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死亡幻覺


    陳秋涵驅車行駛在山間小路上,關掉空調打開車窗,讓新鮮的山風鼓蕩進車廂,山風吹亂了她的秀發。她一直想著杜醫生的話,她不相信陽化冰殺過人,她太了解老公了,他做不出那種事。但是老公的確變了,變得神經兮兮的,剛才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一個乞丐上前敲玻璃乞討,陽化冰頓時警覺起來,罵了一聲:“難道又是他們的人?”然後催促她趕緊開車。老公難道真的是“受迫害妄想”?


    陳秋涵說道:“化冰,我覺得杜醫生的話有些是可信的,比如說,你覺得有人跟蹤你,可能是你太多慮了。”


    “秋涵,相信我,我沒有生病,昨天那個女人真的是在跟蹤我,不會有那種巧合的。”


    “但是,你得承認,有時候巧合的確會發生的。”


    “是,但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你為什麽這麽自信?”


    “為什麽要不自信呢?”陽化冰笑嗬嗬地反駁道。


    車在別墅門前停下,陽化冰徑自走進屋,一推開門,他傻眼了!


    眼前是一片血海,地板上、牆壁上、沙發上、餐桌上……到處都是血淋淋一片。地上躺著一個女人,肚子上插了一把刀,眼神裏充滿了驚恐和哀求,她伸出血淋淋的手,嘴裏發出微弱的聲音:“救救我……”


    陽化冰嚇得一聲大叫,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難道……夢是有預見性的……難道我夢見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


    “冰兒,你怎麽了?”


    母親慈祥的聲音渺渺茫茫地傳來,陽化冰一個愣噤驚醒了,再看看客廳,哪有什麽血海,哪有什麽女屍?可是,客廳裏的擺設跟夢中竟是一模一樣,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梨木餐桌,真皮沙發,淡藍色的牆壁,還有那盞吊燈,巨大的落地窗,如果窗簾後麵藏著人,根本不會被發現……


    “喂,醒醒。”母親拍拍他的臉蛋,問道,“你怎麽啦?撞邪啦?”


    陽化冰嘿嘿笑道:“沒有。”


    父親從二樓走了下來,問道:“怎麽要回來也不先打個電話?讓你媽也好準備一下。小涵呢?她沒來嗎?”


    “爸,我來啦,”陳秋涵恰如其分地走了進來,拎著大包小包的雞鴨魚肉和時鮮生蔬。


    母親開心地摸摸陳秋涵的臉蛋和頭發,說道:“長得越來越俊了。”


    “媽,你要把我誇得飄起來了。”


    母親潘小翠本來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在她看來,一個選美出身的女孩子都不正經,這樣的女人留不住。但是陽化冰當年是鐵了心要娶陳秋涵,他說他們的姻緣是天作之合。兒大不由娘,潘小翠也隻好認了。三年來,她一直觀察著兒媳婦,對陳秋涵越來越滿意。陳秋涵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進入娛樂圈,天天拍電影拍廣告,而是進了一家網絡公司當了美編,這是一份不需要拋頭露麵的工作。而且陳秋涵禮貌勤快嘴巴又甜,一聲一個媽,直把潘小翠的心叫軟了。


    寒暄一陣後,娘兒倆到廚房做飯去了,陽化冰跟父親陽天海東拉西扯地聊天,說了病情,說了工作之後,爺倆就沒什麽可談的了。陽化冰覺得從小到大他跟父親就沒什麽話可說,父親雖然對他很好,但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跟母親,他倒是無拘無束,他更喜歡母親一些。也許每個男孩子都是這樣的吧?此時他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又回憶起那個可怕的夢境,他不明白為什麽會夢見在自己家裏殺人,而且在這之前,他壓根沒想到,那個夢是發生在這裏的。如果讓杜平文來解釋,他沒準會往“弑父”情結上扯,可為什麽死的是女人呢?杜平文會說,那是夢的偽裝。他越來越覺得杜平文與跟蹤他的那些人是一夥的。


    自己的房間雖然早已不住人了,但是母親依然收拾得纖塵不染。牆上掛著他和陳秋涵的結婚照,兩人的臉上溢滿了幸福的笑容,但是陽化冰記得清楚,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的臉部肌肉都已經快笑僵了。這張照片是在海邊拍攝的,陳秋涵穿著潔白的婚紗,在碧藍大海的映襯下,仿佛出塵的仙子。而在仙子身邊,卻是一個凡夫俗子。


    陽化冰微笑著轉過頭,可是照片上的一個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右側很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那人正拿著相機拍照,拍攝的是他們的背影。一絲疑雲浮上心頭,怎麽回事?難道是自己多疑了?


    陳秋涵走了進來,問道:“怎麽了?看你愁容滿麵的樣子。”


    “你看那個人在幹什麽?”


