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微縮,身子陡僵。


    這時,剛回來就發現書房有人的沈星踏了進來,沈星見到書房裏的人是他,便抬手作揖行禮:“王爺。”


    裴永驍仍舊專注的看著這副畫,似乎意識不到有人進來。


    沈星便自顧自繼續道:“新麗長公主一家今日離都,公子他們都去相送了,大概沒多久便能回來。”


    裴永驍終是出聲:“這幅畫是?”


    沈星:“是之前新麗長公主生辰,長公主送於二奶奶的。”


    裴永驍語中隱約透著壓抑之色:“他們去了哪個城門?”


    沈星:“北城門。”


    隨著沈星的話音落下,裴永驍陡的轉身如一陣風般跑了出去,速度之快,讓沈星都不由驚了下。


    裴永驍施用輕功出了千百莊,直接跳上馬,朝北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的腦中有太多的東西一並襲來,通通是關於新麗長公主的。


    近十一年前,她的性情大變、她對裴延突然的寵愛、她的神.韻越來越像蔚溪……還有她的點心味道……


    如今還有她的畫,她的字跡。


    他不知道這些變化是因為什麽,但他隱約能確定一件事情。


    所以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似乎馬身都要隨之飛離地麵,驚得路兩旁的百姓一窩蜂亂散,跑的跑,摔的摔。


    好不容易驅馬出了北城門,終於見到已經駛遠的車隊。


    但這時他卻是停了下來。


    當下裴延他們都站在城門口,措不及防見到裴永驍的到來,自然也有驚訝的。尤其是杜青寧,一直盯著明顯有異樣的裴永驍瞧。


    裴延打量著裴永驍,問道:“爹這是?”


    裴永驍出聲反問:“他們這是?”


    裴延應道:“一家人遷府。”


    一家人……遷府……


    裴永驍緊緊地握住馬韁繩,並沒有再追上去,隻緊盯著漸漸幾乎看不到影子的車隊,一動不動,仿若泥雕的人。


    離遠的車隊中,新麗長公主正趴在丈夫鄧秋寒的懷裏發呆。


    鄧秋寒摟緊她,輕柔的問道:“如此舍不得?”


    新麗長公主抬眸看著他清俊的臉,眼睛紅了紅,卻是在笑,應道:“還好。”因為她有丈夫,有一對好兒女。


    鄧秋寒抬起手輕搓她微紅的眼睛,也笑了下。


    正是杜青寧好奇的看著裴永驍心懷不解時,裴延牽著她朝裴永驍告了辭,與裴迎華一道離去了,隻留裴永驍一人騎著馬立於城門處。


    裴永驍繼續呆了許久,終於驅著馬轉了個方向朝城內緩緩而去。


    烈日下的一人一馬,隱約透著絲孤寂的氣息。


    裴延他們到了序月水淵,聽沈星說了,便得知裴永驍來過這裏。對裴延來說,他不知道裴永驍為何會來這裏,也沒興趣去了解。哪怕他知道裴永驍趕去北城門,可能與那幅被杜青寧掛在牆上的畫有關。


    直至近入夜時,裴永驍才遲遲到武平王府,之後踏進書房。


    他坐在案桌後頭,用鑰匙打開了案桌前的抽屜。裏頭都是卷軸,是他的妻子文玉大長公主蔚溪所作的畫,所寫的字。


    他拿出其中一幅展在案桌上,目不轉睛,一動不動地看著。


    他這一看,便是整整一晚。


    日複一日,雍都仿若始終沒有任何改變,仍舊繁華熱鬧,街上的人似乎也從來沒有少過。但在杜青寧的感覺中,似乎少了許多許多人,這讓她這日子過得越發惆悵了。


    就在昨日,應裴延的要求,他們又將寢屋搬了回來。杜青寧無所謂,便就應了他。不可否認,住原來的地方確實方便些。


    裴延踏出書房,便見到亭下趴在石桌上發呆的妻子。


    他走過來從她身後抬手覆著她的肩頭,彎腰趨近她的耳根,低聲問她:“在想什麽?”


