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貞站的筆直抬著下巴任由春花整理,嘴裏乖乖的答應:“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哎呦,三弟可真乖啊。”春花身後傳來二少爺周清玉的起哄聲。


    這倒黴孩子!春花轉過頭:“二少爺萬福”


    “二哥午安”周清貞也跟著行禮。


    “免了”周清玉大氣的揮手。


    “還是別免,萬一少一福……”春花挑起眉毛,目光溜向他身後。


    周清玉下意識的手向後捂住屁股,目光不滿的瞪向春花:除了這手,你還有什麽招數!


    春花揚起得意的臉龐,目光向下鄙視:還比你高,矮冬瓜!


    !!!周清玉氣的鼓起胸部,蹬蹬蹬自己進了院子。有什麽了不起,就高了一額頭,總有一天爺也能下眼看你!


    春花挑起眉頭得意的看著周清玉,從自己身邊走過,目送他氣呼呼的進了課室。哼,讓你以前欺負阿貞,氣死你。


    後邊圍觀了全程眉眼官司的周清遠……到底還是一群小孩,真幼稚。


    “大哥午安”周清貞先看到周清遠,


    春花連忙又轉回去:“大少爺萬福”


    周清遠抬起手,‘免了’二字到嘴邊變成:“起來吧。”


    晚上兩個孩子吃過晚飯,一起趴在書桌上埋頭用功。他們沒有照亮的東西,趁著夏天日頭長,讓周清貞多學一會是一會。


    等夕陽沉甸甸安詳的倚在西山時,屋裏的光線變得昏暗。春花關了院門在灶房點起灶火,橘紅的火光照亮灶下兩個孩子的小臉。


    春花隨手給灶洞裏丟了根硬柴,任由鍋裏的水慢慢燒,她給周清貞講了今天打聽到的事情,最後總結:“陳大爺說你舅舅為人厚道,以前有家佃戶老娘病了,你舅舅允他租子先欠三成,第二年再補上,這樣心善不會不管你吧。”


    周清貞盯著灶洞裏漫不經心的火苗,沒有說話。


    太陽落下西山灶房變得漆黑,隻有灶洞裏的火,安安靜靜照著姐弟倆。


    “你舅舅不喜歡周府,我怕那天去見不到他,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找他。”


    周清貞看著火苗一動不動,真到這一步小孩心裏有些空茫。真的離開這裏去找舅舅嗎,舅舅會不會收留,為什麽隻給娘那麽簡薄的嫁妝?


    可是留在周府,嘲諷、鄙視、汙水……周清貞打了一個哆嗦,他忽然明白什麽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月底那天剛好休沐,咱們一起去。”周清貞想,最糟糕就是舅舅不收留他,那樣也好,可以和姐姐相依相靠。


    五天時間眨眼就過去了,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春花就收拾起來,先摸黑到灶房燒了一大鍋熱水,讓周清貞洗的幹幹淨淨,還奢侈的用了澡豆。


    春花湊近聞了聞小孩濕軟的頭發:“挺香的,姐跟你說,幹淨漂亮乖巧的孩子最討人喜歡。”


    看著春花笑眯眯的模樣,周清貞也跟著笑眯了眼:“嗯”


    春花又翻起周清貞那幾乎沒有衣裳的衣櫃“這件寶藍府綢雖然趁著你精神……”


    周清貞生的唇紅齒白,寶藍色一襯就跟雪堆出來似得,越發精致。這衣褲是黃氏為學堂那件事,補給周清貞的。


    “但我聽說你舅舅喜歡素雅厭煩奢靡,這料子有些紮眼,還是穿那件竹綠夏布的。”上好的細麻布,通風透氣吸汗,雖然不是很值錢,卻是周府的份例。


    “嗯”周清貞乖乖的站著,任由春花來來回回在自己身上比劃,其實也就三身新衣裳。


    吃完早飯又重新漱口刷牙,換上竹綠色夏布衣褲,穿上白底黑麵的新鞋子。


    春花後退幾步認真檢查:竹綠色夏布輕軟隨身,顯得小孩有一點清瘦,但是清爽幹淨;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平靜裏帶了點忐忑和期待;黑軟的衝天辮前邊,是整齊的劉海兒。


