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府醫見主子神色晦暗不明,言語間便有些吞吞吐吐,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他家世代為並肩王府的府醫,自然知道些個中曲折,可王爺尚未娶妻,身旁連侍寢的妾室通房都沒有,何來子嗣之說,這……


    “但說無妨。”藺羨麵無表情的瞅了府醫一眼說道。


    “小公子身上的傷勢,雖然看著可怖,可倒也不足為懼。”府醫低眉打量了一下朱辭鏡胸口的麒尾烈焰圖繼續道,“看情形…小公子恐怕是大發作了。”


    失筋症困擾藺家世世代代的子孫,小發作的時候臥床休息幾日便好,若遇上大發作,恐有性命之虞,非推筋過脈不能解。一般藺氏子嗣出生後不久便要推筋過脈,運氣好的話,一生都遇不到大發作。


    藺羨知曉,年紀越小,推筋過脈越容易些,現在鏡兒已經七歲了,這廂治起來頗為繁雜危險。況且,符合條件的府醫並不夠。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漲了兩個作收,開心的了不得,今天再加更一篇番外,講一講男主父輩之間的愛恨情仇(????w????)


    ☆、番外


    春日杏花宴,江山多情時。


    並肩王妃應了帖子,攜郡主一同去戰國公府朱家賞杏花。


    端華郡主藺霜本不打算去的,那朱家二小姐,因著阿羨哥哥的緣故,總對她十二分熱情,好的非常刻意,每次她都覺得尷尬的不行。


    近來,並肩王府世子藺羨到了說親的年紀,王妃將尚都世家女子都思量了個遍,總覺得不大如意,依並肩王府的權勢,哪怕是尚公主也是夠格的。不過王府為了不惹事端,不尚公主成了一則不成文的規矩,帝王並非沒有暗示過,齊大非偶罷了。


    藺家兒郎向來出癡情種子,並沒有通房妾室一票女人,自己喜歡的都討來做媳婦了,一生一心一意一人,又因著家族遺傳的失筋症,所以藺家子嗣不旺。


    並肩王妃自己看著沒有合適的,私下裏也問過藺羨幾次,可有喜歡的女子,不拘家世出身,隻要心性純良都可以的。


    藺羨被母親鬧了個大紅臉,雖然尚且少年,但已經懵懵懂懂的知道些男女之事了,然而此刻他卻無法回答母親,頗不自在的在窗前踱步,忽而少女的馨香撲入鼻尖,他心猿意馬的放下茶盞,隻推說沒有,一切憑母親做主。


    並肩王妃見藺霜進來了,就此打住話茬兒,隻說了朱府設春日宴的事宜。不僅僅兒子大了,女兒年紀也不小了,身為母親,件件都得她操心才可。


    戰國公夫人已三番兩次試探過了,聽那話頭兒似是對霜霜有意,這番前去也是著實看看,戰國公世子是否合適霜霜。


    藺霜並不知此中曲折,隻以為王妃是替阿羨哥哥相看朱府小姐呢,因此興致並不高。


    藺羨見她興趣缺缺,不由心內一喜,他見過幾次戰國公世子朱崇基,塊頭不小,四方大臉,呆呆木木的,沒什麽看頭。若讓霜霜下嫁給這麽一個人,他說什麽也不會答應。


    其實,戰國公世子哪有藺羨以為的那般不堪,人家長得也甚英武不凡,性格忠厚淳樸,隻是不擅長與女子說話罷了,每每偶遇霜霜,還沒說話,臉先紅了,喏喏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來。


    藺羨看求親霜霜的那些人,正如王妃看那些適合藺羨的世家貴女一樣,總橫豎不滿意,左右有缺憾罷了。


    世家的宴席,尤其是女人間的小聚,總那麽老三樣:吃宴、看戲、嘮家常,沒勁兒極了。藺霜素來不喜這些,以前王妃倒也不勉強她,近來卻是不勉強不行了,去哪兒都得帶著她。


    這日杏花宴,朱二小姐遠遠就瞄上藺霜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興奮的不行,隨後與同行的幾位世家小姐低語幾句,便一個人朝藺霜這邊來了。


    藺霜見了朱二小姐就頭疼,她隻覺得這姑娘,嗯……有些話癆,一開始的時候,拉著她熟稔的嘮叨些閨閣私房話,不多時,話題總能七拐八拐的拐到藺羨身上去。藺霜極煩從別的女子嘴裏聽到藺羨的名字及與他有關的任何事,她不想與任何人分享她的阿羨哥哥。


