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朗這一世生在了人世間普通的大戶人家,算不得大富大貴,但也不用為鬥米犯愁,家境殷實,足以令他有閑暇花前月下,琴棋書畫,過上閑情逸致的生活。


    蔣涵正初見他時,便一眼認定了他是自己所尋之人,心中積鬱的對上蒼的怨恨也蕩然無存,原來老天還當真沒有將他逼絕。


    那人十六七的年華,風度翩翩,眉眼如初,這是蔣涵正錯過的屬於他的少年時期,可兜兜轉轉,人生無常,再隔一世,他竟然又有幸再次參與。


    任憑蔣涵正多年來如何將脾性修得沉穩,此時也想直接衝上前,將帶回天山。


    但是對於那人的轉世來說,他必定已經是怪異的陌生人,更別說多年變遷後,他也已經不是他從前乖巧可愛的小徒兒,此時滿頭白發又渾身陰氣的他,該如何才能不驚擾到那人的轉世?


    蔣涵正沒有輕舉妄動,就這麽守著他的身影,似乎隻要能窺得他麵上一抹風華便足以。


    從此之後,什麽修煉與門派都已經拋到腦後,他長期定居人間,與人類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跟著他遊走在大街小巷,看過花燈又賞過孤月,似乎自己也真正參與到了他的生活當中,與他相伴相知。


    即便兩人沒有相認,但空虛已久的蔣涵正還是為這份隱秘的情意而滿足。


    直到某一天,他一直守望的身影,突然轉過了身,從黯然失色的人群中徑直向他走來,眼底含笑,用折扇輕輕打了打他的頭,問道:“你跟夠了麽?”


    “我——”蔣涵正啞口無言,隻得搖頭,心中忐忑,懊惱自己竟會因他方才的刹那莞爾而失神,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赫朗抿唇,近距離地觀察這一頭令他觸目驚心的白發,心髒微微發緊,語氣不自覺地輕了起來,“呆子。我等你同我說話等了三個月,可你竟就這麽靜靜看了三月,果真是好耐性。”


    蔣涵正微微瞪大雙目,顯然未想到他會與自己如此親昵地言語,嘴唇張張合合,幹巴巴地問了一句,“師尊?這、這是你的轉世?你未喝下孟婆湯麽?”


    這人的語氣熟稔,與他沒有半分生疏,竟然好似他們之間從未分開過一般。


    赫朗輕笑了一聲,見路人駐足,他便趕緊拉起了他的手離開,兩人的手緊緊相牽,赫朗將他掌心那抹冰涼捂溫,語氣懊惱道:“喝了好幾碗呢,但依舊忘卻不了你,連轉世都記著你,你說怎麽辦?”


    這如同玩笑話般的情話,經由赫朗口中說出,打了蔣涵正一個措手不及,心如擂鼓,手指捂著唇角半晌不言不語,不知道是在按住嘴角的笑意亦或是當真為此嚇到了。


    兩人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年人一般,牽著手在人煙稀少的湖邊漫步,也不說話,隻看著草微微吹動便心滿意足,內心恬靜,不知疲憊地過了一下午。


    被父母約束不能晚歸的赫朗微微抽出兩人相握已久的手,露出了告別之意。


    蔣涵正卻依依不舍地重新牽住他的衣角,跟著他回了家,並且還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由於他修仙的特殊身份,家中的仆人自看見他便雙眼發亮,興高采烈地通知了家中的長輩,全家一口一個仙人地稱呼蔣涵正,將他奉為座上賓。


    雖說這是修士入凡必定會遇到的吹捧,但誰讓現在蔣涵正才是實實在在的真人,而赫朗隻是一個凡人,特別在家中還是小輩,說不上話,隻能緘默不語。


    第一次深刻體會到這種身份對調的感覺,蔣涵正嘴角含笑,不管什麽禮數與旁人的目光,便以一種長輩青睞晚輩的態度,將他親熱地攬住,與赫朗的家人說自己看中了他,他是一個修仙的好苗子,要將他帶去天山上修煉。


    一聽是天山此等大門派,幾乎是立即的,全家不僅一口答應,並且還感恩戴德地磕頭道謝,請他立即將他帶去天山。


    畢竟在人世間,家中能出一個修仙之人,是能光宗耀祖的。


    赫朗雖不反感同蔣涵正回去,但是今世的家人竟然如此輕易將他推給這人,猶如他是累贅一般,他還是不免有一分鬱悶。


    蔣涵正知道他所思所想,沒有上前安慰,反而更是心情愉悅,“師尊,您看,這天地間隻有我一人待你從一而終地真心,即便是您今世的家人,也未必比得上我,是否?”


