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什麽人都有,你現在打交道的人其實都還很單純,你該放手讓她學習。”班玨淡淡地說。


    林雋挑眉,轉頭托腮詢問:“我就覺得你完全不單純。”


    “……”班玨拉下帽沿。“我不否認我對你是不單純。”


    她聞言,耳根不自覺地發紅,對麵的莫恒翻了白眼,沒好氣地說:“行了,兩位這是虐待動物,我要報警了。”


    “你自己不就算是警察嗎?”林雋轉頭,失笑道。


    “抱歉,按照規定我不能受理自己的案子。”莫恒順著話繼續調侃,又瞥見老友把人家手握得緊緊的。“你這樣握手是不打算吃飯了吧?”


    班玨沒有理他,默默把兩人的手放到桌下,莫恒吃驚的又補一句:“糟糕,你這是公然襲警。”


    “我不介意你閉著眼睛吃飯。”


    三人的歡樂氣氛讓從菜口出來的林詠忍不住留意,見到是姐姐時,表情有些複雜,她轉頭麻煩另個服務生:“那桌你幫我去送吧。”


    晚上九點,林詠戴了口罩走出店,就見到在店門外靠著路燈等自己的姐姐,她下意識想要轉身,卻沒料到姐姐直接走上來抓住自己。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我記得我第一次見麵也告訴過你。”林雋低聲說。“我不管你是什麽原因要離開,我隻要你給我一個理由。”


    林詠咬住下唇,林雋見她表情鬆動,拉著她上車。


    莫恒開車,班玨坐在副駕駛座上,林詠跟林雋坐後頭,林詠對前麵兩個男人有些疑慮:“他們是誰?”


    “朋友,我麻煩他們找你。”


    “偵探嗎?”林詠自顧自地給了答案。“沒想到你還會想找我。”


    “你發生什麽事?”林雋直截了當地問。


    “我就想給你們倆好好過,我退出。”林詠說。“不用麵對我,我也不用卑微地要你們解釋,他是不會解釋的,而你……我也不用你解釋了。”


    “那封信隻是個幌子,是我……”林雋深深吸氣。“我配合了一個計劃,你知道馬爺暗地裏的勾當,我不想讓他再傷害別人。”


    “那隻是他的工作,你為什麽不能把事情想得簡單點?那些東西都是自願性被購買被需要的,他沒有傷害任何人。”


    “賣毒品很光榮是嗎?你腦子是不清醒到什麽地步?”林雋咬牙低語。“他傷害的人數以萬計,我可以不管那些,但他現在傷害你,你也中了他的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手臂上這些是怎麽回事?”


    林詠把袖子往下拉,困難地說:“他沒讓我碰,是我自己討的,他不知道這件事,不是他的錯。”


    林雋覺得暈眩,她拍著駕駛座的椅背:“讓我下車。”


    莫恒很快的停靠到路邊,林雋下車後大力甩上車門,班玨也下車跟上她,她走到地鐵立牌的旁邊,插腰仰頭哽咽。


    班玨站在她身後,一句話都沒說。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真的不知道……”她轉身看著班玨。“她是我妹妹,我真得不想她這麽傻……”


    班玨靜默,伸手把她攬入懷裏。


    “班,你告訴我該怎麽做?”


    “你要怎麽做都行,重點是你要讓她這段時間有你陪。”他說。“如果她真的染上藥癮,你要陪著她戒。”


    林雋點點頭,轉頭看了不遠處的車子,再回頭對他說:“我很害怕。”


    “我會陪你。”


    他望著她雙眸通紅的模樣,眼淚漫橫與濕潤的紅唇,他捧著她的臉,低下頭。


    隨即一聲轟聲大響,爆裂的衝擊力讓兩人被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雙雙跌倒在地。


    “不!”林雋撕裂大吼,班玨緊緊拉住她。


    那台車,猶如一團火球般燃燒,而遠處有好幾輛黑頭車正急速駛來。


    作者有話要說:  3/8-這一章我有點哀傷,雖然是我原本就計劃好的安排。


    我不可惜林詠,我隻傷心莫恒。


    第27章


    整輛銀色轎車已經被大火吞噬, 林雋發瘋似的要衝上去,班玨用力的拉住她, 因為他看到了不遠處朝他們方向而來的追兵。


    其中一輛黑頭車有人探出頭來,背著一把單兵火箭筒就往那輛車子再補一炮, 劇烈的衝擊波與聲響讓途中經過的車子都嚇得停下或失控連環撞。


    班玨緊抱住林雋往前跑,這時有人朝他們開槍,他迅速躲到公車亭邊, 目測地鐵站不遠,評估前方幾個遮蔽物後,趁機往前衝進地鐵站, 站內幾乎沒有乘客, 班玨毫不遲疑的躍過收票閘門,抱起林雋直接往月台跑。


