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我們夫妻二人還年輕啊,說不得再過兩年就能…”


    “再過兩年?就你媳婦那性子,她如此好強,便是病了也不肯輕易吭一句,原先好好的一個哥兒都成形了卻沒了,小月子裏也不好好調養,隻管一味爭強好勝,容不得別人說她錯上半句,隻管在等兩年她就能把身子熬壞了,你等著她給你生兒子吧!”


    賈赦說完這話,便細心的觀察著賈璉的臉色,賈璉大約也是想到那個沒緣分的兒子,臉上的神色一時變化的有些快,既有後悔,又有怨恨,見他對自己的話頗有觸動,賈赦便知道他也是對他那個媳婦多有怨言。


    不過他說這番話可不是為了挑撥他們夫妻二人的關係,而是為了挑撥這兩人跟二房的關係。


    因此他停了停,他又接著道:“你猜你媳婦那個好姑媽在裏麵演了什麽角色?”


    難不成他媳婦生不出孩子跟二房有關?一瞬間賈璉心中飄過無數陰謀詭計,他臉色變了變,卻仍然強撐著笑意道:“二太太是媳婦的嫡親姑媽,從來都隻有用心看顧的份,想來是老爺想多了。”


    “哼,”見他仍強撐著不肯相信,賈赦便十分不耐煩,也不願意繞彎子了,而是直接道:“要真是用心照看,她能不勸勸你媳婦好好調養身子,趕緊生個哥兒才是,要知道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是兒子,有了兒子才有底氣,就跟姨太太一樣,常勸著你媳婦顧念身子,趕緊生個兒子,這才他娘的是長輩該說的話呢,你媳婦那位好姑媽可曾說過這話。”


    見賈璉的臉色果然因他的話而有所鬆動,而窗外那個身影也動了動,想必也被他的話有所觸動,因此賈赦便又再接再厲的道:“你媳婦什麽性子,二太太能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的,隻需在你媳婦退縮的時候稍稍一激,你那媳婦就跟拚了命似的被她牽著鼻子走,要不是你媳婦剛嫁進來的時候,你們夫妻二人蜜裏調油似的俺這時間生了巧姐兒,現在隻怕你們夫妻二人膝下一個孩子都無。你們這兢兢業業的算計大半輩子,也就是為寶玉的孩子打天下罷了!”


    第121章 夫妻同心


    賈赦最後一句你們這兢兢業業的算計大半輩子,也就是為寶玉的孩子打天下罷了把賈璉打擊得動彈不得,他張了張嘴,到底也沒說出什麽來,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相信他自詡聰明一世,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因此他絞盡腦汁,想要為自己找出一句辯駁的話,好顯得自己不那麽愚蠢,過了許久,他才勉強開口道:“老太太總不能眼看著…”


    “老太太為什麽不能呢?!”


    “可是…可我也是她的孫子呀!她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媳婦呀!”


    “你?你的確也是老太太的孫子沒錯,可惜你卻是個混賬玩意兒,哪裏比得上銜玉而生,未來會有大造化又十分聰慧的寶玉呢,老太太怎麽放心把賈家的未來交到你手上?你媳婦的確招老太太喜歡,可惜啊,她姓王,到底不是賈家人,老太太再怎麽喜歡她也不可能為了她丟了賈家的未來吧。”


    “所以老太太就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兩個被二房當猴子耍?”


    “老太太一向樂的糊塗,更何況這家產,這爵位,不還是要到你們兩個手中嗎?終究是讓你兩個享了一輩子富貴,不是嗎?”


    可這富貴本該就是他們的,這賈家也該是他們的,那就該傳給他們的兒子,哪裏能傳給外人!


    賈璉心中憤憤,賈赦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麽,不過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必再多說,因此他也隻是悠悠閑閑的靠在榻上,隨手拿起自己最心愛的古扇把玩起來。


    賈璉雖然有心懷疑老爺說的不過是胡扯,但是他用心去想,也發現不了這話裏的破綻,反而覺得非常有道理。


    雖然心裏一直在勸自己這話不可信,但他心裏卻已經篤定了三分。


    可是如果老太太也拿著將來要把寶玉之子過繼到他們名下來繼承爵位的主意,二房更不必說,這對他們來說是有天大的好處,肯定也是支持這件事的,老爺萬事不管,他知道,這件事老爺要知道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這個時候提,也不過是二房恰好得罪了他,他心裏不高興,這才說出來,挑唆自己跟二房離心罷了,所以根本指望不上老爺。


    他但凡肯疼自己這個兒子一點,自己也不會跟媳婦一起籌謀著投靠二房了。


    也就是說,現在就剩他們夫妻二人孤立無援了。


    這…可如何是好呢?


