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慌張張地跑上前,沒看到顧雲瑤他們跟著,急得嗓子都快啞了:“二妹人呢?”


    顧鈞祁搖搖頭。


    顧鈞書忙抓住他的肩,他原來的誌氣意滿好像都不見了,進士及第、榜眼加身的喜悅也不見了,顧鈞書更加慌張,道:“別光搖頭啊,二妹到底怎麽了,她不是在宮裏嗎?怎麽又出宮了。還……還……我聽說她落到馬蹄下了,她人好端端的怎麽會落到馬蹄下呢?是不是被什麽人推到馬下了?你說話呀,她人呢,我要去找她。”


    “不用找了,”顧鈞祁說道,“皇上已經派人將他們召去宮裏了,她如今在宮裏,我隨後也要去宮裏一趟。”


    顧鈞祁又補充了一句:“二妹她如今沒事,但往後……”


    顧雲瑤是他和顧鈞書兩個人從小看到大的妹妹,她小時候還很怕他們,大概是因為顧鈞書欺負她太多次了,但那時候,顧鈞書也不是不想和她好,也想著要和這位妹妹親近。她生得那麽冰雪可愛,像是一個小麵團,笑起來最為可愛。


    肖氏時常交代他們兩人,一定要把她當成親妹妹來看,顧鈞祁那時候也想著,若是這個妹妹多與他們撒撒嬌,平時跟在他們的後麵,他一定舍不得她受傷,一定會保護好她。也這麽對她說過,可能顧雲瑤已經不記得了,可他還記得。


    但今日,顧鈞祁眼睜睜看著這個妹妹突然落到馬下,身為二哥,他竟然無能為力,差點看到她被馬蹄踏死。


    顧鈞書沒見到那個畫麵,隻要想到那個場景,顧鈞祁的心裏狠狠一緊,十分的愧疚。


    他失魂落魄了好一會兒,顧鈞書從來沒見過弟弟露出如此表情,顧鈞祁從小有著超脫同齡人的成熟,長輩們都喜歡他,他遇事都能從容自處,今日竟是……


    看來情況很嚴重了。


    顧鈞書又問道:“往後會怎麽樣?”


    顧鈞祁望著他,還是搖了搖頭。許久以後才慢慢開口說話:“今日她不是一個人出宮,公主也出來了。”


    “哪個公主?”顧鈞書的腦子轉了轉,“文玉公主嗎?”


    顧鈞祁回答:“正是。”


    顧鈞書的臉容一僵,連他都知道,文玉公主很受皇上和皇後的喜歡。顧雲瑤今日竟然是和公主一起出宮,也就是說,她幫公主混了出來?


    ……


    乾清宮裏,當先受到召見的顧雲瑤跪在地上,麵前坐著兩個皇宮裏最大的人物。向來喜好和平的隆寶帝,此刻也流露出了生氣的神色。旁邊坐著的皇後娘娘還處在膽戰心驚當中,她都不知道楚歡有這個膽子居然偷偷跑出宮了。


    楚歡站在她的身邊,先前在宮外遊街時馬蹄踐踏引發的騷亂,她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當時的她看到顧雲瑤不知怎麽的就突然衝出人群,可能是被擠出去的,跌倒在狀元郎的紅鬃馬下,差點就要被踩死。


    她嚇得完全都不能動了。顧雲瑤幾次提醒過她,外麵很危險,說不定會遭遇不測,她依然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隻不過看看一甲三人罷了,哪會真的那麽巧合,遇到凶險?


    誰想到,這一次就差點鬧出了人命。


    若不是被擠掉出去的人是顧雲瑤,很有可能會是她。


    皇後也想到了和她一樣的情況,雙手發冷,她怒目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顧雲瑤,她似乎失了生氣,兩隻眼睛哭過了,腫得像兩顆核桃,即使如此,也生得極為驚豔,僅僅是跪在那裏,露出一截細嫩的白頸,看起來又柔弱,又楚楚可憐。


    隆寶還未開口,皇後先說話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掩護公主出宮?”


