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雲安問:“那舅公是你奶奶的哥哥還是弟弟?”


    “是弟弟。”


    “在哪?”


    “在大山村。”


    大山村離秀水村還是有點距離的,這王老太家還出過讀書人?太不科學了。邵雲安抬手揉了揉王青髒兮兮的腦袋:“你想讀書嗎?”明年就七歲了,提前一年去私塾應該沒問題吧。


    王青猛地抬起頭,眼裏是渴望。可那抹渴望轉瞬就消失了。


    “讀書,很花,銀子。”王青又低下了頭。


    “抬起頭來。跟人說話要看著對方才禮貌。”


    王青的身體抖了下,抬起頭。邵雲安又問王妮:“那小妮子你想去讀書嗎?”


    “女娃娃沒有地方讀書。”說話的人是從廚房出來的王石井。


    邵雲安撇撇嘴,他忘了這茬了。第一次被人喚“小妮子”的女娃娃很害羞地縮進哥哥的懷裏。


    王石井在剛才的小板凳上坐下,說:“水要一會兒才能燒好。二江拿了幾顆雞蛋,你一會兒餓了就煮了吃。明天我去縣上一趟,買點東西。”


    “一起去。”邵雲安看看兩個穿得補丁摞補丁的孩子:“我還沒去過呢。”


    兩個孩子期盼地看著阿爹,又有著小心翼翼,邵雲安挺納悶的,直覺王石井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王石井點點頭:“一起去。明天得早起。”


    “行。”


    王妮抓緊哥哥的手,臉上是難掩的高興,王青抿著嘴,眼裏卻也是難掩的高興。兩個孩子怎麽看怎麽像是受虐兒,邵雲安衝王石井撇了撇嘴,起身進屋了,他還沒看自己的嫁妝有什麽呢。草的“嫁妝”!


    ※


    邵雲安是一個典型的高富帥。邵雲安的父母都是獨生子,也許是因為獨生子的緣故,所以邵父邵母寧願罰款也要多生孩子。邵雲安上麵還有一兄一姐,再上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俱在,他在家裏可以說極為得寵。邵父很早就下海經商,邵母自己是服裝設計師,等到邵雲安出生的時候,邵家的生活條件在那個年代算得上是有錢人了。


    邵雲安從小在爺爺奶奶、哥哥姐姐的寵愛、疼愛下長大。高中畢業他就被家人送到國外去讀書,讀了四年回來,憑著他從小的愛好,自己開茶莊、開酒莊、開餐廳、和朋友投投資,小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瀟灑不羈。要說邵家對他唯一操心的,就是他的性向。邵雲安天生是個gay,還是個純零,要不是他身上沒有什麽娘娘腔的氣息,邵父邵母更要哭死不可。


    邵雲安從小到大不缺錢,自己也會掙錢。他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大哥和大姐也看不上他那點小生意,他姐還特別寵他,又嫁了個土豪的老公。邵雲安自覺自己挺有錢,但看在他姐眼裏那就是個窮人,沒少給他“貼補”。他大哥和大姐一個賽一個會掙錢,兄姐還經常給他買這買那,送這送那,他自己又會掙錢,導致他的人生哲理就是錢要掙,生活更要享受。


    高貴的、低俗的,隻要邵雲安覺得應該去享受、嚐試的,他都會去。他會去住七星級的酒店,也會背個包就去上山當驢友,步行去探險。他這樣的生活態度在他大哥大姐相繼結婚有了娃後更加肆無忌憚。邵家有後,父母又“治不好”他的性向,也就隨他去了。


    肆意地活到26歲,邵雲安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有如此大的轉折。他不過是去買瓶水,竟然會遇到古惑仔當街火拚,也不知是誰膽大包天地敢動槍。子彈打到牆上彈射回來,進了邵雲安的身體裏。


    邵雲安死了,卻又活了。他活在了一個幾千年前與他同名同姓,就是模樣都差不多的古人身上。隻是,他身高縮了,從180縮到了170還不到;然後年齡縮了,從26縮到了16。但這不算坑爹,坑爹的是他嫁人了,嫁給了一個男人。


