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駕到,眾人跪迎!”


    第163章 長公主的條件


    長公主突然到來, 令明月心中一沉, 生出不妙之感。


    雖然她曾聽謝平瀾說起過,司徒翰和長公主兩口子婚後求醫問藥好多年, 直到快四十歲才有了司徒緋這麽個寶貝疙瘩,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堆到女兒麵前,從小到大沒叫她受過半點委屈, 但設身處地地想一想, 郡主這麽個性子,處在權貴權子裏,周圍都是謹小慎行的大家閨秀們, 長公主這當娘的怕是操碎了心。


    如果子約的祖父王淵不犯事入獄,王家是書香門第,平南王夫婦尚有可能成全女兒的一番相思,可現在, 子約已經投了杜昭,是在朝廷懸賞名冊占有一席之地的反賊欽犯,怎麽想長公主都是來阻止司徒緋, 令她和王子約一刀兩斷的。


    尤其她又是和李克明一起到的。


    自己剛把司徒緋找來,甚至都沒來得及和子約見上麵, 李克明就到了,就算他得了信就立刻往這裏趕都不會這麽快, 除非他在王府有耳目,一早就盯著那邊。


    司徒緋聽說她娘來了,臉色不由地變了變, 道:“你們別過去了,在這裏等著,我去見我娘。”


    這話聽起來是吩咐左右,實則在關照明月。


    長公主對自己的閨女舍不得動一指頭,所以司徒緋若是做了錯事,倒黴的往往是她身邊的人。


    司徒緋知道娘親這個習慣,擔心她這次拿王子約和他的朋友們開刀,雖然她也搞不懂舒窈明明是費長雍的師妹,是鄴州那邊的,怎麽又會和王子約成了朋友,但這不妨礙她愛屋及烏,何況舒窈本身長得也很好看。


    明月會意,真心實意說了聲:“多謝郡主。”


    司徒緋點了點頭,扭頭四望,見周圍不管哪邊的人都恭恭敬敬等著迎接她娘,點了幾個親信,叫他們幫著明月看住齊虎,以防他趁自己不在,對王子約不利。


    交待完了,她腳步輕快,向著娘親的車駕迎了過去。


    明月望著司徒緋去遠,心中不安,暗暗祈禱老天爺能發發善心,保佑長公主愛女心切,叫大夥這次能度過這次的難關。


    齊虎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舒窈姑娘,小公爺待你如同上賓,你卻包藏禍心,哼,找來了郡主又如何,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背叛小公爺是要付出代價的。”


    明月沒搭理他。


    這會兒逞口舌之能不是明智之舉。


    她同幾名王府的家將道:“給我這手下把綁繩鬆了吧,這麽多人盯著,他跑又跑不了,不用多此一舉了。”她說的是隋順。


    為首的家將過去,手起刀落,繩子斷開,隋順恢複了自由。


    “小姐。”


    明月微微點頭,道:“你去照顧一下王公子。”


    瑟瑟寒風中,諸人焦急地等待。


    司徒緋去得有點久,不知她、長公主還有李克明三人怎麽說的,直到差不多快二更天,才有命令傳下來,叫把所有人都帶去州府衙門。


    自從皇帝帶領文武百官逃到石安,石安城的州府衙門就騰給了京兆尹辦公。


    由長公主的這個決定,明月判斷不出郡主和李克明到底是誰占了上風,隻好猜測二人還在僵持,長公主沒有直接將人交給李克明,也不讓司徒緋接他們幾個回平南王府,看起來是要秉公處置。


    可就是這秉公處置,對王子約,對自己,都已是十分不利。


    事到如今,她再做任何努力都於事無補,隻能聽天由命。


    隋順也意識到怕是要糟,悄聲道:“王公子又發高燒了。”


    這真是雪上加霜。


    “他可醒著?”


