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武堂公廨。


    李靖正專心泡茶,坐在他對麵的是皇帝內侍張阿難。


    唐朝的製茶技術發展有了很大提升,主要以製作餅茶為主。餅茶的製作需經過采、蒸、搗、拍、焙、穿、封等多道工序,製作工藝精細,保證了茶葉的品質和口感。


    自從把兵權全部交出去後,李靖就喜歡上了飲茶。


    麵前的便是如今大唐最為頂級的陽羨茶。


    “衛公,你說太子這般練兵,我要怎麽去跟陛下稟告啊。”


    “誰能想到,太子在練兵一道上,竟會有如此天賦。”


    張阿難喝了口茶水,頗有些為難的說道。


    太子練兵的事情,自然就在他們的眼皮子下進行。


    從開始的散亂無章,到井然有序,再到現在的軍容森嚴。


    兩人都是知兵的,知曉達到如今的程度,到底有多難。


    最為關鍵的是,這也才十餘天的時間,就有了如此成效。


    再過些時候,這些旅帥還不全成了太子的人,或許現在都差不多了。


    李靖聞言,不急不緩的給張阿難添茶,而後道:“也沒張內侍說的那般誇張。”


    “太子練兵,確有獨特之處,然說起來,也隻是看著唬人罷了。”


    “這些時日,你也是瞧著了,太子主要操練的就是走,站。”


    “給他們製定規矩,怎麽站,怎麽走,才能更加好看,這都是麵子功夫,不是嗎。”


    “戰場拚殺,可不是看誰走得好看就能贏的。”


    “道路崎嶇,可不是每個地方都像校場這般平坦。”


    “再說練兵,哪有什麽成了太子的兵,難道老夫去練,底下將士們,就不聽話了?”


    “出了講武堂這個門,他們就是各府旅帥,哪裏能攀扯到太子那邊去。”


    張阿難瞪大了眼睛,看向李靖的眼神,是滿滿的不信。


    我懷疑你在忽悠我,雖然我沒有證據。


    隻是略微沉默後,張阿難卻點點頭:“衛公說得有道理,太子練兵,著重於麵子功夫。”


    “隻是這講武堂人多眼雜.”


    李靖笑道:“哪有這麽多傻子。”


    張阿難也跟著笑了:“衛公說得是。”


    ——


    太極宮,兩儀殿外。


    李治回頭看了一眼,臉色有幾分苦悶。


    “義府,你說,父皇跟我說這些話,到底是有幾個意思。”


    “我沒怎麽聽明白。”


    李義府,曆史上李治還是晉王的時候就相伴左右,所以對李治忠心耿耿。


    後來李治登基後,李義府也成為了李治的心腹大臣。


    “陛下的意思,也許是讓晉王久居長安。”李義府當時也在殿內,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治皺眉道:“像四哥那樣嗎。”


    李義府遲疑道:“也許陛下是有其他的想法,但對於晉王來說,留在長安機會更多。”


    李治苦笑著搖頭道:“長安是非之地,如今大兄跟四哥明爭暗鬥,我留下來算是怎麽回事。”


    “回晉州,怎的都能圖個安穩。”


    李治雖然也是嫡出,但不管跟魏王,還是太子比起來,都相差太大了。


    在長安城中,更是沒有自己的勢力。


    留下來卷入漩渦,不如離開以求自保。


    這奪嫡之爭,豈是這麽好參與的。


    李義府搖頭道:“陛下如若下定了決心,可不見得能讓晉王離開。”


    李治聞言很是苦惱,這就是問題的根源了。


    “先去拜會茂師吧。”


    “也許茂師可以給我指一條明路。”


    李治口中的茂師,便是李勣。


    李勣,徐茂公,當年李治還在長安城中生活時,便擔任過李治晉王府的長史,算是李治的老師。


    ——


    東宮。


    李承乾在操練之後,便帶著李元昌一起回來午膳。


    午膳的主食是羊肉夾胡餅,還有火鍋涮羊肉。


    除此之外,還有最新款的紅燒肉。


    宮廷中很少吃豬肉,主要吃羊肉,但李承乾卻怎麽能忘記這口紅燒肉。


    炸豬油,打鐵鍋,這些本來就不是多大問題。


    東宮製造出來的蔗糖,雖然沒有後世那麽精致,但炒糖色問題不大。


    作為太子,李承乾隻需要動動嘴,自然就有廚子去進行琢磨。


    “這是彘肉?竟然如此之香甜。”