    沒想到這個時候,楚歡還想替她求情。


    第221章


    顧雲瑤也很意外, 楚歡居然會主動承認錯誤, 替她求情。


    她的目光動了動,正好看到楚歡來到她身邊的位置,跪了下來。


    座上的兩位, 也是驚了一下。


    麵向皇後娘娘還有隆寶帝, 楚歡鄭重地說道:“母後,都是兒臣不好,是兒臣纏著讓顧二小姐帶我去外麵看看,兒臣一直都很想知道,狀元遊街到底是什麽模樣, 今日一見, 當真是盛況降臨, 不虛此行。都是因為兒臣貪心不足,才害得顧二小姐差點落入馬蹄之下而亡。”


    聽這句話的意思是, 還要怪公主本人嗎?


    其實皇後也知道, 她的這個女兒無比任性,又古怪刁鑽,看上什麽東西, 就會想方設法得到。她是公主,眾星捧月的小殿下,在宮裏頭,誰敢不從她?都巴不得想要討好她。其他的公主還有皇子, 都沒有她這樣的厚待。


    就算是她和皇上兩個人, 也都很喜歡她的精靈古怪, 平日裏楚歡想要什麽,隻要在能力範圍內,皇上和皇後兩個人必然會想辦法滿足她。


    方才皇後也隻是在氣頭上,第一次看到楚歡會為一個人求情,這番話說來,也是條理清晰,落落大方,她感到意外的同時,慢慢地也就不氣了。


    其實剛剛如果顧雲瑤膽敢出口狡辯的話,說不定她會重重罰她。


    但是這個小姑娘,渾身都是膽,還有一股真性情,沒把責任推卸到公主的身上。可能她也怕皇家的權威,知道這麽說了,也不會有任何作用,但皇後娘娘開始越來越欣賞她。原本對顧雲瑤的感情,隻停留於外表,覺得她生得容姿豔麗、天香國色,如今的感受又不一樣了。


    隆寶看到皇後已經不氣了,其實短暫的時間裏,他也想了很多事情,這次事態鬧得極大,讓他顏麵盡失,好在楚歡沒有受傷,性命得以無憂,他準備等一下單獨把楚歡留下來,和這個女兒好好說一會兒話,勸誡她以後不許再輕易溜出宮了。如果想看狀元等人,隻要他一聲令下,就把狀元他們全都從宮外請進來,排排站好,讓她一個一個好好看清楚。


    如今狀元正好就在乾清門外跪著,等下就會受他的覲見,前來麵聖。


    皇後歎了一口氣,轉臉看了看隆寶,發現皇上也是和她一個意思。如今宮外沸沸揚揚地在傳今日之事,和老天爺發怒有關,皇後想了片刻,估計明日早朝,又要有大批官員,其中肯定有不少言官,要借由今日之事好好向皇上上奏一通,讓他不要老忙著煉丹的事情。


    其實這也是皇後的意思,她也曾經多次勸解過皇上,讓他專心處理朝政,免得那些朝臣總喜歡挑刺,專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來說,依她來看,今日的事情純屬意外,人太多了容易發生踩踏推擠的事故出來,皇後還想著,往後的狀元遊街,一定要多派些衙門裏的人,對圍觀的百姓們進行疏散。


    紀涼州被送到太醫院先進行治療,皇上很重視此次的新科進士們,加派了不少人手去照顧這位探花郎。


    在他的心目中,這位探花郎更上了一層樓,讀書人能有他如此的傲骨,當真是千裏難尋。


    隆寶還下了令,務必把人救回來,一定要治好。


    顧雲瑤跪在地上,隆寶和顏悅色地讓他的掌上明珠文玉公主起身,同時也叫她從地上站起來,沒想到顧雲瑤一動不動地,隆寶帝知她定是有話要說,就道:“還有什麽,一並說了吧。”


    顧雲瑤定定地看了座上的皇帝一眼,論起來,這是一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好機會,看皇上和皇後娘娘的意思,肯定是誤會了這次的事件純屬意外,其實根本就不是意外,全是梁世帆一個人所為。


    他人如今也隨著謝鈺一起,正跪在乾清門外。


    顧雲瑤趕緊道:“民女是被人推出去的。”


    楚歡已經跑到皇後的身邊,她們母女兩個人正待說些悄悄話,聽到顧雲瑤這麽說,兩個人同時一愣,連隆寶帝也怔住了。


    想想好像也是,好端端的怎麽會從人群裏被擠了出去,一開始隆寶和皇後都隻以為是人太多了,推推搡搡地分不清誰是誰。但是楚歡也想起來了,立馬就道:“確實有點古怪,當時我和禮部侍郎家的小姐,站在後麵兩排呢,我想跳起來瞧瞧狀元郎長什麽模樣,都瞧不清楚。”