    赫朗瞥他一眼,不語,蔣涵正有一分得意地笑了。


    重新回到洞府,這才是他們真正的家,隻是百年之前,赫朗是師,蔣涵正是徒,百年過後,兩人倒是相反了。


    看著自己昔日的徒弟一進派便被弟子簇擁著,風光無比,赫朗也沒有不平衡,隻覺得驕傲,這就是他看著長大的青年,他理所應當受到追捧。


    赫朗的模樣看得蔣涵正心癢,終是忍不住捏著他的下巴,將他親了又親,告訴他一件事實,“我渡劫失敗後曾被魔障纏身,修為止步不前,已經與仙途無緣了。如此,您可會對我失望?”


    他垂下眸,將人牢牢箍緊。


    赫朗搖搖頭,靠在他身上,釋然道:“事到如今,成不成仙已經不再重要。再說了,不生不死有何好的?無趣。”


    今世的他對修煉再沒有任何一絲興趣,無拘無束的他也不再打算在這件事上浪費光陰,重回天山也隻不過是為了與蔣涵正相伴。


    蔣涵正鬆了一口氣,攥著他的手,目露反對,“能活得久一點,能與您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一些。”


    “那看來我也得重拾修煉,為了能長生不老,與你相伴更久一些?”赫朗躺在他懷中,注視著他垂下的雙眸,將他對自己的滿目柔情完整地收入眼中,笑意盈盈。


    耳鬢廝磨間,蔣涵正的輕語一下下在赫朗心頭擊打。


    “此後的浮世三千,吾愛僅剩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暮,而卿是朝朝暮暮。”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了句子。


    今天突然想出個誌,大概二月初能準備好,上下冊一套價格一百左右,希望有人會買……沒有我就自己收藏哈哈哈哈哈哈。


    ☆、饒晨·婚後


    聽聞,饒家家主曾經是一個受盡家中私生子白眼的omega,因為精神疾病曾經進過療養院,卻又養精蓄銳,突然以一個精明能幹的強大alpha的形象橫空出世,火拚中大勝私生兄弟,一舉奪下家主之位。


    而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什麽發展家中產業,卻是全力去尋找一個omega。


    在進行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同時,他還將市裏的一間獨立療養院收購了,也不做商用,就這麽封鎖起來,靜置著,有空了就自己一個人撇下所有事情,到院裏一步步地逛個遍,活脫脫坐實了精神病的稱號。


    不是沒有人對他的怪異行為提出過質疑,隻是當家的始終是他,任旁人如何議論紛紛,也無法撼動他的行為。


    從年少起,饒晨便已經學會了如何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旁人的話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他依舊會來到熟悉的療養院,在曾經的病號床上休息,感受並不存在的溫度,然後到那人的辦公室中靜坐上半天,細細撫摸過那張上好檀木製成大寬大辦公桌,腦中回想起他曾經在辦公桌上強迫那人的激情。


    寂靜的空間中,原本應該隻有饒晨一個人存在,但是不知何時,卻多出了一道淺淺的呼吸聲,隨著身後的門把微動,饒晨也猛地睜開了眼,怒火中燒,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竟然跟著他踏進了這處禁地,來打擾他與那人的回憶。


    但是一轉身,映入眼簾的場景卻足以令他震驚。


    而足以令饒晨大為動容的人,不言而喻。


    明明療養院已經關閉,赫朗卻還是特地穿著純白的外套,如同饒晨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麵色如常地推開辦公室的門,見著他了,也毫無驚訝,還朝他打了個招呼,似乎隻是在例行上班,明明偌大的療養院隻剩下他們兩人。


