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瞥了他一眼:“怎麽說?告訴我爹我打發你倆去監視偷聽?”


    程猴兒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話,摸著腦袋傻笑:“可別。要不咱就權當不知道吧,等出了事再說,反正她跟咱也沒什麽關係。”


    他說了這話,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對啊,說不定大小姐根本不稀罕宋家的錢財,她也不會答應和陳豐羽的親事,宋姑娘要是真叫姓陳的算計了,不但沒什麽損失,太太還少了個威脅。


    嘖,這事辦的,早想到了就不用這麽著急了。


    “他可有計劃?”


    “啊?”程猴兒猶自胡思亂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明月又問了一遍:“姓陳的雜碎可說過準備幾時動手?怎麽給宋姑娘設套?”


    這裏是金湯寨,她爹隋鳳的地盤,想也知道,陳豐羽打宋安如的主意不會明著搶人,必定會預先設好了陷阱,引宋安如上鉤,最後說不定還會反咬一口,叫宋安如吃個啞巴虧。


    程猴兒先前怕明月問起,還真是探聽清楚了才來的:“他派人去跟四當家說,來咱們山寨這些日子疏於習武,要借演武場的內堂活動活動筋骨。四當家答應明天下午給他用半天。”


    寨丁操練這塊兒由四當家嚴英壽在管,演武場內堂是個單獨的院落,由東麵馬道騎著馬下去直接就是。四周圍著石頭牆,裏麵強弓硬弩十八般武器應有盡有,有箭靶、水池,還有供人沐浴之後休息的床榻。


    內堂是給幾位當家的和寨子裏的高手預備的,不許尋常寨丁進入。


    “明天中午大當家準備給雍德義踐行,喝完酒還要送他們下山,幾位當家的都少不得在場,大小姐,他挑著這時候做壞事,怕是真沒什麽人會留意。”


    這麽周密,一看就沒少幹壞事。


    明月黑著臉“嗯”了一聲,示意程猴兒接著說。


    程猴兒偷偷看了明月一眼,道:“聽說他們說通了福盛鏢局的兩個鏢師,等明天中午,那兩個鏢師會去跟宋姑娘說,大小姐您傳了口信,說在演武場內堂等著她,有事情商量,叫她帶著那兩個鏢師悄悄過去。”


    “啪!”明月雪白的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茶壺茶盞都跟著跳了跳。


    她真是氣壞了,騰地站起來,罵道:“這個畜生,色胚,見過賤的,沒見過這麽賤的,咱們金湯寨所有的壞人加起來同他比,也比不上他的一根賤毛,簡直壞得天怒人怨。”


    程猴兒瞠目結舌:原來大小姐不是不會罵人,真氣到狠了,罵起來也是滔滔不絕啊。不過大小姐罵起人來用詞還挺斯文的,是了,一旁書櫃裏擺著那麽多書呢。


    他畢竟不是鈴鐺,沒本事安撫怒火中燒的明月,隻好紮撒著手等她吩咐。


    明月罵完了,坐下來喘了兩口粗氣,冷靜了一下覺著若是任由其發展下去,姓陳的小畜生說不定還真能成事。


    初次見麵那會兒宋安如曾提到了福盛鏢局的鏢師,明月當時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福盛鏢局在道上這麽吃得開,背地裏自然少不了同各位頭領當家相勾結,隻是做著白道的生意,明麵上不失大格。


    陳豐羽正是因為這層關係,威逼也好,利誘也罷,才能這麽順利地收服那兩名鏢師。


    但宋安如顯然並不清楚這些,看她那日說話的模樣,無疑對幾個鏢師十分信任。


    再有就是自己對她的態度,雖然不熱絡,但也稱不上冷淡。宋安如聽說自己約她見麵,多半會應邀前往。


    鈴鐺還告訴過宋安如,自己擅長射箭……


    果然就聽程猴兒在一旁低聲補充:“那兩個鏢師向姓陳的通風報信,說宋姑娘總共與您見過兩三次,每回都相談甚歡,宋姑娘還私下裏跟人打聽您的喜惡,可見是十分想討好您,到時肯定一叫就到。”


    “知道那兩個鏢師的名字?”


    “知道。”程猴兒覷著明月的臉色,猜度道,“大小姐您是要……您要是不想叫姓陳的詭計得逞,提前給那宋姑娘示個警就行了。她要是個知恩圖報的……”


    明月打斷他話:“我不管那宋安如如何,姓陳的色胚打著我的旗號做壞事就不行。”


    第二天孟黑的幾名手下要告辭返回江城,隋鳳已經叫人準備了厚厚的回禮,設宴親自為雍德義踐行。


    陳豐羽跟著父親也去湊熱鬧,敬了杯酒,借故先行離席,出來之後先問手下人:“怎麽樣了?”