    剛才,戰國公夫人話裏話外都搭著戰國公世子,藺霜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可……她不願考慮這些,她有中意的人了,但終其一生,自己也不可能嫁給他。藺霜望著不遠處擊鞠的少年們,目光定格在最為俊美的那一個,心裏泛起一絲苦意。


    她並非並肩王妃的親女,也並非姓藺,她的生父是前朝太子李曄,今朝新君謀位後,先是被軟禁尚都再是賜牽機一引毒酒,毒發身亡,她母妃生下她後,將她托付給並肩王妃收養,自己卻殉了情。這樣驚天的秘密,也隻有並肩王府捂得住。


    縱然她很喜歡很喜歡阿羨哥哥,也並不能說出口,誰叫她此刻姓藺呢,自己若胡來,身世秘密一旦捅破捅到明麵上去,誰都沒好果子吃,自己能不能苟活不說,帶給並肩王府的,便是無盡的災難和麻煩,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麵。


    既然此生無法與他相愛相守,那嫁給誰都是一樣的。所以,杏花宴結束後,並肩王妃問她對戰國公世子印象如何,她隻作害羞狀低頭微聲說道:“全憑母親做主。”


    並肩王妃打趣她:“可見你是喜歡的,我就替你做這個主了,等戰國公府遣了官媒來說道,此事才算定下。”


    “我不同意!”藺羨陰沉著臉色,眸中劃過一抹薄怒,“娘,你怎麽亂點鴛鴦譜,那根木頭如何配得上霜妹。”


    “胡亂說話,被你父親聽見,仔細你的皮。”並肩王妃啐道。


    藺羨是有幾分氣性在的,等並肩王妃再問他中意哪家姑娘的時候,他不再躲閃回避,直接點了朱府二姑娘的芳名,你最討厭的,我就偏要娶,不知誰在與誰置氣。


    後來,再三考量,戰國公世子與藺霜定了親,戰國公二小姐與藺羨定了親,世人都道,戰國公府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兒女都靠上並肩王府這棵大樹。


    這世上諸事,多有不如人意!


    如果不是並肩王在滇南與暹羅國對戰時,身受重傷,或許這兩樁親事便成定局了吧。


    入秋的時候,暹羅太子親率大軍來犯,行兵極為詭譎怪異,並肩王險險抵擋不住,最後以極大的代價慘勝,自己也身受重傷,藺羨接過王位替父戍邊作戰,並肩王妃火速趕往滇南將並肩王帶進藥王穀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一來二去,便是三年。


    主家沒人在,再如何定了親事,也結不成。


    直到第三年初春,滇南戰局已定,藺羨率藺家軍奮力抵抗,軍、民、一、心,壓得敵軍喘不過氣來,最終完勝暹羅,暹羅王甘願俯首稱臣,歲歲朝貢。


    聖上龍顏大悅,藺羨班師回朝,兩家的親事才重新提上日程。若不是戰國公世子朱崇基找自己喝了幾次酒,藺羨都要忘了自己還定了門親。


    不過,藺家兒郎娶親相當麻煩,因為失筋症的困擾,藺氏子嗣頗為艱難,常常會有胎死腹中的狀況出現,一個不慎便是一屍兩命的下場。於是藺家先祖集天下名醫配了一副千金良方,每味藥都千金難求,一共九九八十一味藥,即便權勢滔天如並肩王府,每代也隻得一例藥,這也是為何藺家子嗣不旺的緣由。


    既然是定過這麽一門親事,自然沒有晾著人家女孩不娶的道理,想通這一關節,藺羨著手命人配藥熬藥,可偏偏喝藥的人出了岔子。


    也是陰錯陽差,偏趕那幾日藺霜受了風寒,腸胃有些不適,便命府醫去開副養胃健脾的方子來。不知誰搞錯了什麽,最後端上來的是藺羨要給朱家二小姐的藥,藺霜哪裏知道搞錯了,當下便喝了。


    直到藺羨怒氣衝衝的來質問藺霜,才知道有這麽個烏龍,藺霜也冤枉的緊,她隻是生個病,便要無端惹出這麽多責問來。兩人大吵一架,藺羨腳底生風的走了,留藺霜一個人在房間裏生悶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裏也漸漸昏暗下去,藺霜驅逐了所有下人,房間裏黑漆漆的隻露進幾許月色來,整個院子裏靜悄悄的。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了。


    房間裏瞬間被鋪天蓋地的酒氣填滿,藺霜驀然一愣,直到聞見那股熟悉的冷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安安穩穩的放了下來。