    重新見到這人的出現,饒晨眼前微微發黑,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對方身上的氣味混合著信息素傳來時,他的身體卻敏感地自動識別出了他的身份,確定著他便是自己日夜渴望之人,也是他唯一標記過的omega。


    隻是憑什麽,憑什麽這人能保持這般風輕雲淡,那他的失魂落魄與瘋狂又算什麽?這種一廂情願的感情讓他頗感無力,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即便他已經讓人將他的雙腿廢掉,他卻還是能夠無聲無息地離開,猶如插翅而飛一般,甚至在他的眼皮底下躲過了這麽久,果真是神通廣大。


    饒晨苦笑了一聲,雙手顫抖,忍住自己衝上前將這人揉進自己身體中的衝動。


    赫朗靜靜地看他,驚訝於竟然沒有上前將他責備得狗血淋頭。


    他靠近饒晨一步,打破了寂靜,“我那天告訴過你,我要訂婚。”


    好不容易冷靜的饒晨又開始沉不住氣,氣急敗壞地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故意將他平整的襯衫弄皺,“你回來就是為了和我通知這個?你他媽的就是個混蛋!你不知道我多……多想你?”


    本來饒晨打算中氣十足地將他一頓臭罵,可是對著他卻是怎麽也說不出狠話,說著說著,語氣竟然不爭氣地軟了下來,嗓音也開始顫抖,像是哭腔一樣,氣勢大減,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牙輕聲吐出的。


    當年他不辭而別,饒晨尋他不得,便撒氣在陳黎麗身上,帶人去陳氏大鬧,最後被家中長輩勸阻才無果,而隨即,陳黎麗也另有了對象,聽說現在她也與對象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怎麽這人突然回來,還是要說這話?


    饒晨冷靜下來,頗覺不對勁地皺眉,赫朗也撲哧一笑,搖了搖頭表示他想錯了。


    “我想訂婚,你願意嗎,饒先生?”


    饒晨的身子一僵,方才湧上大腦的熱血,又猛地回流,席卷全身,僅僅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他卻花費了不少的理解力去讀懂。


    盯著滿麵認真的赫朗,饒晨突然笑了,“我不願意。”


    赫朗微微蹙眉,似乎為他這個答案有一絲傷腦筋。


    饒晨拉著他的手,將他帶出這寂靜的療養院,“訂婚多麻煩,直接結婚不好?”


    雖是如此,但是饒晨始終對赫朗主動的態度保持質疑,並沒有那麽輕易相信這人便回到了他身邊,且還甘願以omega的身份嫁給他。


    這人身上疑點重重,他時刻保持著的防備心讓他始終沒有徹底對赫朗放下心,雖說不禁止他的行動,卻還是暗地裏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將他緊緊跟蹤。


    饒晨的所作所為麵上不顯露半分,隻趁熱打鐵,推開了一切事情,專心操辦婚禮,這麽短短一個月內,便策劃與準備了一個盛大的場麵。


    赫朗自然沒心思理客人與場地這些問題,平時隻津津有味地看些禮服與戒指,可即便如此,饒晨也已經十分滿意,每當他興致勃勃地試著禮服,拿著他的手比劃戒指的款式和大小,他便會瞬間靜下心來,產生一種他是真心實意要與他結婚的念頭。


    到最後,像是怕新郎官反悔一樣,饒晨將婚禮又提前了幾天,這副急切的模樣,又惹得赫朗笑話了他一番,說他像心急的毛頭小子,饒晨也不置可否,他人都標記了,一直就是欠著婚沒結,他還委屈呢。


