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忌憚世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權的算權賬,有財的算財賬,有人的算人賬,一筆筆慢慢清算蠶食,多厲害的世家也扛不住這麽打壓。何況,淩季兩氏早已漸呈頹勢。季氏遇襲,淩氏分家,皇族勢力早已悄悄滲透了進來。


    淩鑒與季行簡此次前來的目的,便是特意提醒並肩王,該防還得防,防不住也不妨另謀他策。他們如今也無後顧之憂。


    卻說,三人共謀良策之時,幾個小奴奉命陪淩朱二人玩耍,哪知淩茴迫不及待的想將他們支開,她有許多悄悄話要跟朱辭鏡講。


    二人故意跟人玩捉迷藏,迂回躲閃間來到王府一角偏僻之處。淩茴輕手輕腳的拉著朱辭鏡躲好,幾個小奴用黑布蒙著雙眼,根本找不到二人。


    淩茴見狀輕輕的鬆了一口氣道:“哥哥,我覺得藺家姑姑喜歡王爺。”


    朱辭鏡猛然怔住,難以置信的說道:“你這猜測比話本子還匪夷所思。”


    見朱辭鏡不信,淩茴開始一條一條擺事實講道理:“我常聽兩位娘親和藺家姑姑吐槽一個冷心冷肺的男人,那人的人設與王爺像了八成。我稍後仔細這麽一琢磨,覺得這是一場纏綿悱惻的虐戀。你又跟王爺長那麽像,會不會你是王爺和藺家姑姑生的?藺姑姑對你手心的胎記,反應很大的樣子。”


    雖然淩茴人小,但勝在心大,人啊,做事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朱辭鏡無語凝噎,他深深覺得,瓔瓔小小年紀,便有街頭說書的潛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兩個小人兒萬萬想不到,這假山背後不知何時,站了三個風姿絕逸的男人。


    “哦?本王竟不知自己何時多了個兒子。”並肩王突然開口道,嚇得淩茴一哆嗦,不禁小心翼翼的抬頭望去,見並肩王麵無表情,亦看不出喜怒的站在那裏。


    淩茴大囧,背地說人被抓包這事兒,最尷尬了。她瞬間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無精打采的垂下頭,一個勁兒的往朱辭鏡懷裏埋。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季行簡又做了打破尷尬第一人。


    朱辭鏡抬頭,正迎上並肩王深邃的目光,打量中帶著寒意。


    ☆、第十四章


    奪回麵子這事兒,要懂得先發製人,想到這裏淩茴靈機一動,哇的一聲哭出來,邊哭邊控訴:“你們幹嘛要偷聽我講給哥哥的悄悄話。”


    她小臉兒皺成包子,聲淚俱下,好不委屈。


    並肩王沒養過孩子,不知道這是小孩子撒嬌的一種方式,他當場便呆住了,有些手足無措。


    “你們偷聽完,還要凶哥哥,你們不對!”淩茴從朱辭鏡的懷裏鑽出來,抱住並肩王的大腿,使勁兒撲打。


    “咳咳,一般這種情況,得抱起她來,慢慢哄。”季行簡在一旁閑閑的提醒道。


    並肩王從善如流,小心翼翼的將這枚小包子抱進懷裏,他沒抱過孩子,手生,動作有些僵硬,好在淩茴不嫌棄。


    “伯伯沒有凶你哥哥。”並肩王猶豫了片刻,解釋道。


    淩茴是個給台階就下,見好就收的姑娘,當下也不戳穿他,隻忿忿的將鼻泣眼淚抹蹭在並肩王的紫袍上,委屈巴巴的瞅著他道:“那好吧,你是個好看的伯伯,我相信你。”


    並肩王看著懷中的小人兒,渾身透露著一種我很好哄的氣息,便知自己被騙了,不禁搖頭失笑道:“阿鑒,你這嬌娃倒有意思的緊。”


    “大哥謬讚了,平時家裏都偏疼她,被寵的忒不像樣子了,才會如此胡鬧。”淩鑒道,“我回去定要嚴加管束她。”


    季行簡聞言不幹了,當即懟道:“你憑什麽管我女兒?!”


