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又不太像。


    他收回視線,彎腰撿地上那團紙,等看完其中的內容,楊晉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把紙團成了球,扔到字紙簍中。


    傍晚是聽雨樓最熱鬧的時候。


    十幾名模樣姣好的姑娘踩著節奏登上高台,輕飄飄的舞衣在旋轉中如花朵綻放,底下有無數的公子哥喝彩,時不時會丟些絹花首飾,滿地皆是珠寶。


    楊晉撿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還沒等叫些茶點,聞芊已從後麵轉了出來,妝容明麗,衝他一笑,“楊大人這樣的稀客,怎麽能吃這種茶水呢。”


    說著抬掌拍了兩下,底下夥計便將備好的精致酒菜陸陸續續端了上來,滿滿一大桌。


    台上氣氛正濃,曲調歡快非常。


    聞芊挽袖給他倒滿酒,舉箸布菜,“咱們樂坊的廚子是廣陵城裏最好的,知道大人是北方人,還特地做了幾道家鄉菜,您先嚐嚐。要有甚麽想吃的,我讓他們再做。”


    楊晉全程不動聲色,隻慢悠悠的喝酒,大有看戲的意思。


    見他不吃,聞芊支著肘托腮笑道:“怎麽,怕我下藥啊?”


    他聞言目光睇過來,淡淡回答:“這還真不好說。”


    忽然想起之前被放倒的唐石,聞芊忍不住發笑,她歪了歪頭看著楊晉,高高挑起一邊秀眉來:“楊大人,唐石的案子都破了,你還留在廣陵,莫非,是舍不得我?”


    言罷,便伸手去在他臉頰上輕輕一點。


    楊晉冷不防被她指尖觸碰,周身一頓,當下轉頭去瞪她,偏偏聞芊還笑得一臉坦蕩。


    “聞姑娘和誰說話都是如此麽?”


    “你猜?”


    “你……”他咬了咬牙,暗吸了口氣平複情緒,“你找我來,到底所為何事?”


    聞芊慢條斯理地攪著湯匙,“請你吃飯咯。”


    楊晉顰眉:“就隻是這樣而已?”


    “那不然呢?”聞芊目光不懷好意地掃過去,笑道,“大人該不會是在期待甚麽吧?”


    被她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楊晉警告道:“你別胡思亂想。”


    她表情無辜,“是大人你在胡思亂想吧?我可甚麽都沒說哦。”


    “……”他隻覺心中頗累,有些無奈地把酒杯放下,站起身,“那既然沒事,我就先告辭了。”


    一看楊晉是真的要走,聞芊才發現玩笑開過了點,忙拉住他,“誒——”


    “不著急嘛,酒菜都上了,歌舞也才開始,大人不妨多坐一會兒……來來來。”


    聞芊連拖帶拽把楊晉摁回了椅子上,倒了杯酒遞到他跟前,“上好的郎官清,別的地方可喝不到,這就走了,豈不可惜。”


    楊晉懷疑地看了她兩眼,最後甚麽也沒說,接過酒水輕抿了口。


    “怎麽樣?”聞芊盯著他,“味道如何?”


    楊晉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高台上一曲舞畢,十幾個姑娘提著裙擺謝禮。


    周圍是成片成片的叫好聲,不少人起哄著再來一段。


    聞芊提起酒壺,適時說道:“大人,咱們樂坊的舞好看吧?再晚些時候還有秦腔。”隨即又給他剝了個橘子。


    “您盡管吃別客氣,這頓飯我請,想喝到多晚都奉陪。”


    楊晉不著她的道,隻是慢悠悠的轉手裏的白玉酒杯,“你真不打算說?”


    她故作不解地眨眨眼:“您要我說甚麽呀?”


    他輕哼一聲,把杯子裏的酒水飲盡,“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是準備等我吃夠喝夠了再以此為理由開口吧。


    “不必那麽麻煩了,說吧,甚麽事。”


    聞芊本就不是個愛拐彎抹角的人,眼見人家都攤牌到這份上了,當即也把筷子擱下。


    “楊大人果然豪爽。”她一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伸出來,豎起一根食指,笑眼彎彎,語氣瞬間軟下來,“幫我一個忙。”


    楊晉不自覺皺起眉,懷疑地看著她:“甚麽?”


    聞芊收了笑意,正色起來,“曾任朝中光祿寺卿、殿試讀卷官的慕容鴻文前些日子辭官回廣陵了,這個你可有聽說?”


    “知道。”他說,“慕容大人擅書法、字畫,年輕時文采風流,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楊家和他有些來往,我小時候也見過他幾麵。”


    聞芊點頭,“不錯,但慕容鴻文近些年很少再動筆墨了,他的一幅墨寶,價格能賣上近萬兩銀子。”


    楊晉頷首:“所以?”


    “所以……”她深吸了口氣,“再過不久便是中秋,聽聞他一直很想畫一幅有歌舞的夜宴圖。”


    楊晉已然明白:“你們想去?”


    “當然想去。”


    “那與我有甚麽關係?”