    正巧列車進站, 兩人上車後嚴陣以待,直到門關上後列車往前行,林雋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乘客,崩潰大哭。


    班玨把她緊緊地抱住, 她哭到泣不成聲,死死抓著他的衣服。


    他低下頭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頭頂, 什麽話也沒說, 她顫抖著抬頭,用虛弱沙啞的聲音說:”班……我、我想殺了他們,能嗎?”


    “我會的。”他低聲安撫。”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說完後又親了她的額頭,她悲傷地閉起眼睛, 讓眼淚無聲地滑落。


    他清楚,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


    麵對這場嚴重的公共安全危機,所有相關單位迅速召開應變會議,禁毒局二十一處今晚燈火通明,每個人表情都非常沉重,見到班玨回來時,有些與莫恒平時交好的探員忍不住紅了眼眶,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喬書亞領著班玨上樓,告訴他霍爾金正與本市公安局開會,先把他帶進了霍爾金的辦公室。門一關上,喬書亞就直截了當地問:“是誰搞的鬼?”


    “還不清楚,我隻能確定那台車被動了手腳,隻是不知道是在什麽時間點,但我評估是在小吃店的時候被盯上。”


    “莫是開自己的車嗎?”喬書亞好奇地問。


    “不是,為了保險起見,在酒吧是換了我們的車。”


    “那也有可能酒吧也有人盯了,你跟你的朋友也要謹慎點。”


    “知道那批追過來的人是誰了嗎?那群人擁有反坦克火箭筒,整個行動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要這車上的人死。”


    “還不知道,但我想你心裏有底,這個策劃者除了馬爺以外,不會有人知道你們四個人的長相。”喬書亞皺眉。“我認為霍爾金會先懷疑是活著的那位林小姐泄漏。”


    “我也懷疑。”他坦承。


    “我甚至能認為,她突然說要下車,或許就是知道時間快到了。”喬書亞淡淡地說。”關鍵在於你下車了,你為什麽也跟著下車?”


    他沉默,但是喬書亞也已經知道答案:“你喜歡她,所以你下車跟著,這舉動你知道也代表什麽意思嗎?”


    “如果林雋有問題,我可能就是叛徒。”


    “對。”喬書亞突然就拿槍對準他。“而我認為,你是個叛徒。”


    突然辦公室門打開,霍爾金與一組重裝警察衝進來,完全把班玨包圍。


    班玨眯起眼,麵對喬書亞,視線再來到霍爾金臉上。


    “班,這次你不會這麽好過了。”霍爾金說。“莫要是知道你的選擇,或許他會後悔認識你這個朋友。”


    班玨環視每個拿槍對準自己的重裝警察,他微微退後一步,瞥見霍爾金桌上的金屬小時鍾,這玩意兒的滴答聲總是明顯得讓他有時很焦慮,他慢慢拿起來,沒想到這東西還有點重。


    他拿起時鍾,轉身走向霍爾金,霍爾金看著他,兩人相視卻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好半晌他才緩緩開口:“他不會。”


    這話說完,他一個轉身就把金屬時鍾用力往落地窗砸,重力加速度的狀況下玻璃窗硬生生砸碎,飛濺的碎片讓眾人下意識往後退躲開,而他則急速衝向辦公桌,直接衝出玻璃窗往下跳,霍爾金立刻衝到窗邊,襯著夜色與他衣服是暗色的狀況下,加之那人不怕痛的本事,底下除了碎玻璃片以外,早已不知道那人躲去哪。


    “快去通報公安局,a級重犯跑了!”霍爾金立刻揮手下指令,一群武警迅速退出辦公室,喬書亞也立即離開去做追捕部署。


    霍爾金雙手壓在辦公桌上,外頭寒風颼颼吹進辦公室裏,桌麵上的紙張散落一地,他轉頭望著掉落在窗邊的金屬小時鍾,神色緊繃。


    “是該裝防彈玻璃了。”