    賈璉心中躊躇不定,不知道該拿什麽主意出來,隻是他眼睛一掃,看到賈赦臉上悠閑的表情,憂懼之下,心中的憤怒便再也壓不住了。


    但凡他這個做父親的肯負一點責任,他又怎麽會落到現在的境地?


    哪怕他知道根本指望不上賈赦,賈璉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質問:“父親如此穩坐釣魚台,難道就不怕賈家的家產落到二房手裏?”


    “二房又如何?反正他們也姓賈嘛,家產在誰手裏不都一個樣?”


    “隔房的血脈跟自己的血脈又怎能一樣?”


    “這有什麽不一樣的,反正我養出來的兒子又不肯孝順我,既如此,親孫子也罷,侄孫子也罷,與我而言,又有何區別?你說是不是呀,我的好兒子?”


    賈璉忍了又忍,總算把自己心中罵人的話又咽回肚子裏,他低下頭垂下眼簾,遮掩住眼中的憤怒,然後跪在床前,向賈赦乞求道:“原先實是兒子自己不懂事,這才叫人糊弄了去,以至於親敵不分,兒子如今已經知道了好歹,知曉自己犯了錯,父親要打要罵,兒子都受著,隻願父親能夠大發善心,救兒子一救。”


    “我救你?我是能改變老太太的心意,叫她不再寵寶玉,轉而看重你呢,還是說我能讓你媳婦趕緊懷上?”賈赦似笑非笑的又刺了他一句,然後揮手不耐煩的趕他走:“你且去吧,想必老太太那邊等著叫你回話,你去好好的替老太太和二房辦事,說不得人家見你盡力,心發慈悲,就讓你生了個兒子呢。”


    說完他兩眼一閉,便不再說話了,賈璉知他脾氣,知道他一向是,性子霸道,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說不管了,肯定就是不管了,再求情也無用。


    因此他沉默了一會兒,隻得磕了個頭,退了出去。


    誰知他剛一出門就看到王熙鳳站在門口,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掛著眼淚。見了他,王熙鳳哽咽一聲,又要哭出來,賈璉忙拉住她,將她拽到假山處,低聲道:“快別哭了,叫別人見了,又要問。”


    王熙鳳忙強忍住悲意,低下頭拿起手絹擦了擦眼淚,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隻是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便向賈璉求證道:“你說老爺說的是不是真的?她可是我親姑媽呀。”


    賈璉嘴角冷冷勾起,嗤笑一聲,道:“親姑媽?侄女難道比得上自己的兒子嗎?”


    賈璉這話一說出來王熙鳳也無話可說,過了半晌,她怔怔地道:“終究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當初投奔二房的注意的確是她提的,如今想來,是她當初想差了。


    賈璉與她也是幼年相識,既見過她嬌俏溫柔的模樣,又見過她潑辣的樣子,卻何曾見過她如此失魂落魄過,賈璉知道她性子要強,即便真做錯了事從來也都是硬扛著不說的,如今竟在她嘴裏直接聽到你一句是我的錯,可知她心中的悔恨有多重。


    剛剛在房中的時候他心中未嚐沒怨過王熙鳳,隻是現在見她如此,一時又想起剛剛成親時的濃情蜜意,還有她在房中柔情似水,熱烈如火的樣子,一時又想到了他們的女兒巧姐懂事乖巧的模樣,心中便軟了三分。


    一時便覺得她到底還年輕,更何況那的確是她嫡親的姑媽,她被那老太婆幾句話哄了去也是有的,其實也怨不得她。


    更何況當初的確是他憂心重重,擔憂二房把家產謀奪了去,她這才自告奮勇,替自己出的主意。


    她其實也不過是擔心自己而已,這件事又何曾怨得了她呢?


