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勝酒力,蔣涵正的雙眼很快便模糊了,看著赫朗的眼睛幽黑發亮,也不知生出了什麽心思,腦子一熱,遵循著內心的意思,一下子撲到赫朗懷裏磨蹭。


    赫朗揉了揉懷中之人的腦袋,也不在意他過分親昵的舉動,“如此這般總算輕鬆些了吧?白日辛苦你了,師尊還沒恭喜你順利通過初賽呢。”


    蔣涵正聽了,悶聲又灌了幾杯酒,心情越發鬱悶,久久才啞聲道:“可徒兒一點都不開心……”


    他的確是醉了的,不然也不會如此實誠地袒露心聲。


    赫朗扶住他熱乎乎的身子,“怎的了?不過是些不入眼的小事罷了……”


    蔣涵正從他懷中抬頭,雙眼竟然已經泛紅,帶著濃濃的茫然與不甘。


    “是不是任徒兒如何努力,也無法成為師尊的唯一?自入門起,我便發誓要做令師尊自豪的人,可是不管我多麽日思夜想,也無法追上大師兄……五靈根真的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單靈根麽?徒兒想成為最好的,不想再被拋棄,也不想回到以前暗無天日的日子,徒兒想要永遠有資格陪伴在師尊身邊……可是徒兒好累……”


    他說了不少零碎的話,雖然語無倫次,赫朗卻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楚,直到他說累了,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伏在他肩頭上便失了聲音。


    赫朗拍了拍身上之人的臉頰,滾燙一片,掌心卻又微微濕潤,怕不是流淚了。


    注視手掌中的濕潤水痕許久,赫朗環住他的腰身,用力將他抱起,想將他送入房中休息,可身上之人卻已經睡得死沉,緊緊抱著他不肯撒手,讓他行動不便。


    赫朗惆悵地望了一眼茫茫月色,一下子身子也有了幾分疲憊,不想動作。


    他微微歎了口氣,也就倚著粗壯的梨花樹幹,讓蔣涵正就這麽睡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整夜。


    赫朗沒有注意到,遠處還有一人,早已在此盯了不知多久。


    孔淮始終沒有出聲,隻靜靜地將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中,也正是因此,才隻字不語,片言不發。


    他能作何心情呢?他是不是隻能想,師尊的心已經早在這百年間,從他的身上摘除得一絲不剩,全部都放到了蔣涵正的身上?


    當初他會離開,便是因為師尊突然與他展露了愛意,讓他手足無措,又倍感沉重,所以他才以下山曆練為由而逃避。


    可此時,眼見著原本隻屬於自己的目光消失,而轉移到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廢靈根身上,倨傲如孔淮,又如何能服氣?


    注視著月光下的赫朗,以及他望著花枝,漫不經心撫摸懷中之人的動作,孔淮的眼睛一瞬不眨,這時候才發現,師尊的雙眼是如此好看,手指是如此纖細,一舉一動是多麽輕柔動人。


    或許孔淮也被這酒氣衝昏了頭,所以他才會希望自己是那個躺在他懷中的人。


    不過……盯著睡得香甜的蔣涵正,孔淮眯了眯眼睛,心頭如同結霜般冰冷。


    他會讓師尊知道的,應該被拋棄的是誰。


    既然是廢靈根,就應該安分守己,強求不屬於自己的福分,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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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混戰


    競賽緊鑼密鼓地舉行,來不及選手們多做準備便又再次拉開了新的帷幕。


    當日晚上,趁著蔣涵正睡著之時,赫朗就已經為他全麵檢查過身體,用靈力為他治愈好了所有的傷口,並且為了能讓他更好的應對對手,赫朗又去翻了翻自己的納戒,將原身自己使用的頂級符籙都給了他。


    這其中的確有幾件不錯的法寶,其中最上乘的一件便是由千年蠶蟲吐絲為布料,九陽真君特製的一套衣袍。


    赫朗沒細說這是多麽珍貴,隻叮囑著蔣涵正換上,讓他不要脫下。


    當孔淮看到蔣涵正身上所著之時,雙眼之中的瞳孔微縮,不免驚訝了半刻。


    不因為別的,這套衣袍珍貴無比,刀槍不入,可忽略冷熱,對抗一部分高境界修為的靈力壓製,有千般的好處,凡是修士都會夢寐以求這麽一件極品華衣,別說是天山派,就是這修仙界也做不出幾件,師尊本人也隻穿過寥寥幾次。


    此次竟然在蔣涵正身上重新見到了這件千蠶衣,孔淮不可謂是不驚訝。


    他知道師尊待這小子好,可卻沒有料想到這個程度,孔淮喉頭一哽,心潮低迷,口中不免冷嘲熱諷起來。


    “若無真正的實力,即便有多少法寶護體又有何用呢?”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蔣涵正一眼,便隻留下一個高傲疏離的背影,蔣涵正捏緊手中的劍柄,吞聲躑躅不敢言。