    “好看”上下看了半天春花滿意的點頭“一看就是討人喜歡的孩子。”


    臨走春花擔心路上周清貞的頭發被吹亂,特意把梳子別在腰間。


    兩個小孩從東北角的小門出去,看門的老嬤嬤拿眼皮兒撩了一下,兩個孩子僵硬著脖子,假裝去後邊小樹林玩。


    進了樹林春花領著周清貞,小心不被雜草樹枝劃到,走了差不多遠兩個孩子手拉手,往大路上跑。


    開闊的田野,飛翔的小鳥,拂麵的清風,這一切都讓周清貞新奇快樂:“姐姐,以後咱們到舅舅家,每個休沐都出來玩。”


    “好啊,姐還沒去過省城,等去了姐領你到街上玩。”看著小孩難得這麽無憂無慮,春花順著讓他更高興。


    兩個人趕路顯得特別快,不久就看到七裏村,春花這次記得折了一根樹棍:“這村裏有狗,記得如果狗衝你叫,千萬別去看也別跑。哪怕再害怕也要假裝沒事的樣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周清貞還是小時候見過奶狗,隻記得軟軟的很可愛,並不知道長大的狗是什麽樣,不過他還是乖乖點頭,認真記下姐姐說的。


    春花一手提著棍子,一手拉著小孩謹慎的往前走,果然上次看見的幾條黃狗還在田裏遊蕩。周清貞頭一次見到這麽大的畜牲,好奇多瞄了幾眼。


    就那幾眼不知怎麽招惹到那些畜生,三兩條‘汪汪汪’狂吠著跑過來。春花心裏一咯噔,周清貞的臉色刷的雪白。


    春花繃緊全身肌肉,一手握緊棍子一手把小孩拉到身後。她的心怕到不會跳,卻依然慢慢迎著狗往前走:“記得姐姐教你的,別去看假裝他們不在,也不要跑不要停。”


    春花緊張的話音,讓周清貞知道這會很危險。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幾條狗轉眼當道前邊,叫的一聲急過一聲。


    春花頭皮發麻,鼻尖滲出密密的汗珠,四肢像僵硬的木頭,一步一步機械的往前走。周清貞嚇的麵無人色,那些狗越來越近,仿佛就在他們麵前。


    兩個人緊握在一起的手越來越濕滑,他們都下意識的更加用力握緊對方。


    ‘汪汪、汪’


    ‘汪’


    ‘汪、汪汪’幾條狗停在不遠處狂吠。


    額頭的汗珠順著太陽穴流到臉頰,春花保持目視前方的樣子,一步一步緩緩僵硬的往前走:“阿貞別怕,這些狗還沒有要撲上來的意思,不要大動作激怒他們,也別露出膽小害怕的樣子。”


    ……小孩這會嚇的沒法反應,隻是僵硬的抓緊姐姐,機械的跟著一步步走。


    ‘汪、汪、汪’


    近了,更近了,終於和那些狗出於同一直線上,春花覺得腰腿似乎就在狗嘴前。


    一步、一步、又一步,慢慢的那些狗變成在身後吠,然後大概覺得沒趣,幾條狗腰一扭尾巴一搖‘哦~~’的一聲散到田野裏去了。


    春花狠狠的舒了一口氣,小孩則一把抱住她:“姐姐,那些狗真嚇人。”姐弟倆都是渾身一鬆。


    春花拍拍小孩的後背,把他拉出來,用帕子給他擦幹臉上的汗珠:“不怕,沒事了,以後記得遇到狗不要驚慌,一般都會沒事。”


    “嗯”這輩子再也不想遇到狗了。


    驚險的過了七裏村來到霍家莊外,春花給小孩散了頭發重新紮上衝天辮,把劉海兒和四下的頭發梳的服服帖帖,又用帕子仔細擦幹淨臉,把衣裳收拾的整整齊齊。


    周清貞乖乖仰頭站著,一動不動。


    春花後退幾步,滿意的點頭:“幹淨又漂亮。”


    說完又看到鞋子,春花連忙蹲下,幫周清貞把鞋子也彈的幹幹淨淨:“好了,渾身上下挑不出一點毛病。”


    春花拉著周清貞走進霍家莊:“走,咱們去找你舅舅。”


    “嗯”周清貞乖巧的跟著,有點緊張有點激動,就要見到舅舅了。


    第25章 白舉人


    兩個孩子剛進村就碰到一個村人, 春花領著周清貞上前,笑的甜甜的問:“大叔請問,白舉人來村裏收租沒?”


