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楚歡果真是喜歡他, 信任他, 聽到梁世帆有辦法,立即讓他把主意說出來。


    梁世帆望了望顧雲瑤,嘴邊攜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顧雲瑤趕緊搶在他的前麵說:“小殿下不可。”不管怎麽說, 要想去看狀元遊街,必定是要出宮,無論梁世帆能出什麽主意,最後一定是想哄騙楚歡出宮遊玩。事情要是給皇上知曉了,一個公主在沒人保護的情況下, 偷偷跑出宮外, 麻煩就大了。


    楚歡原本心裏很高興, 立即被她說的掃了興。語調也揚了起來:“怎麽就不可了,我是公主, 你們都要喊我千歲, 我說什麽,還有人敢攔著我不成?”


    楚歡從小受到皇上皇後的愛護,宮裏的人也都不敢得罪她, 整個內皇城裏麵,她幾乎能橫著走。


    聽到有人反對她,她反而要把這件事做了。不僅要做了,還要做得漂亮, 就要讓敢反對她的人好好瞧瞧。


    顧雲瑤心知一時著急說錯了話, 楚歡分明就是那種迎難而上的性情。她如此說了之後, 反而激將了她,更加讓楚歡堅定了要出宮的信念!


    默默地咬一咬牙,顧雲瑤隻好先閉口不再說話,想靜待時機再做打算。


    楚歡又把臉轉向了梁世帆。


    望著他,緩緩一笑說:“把你的主意說出來,說的好,本公主重重有賞,說的不好,就等著我好好罰你。”


    “殿下別急,”梁世帆低著眉眼,也跟著一笑說道,“顧家小姐說的話,奴才聽後,覺得她是在擔心您。宮外比不得宮內,魚龍混雜,也有很多的壞人,若是被那些壞人知曉了小殿下的身份,您是大孟朝金枝玉葉的公主,用您來威脅皇家,可以賺很多的銀兩。所以奴才才能作如此的考慮,希望顧家小姐能夠相助一番,替公主殿下作掩護。同時奴才也會跟在公主身邊。”


    “你?”楚歡來了興致,上下打量他,他隻是一個太監,還能怎麽保護她?


    顧雲瑤依然覺得這個主意不好,正要開口說話,梁世帆先說道:“殿下有所不知,奴才小時候不才,和一家獵戶學過射箭的本領。到時候誰敢欺負殿下,奴才一定一馬當先,萬死不辭。”


    “好,好,好。”楚歡當真沒想到,梁世帆還有這樣好的本事,她倒是真的很想有那個機會,能夠瞧一瞧梁世帆騎射的本領。不過是出宮一趟,應該也遇不到什麽危險。當即決定把這個重任交到他的身上,無論顧雲瑤之後說什麽,她都沒有心思再聽,讓梁世帆趕緊下去做準備。


    防止顧雲瑤還抱有反對的意思,梁世帆附耳與楚歡說話,把他的主意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顧雲瑤隻能看到這位公主殿下越來越開懷的笑臉,隨即就是和她下命令,讓她兩日後再來宮裏一趟。


    顧雲瑤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從皇宮裏走出來,天空深遠,幾縷遊雲浮在海般的藍天裏,如同白色的幾尾魚,跟著風在遊動。


    內皇城裏隨處都透著一股森嚴的景象,琉璃飛瓦,兩邊朱紅色的高牆築起,一眼好像望不到盡頭。


    梁世帆怎麽從午門把她接過來,又怎麽從午門把她送回去。


    上了馬車以後,顧雲瑤覺得有點累,頭靠著車壁內原本隻是想閉目養神,沒想到搖搖晃晃的路上,竟是睡著了。


    梁世帆意味深長的笑臉出現在夢裏,又是那個陰冷的、潮濕的、不能見到天日的鎮安胡同裏的房子,顧雲瑤被大鐵鏈鎖住,他就站在被封死的窗戶外麵,她能感覺到他站在那裏,雙眼望向那邊的時候,能看到他兩隻深瞳,幽幽地、帶了一點薄情的味道,也在凝視著她。


    看到她看過來,梁世帆的眼神不會閃躲,好像在欣賞獵物,被他囚玩到手的無法逃脫的獵物一般。


    然後畫麵一轉,她的頭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什麽地方,耳朵貼著冰冷的地麵。居然來到了前世死前的場景裏。


    顧府裏麵血流成河,到處都是死人。都是她熟悉的親人,或者顧府的下人。


    她憤懣,她屈辱,忍著疼痛,躺在梁世帆的腳下,看到他在上空,眼眸微眯,好像想到了什麽好的主意,在仔細打量她。


    那是他們前世第一次見麵,也是最後一次見麵,梁世帆笑了:“這顧老賊藏的真是好啊。沒想到顧府裏麵,還有這樣的尤物。”


