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嫁到相府是讓你幹什麽去了你不知道?是讓你爭風吃醋去了嗎?!”阮進忠很鐵不成鋼的看著矮了一截兒氣勢的阮紫嫻,吼道:“說話!”


    阮紫嫻被他這麽一吼,有些不情願的回道:“不是,是去監視陸墨和趙晏平。”


    “你監視的結果呢?”


    “心生怨懟,分道揚鑣。”


    “揚什麽鑣!”阮進忠氣憤道,“陸墨昨夜已經追出城去了!”他氣的來回踱步,“還揚鑣!你能不能長點腦子!為父以前覺得你還算是聰穎,怎麽跟趙晏平一比什麽都不是?”


    阮紫嫻聽了這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哭喊道:“我比不上她?那你去找她做你女兒好了!”


    皇後眉頭越皺越緊,最終被阮紫嫻的哭聲緊成崩潰。她煩躁的說道:“好了!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陸墨演了那麽長的戲到這個時候繃不住了,明王那有什麽動作不是明擺著的嗎?你可得想好了,首當其衝就是你!”說著指了指阮進忠。


    阮進忠被她這麽一說氣勢忽然變得軟了下來,“我可都是為了皇上,小妹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皇後支起身子被他問的笑了,“事情是皇上讓你做的,鍋當然都得你替皇上背。”


    盡管趙晏平藏的十分小心,但刺客聯著槁州的官兵一起搜查,挨家挨戶,卻也是馬上就搜到黎府來了。


    黎星有些焦急的來回踱步,一邊走著一邊自言自語道:“現在肯定是不能出去,聽說這群人翻的特別仔細,我們家也沒有地窖暗室什麽的,這可如何是好。”


    家仆這時端進來了一杯茶放在了趙晏平的麵前,她遂端起來抿了一口。


    黎星看著那家仆忽然靈機一動道:“哎?你女扮男裝怎麽樣?”


    趙晏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傲人的雙峰,又看了一眼黎星。臉上擺出了一副‘你說呢?’的表情。


    黎星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移了移,登時臉色發紅,調轉了視線。


    “那你說怎麽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不用著急。”趙晏平又呷了一口茶,悠閑地好像外麵那些官兵要抓的不是她一樣。


    到了晚間,終於搜到了黎府。趙晏平穿著一身男裝,隱在黎星的身後。黎府門口這時卻漸漸熱鬧了起來,隻見兩人合抱的大煙花,黎府門前放了百十來個。黎星掐準了時辰,命人點了。


    一簇簇美麗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時,眾人都仰頭觀看。趙晏平便趁著這時混入了門口聚集觀看的人群。


    然而,也許是在一眾仰望煙花的人群中她低頭行走太紮眼,又或者是她內心想承認的關於傲人的身體部分的原因,忽然搜查的人群中爆出一聲:“你是誰?說的就是你,別跑!”


    趙晏平從出生以來從來沒跑過這麽快,快到上氣不接下氣,快到她以為她的脾肺都要被她咳出來了。


    她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朝著身後緊追過來的官兵擺了擺手,喘著說道:“你們追我幹什麽!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那好端端的你女扮男裝做什麽?”兩個人上來押住了她,問道。


    趙晏平翻了個白眼,自言自語道:“我說什麽來著?”


    正待趙晏平要被押走的時候,那個刺客頭子上前來阻道:“事情已經耽擱了這麽多天,不能再橫生枝節了。”說著抽出了腰間的寶刀,“押到大牢就不必了,此人罪惡滔天,我便現在就將她就地□□!”說著,刀鋒便直朝著趙晏平刺來。


    就在此危急萬分的時刻,趙晏平又拿出那套唬人的本事來。隻見她傲然立在圍觀人群的中間大聲說道:“我乃容州趙晏平,當今聖上欽封的一品誥命夫人。誰敢就地□□?我犯了什麽罪惡滔天的事?你若說不出來便是當街謀殺!”


    此言一出,人群中嘩然一片,有人還指認道:“我以前去過容州,我見過趙老板,好像是長這個樣子。”


    “那就是她啊。”


    “對,就是趙老板!”


    趙晏平厲聲朝著刺客頭子說道:“你這是草菅人命!你口口聲聲說你是搜捕罪犯,我且問問你,你是官是吏,奉的誰的指命?”


