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能讓兩人這麽恭恭敬敬的長輩不多,麵前的陸勇就算一個,如果不是他傾盡陸家,鼎力支持饒晨,饒晨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陸勇當初還十分對赫朗這個蠱惑了他侄子心神的omega十分不滿,這段時間下來,見他知書達理又善解人意,也能容忍饒晨的霸道與壞脾氣,最後總算是認同了他。


    隻是饒晨的舅舅始終是傳統的alpha,認為赫朗既然嫁了進來,就應該快些為饒晨生孩子,為饒家延續香火,相夫教子,好好照顧饒晨,才能一直守住饒家。


    當他知道赫朗入門之後竟然還出去看展覽逛商場時更是反對,外麵這麽多alpha和beta,他一個omega在外麵多危險,稍不注意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招人眼球。


    饒晨聽著,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自他成為alpha之後,想法也越來越貼近一般alpha,的確也認為他的人就應該好好呆在家中,隻給他看,隻對他笑,最好還能為他生個一兒半女的。


    赫朗越聽麵色便越青,雖說他在這個世界是omega,他的以後也都會以這個身體與身份生活下去,但是他卻始終無法接受男人生子的事情,也無法想象自己當真每日待在這華而不實的宅子中無所事事的情形。


    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坦結實的小腹,赫朗直接搖了搖頭,婉言拒絕,說他們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末了,還對饒晨帶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問他是什麽想法。


    饒晨被陸勇與赫朗的雙重目光凝視,自然也是為難。他想要孩子,也敬重對他有大恩的舅舅,但是他也不想讓赫朗拂了麵子,惹他不開心。


    再三衡量之下,饒晨還是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您多操勞了,朗朗身體不好,我打算等調養好了身子再考慮要孩子的事情……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舅母該掛念您了。”


    送走舅舅之後,饒晨才抱住麵色不悅的赫朗,低聲哄了他一句。


    “你也想要孩子?”赫朗抬頭問他。


    饒晨肯定地點了點頭,但看他依舊蹙著的眉,又硬生生搖了搖頭。


    他也曾經當了十九年的omega,他厭惡成為生殖工具,也厭惡如同廢物一般待在家中等待丈夫的寵愛,所以赫朗的心情,他不是不清楚,隻是當角度不同,立場不同,他始終會有一分私心。


    “你不喜歡就不要,孩子有什麽好的,生出來了打擾我們倆二人世界,煩死了。”饒晨不甚在意地打斷了還在思考的赫朗,將這頁小風波掀了過去。


    可日子一久了,赫朗還沒點動靜,家裏與外頭的熱心人也忍不住舊事重提。


    饒晨也是無奈,但絕不願意強迫赫朗,隻能一直說他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這下別人竟然開始慫恿他再娶一個omega回來為饒家開枝散葉。


    這些話傳進赫朗耳朵裏時,可著實讓他悶了一天,自己在屋裏看書,饒晨回了家也沒多看他一眼。


    饒晨毫不知情,便受了他的冷落,隻好連連問他是怎麽了。


    隻是任憑他如何像隻大型犬一般守在身旁苦問,赫朗也鐵了心要和他冷戰一樣不理他一分。


    饒晨雷厲風行又霸道慣了,沒人敢不聽他這個家主的話,也就對這麽一個人軟下過性子,見他高傲得連搭理自己都不肯,不免有一分慍怒,“你最近怎麽了?動不動就甩我臉色看,陰陽怪氣的,以前也沒發現你有著脾氣,還想不想過日子了。”


    他話說重了,赫朗立即將手上的書甩到了麵前的桌上,抬起一雙寒潭般的雙眼,語氣淡然,“我要是真不想和你過日子了呢?你可以再娶一個聽你話的。”


    他的話冰冷,如同直接砸在地上一般堅硬,空氣也因此寂靜了一瞬間。


    饒晨瞬間意識到不妙,懊惱地扒了扒頭發,連忙上前把人抱進懷裏,任他怎麽掙紮也還是緊緊摟住,在他耳邊道歉,“錯了錯了,別和我吵架,你生我氣我難受,什麽不過日子,我們要過一輩子的。”