    心腹笑著低聲稟報:“那邊傳來消息,一刻鍾之前就出發了,這會兒該到了。”


    陳豐羽嗤笑一聲,從他手裏接過黑鬃馬的韁繩,飛身上馬,吩咐道:“行了,我知道了,你留在這裏盯著,長點眼色。”


    心腹應了,湊趣道:“那屬下就在這裏恭祝少爺您馬到功成,稱心如意了。”


    陳豐羽眉飛色舞,兩腿一夾馬腹,口裏呼喝一聲,那馬便應聲衝了出去。


    這時候聚事廳外頭人不多,而陳豐羽在金湯寨呆了這麽多天,尋常寨丁也都認得這位少爺和他的馬了,看到了都遠遠避開,無人敢過問。


    陳豐羽騎著馬很快上了東麵馬道,演武場內堂就在前麵,迎麵吹來的風很涼,他的心卻是熱的,為討隋鳳父女歡心,他已經有十幾天沒有碰過女人了……


    側前方箭台上負責放哨的山柱道:“來了!”


    他身後,明月正張弓而待。


    不是她慣常使用的那張弓,而是金湯寨用來對付官兵的大家夥,隻能在箭台上使用的踏/弩。


    她歪著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緊盯著黑鬃馬瞄準,待它奔至近處,陡然鬆開了腳下踩著的機括。


    那支箭帶起一聲尖嘯,直直飛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每當看到收藏在漲,心中就像裝了蜜糖一樣甜。小天使們懂我的意思麽?


    第17章 善後


    這一箭因借了機括之力,速度簡直是快逾流星。


    陳豐羽身手其實不弱,若是在戰場上遭遇這樣的襲擊不見得躲不過去,但這個時候他做夢也未想到會有人對他突下殺手,真是一絲一毫的思想準備都沒有,聽到尖嘯聲,心裏打了個突,來不及去找,飛身從馬背上一躍而起。


    就聽“砰”的一聲響,尖嘯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匹黑鬃馬驚天動地的嘶鳴。


    陳豐羽屁股著地,差點兒摔出尿來,呲牙咧嘴地忍著疼向旁滾開,不見第二支箭飛來,這才有工夫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明月本來就不打算取陳豐羽的狗命,這一箭目標明確,就是奔著陳豐羽那匹馬去的。


    鈴鐺先前雖是嚇唬宋安如,卻並沒有誇大其詞,明月確實擅長射箭,這麽多年練下來,雖然受臂力所限,拉不了強弓,卻是百步穿楊,出奇得準。


    這一箭自黑鬃馬的耳根處斜著沒入頭顱,那匹馬遭此重創沒有當即倒下,而是狀若瘋狂地連躥帶跳,陳豐羽就算不當機立斷自行躍開,也會給顛下去。


    馬道上這會兒空蕩蕩的,由著它折騰,看樣子已是沒得救了,等到力竭,自然就死了。


    不再看陳豐羽如何暴怒驚駭,明月起身,撣了撣裙擺,同山柱道:“咱們走!”


    山柱微張著嘴,這才緩過神來,但他有個好處就是聽話,聞言趕緊應了一聲:“哦,好!”跟在明月身後自另一側下了箭台。


    程猴兒剛才陪著幾個當值的寨丁在台下找了個避風的地方閑聊,目的是為了不讓他們跟著添亂。


    這會兒聽到動靜,知道出了事,為首的寨丁雖然有些慌亂,仍然笑臉相迎:“大小姐,您放心,我們這幫兄弟今天都沒見著您。對不對?”說罷板起臉來環顧四周。


    旁邊幾個手下連忙附和。


    明月擺了擺手:“不用。不管誰問,你們都照實說就行。”


    她不想這時候同陳豐羽照麵,謝過眾人的配合,對山柱和程猴兒道:“走吧。”


    程猴兒猶不放心,問道:“用不用去內堂那邊盯著?”


    明月冷笑一聲,心想在陳豐羽眼裏,宋安如多半不如他那匹馬來得重要,出了這樣的事,她不信姓陳的還有心情做壞事。


    不過不打發人去,就意味著計劃不夠完美,她心裏就好像缺了什麽似的不得勁兒:“你去看著吧,不出事就不必露麵了。”


    程猴兒領命而去,明月帶著山柱回了高亮那裏,看了會兒幾個手下習武受訓,又進屋喝了杯茶,坐等有人來找她算賬。


    她已經做好了陳豐羽來跟她拚命的準備,大不了撕破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知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陳豐羽沒露麵,到是她爹隋鳳來了。


    隋鳳板著臉明顯不怎麽高興,不過進門還是先同高亮打了個招呼。


    隋鳳對江湖上前來投奔他的朋友向來優待,像高亮這樣不怎麽做事,一心想當閑雲野鶴的,他也由著,權當養個高手。


    山柱幾個心裏有鬼,叫了聲“大當家”,老老實實站好,大氣也不敢出。


    隋鳳沒理他們,直接進了前廳,居中坐了,問明月道:“怎麽回事,我聽說你射死了陳豐羽的馬?”