    ……


    第三場比賽的賽製做了調整,場地不局限於門派之內,而是將山頭的一處竹林作為了賽場,劃分了範圍。


    十八個勝出的弟子將來到此處,可借助竹林中的一切事物做掩護或助力,互相追蹤,擊敗對手。


    當弟子真的受到其他靈力攻擊後,他們身上提前被下好的符籙就會自動防禦,保證弟子安然無恙,並且將他們傳送回門派,但是這也意味著他們將被視為淘汰。


    這十八名弟子在竹林中展開一係列的角逐與逃竄,當竹林中隻剩下一半人數時,比賽便可結束。


    蔣涵正進入法陣不過片刻,再睜眼,周圍已是層層疊疊的綠竹圍繞,乍一看眼花繚亂,驚起的氣息令飛鳥盡起,不聞絲毫人煙。


    他席地而坐,看似在竹林中屏氣凝神地休憩,實則已經做好了完全防護的準備。


    蔣涵正用靈識細細查看四周,盡量不錯過任何一絲氣息,不打草驚蛇也不輕舉妄動。


    另一方麵,他以自己為餌,不著急掩藏,如若有旁人心懷不軌,一靠近,便會引發他在方圓十米內埋下的地破符,暴露行蹤。


    另一邊的孔淮是最後一個傳送到竹林的,他隻略微用靈識一探,便發現了方圓一裏內有其他三人的蹤影,正在互相牽製,卻遲遲不糾纏打在一起,反而朝著他的方向奔來,看起來似乎是暗中拉幫結派對付他的。


    孔淮是對此不屑,即便心知危機四伏,依舊不慌不忙,猜想著他們可能已經在四周觀察他的舉止,便越發淡定,把玩著手中尋回的師尊往日贈的舊玉佩,風輕雲淡地四視,最後將目光凝視在空中一點,露出一分微笑。


    “真是無趣,還是快些結束比較好,對吧,師尊?”


    使用著靈影壁注視著竹林內況的幾位真人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赫朗,紛紛露出笑意,心知他的修為已經到了一定境界,已經可以看透些空間的規則,知道他們也在觀看著比賽情況了。


    赫朗扶額,無奈地回以他們一個淺淡的微笑,沒給孔淮半分回應。


    這小子不好好比賽,盡是會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還如此出言不羈,就不怕拉仇恨嗎??


    的確,孔淮這番話落下不久,半空的竹葉便像是被大風吹動一般撼動,發出嘩嘩嘩的聲音,三道身影在碧綠的竹林中穿梭,身形難辨。


    他麵無表情地抽出腰間的短刀,絲毫沒有轉頭觀察四周的情況,反而閉上了眼睛,直接用靈識去感知他們的位置而非肉眼。


    修士的心境清明,不會被肉眼觀看到的影像蒙蔽,靈識一分為三,將這試圖擾亂他心神的三人鎖住。


    孔淮的身上溢出幾絲靈氣,暗藏殺氣,下一秒,左腳微蹬,他的身影便在瞬間消失,精準無比地追逐上四周的三道身影,逐一擊破,將他們從掩藏中揪出。


    三個修士皆是無定真人門下的,既然已經被發現,便不再躲藏,相視一眼,有了默契,認為人多勢眾,即使孔淮修為高他們一個境界也可與之一敵。


    孔淮將三人充滿信心的表情收入眼中,平靜無波的雙眼泛起一絲微波,隨即惡劣地彎起嘴角,“三個一起來,倒是省事了。”


    他厭惡這些人臨危時的自信,絲毫看不清他們與自己的差距,還一個勁地以為隻要努力便可以成功,這並不值得自傲,而是愚蠢與天真,就像是師尊新收的小子一樣,隻能令他更加鄙夷。


    孔淮舉起手中的一柄短刀,像是在端詳刃口閃爍著的鋒利又美麗的光澤。


    對麵的三人謹慎地提著法寶提防,但是當孔淮的目光忽地鎖定在他們身上時,卻還是感覺到身不由己,一股靈力便如同漲潮的海浪一般來勢洶洶向他們湧來,令他們避之不及。


    幾道刀光閃過,靈力退去,三道防禦符籙自爆,發出一陣光芒,原地上的人影便徹底消失不見,至此,十八人隻餘下十五人。


    孔淮吹了吹毫無血跡的刀刃,將這結果視為意料之中。


    孔淮這番動靜的確不小,必定也驚動了其他弟子,在短短時間內,孔淮早已感覺到了四周有四五人趕來,速度極快,怕是不出一杯茶時間便能過來。


    孔淮也不躲不閃,就這麽等著他們的到來,而趕來的幾人一看到是孔淮,也難免露怯。


    畢竟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能遇到一個較自己稍弱的對手,而不是與勁敵硬碰硬。


    更別說他們是因為那三聲符籙爆炸的聲音而趕過來的,這麽一說來,剛才那三人就是孔淮解決掉的,並且毫發無傷,這如何讓他們不更加警惕?