    馬車不知道走到哪裏了,狠狠地一顛,顧雲瑤閉著目,身體也跟著一顛,腦袋再次撞到了車壁內,把她疼醒了。


    醒了以後發現,眼角糊的都是眼淚,手指也在顫抖。顧雲瑤狠狠地把兩個手合攏在一起,企圖讓自己暖和一點。她靠著靠墊,已經沒有心思再入睡了,車裏這次忘了帶紅棗,她想以後準備一點,放在身邊的話可以隨時嚼一顆,甜甜的味道在口內彌漫的時候,會讓心情也好受一點。


    到了顧府以後,桃枝還有夏柳她們都跑到門口親自來接,看到馬車遠遠地過來,都很興奮。不等馬車在影壁前停好,就迫不及待地要掀開車簾。


    顧雲瑤正坐在裏麵,猶自失神。桃枝輕輕喚了一聲以後,她才反應過來,要應答。


    伺候了這麽多年,早就知道她是什麽性情了,桃枝又不敢多問,把她扶下了馬車,摸到小姐的手很冷,天氣明明已經開始變得暖和了,她趕緊把顧雲瑤的指尖包進自己的手心裏,笑道:“姐兒,雖說天已經開始慢慢暖和起來了,您也得小心著點,切忌貪涼。”


    顧雲瑤點點頭,沒說什麽,倒是把她的話記下了。


    桃枝和夏柳兩個人對望一眼,都知道小姐心裏肯定有事,但又明白,有什麽事她不喜歡多說,不喜歡叫周圍的人太過擔心她。於是將心裏的疑問全都壓了下來。


    顧雲瑤回來以後,比以往還要更加想念紀涼州,甚至是想立即見到他。


    桃枝和夏柳跟在她的後麵,她先到了紀涼州住的地方,顧府的一處外院。打開房門,裏麵空無一人。


    桌上放了一隻茶杯,裏麵還倒了茶水,隻喝掉一半。茶水早就涼了。


    顧雲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那盞茶的杯沿,紀涼州曾經喝過的瓷杯,上麵好像有他指尖的餘溫,還有他微抿的一雙唇的餘溫……


    甚至還動了心思,有一種想沿著杯沿,慢慢含上去的衝動。


    桃枝看到她家小姐這樣,更加的擔心了,在後麵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顧雲瑤即刻回過神,又把杯子放下來。兩個丫鬟與她六目相對,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幸好桃枝和夏柳不懂她拿起茶杯在體會著什麽,顧雲瑤覺得虛驚一場。心裏麵默念了幾聲,“還請紀大人勿怪,我真的隻是想試試茶的溫度,才不是在想上麵的唇印”之後,離桌邊退了有一定的距離。


    她其實很想找紀涼州說說話,奈何總是見不到他人,也不知道紀涼州如今都在忙什麽,人在哪裏,有沒有吃飽穿暖……顧雲瑤滿懷心事地歎了一口氣。


    夏柳在後麵接話道:“姐兒,這紀大人著實是位怪人,雖然您和二爺將他收留下來,可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她也覺得有點可惜,看顧雲瑤的樣子,根本就是對那位大人動了真情,不知道他在哪兒的時候,比誰都要失落。


    夏柳皺著眉說道:“他都已經好幾天不見人了,平時也沒見他怎麽在府裏住過,連包袱都沒有,衣物還有鞋襪也沒有幾件。姐兒您,真的和二爺一起將他留下來了?”


    桃枝趕緊“噓”了一聲,讓她打住不要再說了。


    次輔謝禾源的府邸裏麵,如今正是熱鬧異常的時候,府內迎來了許多他曾經的門生,聽說今次狀元郎和探花郎都被收在他的手下做學生,許多人一麵是想目睹一下兩位的風采,一麵是想來拜賀恭祝一下謝次輔,又收了兩個得力的門生。