    隆寶趕緊道:“說來聽聽。”


    顧雲瑤就一五一十把發生的事情全部和盤托出,楚歡聽後還有點不敢相信,畢竟之前顧雲瑤說過被梁世帆誆騙過一枚玉佩的故事。


    她笑了笑,有點無奈:“顧雲瑤,你不會是因為他騙了你一枚玉佩,懷恨在心才把過錯都歸結到他的身上吧?”


    顧雲瑤便知道楚歡沒那麽容易相信,她的內心還是傾向於選擇自己看到的一麵,梁世帆在她的麵前很會討巧作乖,顧雲瑤重重地一磕頭,裙麵就像是一瓣花瓣鋪在地上,磕頭的聲音很響,把皇上和皇後同時駭住。


    至少這一刻,他們兩個人為了她的這個做法而動容,願意相信她說的話。


    梁世帆很快被人從外麵架了進來,他凝眸看了一眼跪在身旁的顧雲瑤,等皇上開始問他話以後,才露出了很害怕的樣子,說道:“皇上,奴才一直跟在小殿下的身後,怕小殿下走丟了,那就是掉腦袋的事,奴才絲毫不敢怠慢。至於顧家的二小姐,奴才當時眼拙,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情況,隻知道她人已經被推了出去,奴才想去拉住她,已經來不及了。”


    隆寶皺了皺眉,與皇後對視一眼,回過頭又問他:“你這狗奴才,還不肯說實話?”


    “皇上,奴才說的都是實話,”他咽了咽唾沫,很可憐,也很害怕受皇上責罰的樣子,繼續說道,“奴才當時真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人太多了,若是顧二小姐怪奴才沒能顧好她,奴才甘願受罰,可奴才當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掉進去了。等奴才看到的時候,狀元的馬已經受了驚,奴才也是嚇得不輕,就怕顧二小姐有個什麽閃失。”


    看起來不似作偽的模樣,連顧雲瑤都要被他這副恐慌害怕的麵容給騙了,她咬了咬牙,關鍵時候隻能把蘇英也扯進來。楚歡卻先說道:“如若不然,屈打成招?”


    這是提議要隆寶帝下令動棍子,他也不猶豫,立即命人把梁世帆拉出去先打個幾十板子再說。


    未免乾清宮內見血,人被拉出去很遠的地方,但是一聲聲響徹天際的慘烈叫聲好像還能聽到。


    再次把梁世帆架進來時,他已經不能走路了,屁股被打爛了一大塊,血肉模糊,他的兩條腿被拖在地上走。


    顧雲瑤緊張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那種會被屈打成招的性情,和紀涼州一樣,能忍耐非常人能夠忍受的痛楚。


    身上有鑽心的痛。隆寶帝又問了他一遍:“說實話,禮部侍郎家的小姐,究竟是不是你從人群裏推出去?”


    梁世帆苦著一張臉,果然如顧雲瑤假設的一樣,矢口否認:“皇上明鑒,奴才縱是有十個狗膽,也不敢幹出這樣包天的事來,禮部侍郎家的千金,奴才聽公主殿下提及過,很可能就是將來的太子妃娘娘,奴才哪裏敢得罪娘娘,奴才以前是做過糊塗事,那也是一時財迷心竅,萌生了貪念,奴才當時看到顧二小姐的玉佩,就想著要把這玉佩弄到手,奴才那時候想給娘治病,沒有錢,隻能扮作算命先生,到處誆騙他人的錢財。奴才也不知道誆騙的人,就是禮部侍郎家的小姐,更不知道,她很可能就是以後的太子妃娘娘。若是知道,奴才那時候就是打碎了這狗牙,都不敢說一句敢糊弄人的話。”