    她歎了口氣,應道:“在想,似乎少了很多人。”她所認識的,好的壞的,對她來說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親友,都少了。


    裴延牽起她走出亭中,道:“有我就夠了。”


    杜青寧知道他這是要牽她在莊內逛逛,便由著他。


    倒未想,會在踏出序月水淵時,見到蔚元鈞與杜青雨並行著朝這邊走來。


    杜青寧麵露喜色,欲抽出被裴延握住的手,卻是不能動彈。她抬眸看到他臉上明顯的不悅,便隻歡喜的喚了聲:“三姐。”


    沒有哪對夫妻會如他們這般黏膩的,走在蔚元鈞旁邊的杜青雨看到他們,立刻快步迎了過來:“阿寧。”


    杜青寧問道:“你們怎麽會過來?”


    杜青雨輕柔的笑了下:“當然是來看你們,也出來玩玩。”


    杜青寧好想拉三姐去一旁聊聊,便抬眸眼巴巴的瞧著裴延,希望他能將他放開。裴延則低頭看著她,一時並沒有依她。


    瞧著這一幕,杜青雨麵露疑惑之色。


    還是同為男人的蔚元鈞頗為了解裴延,他眸含絲絲的興味之色,打量了裴延這舍不得放人的模樣一會兒後,便搖頭笑道:“行了,讓她們聊聊,咱們也聊聊。”


    裴延是真不歡迎有人來打擾他們夫妻的生活,卻也知有時得忍一忍。


    默了會,他終是放開杜青寧的手。


    得到釋放的她對他笑了下,便拉著杜青雨的手歡快的跑了。


    裴延瞧著她的背影,微抿起了嘴。


    蔚元鈞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們也去聊聊。”話語間,便拉著他的胳膊,朝序月水淵裏頭走去。


    杜青寧與杜青雨離得並不遠,就在序月水淵前頭的亭下。


    杜青寧看著杜青雨的臉,很想抱一抱對方,但忍了。後來她問對方:“三姐最近在宮裏過得可好?”她並沒有忘記之前宮裏發生的事。


    “挺好的。”杜青雨也打量著杜青寧的臉,麵露滿意之色,“瞧起來,阿寧最近過得也挺好。”


    杜青寧在乎的還是杜青雨的安全問題,她靠近對方小聲問道:“皇上可是有派足夠的人保護你?”


    杜青雨點頭:“阿寧不必擔心。”她可以猜得到,阿寧定然是知道了慕貴妃與郝貴媛去世的事。


    可杜青寧仍舊覺得不放心,便又問道:“三姐可還要毒.藥?”


    杜青雨搖頭:“不要了,皇上不會讓我出事的。”之前是她考慮不周,才會想要阿寧給她毒。可後來想想,若是阿寧給了毒,必定易起牽連。


    她不想把阿寧拉進來。


    正是杜青寧欲再說這個問題時,她又道:“快七夕了,到時我與皇上會再出來,我們一起出去玩?”


    杜青寧聞言果然麵露喜色:“好,我等你。”


    但之後她仍是忍不住問杜青雨宮裏的事情,杜青雨好生與她說了會,才讓她暫且相信杜青雨被保護得究竟有多好。


    很巧,後來裴迎華也抱著孩子出來逛了。


    杜青寧便將裴迎華給招了過來,杜青雨見到母子倆,有些驚訝:“這是?”她一直在宮裏,還不知最近發生的事。


    杜青寧抱著安安,應道:“這是裴延的姐姐,這是小外甥裴安。”


    杜青雨更是覺得驚訝:“姐姐?小外甥?”