    “昏睡過去了。”


    明月隻好叮囑他:“你先照看著些,等到了州府衙門,再想辦法給他找大夫吧。”


    隋順覷著左右沒人注意到他,使了個眼色:“大小姐,您快找機會逃吧,等到了衙門,可就脫不了身了。”


    明月沉默著搖了搖頭。


    明知危險,她也做不到就這麽棄朋友於不顧。


    再說司徒緋是自己請來的,不管成功還是失敗,總要再見她一麵,聽聽她怎麽說,才算有始有終。


    到了州府衙門之後,隋順沒能繼續照顧王子約,他們三人被分開看管了,明月因有平南王府的人關照,衙門裏的差役給她單獨找了間屋子,外頭有人看守,不得隨意走動。


    屋子裏桌椅櫃子齊全,甚至有張矮榻,鋪了被褥,可以躺在上麵稍事休息。


    明月雖然好幾天沒踏實睡過覺,困頓不堪,卻也不想躺這不知什麽人睡過的床榻,點了油燈,枯坐到後半夜,聽著外頭有人道:“參見郡主。”心知是司徒緋到了,連忙站起來。


    司徒緋看屋裏點著燈,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道:“我累得很,你們都走開些,別妨礙我和舒窈說話。”不等外頭的看守應是,回手將門關上。


    明月先察言觀色。


    就見司徒緋雙目紅腫,明顯是哭過,神情卻看不出多麽悲傷,尤其鬢邊微濕,發辮也似重新編過,這是來見自己之前還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明月不知凶吉,心中忐忑,道:“郡主,情況如何?”


    司徒緋就像不認識她似的,連著打量她好幾眼,方才道:“王公子高燒昏迷,許太醫剛給他看過,開了藥叫人灌下去,說是再有兩個時辰應該能醒過來。許太醫醫術高超,一直幫我們家的人看病,我從小就認識他,可我問他王公子這是怎麽了他卻不肯講,隻說要調理個一年半載才能徹底治好。”


    聽她說找了太醫來給王子約看病,明月稍稍放心。


    若是他們要對王子約不利,何必還要費事請太醫來救他。


    “他被景國公世子關在府中地牢裏折磨,具體的病因,除了李克明,怕是隻有那齊虎才清楚。”明月到是沒說那些折騰王子約的牢頭都已經見閻王了。


    司徒緋沒在王子約的病情上講太多,這隻是她的開場白,一晚上下來,她也是心力交瘁,沒人見到她先前在娘親跟前怎麽撒潑打滾苦苦哀求的,她也不準備對人提及自己那丟臉的舉動,坐了下來,道:“我求了娘半天,請她放了王公子,隻要他人好好的,我就再不惦記著他,婚事全憑父母做主,他們叫我嫁哪個,我就嫁哪個。”


    明月咬著唇一時無言,心道:“郡主能為子約做到這樣,不圖回報,足以說明是真心喜歡他啊。唉,子約若是也喜歡郡主就好了,子約以後要是知道郡主為他做出這樣的犧牲,不知會怎麽想?”


    她正胡思亂想的工夫,就聽司徒緋又道:“可我娘說王公子畢竟是欽犯,李克明抓了他以私刑折磨,雖然有失磊落,卻也不能指責。私放欽犯是重罪,尤其我們這樣的人家更需謹慎,不能給人留下把柄。為了我,她願意去求聖上下旨赦免王公子,但需得王公子當著眾人親口說一句,他是走投無路才被迫投奔杜昭的,如今已經後悔了。”


    明月心中忽上忽下,微張著嘴,失聲道:“要叫他親口說?”


    “是,隻這一個條件。你放心,我娘答應我的事,沒有做不到的。”


    “可是……他從來不曾說謊。”


    “我知道,可這又不是叫他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隻是一句話,比起活下去,又算得了什麽!”司徒緋說話間變得有些激動,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聲音也大了起來,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緊盯著明月,到好像她是那個能決定王子約生死的關鍵。


    明月心中隻覺鈍鈍的疼,她也站起來,過去扶住司徒緋,柔聲勸道:“別這樣,別急,咱們都想著他好。”話是這麽說,她手卻在微微地顫抖。


    司徒緋頹然坐下來,靠在了明月懷裏,捂住臉道:“我盡力了,真的。我現在好害怕,萬一他不肯可怎麽辦?”


    明月覺著鼻子發酸,趕緊揚起臉來,想把眼中的淚控回去,可淚珠已經不受控製地沿著臉頰滑落。


    司徒緋不覺,有明月在旁邊,她方才覺著不那麽孤獨,半晌定了定神,道:“一會兒等他醒了,我先去見他。若是他不聽我的,你就再去勸一勸他吧。”


    明月點頭,嗯了一聲。


    “我們一定要說服他,哪怕一輩子就說這一次謊。”司徒緋不知是在說服明月,還是在給自己鼓勁。


    她低下頭去,雙手合十,喃喃自語:“菩薩保佑,隻要過得這一關,我這輩子都戒了葷腥隻吃素,不,我願折壽十年。”


    明月默然。


    按她對子約的了解,事情恐怕不會這麽簡單就解決了。


    那麽長公主呢,她又為什麽提了這樣一個條件?