    ---


    老黃把班玨帶回來時,林雋正在酒吧暗房內焦慮踱步,見到他渾身是傷,臉上還有幾片玻璃碎片,臉色發白衝上前去,情急的想要徒手幫他把碎片拿下來,但男人阻止她的動作,轉頭對老黃說:“替我聯絡大衛。”


    “他一個神經內科醫生會什麽?”老黃無奈。


    “這裏還有個在獸醫院工作過的。”他淡淡地說。


    林雋的眼淚如潰堤般止不住,麵對他還有閑情逸致調侃,她簡直要急瘋了,氣到完全說不出話,隻能一直哽咽喘著。


    他伸手把手臂上幾片碎玻璃拿下來,林雋走到旁邊抽了幾張衛生紙走過去,憤怒地拍開他的手,隔著衛生紙把其他玻璃碎片拿掉,他古銅色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流著著血,觸目驚心。


    “你到底怎麽回事?”她哽咽。“不是去了趟禁毒局嗎?他們……”


    打完電話的老黃走過來,無可奈何地攤手:“簡而言之就是禁毒局懷疑是你泄漏他們行蹤給馬爺,導致一般民眾受傷跟探員死亡,班玨也成了案件嫌疑人,因為你們兩個下車的時機太敏感了。”


    她難以置信地瞪著老黃,隨後又轉頭看雲淡風輕的班玨,氣急敗壞地開口:“他們怎麽能……”


    “所以你的班現在跟你是亡命鴛鴦了。”老黃吹了聲口哨,轉身走出暗房前又說:“托兩位的福,老子的酒吧要暫時停止營業了。”


    班玨瞟了老黃一眼,老黃大笑一聲走出去。


    林雋被老黃這句話弄得很有罪惡感,看著他:“我們是不是要再想個辦法,牽連到無辜的人不能維生。”


    “他本業不是這個,你不用擔心。”他伸出手把她攬過來,女人臉上的淚痕才讓他更焦躁,緩緩開口。“我這陣子,常看到你哭。”


    突如其來被拉進距離,林雋沒有任何心思,認真打量著他臉上的小傷口,最後視線停在那雙沉黑的眸子裏,喃喃低語:“你不是不會哭嗎?”


    “嗯。”他眸子明顯黯了下來,最後閉上眼睛。


    她看他的樣子仿佛是要讓眼淚催出來一樣,忍不住哽咽道:”你也很痛吧?為了莫恒,但你卻連哭都不能哭。”


    他深深吸氣,輕輕點頭。


    其實她明白,雖然他身體感覺不到痛,但是心裏一定痛苦萬分,可是他卻困於生理而無法發泄,這樣的他讓自己更加揪心。


    她把額頭貼上他的額頭,盈眶的淚水掉落,滴在他的眼皮上,他的臉頰。


    “你還有我,我的眼淚。”


    他閉著眼睛,感受她的呼吸跟微溫的水滴,胸口為之震蕩不已。


    這是他這輩子最無法做到的情感表達,迫於生理狀況他沒有淚腺,所以無法哭泣,而他現在終於有機會能感受從眼睛掉下來眼淚的感覺,每一顆眼淚飽含情緒,還有那種極致悲傷時的宣泄。


    他緩緩抬頭,嘴唇從她下巴位置緩緩往上磨擦,她也慢慢低下頭,最後四片嘴唇交迭。


    兩個過度悲傷的人,連親吻都如此小心翼翼,他雖然生澀,卻溫柔的讓她感覺到自己的感官被全方位的攫走,他的唇雖冷,可卻是她幻想過的那樣美好。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她能讀出他嘴唇的溫度與吸吮有一個含義,就是他終於回應自己苦苦追尋的答案。


    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在乎,他陷於危機時把自己護在身體內,他雖然不善言語,卻會在她想他的時候出現,他一點都不冷漠,他或許就是這裏頭最值得相信的人,因為他太明白周遭狀況了,以至於他無法隨心所欲的愛或是恨。


    可是莫恒的死,二十一處的誤會,是否讓他願意放手一博,隻為自己考慮呢?


    她還記得大衛醫生說過,班實際上是很強壯的人,但也是非常脆弱的。


    這個矛盾她現在終於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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