    杜青寧便把裴迎華母子的事情長話短說了,杜青雨很自覺的沒有問不該問的,隻好生問候了裴迎華一番,便將安安抱了過去。


    安安長得好,誰看了都會喜歡,杜青雨亦是。見到這白白嫩嫩,軟軟胖胖的粉團兒,她不由讚道:“真好看,多大了?”令她不由幻想起,若是她與皇上有孩子,會是什麽樣子。


    杜青寧笑道:“恰好兩個月了。”兩個月大的安安,因為小臉長得更開,而越發的像薄祁雲,也越發的好看。


    裴迎華坐在一旁看著安安的臉,一直未說話。


    她們一道聊了許久,直到裴延與蔚元鈞過來,杜青雨才依依不舍地跟著蔚元鈞離去。後來裴迎華也抱著孩子走了,隻留裴延與杜青寧仍在亭下。


    沒了外人,裴延就直接緊緊地抱住杜青寧,貼著她的耳朵,意味不明地問她:“可是聊得開心?”


    杜青寧知道他小氣的毛病又犯了,便反摟住他的腰,在他懷裏蹭了蹭,以示撒嬌之意。


    裴延眸色黑沉,真不知該拿她怎麽辦。


    她或許是喜歡他的,卻遠達不到他對她的那種程度,他的心裏眼裏隻有她,想不到別的,看不到別的。可她卻總想著別的,看著別的。繞是她很乖很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這讓他感覺尤其的無力,尤其的煎熬。


    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不對,杜青寧意識到問題似乎有些嚴重,便抬眸問他:“怎麽了?”


    裴延隻是已揉入般的力氣摟緊她,沒有說話。


    另一頭,蔚元鈞與杜青雨坐著宮裏的轎輦去了傾玉宮後,還未落座,便聽到太監稟報說,太後讓杜青雨在回來後,去一趟祥寧宮。


    蔚元鈞聞言,便與杜青雨一道過去了。


    盛太後並沒有估算到杜青雨會在何時來她的祥寧宮,更沒有想到蔚元鈞會跟著一道過來。直到她宮裏的嬤嬤快步來到寢殿通傳時,正是情到濃處的她才立刻推開與她翻雲覆雨的男子,道了聲:“從後麵離去。”


    隨著嬤嬤將男子領走後,她才將半解的衣衫拉上圓潤的肩頭,不緊不慢的喚來宮女,伺候她穿衣梳妝。


    她穿戴整齊去到正殿,看到蔚元鈞與杜青雨,便笑道:“哀家正是要就寢,倒未想你們能在這個時候過來。”當下的她,瞧著就是個慈和大方的母親,雍容得體的太後,哪有半點剛才在床上的放蕩嫵媚之色。


    杜青雨忙福身。


    蔚元鈞也不知是否知道盛太後剛才的作為,隻行禮,喚了聲:“母後。”仿若是有意不去問天色這麽早,盛太後為何會就寢。


    “哀家本隻是想讓淑妃過來聊聊,沒想皇上也會過來。”盛太後坐下後,歎了口氣,“你啊!就算獨寵一宮,也不該是如此寵法,莫不是還怕哀家嚇到人家不成?”聽起來,隻是隨口說說。


    蔚元鈞隻笑了笑,道:“母後多想了。”


    盛太後:“話說回來,皇上也確實是太寵淑妃,如此不宜長久。作為天子,還是收斂些得好,否則不足以服眾。”


    蔚元鈞應道:“孩兒有分寸,母後無需多慮。”


    杜青雨抬眸看了眼蔚元鈞,始終沒有說話。


    後來盛太後大概是也發現既然蔚元鈞一道跟了過來,那她原本該獨自與杜青雨說得話已是沒必要再說,便隨便與蔚元鈞說了些話,就讓他們走了。看著杜青雨的背影,她眸中的慈和之色已盡失,剩下的隻有冷漠的鋒利之色。


    七月初七,七夕節。


    這是一個很美好的節日,杜青寧本想先與裴延一道出去玩,奈何裴延不讓,她便不得一陣好哄。好在這是一個有情人過得節日,她哄著哄著,倒真讓他給答應了。


    她沒忘記前兩日他的不開心,被答應後,便摟著他笑盈盈地道了聲:“相公真好。”話罷,她便狠狠地在他的薄唇上親了口。


    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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