    李元昌夾了一塊紅燒肉入口,頓感美妙。


    他也是個吃貨,很容易就能品嚐出來是豬肉。


    “所以啊,你這次回長安,可是趕到好時候了,我這東宮裏,可是新出了很多美食,保管你吃了就不想走了。”


    李承乾笑嗬嗬的說道,似有幾分其他意思。


    李元昌道:“我倒是不想走,可過了正旦,陛下有令,也隻能是回梁州。”


    說起梁州,李元昌就很是不爽,向李承乾吐糟那邊有多差勁。


    自己在那邊有多無聊。


    最後感歎道:“還是長安好啊,熱鬧,什麽都有。”


    李承乾道:“我去跟父皇說說,讓你留下來。”


    李元昌又驚又喜:“當真?陛下會同意嗎。”


    他是真想留下來,本身在梁州也沒什麽好發展的。


    李承乾無語道:“你在梁州都幹了些什麽,難道以為陛下不知道嗎。”


    “給你換了幾個地方,都不得安寧,還不如讓你在長安呆著,也好去禍害別人。”


    這話是一點不客氣,李元昌也不在乎。


    打著哈哈道:“就是無聊,找些樂子罷了。”


    “若能待在長安,我自不會那般。”


    “倒是我這漢王不幹了,你可得給我安排點好差事。”


    李元昌想留在長安,那就隻能是放棄王位,入大唐宗室,相當於自降身份才行。


    李承乾道:“好差事,當然是好差事,我這東宮正好差個右內率。”


    “要是陛下不給你安排,你就到我東宮來。”


    李元昌哈哈大笑:“這感情好,幹脆我就直接待你東宮得了,別的地哪有你這有意思。”


    從王爺到正四品的右內率,這裏頭的差距可謂是天壤之別。


    李元昌也不是傻。


    隻要緊跟太子,還怕日後沒有權勢?


    況且他確實沒幾個朋友,最好的朋友便是自小長大的李承乾了。


    ——


    普寧坊。


    這裏臨近長安城開遠門。


    李勣的府邸便就在這裏。


    李治帶著李義府趕來拜見。


    聽到晉王前來的消息,李勣親自出府迎接。


    “老師。”


    李治遠遠瞧著,作揖行叉手禮,表示對李勣的尊敬。


    “哪敢勞晉王如此。”


    李勣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李治麵前扶起。


    “在茂師麵前,我便是弟子。”


    “弟子見師,自當執禮。”


    李勣很受感動,連忙招呼李治一行人入內。


    而後拿出最好的顧渚紫筍茶招待。


    “一年未見,晉王比之去年,又更加俊朗了些。”


    “我在長安聽說了關於晉王的事情,很多從晉州回來的官員,都在說晉王仁慈,公正。”


    “陛下聽說了晉王在晉州的事情,很是誇讚。”


    “除了吳王,其他皇子中,當屬晉王最讓陛下歡心。”


    李勣感歎道。


    其實在他心裏,哪怕是吳王李恪,也隻是在權萬紀的監督和勸諫下,才開始有所收斂,逐漸改變自身行為。


    近兩年權萬紀又被調任到齊王李佑那邊擔任王府長史,現在的吳王李恪到底是怎樣,誰還能說得清楚呢。


    晉王李治就不同了,從小溫和謙遜,仁孝寬厚,聰慧好學,性格較為沉穩,行為舉止端莊。


    在諸多皇子中,尤為突出,即便是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也不及晉王李治。


    “茂師過讚了,我隻是堅守本分罷了。”


    李治謙虛回應道。


    這般不驕不躁,李勣更為看好。


    心裏感歎,可惜李治晚生幾年,如果能早一些,李治為太子,那對於大唐來說該是多好的事情。


    隻是他卻忘記了,曾經的太子李承乾,又何曾不是如此。


    一番寒暄後,李治也說起了來的目的。


    “今日拜見父皇後,父皇同我說,讓我在長安久居一段時間。”


    “年後不必急著趕回晉州,或可參與征討高麗之事,也當是長些見識。”


    “隻是我聽聞消息,如今長安大兄與四哥爭鋒相對,實乃是非之地。”


    “因此還請茂師能否指點一二,如何才能逃離這漩渦之中。”