    燕國,不是邵雲安在曆史書上學過的那個燕國,可以理解為另一個位麵的另一道曆史長河中的一個華夏王朝。這個燕國男人可以娶女人,也可以娶男人。因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想要生孩子都必須服用孕果,區別在於女人比男人受孕的機率高,且女人生育的次數也比男人多。很多選擇嫁人的男人一生都生不出孩子,即便是能生,男人最多隻能生兩胎,這樣的男人還是極少數,絕大多數能孕育後代的終生也就隻有一個孩子。也因此,雖然男女都能嫁人,大部分人家還是喜歡娶女人。


    這一世的邵雲安是邵家的二兒子,上有一兄長邵大虎,下有一妹邵珍。王家這邊是三男一女。長子就是王石井,次子王田岩,老三是個女兒,叫王春秀。那位童生郎王枝鬆最小,剛滿十五。王石井與王田岩相差了兩歲,王石井今年二十有六,比這裏的邵雲安大了足足有十歲,跟現代的邵雲安同歲。王老太算得上是很能生了。王春秀今年十七了還沒談人家,王老太要精挑細選一個,現在王枝鬆中了童生郎,王春秀雖說年齡大了點,但身價也水漲船高。


    話說,王枝鬆十三歲那年得了場怪病,花了許多的銀子怎麽都不見好。後來王老太不知從哪找來個巫醫,對方說王枝鬆是中了邪病,要找一個生辰八字跟他一樣的人定親幫他衝煞。王老太救兒心切,何況是王家最有出息的兒子,四處打聽與王枝鬆八字一樣的人。找來找去,找到了邵家。邵家村距離王家村不算太遠。打聽到邵家二子邵雲安的八字與王枝鬆一樣,王老太就找上門去了。


    邵家起初不肯,雖說男人可以嫁男人,但總歸不如嫁女、娶女來得好聽,再說,邵雲安還小呢,邵家也不比王家差。王老太一咬牙讓邵家提條件,隻要能和王枝鬆定親就成。邵老太一聽,開口就是五十兩銀子。王老太那時候給王枝鬆看病花了不少的銀子,後來賣了五畝地,又跟族裏湊了些,總算是和邵雲安訂了親。說來也怪,王枝鬆與邵雲安定親後病就漸漸好了。在家休養了一年,王枝鬆就完全好了。到這時候,王老太對這門親事就有意見了。自己的兒子以後是要當狀元的,怎麽能娶個男人,還是個農家子,更別說對方還比兒子大了一歲。當然,其中也不乏對邵老太趁火打劫之恨。


    王老太不樂意,可邵老太也不是好惹的,再加上整個邵家村,王老太也隻敢在心裏計較計較。可當王枝鬆正式考上童生郎,一腳踏入了科考的大門,王老太就不僅僅是在心裏嘀咕了。這門親事她不中意!也不知是誰給王老太出了個主意,說邵雲安的八字是假的。邵家當家邵民曾帶著妻兒在外頭做了七八年的活,回來的時候邵雲安都五歲了。邵大虎和邵雲安的妹妹邵珍都是在邵家村出生的,唯獨邵雲安不是。王老太就抓住這點,說邵家騙八字,因為沒人能證明邵雲安是那個時辰出生的。


    王枝鬆心裏對這門親事也很排斥,他和邵雲安訂親是訂親了,卻是一麵都沒見過。這邊老娘說要退親,那邊他馬上就同意了。王老太要退親,邵老太可不同意。王枝鬆從小就聰明,五歲上了私塾,私塾的夫子就說他聰慧,今後必能考取功名。大家都認為王枝鬆以後說不定能考上狀元,這麽好的親事怎麽能退。


    邵家不同意,邵家村也不同意,我們村的人你想娶就娶,想退就退,今後叫我們村的閨女怎麽嫁人,漢子怎麽娶親,太丟臉了。邵家村的邵氏族長兼裏正帶著一幫子村民跟著邵老太和邵大虎來王家鬧。王老太咬死了邵家騙八字,邵家這邊又偏偏拿不出邵雲安出生上戶時縣衙出的戶籍證。沒有戶籍證就沒有出生時官家蓋戳的生辰帖,類似於現代的出生證明。