    “對,你說!說不出來就是草菅人命!”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這時,聞聲而來的海陵用力的擠過了人群,直奔趙晏平而來。一見趙晏平無恙,眼淚立馬便下來了,“夫人,你沒事便好了。都怪我,若不是我四喜也不會豬油蒙了心聯合阮紫嫻來殺你。”


    趙晏平笑著安慰道:“別哭了,我不怪你。”


    人群中附和之聲隻增不減,令已經快要下了手的刺客頭子有些措手不及。他和身後的人對了對眼神,顧忌上麵下的死命令,於是殺心四起,不管周遭人是何言論,舉起寶刀直刺趙晏平麵門而來。


    趙晏平快速向後閃身,但卻被身旁兩個押著她的人箍的緊緊地。眼見著刀劍已抵至鼻尖,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把漆金寶劍忽然橫了過來,直將那刀挑開。


    趙晏平這才鬆了一口氣,得意地看著眼前來的正是時候的紀寧。


    “大人!”海陵脫口喊道。


    大人?


    趙晏平定睛一看,眼前這拉開架勢以一敵百的人,是陸墨?


    ☆、《晏晏餘生》之廿三


    隻見陸墨帶了幾個武藝高手,雙方短兵相接,已經完全壓製住了對方的氣勢。


    趙晏平看著身形矯若遊龍的陸墨,腦海中搜尋關於他馳馬試劍的記憶。然而,也不管搜尋到了沒有,她現在滿心滿眼裝的都是眼前的他。


    人說英雄救美,原來是這麽心動的場麵呀。


    海陵看了一眼正跟刺客搏鬥的她家大人陸墨,又看了看身旁已經癡看的傻笑出聲的趙晏平,想給四喜求情,然而卻囁嚅未語。


    刺客一方已被陸墨打擊的潰散不支,一旁的槁州官兵卻沒有一個上前幫忙。陸墨在朝廷是個什麽存在?絕不是一個無爵郡主能撼動的。即便是她背後的太師阮進忠以及皇後,那都是後話。眼下,槁州太守是絕不可能出手相幫刺客的。


    沒過一會兒,陸墨那已經完事了。刺客們死了幾個,剩下的已經被擒住了。陸墨囑咐要押回上焱,跟著他的人都領命下去,各自收拾殘局。


    陸墨掏出手帕擦拭劍上的血,然後一邊放回刀鞘一邊朝著趙晏平走來。趙晏平看著他轉身前俊朗的側顏,向她走來時衣袍獵獵的風姿,她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陸墨走到她跟前,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擔心的問道:“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趙晏平卻笑眯眯的問道:“你什麽時候變得武藝這麽高強?我記得以前從沒見過你練武。”


    陸墨聽了這話,有些不在意的回道:“這麽多年不娶妻,總得有些事來打發時間。”說著將趙晏平朝著自己拉過來一點,槁州官兵和他帶過來的人正押著幾個刺客活口從他們身邊走過。


    趙晏平卻沒注意,隻聽著他那不經心卻十分暖心的回答,手臂貪戀的攬住了他精壯的後腰。親昵的將小臉在他胸口蹭了蹭。


    陸墨低頭看著她,知道她是被自己撩到了。他伸出手來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小聲說道:“晏晏,這是在大街上,注意一些。”


    趙晏平這才鬆開她攬在他後背的手,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忽然這時,一個被押著走的刺客忽然掙脫了禁錮,拔了身邊侍衛腰上的劍直刺趙晏平而來,速度之快令人萬分驚懼且措手不及。


    陸墨緊緊抱著趙晏平往後退去,但這根本快不過他直刺而來。就在劍尖馬上就抵至胸膛的時候,陸墨迅速反身一轉將趙晏平護在了身下。


    趙晏平萬分驚懼的看著眼前的陸墨,大喊了一聲:“不要!”


    “噗”地一聲,雪白的劍穿透了血肉,鮮紅的血直噴出三尺高來,噴的那刺客滿頭滿臉。


    場麵一時混亂起來,侍衛趕忙控製住刺客,趙晏平的視線從陸墨的肩頭穿過看著那個滿頭血的刺客,他的臉扭曲著,帶著恨發笑。


    趙晏平耳邊轟鳴,她甚至不能將視線聚焦到陸墨的臉上。她隻是渾身顫抖著,喉嚨裏鹹澀的發不出聲來。


    眼淚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她抱住陸墨,雙手瘋了一般的摸索他的後背。


    “不行!”她一記長嚎哭喊出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陸墨!你不能死!我等了那麽多年才等到的,你不能現在就死!”


