨林作戰,光一個亂襠病,就讓人提心吊膽,更別提帶有瘧原蟲病毒的蚊蟲叮咬了。


    早在籌備南征時,他就讓柳升準備了便於主力艦隻攜帶的二十多艘蜈蚣快船,每船配備二十到四十名水手,一到安南後再搭載十到二十名快槍手,組成先遣隊,深入安南內河,清理航道。


    沐晟又問道:“朱將軍,雲南地瘠民貧,還要同時東西兩線作戰,軍糧實在緊張,不知遼東軍能否能夠支援我軍兩萬石軍糧?”


    廣西參政劉顯見狀,也跟著叫苦:“朱將軍,廣西也缺糧,希望遼東能支援我軍三萬石軍糧。”


    朱能豪氣道:“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北海艦隊已有船隻從珠江口溯江而上,給你們送來了五萬石軍糧,可以直達平而關,供應前線。此外,隻要你們殺到了升龍城,所有軍糧都包在遼東軍身上。”


    朱能這麽一說,南征諸將也都是信心滿滿,看來跟著遼東軍打仗就是省心。


    各路將領各回各家,開始調兵遣將,分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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