    藺霜起身便撞進一個結實的懷抱裏,那人低喃一句:“霜霜。”隻這一句,便教藺霜心神為之一顫,不待她說什麽,雙唇便被來人堅定的含住。


    輕攏慢撚抹複挑,藺霜漸漸沉醉開來,可是,不行,他們都是各有婚約的人,怎能做這樣的事。


    藺霜猛得推開那人,道:“還請兄長自重。”


    藺羨不怒反笑,輕歎一句:“怎麽辦?你喝了那藥就得給我生孩子。”明明不是這樣的,傷人心的話卻還是止不住的說出口,他不願,她成為別人的妻子,他甚至不想去管明天怎麽辦,他隻願她永遠待在自己懷裏,得到自己的庇護。


    藺羨低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霜霜,別拒絕我。這一生我隻求這一次。”藺霜隻覺得淒絕無比,她與他,從無可能。即便前朝未滅,她還是公主殿下,她與他都無可能,並肩王府從不與皇族結親,而如今,她是他名義上的妹妹,藺霜不知自己受了什麽詛咒,這樣得蒼天唾棄。


    也罷,就允這一次,她明兒一早便遣人去戰國公府退親,她終其一生都要辜負那個忠厚的老實人了。


    藺霜幾不可見的點了頭,藺羨便似得到鼓勵一般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行盡那巫山雲、雨之事。


    次日清晨,身旁以無那人的蹤跡,這一切仿若夢中一樣,藺霜微微動了動身子,像被碾壓般的酸疼提醒著她,這是個事實。


    藺霜強撐著起身,將痕跡抹掉,便遣人去朱府退親了,她已非完、璧之身,如何配得上那個人。


    她狀似無意的問起藺羨,下人都說小王爺一早便被派去領兵鎮守燕北了。藺霜垂眸,將一切情緒遮掩,大抵那人說得是真的吧,自己喝了那藥,便得替他生孩子,可是為什麽?可是憑什麽?!可是如今又能如何,自己選擇的路自己承擔罷了。


    良久藺霜才命人擺了早膳,沒事人一樣吃了。


    朱崇基得知藺霜要退親,自是不肯,說什麽也不答應,直至藺霜以死相要,這才嚇得應了。


    本以為,這則風波就這麽過去,藺霜萬萬沒想到自己真的會懷孕,她心中五味陳雜,但還是喜悅更多。這種事兒,自然是瞞不過去的,可世人哪裏有那個膽子道並肩王府的是非。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藺霜即將臨盆之際,並肩王府走水了,朱崇基聽聞後連夜趕到並肩王府將藺霜接到戰國公府。


    藺霜之前受了驚,當夜臨盆難產,藺羨得知消息後,累死七匹千裏良駒趕回來的時候,等待他的隻有朱崇基的拳頭,朱崇基告訴他,藺霜受驚難產,母子雙雙斃命。


    藺羨隻身返回燕北,拒不回京。


    直至他的結拜兄弟淩鑒有次去燕北拜訪他,才點明藺霜並沒有死,隻是離開尚都寄居在淩家,藺羨心裏清楚,沒了的隻有他的孩子,他與藺霜,再無可能,依霜霜的性子,除了淩家,她不再信任任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  威震燕北的並肩王藺羨藺大將軍,在感情上就是個膽小鬼,他要承擔的和麵對的,都比別人多很多,但他走了一步奇險的棋,並且賭對了。但他對男主的母親造成的傷害也是真的,他的磨難還在後麵。。。


    ☆、第十九章


    淩鑒望著亭台上壘了一人高的酒壇,不覺眉心一跳,將寬慰藺羨的重任交給了季行簡,自己先回房去哄阿茴睡覺。


    季行簡知他不勝酒力,倒也不推辭,大剌剌的走過去,拎起一壇子酒一陣猛灌,當知心弟弟這事兒得身臨其境,醉鬼和醉鬼總能心意相通。


    “是阿簡啊,老子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自稱老子了,老子有兒子了,你……你知道嗎?”藺羨斜倚在亭台欄杆上,抱著酒壇子直晃蕩。


    季行簡哭笑不得,心想:你就算沒兒子,自稱老子也沒人敢駁你啊,但話不能這麽說,難得見他這樣開懷。


    “鏡兒,是個好孩子。”季行簡心裏感念那孩子對瓔瓔的傾力相護。


    “那是自然,老子的。”藺羨頗為自豪的大著舌頭回道,酒越喝越多,有些上頭了。


    季行簡笑著點頭稱是。


    嘩啦一聲,藺羨起身,撞翻一摞酒壇子,腳下趔趄著往外爬,季行簡一驚,他都醉成這個樣子,這是要上哪兒去?!