    “她骨子裏流著我的血,你說我管不管得著?!”淩鑒毫不客氣的回敬道。


    “她如今在我名下,姓季名瓔瓔。”季行簡愈戰愈勇,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哎,糟了,又吵起來了,我真是操碎了心。”淩茴止了哭泣,自言自語的吐槽道。


    並肩王被她這副憂心模樣逗笑,不禁勸他二位道:“你們如今倒不爭誰排第二了。”


    原來他三位脾氣頗為相投,打算義結金蘭,並肩王藺羨比他倆虛長一歲,自然是做大哥,可淩鑒和季行簡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分不出誰是老二誰是老三,故兩人一見麵便爭老二的位置。


    如今,他兩人已經開始爭誰更有資格做淩茴的爹爹了。


    見他二人爭得火、熱,一時難分出勝負來,並肩王頗有經驗的抱著淩茴走開了。他覺得這麽大點兒的小人兒都喜歡稀罕物什,前些日子他從燕北巡營時,截獲一行匈奴細作扮的商隊,遂給抓了起來,貨物也繳了,那些貨物是從西域來的,應該有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至於淩季二人,先放在這裏吵架吧。


    管家打開庫房的大門,將近處裏幾個大樟木箱子打開後,便去門口候著了。並肩王將淩茴放下,示意她喜歡什麽便拿什麽,淩茴肉乎乎的小臉兒瞬間紅了,真是愧疚啊,她剛剛倒打一耙後,這會兒還可以挑玩意兒……


    將將有箱子高的小人兒,看著這幾大箱子的貨物,有些發愁,她翻翻撿撿,拿了方巴掌大的銀絲榴花西洋鏡,一盞暖黃琉璃荷燈,一把七星拱月龍擺尾的匕首,其他金銀珠寶,連看都沒看。


    並肩王看了一眼淩茴拿的東西,又挑了顆鴨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到她手裏:“聽你爹說,你最近跟著他學描大字,夜裏也很用功,用這顆夜明珠再合適不過了。”淩茴仔細瞅了瞅夜明珠,咧嘴笑的有些歡實,這回可省燈油錢了。


    “大胡子伯伯,我可不可以把燈籠給姐姐,把匕首給哥哥?”淩茴抬頭問道。


    “當然可以,你拿了便是你的了,隨你怎樣。”並肩王見小人兒真真切切的歡喜了,才放下心來,遂又問道:“你藺姑姑待你好不好?”


    淩茴突然一愣,險些沒反應過來,好端端的,問藺姑姑幹嘛。她在心裏過了一圈後,終於恍然大悟——她先前的猜測,有一部分是恰巧對了的。


    淩茴佯作為難的問道:“姑姑長大了,不玩小孩子的東西,這可怎麽辦才好?”


    並肩王從懷裏摸出一支金簪來,邊遞給淩茴邊囑托道:“悄悄的給,咱倆的小秘密。”淩茴將食指豎起放在鼻子尖上,輕輕的噓了一聲道:“小秘密哦~”


    淩茴匆匆的打量了一眼金簪,默歎了一口氣,別的男子贈女子的金簪,繁複些的要雕花刻鳳,簡潔些的就單單一支素簪也使得,可為什麽並肩王如此特立獨行,非得把打神鞭的模樣縮小了鑄上去?!這樣,能追到姑娘嗎?


    打神鞭,世人皆知,其歸並肩王府所有,這鞭上可打昏君佞臣,下可除暴安良,是個了不得的存在,曆代皇帝皆因此敬並肩王府三分。如今王爺做個小號的打神鞭當簪子送人,他是暗示姑娘可以橫行霸道呢,還是給姑娘個下馬威呢?哪種都不是理想效果,雖然並肩王不見得是此意,可姑娘免不了多想啊。


    淩茴無語望蒼天,生無可戀,她覺得自己是在赴湯蹈火,還必須得萬死不辭。誰叫,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呢。


    “聽說,你姑姑見過你哥哥了?”並肩王略一思索道。


    淩茴知道並肩王在一句句的和自己套話,遂不知道的也不添枝加葉,把知道的都說了出去:“姑姑第一次看到哥哥手心裏的胎記時,激動的差點哭了。”


    “哦?是怎樣的胎記?”並肩王好奇的問道。


    淩茴努力想了一會兒才答道:“是塊朱砂色的火焰圖。”


    “火焰圖?”並肩王微微頓了一下,繼續道,“是怎樣的火焰圖?”