    不知不覺東方微明,屋外有人稟報:“郡主,王公子醒了。”


    司徒緋騰得站起來,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我去了。”


    明月望著她快步而去的背影,才想到原來司徒緋在這等情況下還非要梳洗打扮,全都是為了這一刻。


    第164章 生死抉擇


    司徒緋走到門口停了停, 示意身後那一大幫丫鬟隨從都離得遠些。


    她的貼身大丫鬟之前得過長公主吩咐, 麵露難色:“郡主,這……”


    司徒緋扭頭向她望來, 眼睛紅紅的,麵有淒容,那丫鬟登時噤聲, 不敢多言。


    司徒緋一個人推開房門, 進到屋內,而後將門關嚴了,插上了門栓。


    經過太醫醫治, 王子約退了燒,梳洗過後還吃了些東西,狀態看著比在宮家時好了很多。


    這會兒他正捧著喝水的杯子,坐在桌子旁發怔。


    司徒緋轉過身來, 臉上已然帶上了笑容,道:“王公子。”


    “郡主。”


    兩人打過招呼,相對竟有些無言。


    停了停司徒緋才道:“這些天你受了這麽大的罪, 你們怎麽不早些找我呢?全天下人都知道,隻要是你的事, 我絕不會袖手不理。”


    王子約低下頭去,注視著杯子裏微漾的水波, 苦笑道:“早也好,晚也好,終是需得麻煩郡主, 讓你為難了。”


    司徒緋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坐下來:“這兩年在密州那邊過得可好麽?”


    若是他說在杜昭手底下過得不好,受軍中那幫大老粗排擠,那她便可以順著這話茬兒,勸王子約說那句保命的話。


    “很好,比我在京城過的日子要精彩許多。”


    王子約一句話出口,抬頭見司徒緋直愣愣地望著他,不由溫和地道:“郡主是不是不喜歡聽我說這些?”


    “不不,你說,我喜歡聽,自從你離開京城,我便一直盼著能聽到你的消息,你祖父出事那會兒我沒能幫上忙,心裏歉疚得很,何康先生一直呆在妙生齋,後來京城被杜昭攻克,他留下了沒有走,你見過他了沒?我請他幫忙畫一幅那年中秋咱們好多人一起賞月的畫,這都兩年多了,他也沒有畫完,不知道往後還能不能見著……”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王子約在旁靜靜聽著,並不插言。


    直到司徒緋自己發覺把話題扯遠了停下來,他才道:“我同何師叔又見過兩回,他想後半生不理塵世紛擾,就一直呆在妙生齋作畫了。”


    司徒緋悵然道:“那也很好。”


    她雖然很想同王子約就這麽呆著,天南海北一直聊下去,但桌上的蠟燭卻是越燒越短,留給他倆的時間不多了。


    王子約看向她,微微一笑:“郡主當不是找我專門說何師叔的事,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王子約瘦了好多,俊美的麵龐看上去棱角分明,這一笑風采更勝往昔,司徒緋心都要碎了,試探道:“我娘會幫你去向聖上說情,將你從朝廷懸賞的名冊上去掉,隻要聖上恩準,你便不是欽犯了,他們也就沒理由再關著你。”


    王子約聽了這話,看上去並未多麽高興,搖了搖頭:“事情隻怕不會這麽簡單,我是杜昭任命的監察使,權力不小,造反從逆天下皆知,若是長公主幫著美言幾句便可一筆勾銷,這朝政大事豈非兒戲?”


    他見司徒緋欲言又止,了然笑笑:“郡主不必為救我而殫精竭慮了,到是跟我一起的那兩位同伴,他們不是密州軍的人,還請郡主能看在以往份上,出麵放他們離去。”


    “是真的啊。”司徒緋見他不信,登時急了,道,“我娘說了,隻要你當著眾人親口說一句,當初是走投無路才被迫投奔杜昭的,如今已經後悔了,就擔保你沒事。”


    王子約卻道:“當初是走投無路去的密州不假,如今卻沒有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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