    “來了,你是?”漢子跟春花說話,眼睛卻打量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少爺的周清貞


    “這是周府三少爺,白老爺的外甥周清貞, 知道白老爺過來特意來問安的,不知在哪能找到白老爺?”


    “哦”漢子邊看邊點頭“果然眉眼有些像,村長和族老正給白老爺接風呢,我帶你們過去。”


    村長家裏青瓦房的大堂門窗大開,八仙桌上:紅燒肘子、白切雞、糖醋鯉魚、醬鹵鵝,中間一大盆綠豆老鴨湯, 再加上各色時鮮菜蔬滿滿一桌。


    平日裏受人奉承的村長和族老, 這會兒都滿臉笑容,眾星捧月的奉承上首的白舉人。白舉人身穿綠色襴衫,頭戴黑色軟腳襆頭, 白麵輕須, 眉眼間確實和周清貞有三四分相像。


    族老端著自家新釀的酒, 站起來敬白舉人:“這些年仗著老爺庇護,沒有外村的來鬧事,平平安安風調雨順都是托您的福。”


    白敬文含蓄的笑著端酒站起來:“老者實在不必如此多禮, 也是鄉民們勤謹知禮, 日子才能富足安康。”


    村長笑著站起來打哈哈:“五叔坐下說話, 咱們東家可不是那些沽名釣譽的讀書人, 最悲天憫人敬老憐貧,真正一副讀書人心懷天下的心胸,你這樣實在外道。”


    幾個村人哈哈笑著,等白舉人坐下後紛紛落座,這邊正賓主盡歡,門口傳來一個大嗓門:“白老爺你家外甥來給你請安了。”


    看著不知通傳就闖進來的粗漢,白敬文眉頭不可見的顰了顰:果然鄉下村夫沒有規矩。


    大堂裏的人安靜下來,隻見劉武領進來兩個精致整齊的孩子。尤其那個男孩和白舉人有幾分相似,可巧也穿了綠衣裳,行走間斯文規矩,這一照麵說沒關係都沒人信。


    “外甥清貞給舅父請安。”周清貞一板一眼躬身揖手,落落大方想要給舅舅留下好印象。


    春花也跟著恭敬的福了福,一心要給白舉人留下好印象。


    屋裏的族老等人看的不停點頭,大戶人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瞧這規矩體麵。


    白敬文淡下眉眼:“既要請安,便應該先遣管事來送拜帖,這樣冒冒失失闖來算什麽禮數?”


    屋裏其他人麵麵相覷,還是村長先站起來打圓場:“既然是老爺外甥一家子骨肉,我等先避一避。”


    白敬文微笑點頭:“家裏小兒不懂規矩,讓各位見笑了。”


    “哪裏、哪裏”眾人打著哈哈哈,一個個拱手告辭。


    剛見麵就指責讓春花心裏泛涼,又聽白舉人說是家裏小兒,心裏緩了緩:果然像阿貞說的嚴肅端方,肯教導外甥,還是很在乎的吧。


    一時間大堂裏隻剩下三個人,白敬文看看還在行禮的兩個孩子,撩袍坐下:“都起來吧”


    “是”


    “坐”


    “謝舅父”


    周清貞到桌旁坐下,春花垂手侍立在後,剛才太緊張沒覺得,如今滿桌的菜香撲鼻而來,兩個孩子才發覺有些餓。


    “你開蒙已有兩年學業如何?”白敬文端起酒杯,又略帶嫌棄的放下,不過是些自家釀的酒水,入口實在粗燥。


    周清貞略微垂頭恭敬的回到:“外甥開蒙兩年,不敢有一日荒廢。”


    白敬文隨口考校幾句,春花垂手侍立,壓住心裏的喜悅。白舉人對阿貞上心,阿貞舅娘又極喜歡阿貞,小孩過去怎麽也比在周府強。春花心裏高興,又聽白舉人說到:


    “學業尚算馬虎,不過你切記得‘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回去以後需勤奮用功,不要墮了周家先祖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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