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陳大栓的老伴和海媽媽一起去打熱水,海芷蘭接了白雪的電話,剛沒有說到兩句話,突然聽到了隔壁床異常的聲音。


    像是什麽東西在敲打鐵欄杆。


    海芷蘭廢力的轉過頭去。隻見陳大栓整個身子都僵直的繃緊,兩手在床沿上使勁拍打,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從身體動作來看好似很難受的樣子。至於是否真的難受……在海芷蘭的眼中,陳大栓麵部被一團黑色的霧氣籠罩,根本看不到他的臉,也無從知道他的表情。


    這是什麽呀?!


    海芷蘭頭一陣一陣的疼,還是強忍著頭暈按了床頭的緊急呼救按鈕。


    “有人嗎?來人啊……”


    住院部隨時都是有護士巡邏的,這還是在早上,正是主任醫師帶著科室所有醫生護士巡房交班的時候。很快的,陳大栓就得到了最有效的治療,海媽媽這時候也回來了,不過因為搶救的緣故,病房的門已經暫時被關上了,海媽媽隻能站在門外通過觀察窗焦急的看著女兒。


    海芷蘭本身來講,情緒可以說是毫無波動的,沒有她從前經常能感覺到的情緒——害怕,一點都沒有。


    她隻是帶著一點好奇在猜測,這團黑霧是什麽啊?好像不是好東西。卻不能讓人害怕,給她的感覺就像路邊的枯葉,她動動腳就能輕易踢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黑霧好像在她的目光下抖了抖。


    ……錯覺吧。


    海芷蘭發現了母親擔憂的目光,對她微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沒事,又將目光轉到了正在急救的病床上。


    “突發性心博驟停,原因不明……立刻詢問家屬是否再次送入搶救室!”


    陳大栓的老伴哭著拒絕了,在場的醫生對這種情況隻是歎了一口氣,沒有多說。


    陳大栓歲數大了,四個月已經進了三次搶救室,如果這一次再送就是第四次了。老兩口不富裕,家裏孩子也不孝順,開了個收破爛的小店,這一次住院就是因為陳大栓到人家家裏收垃圾,結果走樓梯的時候不慎摔倒滾下來所致。


    索性兩人都有養老保險,但也隻能報一部分,進入急救室之後,花錢更是如流水。


    加上人也遭罪。


    雖說家屬拒絕了更妥善的搶救方式,一眾醫生也不可能眼看著他等死。再次觀察病人體征之後,醫生們開始輪流對陳大栓進行心髒複蘇,海芷蘭能看到隨著每一次按壓,陳大栓臉上黑色的霧氣就散了一點,漸漸地,海芷蘭也能夠看到陳大栓的臉了,他從頭到尾麵色都透露著死氣的蒼白,沒有任何變化。


    搶救持續了近30分鍾。


    海芷蘭發現隻有一層薄薄的黑色霧氣還塞在陳大栓口鼻之間,可惜的是,醫生麵對這種情況已經有些懈怠了。


    畢竟心肺複蘇持續30分鍾以上,仍無心搏及自主呼吸,又不進一步救治,可考慮終止心髒複蘇了。


    終止心髒複蘇,就意味著宣告救治無效死亡。


    滿頭大汗的,歲數最大的主任醫生並沒有喊下一個人接替他的位置。


    海芷蘭:“這個爺爺好像、有可能、在剛剛,動了一下。”


    海芷蘭的主治醫生姓胡,研究生畢業已經工作了五年多,是個經驗非常豐富的醫生,上次海媽媽向主任醫師訴說苦惱詢問女兒病情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對於如此新穎的話題他猶記於心,故而對海芷蘭的情況也比別的病人背的熟。


    胡醫生伸長腦袋看她:“腦袋還暈不暈?”


    這會動作這麽大,肯定暈啊,暈死個人,可是你這個時候問這個幹嗎?!


    可是很快在醫生揶揄的目光中,她明白了---對於一個腦震蕩患者來說,整個世界都一樣,隻要自己動了,不拘地點,啥時候都可能在動。


    海芷蘭翻了個白眼。


    胡醫生笑的時候露出了兩顆小虎牙,他上前一步接替了氣喘籲籲的老醫生:“主任,我再試試!”


    紀菀看到,他壓下去的那瞬間,陳大栓鼻子和嘴裏裏最後那一絲黑氣散開了。


    “哬——”


    陳大栓張開嘴吸了一口。


    病房裏的的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海媽媽進來就拉著女兒的手,慌慌張張的問她:“沒事了,沒事了,沒嚇到吧?”