    想起了往日的情誼,賈璉便把心中的那些埋怨收起了,他伸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將臉上的淚珠擦幹淨,柔聲勸道:“你先把眼淚收一收,別叫外人看出來,這件事不好聲張。你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先去把老太太剛剛交代的事情辦好,然後回家等著,等我去老太太那邊回完事情,到了晚上沒人的時候,咱們夫妻二人再好好商量商量。”


    說完他見王熙鳳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便又道:“說到底,老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話究竟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咱們可別先自亂了陣腳。”


    聽到他的安慰,王熙鳳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說到底她雖然被稱作是脂粉堆裏的英雄,可終究還是個女子,遇到事情還是需要男子來作為她的主心骨幫她定一定心神的。


    心中穩定,王熙鳳的精明便又回來了,她仔細一想,便覺得這件事最難過的其實還是她家二爺,因此也難得的露出了一個溫婉的笑容,柔聲勸她道:“二爺別把這事放在心上,老爺不著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老太太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二房與我們原本就是隔著一層,不貼心也是應當的,何必為他們生氣?終歸我是跟二爺一起的,有什麽事咱們夫妻一起扛。”


    聽到她的安慰,賈璉心中慰貼許多,雖然她口中平常老說這王家如何如何,老是看不上他,但終歸夫妻一體,遇事自然是一起扛的。


    因此他便一笑,道:“你且去吧,我去老太太那裏了。”


    說完,他笑著對她點點頭,轉身走了。


    王熙鳳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睛一酸,幾欲又流下淚來,勉強忍住,但心中卻暗下決定,親姑媽又如何,難不成姑媽還能比得上丈夫,還能比得上女兒,還能比得上她未來的兒子!


    論起心狠來,她王熙鳳也不輸誰!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我媽說最近天氣好,準備曬蘿卜幹,於是吃完飯開始挖蘿卜,洗蘿卜,切蘿卜,我覺得我快變成蘿卜了!


    第122章 夫妻商議


    賈璉這邊安慰好王熙鳳,轉身離開了賈赦居住的院子,而賈珍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見了他,賈珍雖然有些好奇父子二人在裏麵交談了什麽,但他也知道這件事他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因此便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開口多問。


    兩人一塊兒去了賈母所住的院子,賈璉便將在國子監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賈母聽聞王玥的勸告,心裏雖有些不高興自己的寶貝孫子被人這麽說,卻也知道這是實打實的金玉良言,因此緩緩的道:“這才是妥當話,也是人家把咱們當正經的親戚,才肯說這些話,我們隻有謝的,萬萬不可因此生出怨憎之心來。”


    賈政原就極聽賈母的話,當然不會違背母親的意願,更何況這番話也說到了他的心坎子裏。


    他原本就對於寶玉時不時發出的某些駭人言論心有餘悸,他知道這些話是非常不妥的,若是叫外人聽了去,毀了寶玉的名聲是小,給家族招禍事大。


    隻是他卻違逆不了母親的意思,也隻能對寶玉擺出嚴厲的態度,多罵罵他,好叫他顧忌著自己的態度,不敢在外麵胡說八道。


    但這也隻是治標不治本罷了,老太太終歸是太過寵愛寶玉,每每說起這個,都被老太太以在自家中,不必太過注重規矩這種理由給駁回,又說寶玉年紀小,不懂事,大了就好,而現在寶玉要入國子監,更要到太子跟前做事,當然不能在保持著在家中的散漫態度,必須要事事恭謹才行。


    現在由王玥這個外人提出,老太太自然不好再偏袒寶玉,他就可以成績好好教訓教訓寶玉,叫他不在外惹是生非。


    不過因此賈政對王玥印象又有所改觀,先前他覺得王玥以前在他麵前乖巧懂事的樣子都是轉模作樣而已,內裏卻是個藏奸的,現在看來倒不像是這樣,或許先前是他誤會了也未可知,或者他年紀小,教人哄騙了,又或者…


    又或者是被太子殿下影響了。


    哪怕賈政深覺改革之事害國害民,於國於家無甚益處,但他卻沒辦法否認,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是站在改革一派的。


    王玥跟太子殿下從小一塊長大,難免會受到太子殿下的影響,走上改革之路也是情有可原的。


    或許他們能夠通過王玥來影響太子殿下,若是能夠把王玥拉回正途,再經由他,影響到太子,也許便能夠在下一代讓整個大齊朝重歸正途。


    想到這裏,賈政的目光火熱了許多,如果這個計劃能夠通過,必然要由賈家來實施,如果計劃最後能夠成功,作為這個計劃的提出者和實施者,賈家必然會重新興起!