    兩邊都不相讓,就在雙方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邵雲安跳河自殺了。這回牽扯到了人命,王老太也嚇得夠嗆。好在人救回來了,兩邊的族長、裏正都出麵,最終雙方達成協議,邵雲安還是嫁入王家,但嫁的不是王枝鬆,而是王家的老大王石井。這王石井有倆孩子,老婆還跟人跑了,邵雲安怎麽都是頭一回出嫁,邵老太就提出邵雲安嫁過去可以,但嫁過來後必須掌家,相應的,邵家會拿出豐厚的嫁妝。


    王老太也有自己的主意。等人嫁過來,說掌家就能掌家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兒子也一樣。到時候家裏多個勞力不說,還能白拿一筆豐厚的嫁妝,她就同意了。嫁妝是私產,哪怕是自己的夫君都動不得,更別說婆婆。但王老太可不管,嫁進王家就是王家的人,沒有私產,都是公產。王老太見過邵雲安幾次,不相信拿捏不住那個軟性子的人。


    王老太同意了,卻沒問兒子王石井的意見。王石井當即就表示他不娶。任憑王老太怎麽罵他就是不鬆口。王石井這是二婚,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娶,就沒人逼得了。這王石井不娶,王家想娶也娶不進來,這門親事又不能不結,王老太威逼利誘全使出來了。最終,王石井鬆口了,條件就是分家。隻要分家,他就娶。不管王老太怎麽罵這個兒子不孝,狼心狗肺等等,王石井打定了主意要娶就先分家。


    第4章


    王家的事情村裏人都知道。這王石井是王家的長子,可在王家卻好像是後爹後娘養的。王石井十九歲才成親,娶的還是鄰村青山村的同齡姑娘(大齡女青年)宋氏。這宋家也是青山村的散戶,窮得叮當響。要不是王田岩急著成親,這宋氏又是王石井自己找的,王老太才看不上這門親。不過窮有窮的好處,王老太隻花了二百文錢就把宋氏娶進門了。結果王石井和宋氏成親沒倆月就被抓去服徭役。若王老太肯出三兩銀子,王石井就不必去,但王老太說家裏沒錢,王田岩也是夠資格的,王老太又說王田岩還沒成親,逼得王石井隻能離開新婚的妻子。可王石井前腳走,王田岩後腳就成親了。


    彼時正值朝廷修建河道、防禦工事等多處大工程,通常兩三個月的徭役,王石井愣是服了兩年才回來,人瘦得不成樣子,原本就沉悶的一個人變得更悶了。王老太也越發不喜歡這個大兒子。王石井回來的時候,大兒子王青都一歲了,村裏就有人傳謠言,說王青不是王石井的兒子。他剛成親沒倆月就走了,他媳婦再厲害也不能這麽快就有娃。


    王石井對此沒有任何反應,跟宋氏仍如常地過日子。王老太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兒子,但在王石井長大後她也不敢跟以前那樣肆意打罵。王石井是王家身高最高、體格最壯。再加上他回來後陰沉了不少,王老太連話都不想跟他多說。有丈夫在身邊,平日裏被婆婆和弟妹、小姑欺負的宋氏日子也好過了不少。沒兩年,宋氏就生下了女兒王妮,可好日子卻又到了頭。這回朝廷徵兵,王石井和王田岩都符合徵兵的條件。


    王石井因為服過徭役,並且服滿了一年以上,按律法若家中有符合的兄弟,可以不必服兵役,所以王田岩成為了王家徵兵的第一人選。這回王老太卻死活不放人,說王田岩身子不好,這要是去了肯定活不了,王田岩也哭著鬧著不肯去。王老太又逼王石井去。王石井不肯去,王老太拿出孝道說事,又說王石井是老大,應該護著弟弟妹妹,王石井不為所動。王老太不肯掏銀子,又不肯讓王田岩去,最後竟狠心地直接跑到徵兵的地方把王石井的名字寫了上去,王石井直接就被帶走了。