    孔淮已經微微厭倦了這裏麵無盡的竹林,而且在得知到師尊也在觀看他們比賽的情況之後,他的心底便越來越壓製不住那顆躍躍欲試的,想要展現自己風采的心。


    他平時雖然清高,有些目中無人,但是卻從不會太過張揚,但是今天的他,像是要為了清楚地證明些什麽似的,行為舉止都高調無比。


    當遇到後趕來的幾位弟子,他不假思索地便與之挑釁,哪怕這其中有一兩位棘手的勁敵,還是衝動地揚言,“你們可以先行回去休息了。”


    柳易寒也順利進入了竹林一戰,當聽到爆炸聲後,他也立即趕了過來,想要一探究竟,但是發現這人是孔淮之後,便立即掉頭離開,不欲與他糾纏。


    他欽慕無上真人,自然也對他的首徒有著充分了解,也早已知道他惹不得,是自己全力以赴也難以與之抗衡的對手,所以沒有半分猶豫,他毅然決然地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打算打著持久戰,另尋對手。


    柳易寒自東處而來,而孔淮此時與其他人在南麵糾纏,他幹脆北上去碰碰運氣,順便尋找著蔣涵正的蹤影。


    早在許久前,他便暗下決心要讓蔣涵正顏麵掃地,遺憾退賽,此時便是絕佳的機會。


    如若能尋找到他的蹤影,憑借著自己的經驗與作戰意識,蔣涵正這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功夫不負有心人,柳易寒在空中移動,四處飛梭,將東麵與南麵的人排除之後,終於在北麵發現了新的氣息,而且正巧,便是蔣涵正。


    他看起來與這個比賽格格不入,身上的氣息被刻意減弱,天然無害,像是剛剛進入煉氣期的小學徒,盤著腿打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柳易寒靠近之時,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心下雖然不屑,卻也越發覺得蹊蹺。


    怎麽說這小子這幾年跟在無上真人身邊也學了不少,怎麽會當真如此毫無防備,有人來了也不曾注意,不做半分防備?他當真以為在比賽中還有誰能護得了他麽。


    忽然,一直靜坐著的蔣涵正睜眼,早有預謀一般,朝著他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笑笑的地雷=v=我會努力持久的,但是今晚貌似過敏了起疹子,我看看能不能繼續日更吧orz


    ☆、落差


    繼三人淘汰之後,又陸續有四人出局,賽程的進度很快,天山派內的幾位長者麵色微動,反應最大的莫過於無定,眼見著自己的三個徒弟都一下子被孔淮淘汰出局,不禁長歎一聲,將目光投向依舊氣定神閑的赫朗。


    “你看你的寶貝徒弟,真是後生可畏呐!”


    “鋒芒畢露,未必是好事。”赫朗不甚在意,忽略他又恨又羨的表情。


    孔淮如今的這身本事也不是他所授,皆要歸功於他這百年在外的遊曆所學,無論他被如何誇獎,他還真的沒有什麽太大感覺。


    因為他心中所係的一直都是蔣涵正,這個才是他日日夜夜都掛念,點點滴滴都守著看著長大的孩子。


    比起他眼中孔淮的嘩眾取寵,他更想知道蔣涵正那邊的情況如何。


    ……


    話說柳易寒尋到了蔣涵正在竹林一隅中安穩地盤腿打坐,毫無作為,心中乍生邪念,想要趁他不防,暗中下絆。


    未料在柳易寒靠近蔣涵正時,一道地破符乍起,地麵泥土崩裂,彈起一地落下的竹葉,柳易寒也被生生逼退了數米。


    柳易寒一驚,又化為不屑的笑,腳尖用力一點,穩住連連往後退的身子。


    他就知道這小子沒這麽簡單,不過這些小把戲還不被他放在眼裏。


    “就會耍些花招如何能稱得上無上真人的徒弟?今日師兄好好教教你如何叫做過招!”


    柳易寒眯起雙眸,凶光畢露,就在他的殺招即出時,兩人身上卻瞬間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周圍的景物也隨之模糊。


    蔣涵正環視四周,心知比賽已經結束,於是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故作無奈地歎息道,“真是可惜,不能讓柳師兄盡興了。”


    原來,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孔淮又解決了兩人,徹底讓賽程結束,於是他們這餘下的九個人也自動被傳送回了門派。


    他們的較量還未開始,比賽就飛速結束了,實在難以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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