    當日的排場很大,請的客人也很多,熙熙攘攘地擠滿了豪華酒店,就連市裏的百姓都知道饒家要娶新夫人了。


    原本如此風光大辦,是為了讓全部人知道他饒晨的omega是誰,但客人多了,應酬也多了,當一杯杯恭賀的敬酒迎上來時,饒晨才開始後悔。


    倒不是饒晨不能喝酒,自從他當家之後,便長期混跡與生意場與酒場上,自然酒量不菲,遊刃有餘地地接過一杯又一杯敬酒,依舊麵不改色。


    隻是當一番推杯換盞過後,他便注意到了赫朗的異常,立馬早早告辭,見不識好歹的客人還打算上來起哄,他幹脆回敬一個警告的眼神,順利將人抱回了房中。


    赫朗平時雖然喝酒,但喝的都是低度數的清酒,於是酒量算不上好,席上三杯兩盞地,他很快便生了醉意。


    而喝醉後的他,顯然也較之平常更加溫順可人,僅僅是看著麵色緋紅,眼神迷離的人,饒晨便忍不住再路上偷偷親了幾口。


    更別說回房後,他說要洞房花燭夜,那人還特別乖巧地自動褪下了衣衫。


    饒晨微微驚訝於他的爽快與主動,第一次知道赫朗喝了酒之後真的會神誌不清,並且這麽聽話。


    難得一刻春宵,饒晨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盯著麵前之人水光朦朧的雙眸,偏不給他個痛快,聽著他在自己耳邊呢喃著一句句親熱的“小晨,小晨”竟然也忍耐住了渾身燥熱,隻撓了撓他的下巴,嚐試著下了命令,“這麽乖,那就親親你的小晨?”


    赫朗立馬撲了上來,一口吧唧在他臉頰,饒晨特地一偏臉,讓他正好親在嘴唇上。


    知道這人果然聽話,饒晨不懷好意地開始反悔,“我說的不是親我,是親小小晨。”


    也不知這人聽懂沒,總之是點頭了。


    赫朗懵懵懂懂地撲倒他身上,順著饒晨的動作,竟然真的俯首給他含了起來,生澀的動作與溫熱的口腔讓饒晨大腦發熱,被快感刺激得頭皮發麻,眼角微紅,飄飄欲仙。


    媽的,他想,就算現在是死也值了。


    ……


    次日醒來,赫朗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的模樣,衣冠整齊地坐在床邊,收拾著床頭櫃與附近的雜物,本分又安靜,昨日那個溫順,羞紅著臉賴在他身上的人無影無蹤。


    饒晨心有落差,大感失望,卻還是掙紮著趴到他腿上,絮絮叨叨地說著“我愛你”


    赫朗專心地整理東西,聽見他的話便略含笑意地點點頭,卻沒有更大的反應了。


    饒晨左看右看,心中越發忿忿不平,低低抱怨,“我都說了這麽多次我愛你,怎麽就沒聽你和我說過?混蛋。”


    赫朗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在饒晨的注視中別過腦袋,極輕地說了句,“我愛你。”


    隻是他的聲音細如蚊鳴,即便細聽也不一定能聽清,更別說他還故意背過身子,要不是看著他嘴唇動了,饒晨還真以為他不肯說了。


    僅僅如此饒晨是絕不會滿意的,但是這人肯真的開口,也已經令他愉悅,他翻身壓在赫朗身上,捏著他的麵頰,隻讓他專注地看向自己,非要讓他再次重複一遍。


    赫朗清了清嗓子,拿出手機錄音機,清晰地錄了一句“我愛你”,然後丟給饒晨,耳根發熱,“留著自己聽,滿意了?”


    饒晨如獲至寶,彎著唇將錄音聽了一遍又一遍,還在赫朗麵前放到了最大聲,非要聽得兩人都麵紅耳赤才作罷。


    新婚的日子總是這般甜蜜,兩人如漆似膠,雖然在生活中偶有爭吵,但是兩人互相容忍,也能和和氣氣地過日子。


    這婚後最最大的事情,也莫過於孩子了。


    而這兩人,對孩子也都有不一樣的看法。


    饒家是大家族,家中長輩與旁支多,老宅裏也經常會有人來訪,赫朗算是嫁了進來,偶爾也會以主人的姿態上前迎接客人。


    特別是在他們結婚之後,上門恭賀新婚的長輩簡直要踏破了門檻,赫朗自己都覺得煩人,所以他也好奇一向脾氣暴躁的饒晨是怎麽耐住性子的,他離開這幾年,他當真就長進了這麽多?


    赫朗歎了口氣,親自端了幾杯茶給麵前兩位長輩,但是看著饒晨的淡然穩重的側臉,卻還是升起了一絲欣慰與自豪感,原來這人也不是他印象中那麽魯莽衝動,在正經的場合他還是十分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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