    “瓔瓔可以畫給伯伯看。”淩茴自告奮勇道。淩鑒是詩畫雙絕,虎父無犬子,她自小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小小年紀,便可以簡單的畫上幾筆。


    並肩王吩咐管家取來筆墨,淩茴草草幾筆勾勒,將胎記形狀的輪廓畫了個七七八八。


    並肩王低頭看去,不禁大驚失色,神魂俱震,好半天才平複下心情來,他要去找那孩子確認一下,情況屬實的話,便留他不得,格殺勿論。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_=,今天不蹭玄學了,這是個大長篇,雖然數據爆冷,也改變不了它是大長篇的事實,預計60萬字。這本寫完就開始更《高嫁女》,《高嫁女》預計40萬字。


    然後還有兩個古言腦洞新文,兩個現言新文要更。我要做個勤奮的作者君。哎,你們這些小妖精們,要不要緊啊,一天沒更新就不要萌噠噠的我了。


    數據冷就不看數據了,按原計劃更文。


    允許萌噠噠的作者君開個車:


    今天突然想到男女主圓★房的問題?_??


    然後問美人,做為男主人設原型,你傾向於一夜七次還是一夜四次?


    結果這家夥,跟我說,加在一起不行嗎?


    大……大佬,有病得治,哈哈哈(????w????)


    ☆、第十五章


    淩茴剛剛放下畫筆,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殺意,她不自已的顫栗了一下,抬頭望去的時候,並肩王的臉色冷成冰霜,寒氣四溢。


    隻見並肩王抓過桌上的宣紙,直直的盯著上麵的火焰圖,焰頭微微朝左偏著,他眸色晦暗不明,隻淡淡的叮囑了淩茴一句:不要亂跑。自己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看並肩王如此神色,淩茴哪裏安坐得住,當即便追了出來。隻是她這小短腿怎麽比得上常年習武之人的步伐,眼見要跟丟了,淩茴靜下心來仔細打量了一下,並肩王好像去他們來時的那條路上了。淩茴腳下不敢耽擱,連忙邁著小短腿朝那邊跑去。


    淩季二人因嘴架誰也說服不了誰,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左攻右守,見招拆招。朱辭鏡正饒有興趣的看兩大高手切磋,頭頂突然罩上來一片陰影,他仰頭一看,並肩王正麵色極為難看的盯著他。


    還不及朱辭鏡有所反應,並肩王搶先一步上前,掰過他的手仔細辨別著什麽,良久,並肩王剛想鬆口氣,背後驀然傳來哭聲,響亮又堅決。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淩茴五體投地拍在灰青色鵝卵石路上,想必是剛才跟的急了,沒仔細腳下,一不留神被石子絆倒了。


    淩季二人忙收了招式急跑過來,淩鑒將她抱起,攬在懷裏耐心寬慰著,誰料,小家夥極不配合,掙紮著要下來,淩鑒無法,隻好將她放下。


    淩茴婆娑著淚眼旋風似的朝並肩王撞去,小手極為迅速的搶過並肩王手中的宣紙,小胖腳丫狠狠地踩在了他的玄色錦靴上,好似不解氣般的又狠狠地跺了一腳,之後便一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誰勸都勸不住,也不給哄。


    淩鑒摸摸鼻子,一臉無奈的歎道:“小不點兒一向乖巧的很,從未見她發過這麽大的脾氣。”


    季行簡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小的不跟你講道理,隻好朝大的問道:“大哥,她這是怎麽了?”


    並肩王也頗為尷尬,隻敷衍的回了句:“王族秘辛。”


    朱辭鏡定定的看了並肩王一眼,轉身將淩茴抱在懷裏,問了句:“廚房在哪兒?”當即便有一個老奴跳出來,引著他們去了。說來也怪,誰抱都不準的淩茴,一把抓住朱辭鏡的前襟,抽抽噎噎的抹眼淚,像隻乖巧的貓兒一樣窩在他懷裏。


    王府裏沒有女眷,隻有藺羨一個主子,廚房倒是有主次之分,專門為王爺做膳的廚房是主廚房,下人們共用的廚房是次廚房,這兩個小童是隨淩季二人來的,老奴也不敢怠慢,直引著他們去了主廚房,三個大男人在後麵亦步亦趨的跟著。