    “男孩子,身子骨這麽弱怎麽成,老子要教他習武。”藺羨邊晃悠悠的站起身,邊嘴裏嘟嘟囔囔的念叨了這麽一句。


    季行簡一口老血要噴不噴,從那麽老高的懸崖摔下去,還有命在就燒香拜佛吧,怎麽可能不受些傷,見天色已晚他隻好勸道:“鏡兒還病著,要教他也得等到他安康了再說,聽兄弟一句話,咱先回去睡覺。”


    藺羨聞言眨眨眼,呆愣片刻,心裏仔細回味了回味,好像……是那麽回事兒!他揮開季行簡攙扶的手,隻身搖搖晃晃往廚房方向走去。


    季行簡以為他要去搬酒,忙不迭的跟上去,哪知藺羨以為季行簡要拉自己回屋睡覺呢,放開腳步撒丫子就跑開了,但大醉的人與微醉的人,竟孩子般的,你追我趕,季行簡累的直喘粗氣,還真就追不上了。


    季行簡腳下生風,一路追到廚房的時候,發現藺羨戳一堆兒木柴旁,拎把鋥亮的斧頭,一下一個,砍柴砍的甚是幹脆利落。


    季行簡大囧,當下便有些懵了,他這大哥向來冷靜自持,以往兄弟三人喝酒不是沒醉過,但醉了都是各自回屋蒙頭大睡,絲毫不折騰。眼下這樣的藺羨,他覺得十分新鮮。


    那廂藺羨還暗自納悶兒,今兒個這木頭都是怎麽,一斧子下去怎的都不見了蹤影,哪去了?!不管了,再拿一個接著砍,他一定要趕在天亮之前給鏡兒做一把木劍出來。


    就這樣,一個站著新鮮的,一個貓腰砍柴納悶的,將將半宿,淩鑒將淩茴哄著睡著後,又折回亭台,見二人不見了蹤跡,以為各自回屋睡了,剛想回房休息,便見管家突然冒出來暗搓搓的指了指廚房方向,淩鑒會意。


    廚房這邊,砍好的木柴散了一地,夜色黑壓壓的,不仔細看路還真容易絆倒,藺羨正坐在柴墩子上發愣,見淩鑒來了,連忙說道:“你說這事兒怪不怪,木頭砍一個沒一個,它是不是長了腳?”


    淩鑒看著當下的情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難不成是撒酒瘋?!季行簡將前因後果大概講了一遍,淩鑒失笑的搖了搖頭,問管家要了兩截上好的桃木,三個男人圍著兩根木頭,又劈又砍又削,終於在天亮之前做出一把短木劍,兩把木匕首。


    淩茴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隻她一人躺在青綢被裏,她不死心的劃拉了一下旁邊,沒有,沒有哥哥。


    候在門外侍女,聽到屋裏的動靜後便魚貫而入,伺候淩茴梳洗,淩茴見不得爹爹也見不到哥哥,心下有些奇怪。


    “哥哥和爹爹們呢?”淩茴出聲問道。


    “回小姐的話,幾位爺在書房議事,小公子在麟趾院養著呢。”


    淩茴點點頭,穿好衣裳,由著侍女將她的頭發紮成兩個小丸子,隨意用濕毛巾抹了把臉,便急忙命丫鬟們帶路前往麟趾院。


    朱辭鏡已然醒了,他傷得頗重又遇上了失筋症大發作,隻得乖乖在床上躺著,下不了地,縱心裏十分惦念著淩茴,也是無計可施,這廂見淩茴由丫鬟抱著來了,十分開心。


    “怎的一大早便抱著梨啃,仔細涼了胃。”朱辭鏡見淩茴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眼前,懷裏抱著個大梨啃,便知她已無大礙,一時寬心了不少。


    “實在是餓的慌,爹爹們不知在商討什麽,還沒開飯,我先啃個梨充充饑。”淩茴晃了晃手中的梨,頗為無奈的說道,“哥哥吃嗎?”


    朱辭鏡:“……”


    咳咳,見朱辭鏡幽幽的看著她,淩茴轟然記起,哥哥老毛病犯了,吃不了這等硬、物,隨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低聲啃梨,良久方對候著的丫鬟說道:“將各色鮮果子榨了汁來,我要喂哥哥喝甜汁兒。”


    丫鬟們領命出去榨鮮果,淩茴將啃幹淨的梨核放到空果盤裏,仔細淨了手,自己脫掉老虎靴,一骨碌,便麻利的鑽進朱辭鏡被窩裏,美其名曰,我給哥哥暖手手。


    朱辭鏡隻覺頸間一涼,兩個冰團子糊上來,不禁氣笑道:“你這小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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