    “你怎麽現在才注意那個人啊?我第一眼看到這照片的時候,就跟你抱怨過呢,這攝影師構圖也太不合格了,把不相關的人都拍進來了。”


    “你看,他手裏還拿著一個相機。”


    “親愛的,你不會以為他在監視我們吧?”


    陽化冰歎口氣說道:“誰知道呢?”


    “行啦,別疑神疑鬼的了。”


    書桌上擺著陽化冰的一張單人照片,那是他上大學時拍的,相片裏的陽化冰稚氣未脫,傻嗬嗬地笑著,站在校園的林陰樹下。這張照片同樣引起了陽化冰的警覺。


    “你看,我身後有一個園藝工人。”


    園藝工人照了一張側臉,由於背景虛化,看不清楚。


    “怎麽啦?”陳秋涵問道。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在校園裏見過啊!”


    “不,我覺得就是這幾天,我肯定見過他。”


    陳秋涵愛憐地看著他,說道:“親愛的,你不要嚇唬我了。”


    陽化冰親了一下老婆的額頭,說道:“你看看這個園藝工人在幹什麽?看看他的剪刀的位置,他不是在剪突出來的葉子,而是要把這株冬青攔腰斬斷。”


    “也許當時你們學校準備更換一批綠化植物呢?”


    “那你看他已經修剪過的冬青,沒有一株是攔腰斬斷的,隻有這一株,他當時肯定是心不在焉。”


    “親愛的,每個人都有心不在焉的時候,難道大家都在監視你?”


    “秋涵,我的感覺很強烈,我覺得我深陷在一個陰謀之中。”


    4、疑神疑鬼


    陳秋涵上班的時候接到了老公的電話,當時她正在優化一個網頁,老公的聲音充滿了壓迫感:“秋涵,快,你快回來。”


    “化冰,你怎麽了?”陳秋涵疑惑地問道。


    “先不要問,你快回來,你回來我跟你說。”


    老公幾乎是在哀求了,似乎被恐懼籠罩著。陳秋涵隻好請假回家,一進屋便看到陽化冰坐在沙發上抽煙,他是從來不抽煙的,今天怎麽突然開始抽煙了?他拿了一個碗當煙灰缸,碗快被裝滿了。他夾著一支香煙,手微微哆嗦著往嘴裏放,見到陳秋涵回家了,立即將煙頭扔進碗裏,站起來說道:“快,我給你看樣東西。”


    “化冰,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陳秋涵緊張地看著老公,也許他的腦子真的出問題了。


    “我給你看照片。”


    昨天從父母家回來後,陽化冰就開始看照片,他從小到大拍了上萬張照片,都儲存在電腦硬盤裏。父母是細心的人,陽化冰第一次坐起來,第一次爬行,第一次站立,第一次行走……人生的每一個第一次,都有照片留念。他昨天晚上一宿沒睡,一直在看,而且看得特別仔細,把每一張照片都放大了好幾倍,研究著每一個角落不同尋常的地方。陳秋涵醒了好幾次,催他趕緊睡覺,他總是說不忙不忙。今天早晨上班時,他還在看,她以為他很快就會睡覺了,沒想到竟一直沒合眼,此時陽化冰的眼圈都黑了,眼袋也變大了。


    陽化冰將老婆拉到電腦前坐下,說道:“你聽我說,我研究了每一張照片,發現了很多可疑的地方。”


    “什麽可疑的地方?”陳秋涵有點不耐煩地看著老公,“你醒醒吧,你真把自己當瘋子了?”


    “秋涵,我沒有瘋,”陽化冰說道,“我的想法雖然很瘋狂,但是我絕沒有瘋。你先看看這張照片好嗎?”


    這是陽化冰剛剛學會走路時的照片,是在一個小區裏,周圍有很多爺爺奶奶或者保姆阿姨帶著小朋友在玩。陽化冰小心翼翼地站在地上,開心地笑著,笑容裏充滿了得意。


    “這張照片怎麽啦?”陳秋涵問道。


    陽化冰指著照片的右下角,說道:“你看,這裏有個清潔工。”


    陳秋涵無奈地說道:“哪裏都會有清潔工的。”


    “我把圖像放大了,”陽化冰說道,“你看這是放大後的圖片,這個清潔工你有沒有覺得眼熟?”


    “沒有。”


    “沒關係,”陽化冰接著說道,“你再看這張照片。”


    這是陽化冰上小學時的一張照片,他戴著紅領巾和一群同學在革命烈士紀念館參觀,圖片注釋是“少先隊隊日活動”。


    “這張照片又怎麽了?”陳秋涵問道。


    陽化冰指著背景上一個男子說道:“這是我們德育課老師,我記得他姓王,他從來不跟我們班同學一起拍照的,這張照片肯定是無意間拍到他的。你有沒有發現他長得像誰?”