    聞芊把碗裏的肉羹攪了兩下,不太甘心地說道:“這個差事被鳳仙樂坊的人捷足先登了,本地的知府已經談妥,屆時帶他們上清涼山莊拜訪慕容鴻文。你也知道,我上次的舞沒有跳好……”


    她別過臉吃了兩口羹湯,“所以沒能爭取得上。”


    楊晉難得沉默地看著她,隨後像是想起了甚麽,垂眸一言不發地擺弄酒杯,良久才開口:“然後呢?”


    “我想,借大人你的名義,帶我們樂樓的人過去。羅知府礙於你的麵子肯定不敢輕易插手。”


    “這可是得罪人的活兒。”楊晉抬起眼皮,忽而問道,“為甚麽是我?”


    對此,聞芊倒顯得很無奈,“原本這種事從前都是去拜托唐大人的,那不是他才被你們錦衣衛給帶走了麽?我在廣陵能攀上關係,還壓得過知府的,眼下也就隻剩你了。”


    “這麽說我抓了唐石,還是壞了你的好事了?”


    突然答非所問的一句話,她有些不耐煩,嘴上敷衍著:“兩碼事吧,這怎麽能相提並論……楊大人,理由你也聽了,究竟要不要幫忙?”


    楊晉思索了一陣,瞥了一眼聞芊,忽然輕輕一笑:“行啊。”


    答應得如此爽快,倒在她意料之外,聞芊愣了下,語氣帶了些懷疑,“當真?”


    他揚揚眉:“當真。”


    “好,此事若成,我聞芊欠你一個人情。”她信誓旦旦。


    作者有話要說:  新副本來了~~


    嗯……從目前為止的走向來看……


    本文的血漿大概是……為女主準備的?


    【聞芊:為何突然背後一涼……】


    沒錯,我這篇女主的金手指就是——會跳舞!!【好像屁用沒有……


    溫馨劇透:出了廣陵城這個副本,我芊女王的地位就會岌岌可危……


    呃,超級喜歡樂坊吃瓜的師弟師妹們!!因為他們特別萌,所以戲份多了點。


    【基哥:我記得我的設定是呆萌暖男啊?】


    【沒有,你記錯了……】


    【基哥:……】


    第十六章


    不管怎樣,事情算是辦妥了。聞芊命人備了兩大壇子好酒,結結實實陪楊晉喝到打烊,最後還打包了一壇交給隨行的錦衣衛,可謂是厚道到了極致。


    夜半亥時,楊晉才回到百戶所,打水洗掉一身的酒氣,勉強提起精神。


    酒壇子就擱置在了床下,他披上外袍,施百川已捧著兩本卷宗進來了。


    “哥。”見他神情略有疲憊,施百川不由問道,“你還看麽?要不我先放在外麵?”


    他叫住他,“不用,給我吧。”


    “好。”施百川應了一聲,隨後轉身往外走,“那我去廚房要碗醒酒湯來。”


    楊晉把燈挑亮了些,撩袍坐下,翻開那兩本卷宗,泛黃的書頁上有斑駁的痕跡。


    其中一本是關於聽雨樓的,還有一本關於聞芊。


    從卷宗上顯示,樂坊是在章和二十九年,也就是四十多年前,由皇商吳氏一手創建的,可惜後來吳家家道中落,生意漸漸冷淡,且人丁稀薄,直到這一代隻剩下了個女兒。


    吳老爺一合計,便將女兒嫁給了當地做茶葉生意的曹家,順便把樂坊當做嫁妝給帶了過去。曹氏夫婦和和美美地過了十來年的好日子,不承想天不遂人願,曹夫人染上瘧疾過世了,於是這樂坊就由曹老爺代為打理,也就是現在的曹坊主。


    這份資料看上去並無甚麽不妥之處,但楊晉仍是在其中發現了兩個比較奇怪的地方。


    聽雨樂坊在廣陵也並非一直如日中天,三十年前蕭條過一次,十年前也蕭條過一次。


    章和四十年時,樂坊曾一度慘淡到關門大吉,但因為來了一個戲班,很快便再度紅火起來;而碰巧的是,十年前曹夫人過世,聽雨樓搖搖欲墜,也是來了一個戲班拯救樂坊於水火。


    聞芊就是那個時候來廣陵城的。


    楊晉皺眉自語道:“她不是本地人?”


    據卷宗記載,此戲班名為“霓裳班”,老板娘姓白,人稱三娘,幾年前奉詔入雲韶府教習琴藝,她所帶來的戲班,其中的舞姬樂師大多是沿途收留的孤兒和流民。


    大概是後來聞芊技藝出眾,裏麵還提了幾句。


    當時跟著白三娘來廣陵的除了她還有兩個少年。


    眼前閃過一個文質彬彬,謙和有禮的麵孔。


    這其中的某位少年,想必就是那個自稱大夫的樓硯。


    可,另外一個呢?


    似乎從來沒見過,也沒聽她提起過。


    是已經離開了,還是……去世了?


    “章和四十年……”楊晉靠在帽椅上,仰頭盯著窗外的夜色,一徑出神。


    *


    有了楊晉的承諾,聞芊每日也多了幾分幹勁兒,難得有心思早起親自督促師妹師弟們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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