    這一去就是三年。從軍三年,仗打了兩年半。再次回來的王石井麵對的是兩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孩子和他去當兵的隔年就因為忍受不了家中的欺辱與人私奔的老婆。王石井變得更沉悶也更陰沉了。少了一隻眼又毀了容貌的王石井到裏正那裏交了一份和離書。他不怪妻子與人跑了。這份和離書交上去,今後宋氏即便回來也不會受到宗族的責罰,戶籍上也會更改為和離單身。回來不過七八天,王石井又一次麵對親娘的逼迫,逼他娶被弟弟退了親的邵雲安。這一回,王石井拿自己的婚姻換取自由。要他娶,可以,先分家。


    這一次,裏正和王氏族長王文和實在是看不過眼了,出麵調和。王老太同意了分家,但要求王石井在成親前不許說出去。邵家曾放話,若王家再毀婚,就鬧到縣學去。王枝鬆考上童生郎後就去縣學讀書了,為了王枝鬆的聲譽,王老太是怎麽也不敢冒險的。又有裏正和王文和出麵,王老太割肉地分給了王石井五畝田,其中還有兩畝是最不好的沙田,另外那三畝也都是下等田。王家有二十七畝田,這一下子分出了五畝,可不是要了王老太的命。


    在王家,王大力是名義上的家主,但實際上卻什麽事都不管,也不操心。長子王石井那麽被親娘摧殘,他愣是好像沒看見,一聲不吭。大兒媳婦被婆婆欺負得過不下去,他也一句不說。王老太對王石井不好,王大力這個家主又何嚐好到哪裏去,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冷暴力。至少王大力還會跟王田岩和王枝鬆說說話,卻甚少會對王石井開一句口。


    這邊,王石井簽了分家契書後答應了迎娶邵雲安。那邊,自殺未遂的邵雲安卻渾渾噩噩得好似丟了魂。邵家生怕再多事端,火速與王家訂了婚期,三日後就嫁過去,連良辰吉日都沒選。邵家並沒有告知邵雲安他嫁的是誰,怕邵雲安在接親那天發現真相,邵老太一直給邵雲安喂迷藥,成親當日邵雲安是昏昏沉沉地嫁過去的,連自己的夫君長得是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邵雲安嫁過來了,邵家卻發現王石井分家了。邵家又不幹了。要邵雲安嫁入邵家就是要攀上王枝鬆。這分了家還攀什麽攀!邵家說王家騙婚,要王家賠錢。邵雲安已經嫁過來了,王老太有恃無恐,再加上邵雲安嫁過來後王石井直接把邵雲安的嫁妝接到了自己分出的舊房中,根本沒有給王老太動手的機會,這門親王老太掏了三兩銀子的聘禮,卻一分回禮沒拿到,吃什麽都不吃虧的王老太也跟邵家幹上了。這就是一開始邵雲安和王石井去解決的麻煩事。


    跳河的邵雲安其實已經死了。在他被救上來的時候就斷氣了。後來,他又活了,活過來的卻是那個肆意生活被流彈意外打死的邵雲安。那時候他之所以昏昏沉沉的,一個是原主身體不適,畢竟是真死過一回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接收了原主所有記憶的邵雲安與自己本來的記憶發生衝撞導致他神誌不清,再加上被邵老太灌了迷藥。


    王石井對這門婚事、對邵雲安到底是怎麽想的,沒人知道。邵雲安進門後,王石井並沒有碰他。邵雲安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才緩過來,剛緩過來沒多久王郭招弟就上門了。


    邵雲安很煩。他的成長經曆中從來沒有王老太、邵老太這樣的潑婦。他對農村的唯一印象就是農家樂。可在這裏,連一條像樣的馬路都沒有,更別說到處的牛屎、狗屎、或許還有人屎?還有那些在他後麵嘀嘀咕咕的八卦女性。


    邵雲安很煩。他是個gay沒錯,是個純零沒錯,不排斥嫁人沒錯,但他排斥生孩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那什麽孕果。原邵雲安的記憶裏沒有,邵雲安隻能安慰自己應該還沒吃。再者,他是gay,是純零,但從來不搞什麽一夜情。他談過兩個男朋友,但很快就分了,感覺不對。他要的是婚姻的愛情,而不是身體的發泄。


    他不是嫌王石井獨眼毀容,也不是嫌他有孩子。他與王石井之間最不可調和的矛盾是,他們兩人之間絕對不會有共同語言!沒有共同語言,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和成長經曆,放到現代社會,這樣的兩個人都很難走到一起,更何況還跨越了幾千年的另一個位麵世界。