    他們謝派將會再度的發揚光大。


    今日來此的人裏,除了京城的一些官員之外,連附近省,還有鄉縣的居然都來了。


    其中有一些麵孔,謝鈺看了也認得,多是父親謝巡年輕時,還在京城為官結交的一些官員。


    許多人紛紛圍著他,問起他父親的事,端看他的模樣,也真是一表人才,文質彬彬。他是沒探花郎長得那麽英俊非凡,卻是氣質樸實無華。


    如同靜水流深一般,一身深藍色的直裰,給人印象至深。


    今日大家都穿了常服,排除公事之外的事,就是要把酒言歡。想到兩日後狀元遊街的盛況,許多人的心裏開始暗自期待起來。


    來的時候,天空碧藍清透,不過轉眼,天邊的晚霞就已經燒了起來。


    謝鈺和紀涼州兩個人,本來是想邀請謝禾源去酒樓裏麵,為他包下一整間酒樓,辦一場聲勢還不錯的謝師宴。


    謝禾源卻覺得那樣浪費銀子,他也是清流黨的代表之一,能省錢的地方就盡量節省一點。告訴這兩個新學生,他們的心意他已經心領了。這次的謝師宴就不用辦了,不過謝禾源想把兩位新學生介紹給他其他的人脈,所以才有了今日在謝府裏辦酒的情形。


    酒桌也比較簡單,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但是這些官員一個個吃得都很開心。


    天很快擦黑。席間有不少人為新科狀元郎一遍遍斟上美酒。說實話,謝鈺不是太擅長喝酒。別人的盛情難卻,他隻能硬逼著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臉很快起了紅霞,看人的時候,也產生了重影。


    相比他而言,紀涼州則是紋絲不動的情形。誰與他斟酒,他都來者不拒。那雙手,是會舞劍,又擅長使刀的手。謝鈺看了他半日,紀涼州都是沉默著不說話,一口一口將杯中的酒慢慢地飲盡。


    謝鈺一直沒想過,原來紀涼州也能有那麽好的文采。


    很可能在會試殿試上麵,他都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


    其他人看到他們兩個這副情景,總覺得有貓膩,又不方便多問什麽。明明是同科進士及第,兩個人好像早就認識了,關係卻不大好。


    謝禾源本來是想叫他們兩個好好聯絡一下感情,將他們兩個人的位置安排得很近,謝鈺沒有抱反對的意思,是紀涼州先與他人換了座位,離遠了一些。


    紀涼州慢慢地喝著酒,也察覺出謝鈺在看著他,他不想傷害這個年輕人,但是以後他們兩個人會時常相處。


    紀涼州沒想到這一點,已經盡量避免了與謝鈺的接觸,可能不出現在謝鈺的麵前,會讓他好受一點。


    當得知謝鈺和他一樣,也喜歡小姑娘的時候,他的私心是絕對不會讓,但這個年輕人,一看便知,不比他好受多少。


    兀自想著,又飲盡了一杯。旁座的人趕緊為他添上新的一杯酒,還誇讚道:“探花郎不僅生得俊俏,還是好酒量,從這等不一般的酒量裏,能看得出探花郎是一個性情中人。”


    紀涼州不太擅長與人的相處,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好聽的場麵話,聽到這番誇讚,他隻是輕輕應答了一聲,沒再接話。說那話的人正喝到興頭,也沒覺得他性情冷淡。紀涼州坐在那裏,隻是一直不停地喝酒。


    謝鈺看到他這樣,淺淺一笑,杯盞碰到唇邊,烈酒剛入喉,感覺火燒起來一般喉嚨特別的疼。謝禾源突然走了過來,他一看到老師走了過來,手裏端著酒杯,趕緊站起來。


    酒在不覺之間飲得有些多,不過謝鈺還能把持得住,他聽到謝禾源在說話,說什麽尚能聽得清楚,隨即有人附和,拿他和紀涼州兩個開玩笑,說道:“狀元郎和探花郎都生得好麵貌,不知二位可有成家了?”


    然後又有人在笑:“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好的福氣,能嫁給這般才華出眾的狀元郎和探花郎?”


    謝鈺動了動唇瓣。紀涼州的手指頓時一僵。


    第215章


    其他人不知道說錯了什麽話, 隻覺得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謝鈺受了謝禾源的點撥, 承了他的恩情,自然要對他表示最高的感謝。


    可能這份恩情,要靠一輩子來還。


    一旦成立了座師與門生的關係, 就是與他的黨派相關相連。


    謝鈺思至此, 即刻淺淺一笑道:“晚輩還未成家,心裏已有意中人,隻是她未必肯嫁。”


    其他人聽後覺得奇怪,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不願意嫁給才華橫溢的狀元郎的女人?再者,狀元郎生得如此溫潤如玉, 是一個翩翩美公子, 若不是那個女人有眼無珠, 就定是有其他的意中人了。


    隻不過還有誰能比狀元郎更加優秀出眾的人?