    不自己找回場子,卻找大人告狀。


    明月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鄙夷道:“是女兒做的。”


    隋鳳本來就壓著怒氣,聽她毫不掩飾地承認了,再看山柱等人在院子裏站成一排,一個個跟鵪鶉似的,想起她向自己要隨從時的情形,敢情是早有預謀,愈加拱起一股火來,抬手便重重拍在桌子上,茶杯應聲滾倒,剛上的熱茶流得到處都是。


    “慣得你,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今天你要是一箭射死了陳豐羽,為父如何跟他伯父交待?你可知若是開戰,山寨要死多少人麽?”


    咦,爹這麽大火氣,是擔心她失手取了陳豐羽的狗命?


    明月不再梗著脖頸,連忙收斂了表情,道:“爹,我射的就是那小子的馬,給他個教訓罷了,女兒練了這麽多年的準頭,手上自然是有數的。”


    隋鳳哼了一聲:“自吹自擂!”


    話雖這麽說,他想想陳豐羽那匹馬中箭的位置和箭沒入馬頭的角度,到底相信了女兒的話,臉色緩和了些。


    明月見不得桌子上淩亂,把茶杯扶正,左右看看沒找著抹布,掏出塊幹淨帕子將水漬擦了,給父親重新斟了杯茶,道:“爹,我也不是無緣無故射這一箭,你怎的不問問他打著我的旗號都做了什麽缺德事?”


    隋鳳拿起茶杯,抬頭向她望來:“什麽事?不就是邀了宋姑娘在內堂見麵嗎?”


    明月微張著嘴巴一臉驚訝:“爹你竟然知道?”


    “爹也是剛剛聽說的,”隋鳳慢條斯理喝了口茶,“區區一個宋安如,也值得你如此大動幹戈?”


    明月聞言呆住,怔怔望了父親片刻,突然間笑逐顏開。這一笑發自內心,刹時真如春花盛放,叫人也陪著她心情轉好。


    她湊到父親身邊,小聲道:“爹啊,娘要是聽到這話,一定開心得很。”


    隋鳳措不及防,隻能板著臉瞪眼睛:“胡說八道。”


    明月笑眯眯攥起拳頭給他捶背,說出來的話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他是什麽樣的人爹你也看到了,這一回女兒衝著兩家結盟,隻射了他的馬稍作懲戒,您要是還不拒了這門親事,下次我可未必忍得住。”


    隋鳳聽她要挾,想要生氣,可叫她小拳頭一下下捶得還挺舒服的,歎了口氣,苦笑道:“現在就算咱們同意,人家還未必肯呢。行了,這兩天你別出門了,老實呆著,別再給我闖禍了。”


    說罷站起身出了門,衝避在院子裏的高亮點了點頭,銳利的目光將幾個年輕人挨著個兒掃視一遍,這才一甩袖子,大步而去。


    宋德海幾個驚魂未定,還不知道出了何事。


    明月自屋裏出來,站在簷下,笑道:“這兩天大家辛苦了,等過些日子我要問問高亮叔,你們練得可有長進,練得好的,自然有獎賞,至於落在後頭的,我這裏不多留,就隻能回去接著站崗放哨了。”


    眾人士氣一振,大聲應了。


    隻有高亮隱隱猜到她是想找個由頭,犒賞剛剛立了功的程猴兒和隋順。


    明月雖然被禁止出門,消息卻並不閉塞。


    程猴兒和隋順偷聽未被發現,機關也還在,擔心陳豐羽吃過虧之後冒壞水報複生事,他們兩個盯得比從前更緊了。


    陳豐羽看上去竟是偃旗息鼓了。


    出事當天還時不時心疼他那匹馬,賭咒發誓的,罵明月罵得很難聽,後來隋鳳答應賠他一匹更神駿的坐騎,陳信芝又叫了他去一番長談,回來之後就安分多了,也不再打宋安如的主意。


    鬧成這樣,到給了隋鳳拒絕親事的理由,雖然沒人提宋安如,陳信芝卻自知兒子這事做得不地道,惋惜之餘不再多作糾纏。


    隋鳳盛情挽留,說是已經派人出去搜羅良駒了,很快就會有消息,陳氏父子不好當即就走,畢竟兩家乃是盟友,共同的利益高於一切,這點兒矛盾很快化為無形,關係又恢複到從前。


    到是宋安如過後上門求見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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