    邵雲安很煩。這裏不是拿著身份證和錢包就可以到處跑的世界。在這裏,戶籍管理相當嚴格。他現在是王石井的妻,他的戶籍落在王石井名下。王石井不放人,他就不能隨便離開。就算王石井休了他,他也無處可去。再加上這裏是吃人不吐骨頭,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對這裏一無所知的他難保出門就惹到什麽不能惹的人丟了性命。對他來說目前最靠譜的就是在王石井這裏住下,先想法子掙錢,再想法子讓自己有點社會地位,然後,離開。


    此時的邵雲安還不知道王石井的遭遇。但既然做了決定先在這裏落腳,邵雲安就不能讓自己一直這樣貧困下去。舀起一瓢熱水從頭衝下,他深吸了口氣。先弄錢吧。


    趁著洗澡的工夫把自己的思緒再次理了一遍,壓下心中對父母的思念與愧疚,邵雲安擦乾身體,套上他從嫁妝裏翻出的乾淨裏衣。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買個大浴缸!唔,這地方恐怕沒浴缸這麽高級的東西,浴桶應該有吧。


    裏正借給王石井的這處房子破是破了點,但也有三間,還有個有牆有門的獨立院子,有前後院,不算太小,裏正也算是幫襯王石井了。穿好衣服,邵雲安從門縫往外看,沒人。他洗澡的地方在廚房,這裏沒單獨的浴室,廚房的灶台還燒著火苗,不至於冷。已是九月,中秋都過了,天涼了,早晚更是有了些寒氣,這裏可不是有厄爾尼諾現象的現代。


    王石井給他燒好水後就進屋了,兩個孩子洗刷乾淨後也躲回另一間小屋裏了。吹滅油燈,邵雲安又等了會兒,外麵隻有蛐蛐兒的叫聲,一切都靜悄悄的。直到灶火裏的火苗也熄滅了,他的雙眸在暗夜中閃閃發亮,眨眼間,他卻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夜晚變成了白天,天上的太陽高高地掛著。入目的是一片農田。田裏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換了地點的邵雲安不僅不見慌亂,反而一派輕鬆甚至是激動。


    “我的空間還在!”


    邵雲安淚流。要不是剛洗了澡,他絕對會跪下來親吻腳下的土地。


    邵雲安從十三歲起就一直藏著一個秘密。十二歲那年的暑假,他和家人去著名的佛教聖地上香——他其實是去玩的。到達目的地後,他就獨自到周圍玩耍去了。也不知他是怎麽走的,竟然走到了一個沒有人煙的小樹林裏。那樹林有一棵參天的大樹特別的顯眼。那時候邵雲安還不知道那是什麽樹,隻知道那棵樹的樹洞很大,大到可以坐下一個人,因為有一位老和尚正坐在那裏。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看到他後對他笑了笑,說兩人有緣,然後給了邵雲安一塊玉佩。這玉佩和寺裏據說是大師開光的玉佩沒任何區別。不過出於對佛家的敬畏與敬重,邵雲安很真誠地道了謝,還行了禮。離開樹林,找到父母和大哥,他把這事說了出來,拿出玉佩給家人看。父母當即就說他遇到大師了,趕緊帶他去找那位大師,卻隻找到了樹洞。然後,邵雲安知道了那棵大樹叫菩提樹。


    從此之後,邵雲安對寺廟這種地方就更加敬畏了。他不信佛,但卻敬畏這樣的高僧。那塊玉佩他也一直戴在脖子上。隔年,邵雲安去遊樂園玩,從高空摔了下來。玉佩碎了,他人沒事,但他的身上卻莫名的多了一個空間。和大多數的空間小說類似,他的空間裏有一處靈泉,一叢靈乳石,一片肥沃的田地,就是沒有房子。


    邵雲安不敢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父母和兄姐也不敢。這要是不小心傳出去,那絕對是滅頂之災的禍患。邵雲安隻敢悄悄地給家人使用靈泉水、靈乳液,外人隻好奇邵家人是怎麽保養的,怎麽越活越年輕,卻不知邵家人的體質都已經被邵雲安悄悄改變了。