    李治可沒有奪嫡的想法,哪怕他是嫡子,也有繼承權。


    魏王有魏王黨,五姓七望的支持。


    太子更是大唐正統。


    他呢,他有什麽,什麽都沒有。


    拿什麽去鬥。


    皇位之爭,最為殘酷不過,好讀史書的李治明白,一個不好,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那時可沒有什麽兄弟情誼的說法。


    躲避這個爭鬥,當好自己的晉王,就是李治現在的想法了。


    李勣微微皺眉,沉吟片刻後道:“晉王的想法,是正確的。”


    “如今魏王跟太子的爭鬥,已經逐漸加強,整個朝野上下,都有被卷入其中的風險。”


    “此時避開,自然是最好不過。”


    “然而陛下既然跟晉王說了此話,恐怕就沒這麽容易脫身了。”


    李治不由問道:“父皇為何要讓我留下,大兄跟四哥的事情,我能有什麽辦法。”


    李勣感歎道:“正是因為現在太子跟魏王爭鬥太過,所以陛下才會想讓你留下,作緩和之用。”


    聽到這話,李治無奈道:“大兄跟四哥,又怎麽可能聽說勸說,我又何德何能可有此顏麵。”


    李治是李世民第九子,過了年才算滿十五歲。


    而李承乾明年二十三,李泰則是二十二,隻比太子小一歲。


    即便他有超出年齡的沉穩,可依舊架不住資曆不足。


    在李承乾和李泰麵前,就是個弟弟。


    李勣也有些無奈,說道:“陛下隻是不用晉王去勸說太子跟魏王,晉王是陛下嫡子,隻需要讓晉王留在長安,即便什麽都不做,也會讓魏王跟太子忌憚。”


    “他們會因為顧忌到晉王的存在,而不敢在有些事情上太過分。”


    “且如今太子勢大,魏王難以招架,留晉王在,太子行事前,也要多加考慮。”


    其實李治跟他是說,陛下要讓他留長安的時候,李勣就已經猜出了陛下的用意了。


    魏王看似聲勢壯闊,實則處處劣於太子,各方麵已經是難以招架。


    尤其是現在講武堂的事情,在觀看太子練兵後,李勣知道,這會讓陛下忌憚更大。


    三百旅帥多數都是長安周邊,或十六衛內。


    一旦借著征伐高麗的事情奪得軍功,這往後的影響,怕是極其廣闊。


    更別說講武堂還會一直開辦下去。


    隻是陛下忌憚太子這等事情,作為臣子的,心裏明白就好,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陛下想要製衡太子,再留下有繼承權的晉王,顯然是最為合適的事情。


    “茂師,還有其他辦法嗎,我實在是不想留在長安,卷入這紛爭之中。”


    李治聽完,嘴角有些苦澀。


    反倒是在旁邊一直很安靜的李義府,微微低頭的眼底中,有幾分躍躍欲試的感覺。


    李勣認真思索良久,最後道:“想要說動陛下,這是非常之難的事情。”


    “但有一人,如果她願意幫你開口,或許還有轉機。”


    李治不由追問道:“是誰?”


    李勣緩緩道:“我大唐大長公主,同安公主。”


    李治聞言,眼睛一亮,開口道:“姑奶奶。”


    李勣道:“晉王妃可是大長公主的侄孫女呢,有這層關係在,如若晉王請動大長公主言說一二,想來陛下可能會改變想法。”


    同安大長公主,唐高祖李淵的同母妹。


    隋朝時期,同安公主嫁給太原王氏出身的司徒王秉的兒子王裕。


    李世民即位後,同安公主晉升為大長公主。


    他是李世民的親姑姑,且年事已高,所以李世民對她特別禮敬。


    前些年,駙馬王裕有個侄孫女美麗溫順,同安公主向李世民提起,李世民便命李治納此女為晉王妃。


    “若姑奶奶願意幫我勸說父皇,父皇定然不會強行留我在長安。”


    李治頓時感覺看到了希望。


    不隻是晉王的關係,晉王妃很得姑奶奶寵愛,否則當年也不會特意說媒。


    李治明白,他若帶著晉王妃去言明厲害,同安大長公主定會願意前往宮廷,遊說父皇。


    而父皇最重親情,同意的可能性很大。


    此時,李勣補充道:“晉王去大長公主府中,還需小心些。”


    “最近我聽聞消息,似是大長公主跟孫子王方翼,鬧了很大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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