    不知為何,眾位的目光不自覺落向了同屬同科進士及第出身的探花郎身上。


    紀涼州坐在那裏, 如同一株孤傲挺拔的鬆柏, 即近,又似乎很遠,讓人隔著雲霧在看他, 如同迷霧觀花,揣摩不透。哪怕是坐著,他的脊背也挺得筆直,手臂很長, 一隻手輕輕地握著酒盞, 旁人說什麽, 好像都會讓他無動於衷,用曲高和寡的隱士來形容他,確實很生動。這一刻紀涼州抿著唇線,眼睫微垂。


    杯中的酒水似乎變得迷離了一點,不知不覺當中,他也稍稍喝得有些多了。也不是千杯不醉,隻不過酒不醉人人自醉。


    許多人的目光持續落在他的身上,酒盞被執了起來,手指微微彎曲,除了謝鈺之外,許多人不知道紀涼州還會武功,隻看到他的手生得極是漂亮,如同美玉,那副麵孔,也端的是一副清貴公子的模樣。


    許多人不免心裏暗自揣摩,怕是能和新科狀元相媲美的人物,要屬這位突然從浙江餘姚殺出來的探花郎。


    許多人又開始關心起浙江那邊的生活,在場的官員裏也有家鄉是浙江的人,但問起紀涼州時,他的回答都比較淺顯,似乎不喜歡別人問的太多。


    謝禾源久經朝堂,一眼就看出這位新學生的身份很可能造了假。他也不想多說。直覺告訴他,這位新學生不是什麽壞人,既然他想要隱藏身份,一定有他的難言之隱。


    酒過三巡,不少官員已經喝多了,桌上配酒而食的小菜幾乎所剩無幾,謝禾源又趕緊讓家仆下去準備多一些油炸花生米之類。


    不久以後油炸花生米,還有其他的一些能夠下酒的小菜被端了上來,有些官員已經喝得醉倒到不省人事,今日兒是真的高興,謝禾源有感於會有這麽多的人過來拜會。也有不少人對狀元郎和探花郎寄予了極高的厚望,希望他二人日後能夠成為國之棟梁,酒喝多了以後話也說得更開,更希望他們日後千萬不要與朝廷裏的那幫閹人們同流合汙,還有陶氏父子,必須得提防那兩個詭計多端的奸佞小人。


    席間不知道是誰提到了原福建巡撫,如今已經慘死的田大人,說著說著,竟是嗚嗚咽咽地哭上了。


    聽到那陣陣心酸的哭聲,謝鈺的臉容頓時沉了下來。想起許多往事,想起當官的抱負。


    謝禾源看他表情凝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他也不要多想:“皇上他總喜歡說那句‘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今你還年輕,以後你就知道了。”


    謝禾源又頷首一笑,道:“如今你的官職是翰林院修撰,可別小瞧這官職,以為它是個閑差。你們是一甲的人才,是萬裏挑一當中選出來的棟梁,你也聽過這句話,非庶吉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庶吉士還得從二甲三甲裏麵去考,你們則不同了,殿試裏,是天子最大的門生,當即就被授了翰林的職稱。”


    “好好幹,”他拍了拍謝鈺的肩,笑道,“我會找機會提拔你們。”


    如今正是人才空缺的時候,許多官員也漸漸開始老了,一個皇朝不可能總靠那幫老人,聽說首輔陶維的年紀也已經不小,之前一段日子連稱身體抱恙,都沒能來宮中上朝。皇上特許了這件事,還派人送去了一些名貴的藥材,聊表他的心意,代替他去看望陶維。


    若是陶維真的成功致仕,也有他最小的兒子會繼續頂上,謝鈺也知道陶維最小的兒子,一個叫陶源的紈絝子弟,但是他聰慧,才幹高,陶維被人稱“大閣老”,他的兒子陶源被稱“小閣老”。父子兩個人對這個稱呼很滿意,引以為傲。


    謝禾源心想,兩個新學生都尚未娶妻的消息,怕是會不脛而走,到時候得有多少人爭著搶著想將自己的女兒或者孫女外孫女嫁給他們,他們兩個人又是長相如此出眾的,隻怕遊街當日都會麵臨水泄不通、萬人圍堵的場麵。


    ……


    喝完了酒,謝禾源紛紛送別了許多的官員,有些醉得不省人事的走不了路的,被他暫時安頓在府邸裏歇下。為了今日的酒宴,他提前吩咐下人準備好了許多客房,一些遠離京城,附近省、縣的也被留在了府邸過夜。另外一部分京官的宅院就在附近,一直有他們帶來的下人們在外院恭候。


    人都被三三兩兩地安頓好了以後,剩下他的兩個新學生。


    馬車一輛輛從他的府邸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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