    來到這個原始的異世,邵雲安沒想到空間也跟著他過來了。不過空間裏他布置齊全的很多東西都沒有了。曾經,他的空間裏有大片的葡萄樹和大片的茶樹,現在全都不見了。靈泉的麵積縮小了一半,目測隻有二十多平方大小,靈乳石的個頭也變小了。他自己螞蟻搬家蓋起來的小木屋也不見了。不過他存放在空間裏的東西都還在。空間裏的土地麵積也縮小了一些,原來有差不多五十畝,現在目測也就二十畝左右。不過如果換算成這個世界的麵積,也有近四十畝了。


    邵雲安從自己存放的東西裏找來一個玉瓶,放在靈乳石滴落靈乳的下方。這靈乳滴落的很慢,數量也少,現在自己是一滴也沒有,也沒時間在這裏一直等著。以他現在的狀態,喝一滴靈乳絕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還是謹慎些的好。不過靈泉水可以使用。靈泉水的效果沒有靈乳那麽霸道,很溫和。他從存貨裏找出方便麵,狼吞虎咽地乾吃掉一包,又喝了一杯靈泉水喝了一瓶牛奶,身體這才舒服了許多。匆匆離開空間,邵雲安安心不少,隻要空間還在,他就餓不死,也有了在這裏生活下去的底氣。


    第5章


    在灶台上摸到火摺子,重新點燃油燈,邵雲安推開廚房的門回屋。門剛推開,就有人說話:“很晚了,快睡吧。”


    藉著微弱的燈光,邵雲安看到王石井已經躺下了。在距離他有一人寬的地方整齊鋪著另一床被子,大紅的喜被,是邵雲安的嫁妝之一。王石井也好好洗刷了一遍,早上被人嫌棄了,又徹底地分了家,他也有心情打整下自己。


    對於王石井的自覺,邵雲安挺滿意。他雖然是個純零,可不表示是個男人他就要。他現在一點風花雪月的心情都沒有。關了門,把油燈放到破木桌上,邵雲安吹滅油燈,摸黑爬上床。


    剛喝了靈泉水,邵雲安沒那麽困。黑暗的破舊房子裏透著一股久未住人的黴味,床也很硬,好在床鋪很乾淨,都是新的。畢竟是要成親,王老太還是準備了兩床新的被褥。也不管王石井睡了沒有,邵雲安出聲:“明天去縣城,你有錢嗎?”


    幾秒鍾後,回應響起。


    “有。今年先挨過去,存了錢,明年把這塊地買下來,蓋新房。”


    王石井沒田,邵雲安也不問他怎麽掙錢,隻說:“你我互不相熟,要我把你當老(公),當夫君,我還做不到。你我先以兄弟相處吧。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這個家我會幫你一起分擔,也會幫你照顧孩子,但你要答應我,不強迫我。”


    王石井的聲音很平淡:“你若有喜歡的人,我會給你寫和離書。這門親事,我也是利用了你。”


    王石井的回答還真有點出乎邵雲安的意料,他翻身麵對那抹黑影,來了興致:“哎,我就不明白了,你爸媽,噢,你爹娘怎麽對你那麽糟?你不會也跟我一樣是買來的吧?”


    黑暗中,王石井稍稍偏過頭,問:“你是買來的?”他沒忘白天裏邵雲安說的那些話。


    邵雲安道:“應該是買來的。反正不是正經渠道領來的。我是誰家的,怎麽落到邵家的我不記得了。但我曾偷偷聽到過邵老太跟邵老頭埋怨過,說不該把我帶回來,說應該早早就賣掉。聽他們那意思,我不是他們正經路子弄來的。王老太倒是有一點沒說錯,我那八字是假的,是邵家編的。隻是歪打正著,編出來的八字正好合了你家老三的需要。”


    黑暗中的王石井擰了眉,毫不介意邵雲安對自己親娘的稱呼。燕國對良家子的買賣是重罰的。哪怕是饑荒年間,也不允許買賣良家子,都隻敢私下裏偷偷買賣,一旦被發現輕則流放重則砍頭。原邵雲安知道自己不是正經領養的,但因為性格和環境的原因,沒有想到那麽多,那麽遠。融合了原主記憶的邵公子很容易地就想到了這一層,他對燕國的律法不熟悉,但這一點他通過原主那裏還是知道的,所以他把這件事一透露出來,邵老太和邵大虎就怕了,也從側麵說明原主的來曆確實有問題。隻不過原主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裏來的,邵雲安也無力去幫原主討回公道,他自己能否在這個世界安穩地立足都還是未知。