    顧雲瑤的臉色一僵,沒想到為了讓楚歡相信梁世帆不是一個好人,而編造出來的謊話,反而被梁世帆倒過來利用。


    且他說的時候,情真意切,還把自己已故的娘親搬了出來,皇上有惜才之能,覺得他不像是在說假話,竟是被他說得動了惻隱之心。


    隆寶一直喜好和平,能用平和的手段化解的事情,就不要大動幹戈。方才已經命人賞了梁世帆幾十板子,幾乎是往死裏打,讓宮裏見血,實屬難得,一般的人受不住這樣的板子,楚歡看到他這樣,也覺得他應該不是在撒謊,趕緊又求父皇不用再問了。


    說起來,梁世帆是閻鈺山推薦給隆寶的人才,讓隆寶安排在楚歡的身邊,看到這個女兒成日被這個小太監逗得笑意連連,一時也心軟了,就不再過問這樣的事。


    讓人重新把他拖了下去。顧雲瑤隻能看到他被漸漸架遠的身影,一時覺得難以接受。她回眸看向隆寶帝,下定決心就算是觸怒了皇帝,都要繼續說。


    這個時候,外麵突然有人進來稟明聖上,說是閻鈺山過來了。


    隆寶才想起今日的丹爐還沒有去好好看看,起身就說:“朕先去煉丹房那裏瞧瞧,道人說快要大功告成了,這幾日不得輕忽。”


    說罷就走了。


    皇後也拿他沒有辦法,隻能看著他的背影唉聲歎氣。


    ……


    乾清門外,謝鈺還跪在原處,很快就看到顧雲瑤跟著一個公公的身後走了過來。那個公公生得一團和氣,白白胖胖,正是經常侍立在皇上身邊的何福。


    何福把她送過來以後,還未走近,遠遠兒地,也給謝鈺帶了話:“皇上說了,今日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狀元郎且先起來吧,不用跪了。”


    顧雲瑤低眸,他正好抬頭,站在一層層的漢白玉石階上麵,有微風拂過,顧雲瑤的裙尾被吹了起來,層層疊疊地如同河麵上波濤不斷的浮浪。


    也好像一雙手,慢慢地拂在他的心尖,一遍一遍……


    顧雲瑤慢慢地走下來,忽然就不敢看他了,謝鈺卻還在盯著她瞧,同時也已經起身。


    何福先走到他的身邊,和謝鈺說話,問起他接下來要去哪裏,是出宮還是先去太醫院看看探花郎的情況。


    聽說人到現在都還在昏迷當中,何福之前和紀涼州有過過節,說起這番話的時候,語聲裏竟然有點輕快的意思。


    不及謝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自知無趣,趕緊閉了嘴。


    顧雲瑤也走到了他們的身邊,把頭埋得深深,腦海裏還在回想前幾晚的事情,謝鈺喝醉酒時來找她,不確信與她做的事他還記得幾分。


    謝鈺的話很少,站在她的身邊,兩個人都不說話。見到她一直都低著頭,好像回到了以前在顧府裏看到她的情形,從以前開始,知道他的真心以後,她就一直露出這樣小心謹慎的動作來,謝鈺的內心刺痛了一下,一瞬間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卻不動聲色地收回,沒說什麽。


    很快就走在她的身邊,兩個人一起前行,日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又把影子投落在地麵,他們踩著影子往前走,看著影子又往後在移動。


    何福把他們送了一程之後就走了,兩個人要先去太醫院看看,顧雲瑤本想和他分開而行,又不忍心提出這種話來。


    謝鈺一直跟在她的身側,不遠不近的距離,能感受到他在身邊的氣息。


    顧雲瑤腦海裏揮之不去的都是紀涼州的身影,忍不住加快腳步。


    突然他停了下來,顧雲瑤看到謝鈺的影子慢慢離自己遠了,也漸漸地停下來。


    卻不敢回頭。


    一輪紅日在逐漸往下沉,勾勒著他們的身影,顧雲瑤就站在前方,謝鈺勾了唇,她的背影一覽無餘地進眼底。


    隻有這個時候,才能毫無顧忌地去看。印著她的腳步,走她走過的地方。


    顧雲瑤感覺自己的心跳聲都漏了,沒敢回頭,不知道此刻哥哥的表情是什麽模樣,他的腳步聲一點一點又近了,踩在身後的地磚上,周圍沒有人,風聲突然變得大了,在空中怒吼,掀起她的裙擺,也掀起他的衣袂。


    在風聲裏,聽到他說話:“前幾晚的事情……”她狠狠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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