    他平日頤指氣使慣了,手下人都對他言聽計從,他知道這人對他溫順,所以說話一下子沒控製好度,此時見他麵色不同以往,還是真的慌了。


    千哄萬哄之後,赫朗才微微抿唇,遲疑地將這人回抱住,慢慢傾訴,“我不是生你的氣,我隻是糾結,自己生悶氣罷了。”


    重新回到饒晨身邊,他已是鼓起勇氣做了決定與改變,他願意嫁給他,也是打算將自己完全托付給了他,所以才聽不得饒晨還能有別人的話,也無法想象饒晨會除了他之外,與其他人有深入的接觸甚至是結合。


    正是因為真正地動了心,所以他才會在意,平和的心情也瞬間變得奇怪起來,可性別之間的障礙與逾越他無法抗衡,也不想自私地要求饒晨一輩子無子無女地守著他一個。


    這樣複雜的心情按照他的性格無法坦誠地袒露出來,憋在心裏,自然言表都有所異常,饒晨猜不透他的心思,也為此急得團團轉。


    饒晨蹙眉,低頭打量他的表情,目露心疼,“誰膽子這麽大惹你生氣了?有什麽氣朝我撒,自己憋著幹什麽?”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表現異常,但是看著他臉上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饒晨便無法靜下心做任何事,隻盼著他快些好起來。


    赫朗將這人細細打量了一番,自然無法忽略他眼中濃濃的擔憂與慌亂,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在他懷裏蹭了蹭,這人什麽都不知情不說,還願意不計緣由地哄他,想來也是不會對他有二心的,他自然沒理由繼續生氣。


    “你這麽忙都哄我哄了兩個小時,有什麽不開心的也早就消了。”


    聽赫朗這麽說,饒晨又不放心地多問了一句,“那你現在好了?”


    他拿了張卡和一條鑰匙到他手裏,讓赫朗出去透透氣,買點東西散心。


    隻是赫朗搖了搖頭,為他收好卡,似笑非笑,“不想出,反正也有一堆你的人跟著。”


    饒晨啞然,他不放心這人自己獨身一人,當然會派人看著他,這點不會退步,但是看他重新恢複了對自己的微笑,總算是鬆了口氣。


    自此之後,饒家便嚴禁提起孩子這件事情,也不許別人問夫人的身子是怎麽了,為何不能生育。


    赫朗沒了壓力,過得舒服,傭人們也和他說他是最幸福的omega,不僅不用被逼著生育,家主這麽強勢的人還對他言聽計從,隻娶他一人,每日處理了公務便按時回家,將他捧在手心裏一樣護著,也不限製他的自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完全顛覆了傳統omega在家中的地位。


    赫朗自然知道饒晨對他的好,也知道他身為一個alpha受了多少的非議,但他還是一意孤行,在這方麵,將他們兩人的世界保護得穩固而令他安心。


    又是一晚極致歡愉,正在攀上高峰的時刻,赫朗突然喊停。


    “怎麽……”饒晨停下動作,壓著嗓子問道,即便難忍,卻還是耐心地等待他的反應。


    赫朗扭捏了一瞬,最後將防護物取了下來,親密無間地將他納入,緊緊攬上他的脖子,咬了咬他的耳朵,嗬氣如蘭:“給你生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幾章時長時短……orz


    這幾天校對修文什麽的,有空的寶寶歡迎捉蟲!


    ☆、赫征·原世界


    無論去過多少個世界,任憑它們如何新奇,又承載著多少人和記憶,其感觸還是抵不過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


    他離開這個世界時,缺失了一抹情魄,再次回到這個世界,那抹情魄竟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此時的他,如同經曆了涅槃,煥發新生。


    在當初服下□□自殺的那一刻,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會有重生的機會,在以情魄做交換後,他也未曾想過還會有重新擁有它的一天。


    赫朗實則並不想要這抹情魄,因為他知道情之一字對他來說更多的是痛苦,他畏懼,逃避,拒絕,可瓜兔卻告訴他,隻有七情六欲,三魂七魄俱全,才能稱之為人。


    重新以完整的魂魄重生,一切皆是新的開始,他不是三皇子,也不是赫朗,隻是一個清閑散人,無拘無束,可觀日落西山,又坐看雲起,心亂時便與青燈古佛相伴,煩悶時便遊走四方,八麵吟唱,自由自在。


    這般的確瀟灑,靜好,但也的確孤獨。


    倚在樹上小酌時,借著醉意,赫朗時常會想象自己將來的生活,他不敢奢望有幸識得良人,也不敢再觸碰感情,隻想著是否會有些機緣巧合,能尋得些知己相伴後半生?