    而他百年之後便可無愧於心的去見老祖宗,他也會成為後世子弟口口相傳的家族偉人。


    甚至能在史書上占據一席之地。


    一想到能流芳千古,賈政的心便不平靜了,他克製著自己內心的激蕩之情,沉聲答道:“老太太放心,孩兒是知道好歹的,且寶玉的毛病孩兒說過多次,不過因為他年紀小,先前未曾放在心上而已。不過他現在既然出門讀書了,自然是要抓緊起來,萬萬不可在外麵得罪了人。”


    “你說的很是。”賈母哪怕再心疼賈寶玉,也知道有些事是不可隨他心意的,因此她便忍著心疼,對賈政道:“這幾日你便將寶玉帶在身邊好好教導,再去多拜訪拜訪親朋好友,請他們幫忙照看一二。”


    與賈家關係密切的親朋好友家中也多有國子監的名額,他們並不像賈家這般將名額擱置,大多早就用了,因此他們便算是賈寶玉的前輩了。


    不過如此這般賈母還不放心,國子監要求嚴格,除非休沐,否則不得輕易外出,吃住都在學院內部。


    賈寶玉從小到大第一次出門,由不得她不經心。


    “珠兒嶽父那裏還是要去拜訪的,有句老話不是說縣官不如現管,他才是國子監最大的官兒,如有他幫扶,寶玉入學才算穩妥。”


    “親家那裏的確需要拜訪,隻是…”


    賈政還是猶豫李守中的態度,自從珠兒去世之後,李家與他們家便越發疏遠了,平日也不過是年節壽誕來往一二,做個表麵功夫罷了。


    賈政在這上麵確實有些理虧,不過他也是有脾氣的,李家不給他好臉色,他自然也不願意上趕著往上湊。


    而聽璉兒剛剛所言,李守中連他的麵都不肯見,他若是上門,被趕出來了可要如何是好?豈不是丟人現眼?


    “不如把蘭哥兒帶著吧,親家再怎麽生氣,總不會不顧外孫的。”


    老太太發話,賈政隻好點頭,賈母便又吩咐賈璉,叫他回去之後同王熙鳳商議一下,擬個單子,多準備些好東西送到王家跟李家。


    一時幾人又說了些話便各自散了,賈璉又去外頭吩咐了些事情,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倒是王熙鳳回去眼看著精神不好,像是有心事,隻能說自己頭疼遮掩過去。


    因她一向好強,從不肯示弱於人,便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也都強撐著,這回竟然喊頭疼,可把平兒嚇壞了,急著要找大夫。幸虧王熙鳳的以今日家中事忙,不必多事,又在平兒的軟磨硬泡之下答應過幾日閑了必請大夫上門,這才將她的失態糊弄過去。


    一時到了晚間,諸般事情一了,賈璉與王熙鳳夫妻二人強撐著用過晚飯,支出丫鬟仆役,連同平兒也讓她回房歇息了,好容易才剩下了夫妻二人獨處,王熙鳳便再也撐不住了,躺在床上道:“我平日常覺得自己不比男兒差,如今看來事到臨頭卻還是要有二爺在才算有主心骨,方才不失了陣腳。”


    如果是平時,賈璉聽了王熙鳳難得誇她的話肯定是要得意洋洋的自誇幾句的,不過今日他卻沒這個閑心接這個話頭,而是道:“你覺得老爺的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雖說老爺平常行事太過荒誕,他的話未必能信,隻是今日他說的我卻覺得有七分準。”


    “七分?看來你也覺得二房不能信了?”


    “到底…到底誘惑太大了,畢竟是爵位家產,為了這個,什麽事幹不出來呢?更何況原是咱們自己走錯了路,他們不過是未曾提醒而已,自然沒什麽好猶豫的,換成是我,我也幹!”


    “是啊,”賈璉也同意王熙鳳的看法,他苦笑一聲道:“是咱們先走了偏路,怨不得別人,隻是如今該如何是好,你可有了主意?”


    “不說別的,我過幾日便找個借口辭了這管家之事回來調養身體,如果我不行,就把平兒抬了,開了臉,給你做姨娘。平兒也不行,我再親自到外頭給你尋摸幾個好的,好歹先給你生個兒子。”


    “你…”賈璉知道他們家的這位是個大醋壇子,能說這話已是大大的不易,他便伸手拍拍王熙鳳的背,歎了口氣道:“咱們還年輕呢,急不得的,總會有的。”


    王熙鳳便也笑了笑,隻是笑容有些勉強,笑過之後她便沉默了,不再說話,賈璉也不知該說什麽,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過了一會兒,王熙鳳突然歎道:“要是林妹妹家裏還好就好了,她身子骨不好,嫁了寶玉未必就能生出孩子來,且她是個目下無塵的,未必肯與咱們爭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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