    海芷蘭:“沒嚇到。”


    海媽媽:“你怎麽可能沒嚇到,你那老鼠膽子。”


    海芷蘭:“……剛剛胡醫生乘有空給我移植一個老虎膽子,我現在感覺挺好。”


    路過的胡醫生:“……”


    海媽媽一臉懵逼:“啥?”


    她還沒反應過來,海芷蘭卻已經受不了了。


    親娘誒!嘴炮都沒能讓你冷靜下來。


    “親媽,你控製一下你自己,手腳抖得跟篩子似的,晃得很!我頭暈~要吐了的那種~”


    海媽媽趕緊放開女兒,尷尬的喝了一口水,旁邊陳大栓的老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握著老伴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海媽媽不知道怎麽勸,隻能坐在女兒旁邊保持安靜。


    海芷蘭卻已經出神了。


    那團黑色的霧氣是什麽?別人肯定是看不見的。


    海芷蘭詫異的發現自己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卻並不感到害怕,當然也沒有特別興奮,內心毫無波瀾,鎮定得特別違和。


    正常的十七歲的女孩子現在應該是什麽心情?她有一個深刻的問題需要反思----如果是從前的自己,能這樣處變不驚的在一片混亂中和一群陌生人搭話嗎?


    不得不承認,她好像有哪裏出問題了,腦症蕩引起的吧!


    ……大約是腦子壞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題材會不會冷成冰!


    第4章 廣場上的孩子


    當天下午,海芷蘭轉入了醫院的單人病房,雖然轉移病房勢必讓女兒還在震蕩的腦子再遭一次罪,但是海媽媽卻很堅持。


    海媽媽太害怕了,她永運忘不了在醫院見到昏迷的女兒時的害怕,此時依舊後怕。


    同住的是個男性她接受了,沒有房間,她要服從醫院的安排。可是與病入膏肓的人同住,時刻遭受驚嚇,恕她作為一個母親,做不到。


    單人間不是想住就可以住的,特別是這種熱門三甲醫院的單人病房,不但價格高,還要有預約。


    有這個待遇還是因為肇事者。


    先前海芷蘭被送入醫院的時候,肇事者直接被帶去了警察局,等海芷蘭的父母收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海芷蘭正在搶救,他們迷迷糊糊的去交了費用,一時半會還真沒有想起肇事者。


    等半天下來要找肇事者了,警察局這邊隻說一定會給他們個交代,關於肇事者姓甚名誰都說得吱吱嗚嗚。


    兩夫妻還不知道有問題才怪了,還能怎麽辦,隻能先等一等。眼見三天過去,兩人都有點著急了,撞了人害閨女這樣,總不能連個麵都不露罷。


    海媽媽剛手腳不抖了,肇事者就聯係上她了,表示願意支付所有住院費用,並且可以商量格外的賠償。海媽媽這才曉得,撞女兒的一輛‘豪車’,開車撞到人的是‘豪車’上的司機,他跑到醫院來道了歉。


    至於這些說辭可不可信不重要,那一截路段沒有攝像頭,所以隻看是不是必須要信。


    陪同司機的男秘書當著還媽媽的麵給院長打電話,有意讓將海芷蘭搬入單人病房,還請了個私人陪護,道歉的態度非常良好。


    海媽媽這下臉色才好了,如果有條件,當然不希望自己閨女跟別人混住,一來是更方便,二來是更安全。像今天這種情況,不過是才住了一下晚上加半個早晨,就出了這樣嚇人的事情,女兒雖然挺鎮定的,但她從小膽子不必貓大,還是怕她嚇到了。


    海爸爸要忙生意,請一兩天假還行,時間久了不成,醫院離海爸爸上班的地方,坐車單趟要兩個小時。


    海芷蘭全靠海媽媽日夜照顧,現在有了特護,海媽媽也輕鬆了很多。


    至於具體的賠付,就不是需要海芷蘭操心的了。賠付的事情搞定了,海媽媽就開始念叨朝日中學----“好歹在這裏念了半年書,就算不是在校內出的事情,就算是意外,也不能不聞不問罷!遠也就算了,醫院不就在學校對門嗎?”


    朝日中心對麵就是本市排名前三的三甲醫院,有最好的醫生,設備非常先進。海芷蘭現在所住的這間病房就在新修的住院樓內,舒適度極高,還是個帶廚房的套房,比她們家原來的老房子好得多。


    說曹操,曹操到。


    當初海芷蘭留緊急通訊錄的時候,是寫的海媽媽的電話,下午她就接到電話,是班主任打的,說班長放學之後會帶著同學的‘心意’過來探望她。


    海媽媽氣得不得了:“自己學生出了車禍,醫院學校門對門,幾步的事情,她愣是一點空沒有,不能過來一趟?!”