    他彎唇苦笑,或許最有可能是在山野中孤老吧。


    日子在波瀾不驚中,又乍起風波。


    他四處遊走,耳邊聽過的趣事奇聞不在少數,這天在酒樓小酌,他也靜心聽著酒客們暢聊,卻沒想到會從他們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近月那三皇子赫朗可有消息?聖上還沒放棄找他呐?”


    “能有什麽消息,就連江湖中專門搜集消息的千問樓都找不到他半點兒影子,要我說啊 ,聖上也該作罷,專心政事才是首要,都十年了,說不定人都已經……”


    說話之人立馬噤聲,不敢再妄加評論。


    “聖上一直在專心政事啊,他已經夠英明神武了,不然鄰國那麽強大怎麽會被咱們打了下來?”


    “聖上當初繼位時的確心狠手辣,但後幾年也逐漸開始體恤百姓,算是個好皇帝……就是尚未開枝散葉,讓人有些著急了。”


    幾人碎嘴,什麽都說些,赫朗聽著,卻是失了神,連忙尋了個鬥笠麵罩遮蓋住相貌,腦袋一熱便衝動地上前問話:“幾位兄台,在下初到京城……方才聽你們聊到三皇子?他不是早已過世?”


    “噓,小兄弟,你這話可得仔細著點。”那人麵色緊張,壓低了聲量,“看你應該也是個年紀小的,也難怪你不知道十載前的陳年舊事。”


    赫朗微微握緊拳頭,繼續追問,幸好那人也願意與他說。


    “當初啊,三皇子的確是死了,聽說是被先皇冷落才尋短見的,也有人說是奪位被逼死的,咱們老百姓就不談了……總之,聖上繼位後便魔障了似的,竟然還開棺要看三皇子,你猜怎麽著?那竟是一口空棺!自此,聖上便滿天下地尋三皇子的蹤影,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城門上還張貼著三皇子的畫像呢,任何有消息之人都是重重有賞!還賜官賜地!隻是沒人有這福氣了……”


    那人惋惜的歎氣搖頭,赫朗卻是身子一頓,聽完他的話之後便開始額角冒汗,被一連串的驚訝被砸得措手不及。


    他離去的這段時間已是過了漫漫十年,他也未曾料想到事情會是如此發展,原以為自己終於能當一隻閑雲野鶴,可實則他此時也被危險所包圍?


    赫朗道了謝便要離開,隻是又猛地被方才那人叫住。


    他見赫朗進酒樓進食喝酒還遮蓋麵目,也不由得起疑問道,“這位小兄弟為何遮遮掩掩呐?不如留下與咱們幾人吃碗酒,說說話兒?”


    “多謝,隻是在下身體抱恙,我們有緣再聚。”赫朗搖頭,堅持要走,身後的人更覺怪異,趁他未踏出酒樓便將他攔住,要看他相貌。


    此舉令酒客們都注意到了赫朗的存在,紛紛將注意力投到他身上,起哄讓他以真麵目示人。


    酒樓外不遠處便有衙門裏頭的人,見勢便立即過來查看情況,也起了疑心,帶頭地立即下令要將赫朗扣下來。


    赫朗一驚,從人群中竄出,身後的人反應過來,立馬跟了一連串。


    “快!快!前麵之人十分可疑!說不準就是三皇子!”帶頭的人也是胡亂猜測,畢竟聖上尋找三皇子一驚尋了十年,還是一無所獲,此時好不容易有一丁點蛛絲馬跡,他們便是拚了命也不會放棄。