    “你想去找你的親爹娘嗎?”王石井問。


    “沒那個打算。以後如果有緣遇到了再說。誰知道當年是怎麽回事。這件事我也懶得鬧大,反正邵家這回的麻煩也不會小。如果這件事被捅到衙門那邊,會有多大影響?”


    王石井如實說:“邵家上下至少得流放,邵氏的族長也跑不掉,至少要判五年往上的刑。你可以去告他們。”


    古代人口原本就不興旺,大燕國這幾年又是徭役,又是連年征戰,人口的缺口更是巨大,因此對於買賣良家子的懲罰非常重。


    邵雲安道:“有這一點能拿捏他們就行了。如果他們不長眼地再來惹我,我會讓他們吃到教訓的。我自己不記得是從哪裏來的,就算告贏了,自己的生活也得一團亂。隻要他們夠聰明,我就暫時放過他們。”頓了頓,他忍不住問,“那你呢,你還沒說你是怎麽回事。你是他們的親兒子嗎?”


    王石井沉默了。邵雲安也沒指望對方馬上對他袒露心聲,他翻身平躺。許久之後,就在邵雲安醞釀睡意之時,低沉的聲音響起:“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這句話中透出的滄桑與悲哀令邵雲安的心莫名顫動了一下,吸吸鼻子,他咕噥:“你現在後悔,可能還來得及哦。”


    “不後悔。”王石井翻了個身,背對邵雲安,“睡吧,明日要早起。”


    “哦。”


    邵雲安也翻了個身,同樣背對,心道:【那樣的家人,不要才是幸福。】


    ※


    第二天天剛亮,還在熟睡中的邵雲安被王石井喊醒。從床上爬起來,他揉揉酸痛的腰背,床太硬。


    王石井不知道幾點就起來了,已經燒好了熱水,煮好了早飯。早飯很簡單,玉米麵糊糊配大餅、鹹菜。大餅和鹹菜都是昨天好心的村民送來的。洗漱完的邵雲安坐下吃飯,昨天他就跟家裏的另外三人立了規矩,飯前便後要洗手,早晚要刷牙洗臉,晚上睡前要洗腳,至少三天要洗一次澡。對此三人都沒反對,不過兩個孩子對這位“後娘”也更怕了倒是真的。


    邵雲安邊吃邊對王石井說:“昨天都誰送了東西你記得吧,以後有機會要報答回去,人家那是雪中送炭。嗯,這鹹菜挺香的,不知道是誰家的。”


    王石井開口:“送東西的我都記得,鹹菜是王劉嬸拿過來的,她是王杏的娘,王杏就是昨兒個問我要不要幫忙的漢子。村裏王姓人家都沾親帶故的。王杏家與我家出了五服,老貴叔在他們那邊排行老四,以後見了直接喊四叔四嬸就行。王杏比我小一歲。以後見了其他人我再跟你說。”


    邵雲安點點頭,那個年輕人他有印象。這裏隻要嫁了人,不管男女都要冠夫家的姓。有時候為了便於區別,介紹的時候會特別加上原本的姓氏,特別是在這種同宗同族之人很多的農村。


    邵雲安鬱悶:“那我現在是不是改成王邵氏了?”


    王石井道:“你還沒入族譜,不用改。你不喜歡,我就在族譜上寫你的名字,不過還是得冠我的姓。青哥兒和妮子都沒有上族譜,等忙活完家裏的事,我就去找族長。”


    以古人的古板和封建,王石井這話說的算是比較開明了,邵雲安也心知自己不能要求太多。想想,若他真的“嫁給”了王枝鬆,恐怕第二天他就會拿刀逼王枝鬆給他寫休書。雖然沒見過王枝鬆,但也看得出那家夥不怎麽樣。不然家裏都鬧成這樣了,也不見他露麵。這個時代,15歲都可以當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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