    朱辭鏡見淩茴啼哭不止,心疼的要命,忍不住低頭在淩茴蛋殼兒似的小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將淩茴放在馬紮上,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胖腦袋,便去蒸屜裏拿了一個大肉包子,一掰兩半,將肉餡兒多的那半分給了淩茴:“可香了,雖然並肩王人凶,但他家包子還是蠻好吃的。”


    淩茴聞言,眨眨濕漉漉的杏眼,頗為嫌棄的瞅了包子一眼,接過來,小口小口的咬了起來,邊咬邊抽抽搭搭的哭泣,果然一會兒忘了哭,隻專心致誌的啃起了大肉包子。


    朱辭鏡見狀,朝廚房的人要了兩碗羊肉湯,邊吃邊喝,淩茴有樣學樣,沒一會兒兩個小人兒撐得肚歪,朱辭鏡給淩茴剝消食的柑橘吃。


    淩茴一邊張嘴接柑橘吃,一邊還有一搭沒一搭的抽泣一下。朱辭鏡怕她撐得厲害,隻喂了半個便不再投喂了,他一片片的掰開橘子瓣,在桌上擺起七巧板來,淩茴看得甚是新奇,遂央著朱辭鏡教她。


    “說說吧,為什麽耍脾氣?”朱辭鏡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王爺氣勢洶洶的尋你去,我豈能不怕。”淩茴將手裏的宣紙展開遞給朱辭鏡,繼續道,“喏,就是因為這個。”


    朱辭鏡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並肩王會如此失態的看他手中的胎記,不過他看著紙上的火焰圖,好像有哪裏不對,遂攤開手掌對比著打量了一番後,忽然失笑道:“丫頭,你莫不是還分不清左右?”


    淩茴一聽,懵了。朱辭鏡將她抱入自己的懷中,仔細給她分析他手中胎記與宣紙所畫的火焰圖有何區別。原來,焰頭的偏向,一個朝左,一個朝右。淩茴小臉兒唰的一下,紅透了,心裏微微納罕的想:世間竟有這種操作……


    好在,淩茴是個知錯立馬改的好姑娘,當即便羞羞的向朱辭鏡道歉:“哥哥,對不起,我險些害了你。”


    “這不怪你,畢竟,你傻不是你的錯。”朱辭鏡刮了刮淩茴的俏鼻子,好心好意的安慰道,“哥哥教你畫。”


    淩茴靠在朱辭鏡懷裏,她的胖爪被朱辭鏡輕輕握著,指尖被他帶著不停地在他手心臨摹,淩茴心中微微泛著漣漪,嘴上時不時的勾勒一抹甜人的笑意,練了一會兒,淩茴牢牢的用兩隻胖爪把朱辭鏡的手掌包裹住,頗為討好的笑道:“我給哥哥暖手手。”


    三隻大的,在門口徘徊,也並不進來,已過了晌,都還沒吃飯,便鬧了這麽一出又一出。季行簡有點鬱悶,覺得自己還沒得寵就失寵了。藺羨瞅了瞅屋裏的小人兒,又瞅了瞅錦靴上的小腳印兒,心裏不禁暗歎一聲:這姑娘氣性真是大,但腳勁兒比氣性還大。


    見淩茴的食兒順的差不多了,朱辭鏡起身抱著她去午睡。經過並肩王的時候,一縷異香劃過鼻尖,藺羨愣了愣神兒,突然覺得這股香氣甚是熟悉,好似跟霜霜身上的異香同源,他有八年沒有聞到這樣的香氣了。


    如今那人要過繼別人的兒子為嗣子,了此殘生。想到這裏,藺羨的心仿若被人狠狠地揪住了,疼痛難忍。


    藺羨驀然一驚,突然想到那孩子手中的胎記為執火令,焰頭偏左為禍,焰頭偏右為祥,但這是藺氏獨有的胎記,百代不出其一。


    藺氏!獨有!藺羨的心猛跳如鼓。


    ☆、第十六章


    淩茴這幾日過的頗不自在,她都不敢放開手腳玩耍。也是怪了,每當她沒有防備的時候,並肩王總以各種理由出現。


    還真當她是三歲的小孩子呢,他總變著法兒的跟她打探哥哥的各種消息。淩茴是個吃一塹長一智的姑娘,善於總結經驗教訓,每當王爺狀似無意的問起什麽時,她總能適時裝傻,她不能再給哥哥惹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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