    這群壯漢的速度可不一般,赫朗也是經過前幾個世界的鍛煉,才得以改善原本羸弱的體質,有躲藏的資本,他逃了一路,麵上的遮蓋也隨之掉落,露出的那張麵孔很快便被身後的官府之人識出,他們的追逐引人注目,一下子便在街上引起軒然大波。


    赫朗身形一閃,便繞進了一條小巷,順勢躲進最近的一間廢棄民房中,貼著牆壁蹲下,氣喘籲籲,雙腿發軟。


    他前半個月隻在人煙稀少之地遊走,無人認出他,他也竟不知道京城中會是這麽危險。


    聽著零碎的腳步聲離開,赫朗才鬆了一口氣,直起身抹了把汗。


    隻是這口氣還沒舒完,身後便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道低沉沙啞的聲線穿透了空氣,壓抑著喉間的顫抖,“皇兄,可讓朕好找。”


    赫朗身子一僵,一顆心瞬間咯噔一聲沉了下來,雙腳如同灌鉛般定在原地。


    這道聲音可謂給他帶來了驚嚇,前所未有的淩亂充斥著赫朗的大腦,他全身的神經都為此一動,即便對這人不再有任何留戀,他的心跳卻仍舊為他猝不及防的來臨而加速。


    赫朗開始無比痛恨起自己重新歸還的這抹情魄,即便他已平靜從容多年,但是心髒的異樣卻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什麽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麵上浮現的一切情緒平複。


    明明赫征已是天下之主,為何還要耿耿於懷一個早該在十年前死去之人?還是說,他當真要如此趕盡殺絕?


    他還有多少條命能夠給他?


    喉頭湧上一陣苦澀的滋味,赫朗禁不住搖頭歎息,認命地轉頭,淡淡掃了赫征一眼,便不願再給予他多一分目光,垂著眼盯著足下,寧願看這破房中的泥地也不願看麵前雍容華貴的聖上。


    赫征不是沒注意到麵前之人的冷淡,他竭力忽略想象中火熱的重逢與現實的疏離帶來的落差,隻當他是害羞,仍舊欣欣然上前。


    “我就知道,皇兄不會死,也不會舍得離開這個世界離我而去。”


    赫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威嚴的麵上竟浮現出一絲久違的滿足,似乎以為麵前之人還會如同當初一般對他癡心不改。


    赫朗靜靜地注視著他,暗自嘲笑道,這人不會知道他當初的確是死了的,也的確是心死而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他隻看這人一眼,他最終還是移開了目光。


    兩人八歲便相識,赫朗雖位卑言微,卻還是以長兄自居,嗬護赫征到十八歲,最青蔥的十年是因為他,之後最顛簸流離的十年也是因為他。


    此時的赫朗已是二十八歲,即將而立,下一個十年,他不敢再與這人糾纏。


    “您認錯人了。”赫朗蹙眉,眼中一片清冷,似乎當真與這人陌生。


    他這態度令赫征的麵色陡然一變,立即嚴肅地扣住他的手腕,“皇兄,莫鬧了,隨朕回去。”


    用力甩開他的手,赫朗將雙手緊緊藏在袖中,始終不願正眼看他,“皇上如今大業已成,我一介草民,對您毫無威脅,何不放過我,也省得您紆尊降貴來這髒汙的民間。”


    印象中的皇兄待他親切溫和,總是用上全部的耐心,赫征哪裏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冷漠的話,愣了幾秒,嘴唇張張合合,“皇兄你誤會了……十年前一事朕已千萬般悔過……”


    赫征靠近一步,想要握上赫朗的手,卻被他毫不猶豫地躲過,心中一刺,原本高漲的心潮一落千丈,他的麵色有一絲蒼白,聲音放輕,似乎怕驚擾了赫朗,無措地開口:“皇兄莫要怕朕……朕保證當年之事不會發生,既然皇兄吉人有天象,仍活在世上那便是我的萬幸,請皇兄隨我回宮中好好休養生息。”


    赫朗越聽,眼中的不耐煩便越盛,冷言冷語拒道:“我怕是享不了這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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