    海芷蘭看來,海媽媽更多的是憂慮,焦心女兒有這樣不負責任的老師。


    高二三班的班長就是溫燾,他提著兩袋東西進來的時候,海媽媽非常熱情,向他打聽了海芷蘭在校的情況。溫燾在班裏就是個八麵玲瓏的人,麵對海媽媽不高明的旁敲側擊四兩撥千斤,從容麵對。


    過了一會兒,海媽媽或許也覺得沒意思了,終於決定將空間讓給孩子:“我出去打開水,你們聊。”


    海媽媽走了,溫燾自然的對海芷蘭笑了一下,將其中一個袋子打開,裏麵全都是水果。


    “聽到你受傷的消息,大家都很擔心。”


    海芷蘭:“大家?呀,你說的大家都有誰?”


    溫燾:“……!”我遍尋全班每一個人,結果一個名字都吐不出來。


    氣氛一時間很尷尬,起碼溫燾完全沒辦法直視海芷蘭青腫的臉。


    海芷蘭:“第二個袋子是什麽?”


    溫燾:“這些是各科的複習套卷……”


    海芷蘭:“我右手橈骨骨折你送我套卷!我拿嘴寫嗎?”


    溫燾:“……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溫燾尷尬的離開了病房,大概是從小到大從沒有被懟得無言以對,覺得自己就是個大傻子。又或者是因為這個受傷的海芷蘭和印象中那個女孩判若令人,這些亂七八糟的原由誘使他在觀察窗那看了一眼——海芷蘭躺在床上,臉上三分嘲諷、三分憤怒、四分漠然,都怨那一雙清亮的眼睛,將一切表現得淋漓盡至。


    你好像一瞬間能對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溫燾愣住了。


    ***


    海芷蘭的家庭情況是比較簡單的,媽媽那邊三個姐妹,爸爸這邊三個兄弟,因為多年生活在區縣的緣故,所以從小到大都是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隔代親是有道理的,兩位老人最喜歡外孫女。也因此,車禍的事情根本不敢告訴老人。


    傷筋動骨一百天,別的親戚就算能幫忙照顧個一兩日的,也都不是沒事情做,不可能天天呆在醫院。有了特護海媽媽就輕鬆了許多,由此可見人家認錯態度是良好的,因此海媽媽不像從前那樣,提起車禍肇事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車禍雖然有海芷蘭突然出現在公路特殊情況,但也有對方超速的緣故,隻是周圍沒有攝像頭,‘豪車’上頭也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海芷蘭知道,憑她一人之詞說張珊珊推了她一把,導致她出了車禍,基本是沒有辦法通過法律路徑去給她定罪的,畢竟沒有任何的證據。


    最多能得到不是故意的之類的說辭,得一個道歉。更有甚者連一個道歉都可能得不到,還會反誣賴海芷蘭亂說。張珊珊家庭條件很好,具體的海芷蘭不知道,隻是聽說張珊珊生日的時候連校長都在賓客之列。稍稍惡意一點揣測,校方會不會更偏向於張珊珊一點?對於這件毫無證據的事情,真是一點偏袒都承受不起。


    海芷蘭不會懷疑父母愛她的心,可海家拿什麽跟人家鬥?


    海芷蘭這些天也上網了解了這些相關法律,終於想到了一個可行的計劃,這是後話。


    進醫院的第二個月做了橈骨手術,海芷蘭的腦震蕩後遺症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時候會一陣一陣的頭昏,眼前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虛影。各種儀器檢查之後,又沒有發現任何的問題,腦域這個東西本來就很神奇,到後來隻是偶爾有微微的暈眩感,海芷蘭慢慢就不再說這個事情了。


    她是住滿了三個月才準備出院的,幸而腿隻是軟組織挫傷,可以自己行走。


    為了方便照顧她,海媽媽準備重新租個房子。原先海家夫妻為了節省,都是在工作的門店裏湊合著睡,海芷蘭放假回家白天就在門店裏幫忙,晚上都是去附近的親戚家裏住,幸而一個月也就去睡個一兩天,親戚家素來還是比較歡迎的。


    海芷蘭回來之前,海媽媽就已經將房子租好了,就等著給海芷蘭辦完了出院手續再一起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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