    “晏晏,晏晏。”陸墨搖了搖已經抽噎到幾近昏厥的她。


    趙晏平還在哭喊,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晏晏,晏晏,”陸墨用力搖了搖她,“我沒事,我沒事!”說著放開了懷中的趙晏平,轉過身來給她看。


    趙晏平看著眼前轉過身來的陸墨,後背上沒有插進身體的劍也沒有血。她漸漸地恢複了些神誌。


    不是他,那剛剛是誰的血?


    四喜看著街上紛紛朝著一個方向湧去的圍觀百姓們,心中忽然變得如同這夜一樣涼。他是如何也沒想到陸墨會追過來的。


    明明,他們已經冷淡似路人,馬上就要和離。


    怎麽會?


    四喜端起桌上淡而無味的茶,艱難的從喉嚨裏灌了下去。無數他構想的後路從他腦海裏紛亂的攪在了一起,但最終,他明白除了請罪,別無出路。


    海陵已經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他抬起沉重的步伐朝著人群走去。


    走到跟前還沒有擠進去,隻聽見夫人一記長嚎響徹周遭,緊接著人群裏還是議論道:“死了,死了。”


    四喜趕忙扒開人群擠到前去一看,忽然腦袋像被誰用大鐵錘重重的砸了一下,隻覺眼前天昏地轉了。


    隻見海陵兩隻手血淋淋的抓著胸口上插著的劍,痛苦的癱倒在地,身下的血已經染紅了她的鞋襪。


    四喜跌跌撞撞手腳並用的朝著她奔去,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將她攬進自己懷中,生怕弄疼了她。


    “四喜……”她喚她。


    四喜聽了這話,還沒回答便撲哧一聲鼻涕眼淚全下來了。他哭道:“你這是為什麽啊!”


    “四喜,別哭,我不疼。”海陵吃力的將手抬了起來去擦他的眼淚,抹來抹去卻全是她的血汙,她便作罷了。


    四喜接住她垂下來的手,哭道:“沒事的,我去找大夫,沒事的,你堅持住。”說著便要抬她。


    可隻是稍稍一動,海陵便從口中噴出大口大口的血來嚇的四喜趕緊將她恢複原位,哭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動了!不動了!”


    趙晏平此時已經恢複了些神誌,轉過頭來看到海陵這個樣子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撲到海陵身邊,顫著手去捂她流血的傷口。


    “夫人,”海陵轉過臉來看著她,“不要……怪四喜。放過他,好不好?”


    “我沒怪他,海陵,你怎麽這麽傻啊!我沒怪他啊!”趙晏平抽噎著責怪道。陸墨也跪坐下來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看著奄奄一息的海陵和哭得沒了人樣的四喜也心中一動。


    海陵的眼角緩緩的滑下了一滴眼淚,艱難地朝著四喜笑了。她提著最後一口氣說道:“真正的舉案齊眉,不是你說話客氣,做事有商量。是你要尊重她的選擇和生活。”


    四喜哭道:“都怪我,都是怪我。”


    “四喜,”她喚他,“我想和你好好的來著。”


    “我知道,我知道。”四喜拚命的點頭。


    “我死以後,你找個賢惠些的吧,伺候你,給你生兒子,給你生……”生字咽在了嘴邊,海陵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閉上了眼。


    四喜嗷的一聲悲鳴衝破天際,他緊緊摟著已經死了的海陵,臉頰貼著她的臉頰,悲痛的無以複加。


    他親了親海陵的額頭,說道:“海陵,你等等我,我們兩個一起走。”


    趙晏平聽了這話止住哭聲,驚愕的看著四喜,隻見四喜歪頭朝著海陵胸前的劍上一抹,當即便死在了當場。


    趙晏平受不住連續的死亡,一下子昏厥過去。身後的陸墨趕緊將她放平掐她的人中,連掐了好幾下,趙晏平才睜開眼,哇的一聲喘上一口氣來。


    這時候黎星趕忙上前安頓陸墨與趙晏平兩個,又令人將四喜及海陵的屍體斂了,操持下葬。


    趙晏平再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下午,她躺在黎星的榻上,陸墨守在她身邊。


    紀寧端了一杯茶進來,看見她醒了,趕忙上前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趙晏平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又問了問四喜和海陵,陸墨說已經厚葬了,合葬在了槁州城外的鬆山。


    趙晏平沉默了很久,她明白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她隻是有些舍不得海陵,她是那樣堅強又溫厚的姑娘,挺得過困苦生活,守得住純真笑靨。不卑不亢的,教人心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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