    陳秋涵想都沒想,說道:“沒有。”她盤算著是不是該把老公送到康寧醫院去住幾天。


    陽化冰說道:“我把他的頭像放大了,你比對一下這兩張照片。”他把小區清潔工的頭像拖過來,說道:“你看他倆長得像不像?”


    陳秋涵睥睨了一眼,說道:“看不出來。”


    “你仔細看看嘛!你看他們的頭型是一樣的,五官輪廓是一樣的,我描出了他們的發際線,這也是一樣的。現在,我把兩張圖片重合,你看……完全一致!”


    陳秋涵忍不住仔細看了看,兩張圖片果然重合了,那兩人長得也確實有點像,但要說他們是同一個人,打死她都不信。世間長得相像的人很多,電視台就經常舉辦模仿秀,有的人跟某些明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陽化冰又調出一張照片,說道:“這是我高中時的照片,這是我和幾個同學在學校門口的合影。”


    陳秋涵點點頭說道:“哪個同學有問題?”


    “有問題的不是同學,”陽化冰說道,“你看傳達室裏這個人,他正在看我們拍照。”陽化冰把傳達室那人的頭像也放大了,說道:“還是同一個人。”


    “親愛的,頭像放大後這麽模糊,你也能看出是同一個人?”


    “相貌看不清楚,但是頭型的輪廓是一樣的啊。”


    “化冰,我覺得咱們……我還是陪你去看看醫生吧。”


    陽化冰怫然不悅:“你以為我瘋了嗎?我沒瘋!他在跟蹤我監視我!”


    “他跟蹤你幹什麽?他為什麽要跟蹤你?你以為你是楚門啊?”


    “楚門?也許我真就是楚門呢!”陽化冰又調出一張照片說道:“這是昨天在我爸媽家看到的照片,這個園藝工人,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他跟這些人長得都很像嗎?還有我們這張婚紗照,你看那個拍我們的人,身材跟這幾個人特別像。”


    “這都是巧合!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沒人會跟蹤你的!”


    “有!”陽化冰說道,“前天就有個女的跟蹤我,當然我沒有證據!可是,我在很多照片裏都看到她了!”


    “又是從小到大?我記得你說那是個年輕的女孩,你滿地跑的時候,她沒準還沒出生呢。”


    “她是我工作之後出現的,”陽化冰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她的確在我多張照片裏出現過!你看這張!”


    這是一張兩年前的照片,陽化冰攬著陳秋涵的腰,站在一頭大象前衝著鏡頭傻笑,陽化冰說照片角落裏那個拿著相機看著他們的人,就是前天跟蹤他的女孩子寒詩雅。


    陳秋涵不想再說什麽了,陽化冰又調出一張照片,那是一年前拍的,陽化冰和同事們在公司大樓前合影,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一個女孩子正站在大堂往外張望。


    “你看這兩個女孩子是不是同一個人?”


    陳秋涵沒有說話,站了起來說道:“我還要繼續上班呢,我覺得你該清醒一下了。”


    “你不相信我?”


    “是,我根本不相信。”


    “你說我在騙你?”


    “恐怕你連自己都騙了!”


    陽化冰的火氣漸漸冒了起來,說道:“好,你走吧!我會查清楚的。”


    陳秋涵走出家門並沒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康寧醫院。醫生杜平文疑惑地打量著她,問道:“怎麽了?你老公沒來?”


    陳秋涵說明了來意,把老公的症狀簡述了一遍,然後靜靜地等候著杜平文來裁決。杜平文早已心中有數,但是卻眯著眼睛沉思了半天,做出一副冷靜思考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看來他的確是患上了受迫害妄想症。這是病人由於缺乏安全感,導致對外界的極度不信任而產生的一種幻想。一般來說,老年人或者曾經遭受過超出自我承受能力範圍的打擊的人會得這種病,應該就是那次車禍讓你老公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病人會無中生有地堅信某人或者某個群體對自己、自己的親人、家庭,進行監視、攻擊或迫害,迫害活動包括陰謀、盯梢、食物中投毒等。如果病情嚴重的話,病人會拒食、逃跑、控告,以致自傷或傷人。這樣的病人,精神通常都很緊張。”


    “那我該怎麽辦?”


    “一定要和他多溝通,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的需求,從而增加他的安全感,消除緊張和不安。另外,我給你開點藥,是專門治療這種病的。”


    聽了醫生的話,陳秋涵心情沉重起來,老公以前樂觀開朗,總是滿麵春風,怎麽說變就變了呢?結婚三年了,她對陽化冰的愛從來沒有動搖過,但是如今她開始懷疑當初的選擇了。拿到藥後,她正準備回家,卻突然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


    陽化冰被帶到派出所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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