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初希不愛回家,雖然她愛外婆,可總和外婆待在一起太無聊。可那個時候,如果初希能多和外婆待在一起,在未來的日子裏還不至於那麽後悔。


    第二天初希倒真的見到於冬榮了,在科學小組的課外培訓小組裏。


    高出初希一屆的於冬榮是培訓小組的“小老師”,初希這位老師眼中的優等生因為要衝刺科學競賽,被老師生拉硬拽過來補習。


    後來過了很久初希問於冬榮那天說的到底偷了什麽,隻見於冬榮這廝肉麻兮兮地捂著自己的心髒說:“你看看這裏有什麽。”


    初希當時感覺自己右邊的額頭有斜線三條。


    淩晨五點的洲南市天微微亮,早起的於冬榮習慣性跑步健身,等大汗淋漓後再衝個冷水澡。昨晚他就在初希的對麵房間住下,他這一晚睡得也不是太好,夢裏患得患失,最後驚出一身冷汗。這種夢他倒是習慣了,因為他經常會做。


    = = =


    關於周枕夢死因,因為於冬榮動用的關係,警方很快立案調查。


    這幾日於冬榮動靜大,消息很快傳到了於父耳中。


    於冬榮祖輩在朝廷世代為官,他曾祖父更是抗戰英雄。如今於冬榮的父親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身居要職。


    今年九月初於冬榮從部隊退役,現在是十月份,他回家的時日屈指可數。於父本就不滿兒子的突然退伍,加之這段時間於冬榮的所作所為,他終於忍不住讓秘書給兒子搖了一個電話。


    於冬榮接到高秘書電話的時候正在與法醫韓青強接洽,關於周枕夢的死因有頗多疑點,屍檢也是為了破案做輔助。


    高秘書讓於冬榮這幾日抽空回家一趟,他勸道:“你父親向來嘴硬心軟,事情過去了那麽多年,你還沒消氣啊?”


    於冬榮拿著電話走到咖啡廳的角落,他的目光還能看到雅座裏的初希,聞言一笑,對高秘書說:“高叔叔,您說我會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咦,我怎麽聽著這話還是氣呼呼的呢?”


    不遠處的初希有些別扭地摳著指尖,於冬榮見著,想起某些事心裏突然有股無名的火。


    於冬榮轉過頭,對高秘書說:“我如今想做點什麽事情總不至於要經過他的同意。”


    “你看你,又強嘴了。”


    “好了,明晚我會回去一趟。”


    “這才乖。”


    掛斷電話於冬榮快步回到雅座,不想她等太久,尤其麵對一個陌生人。


    見到打完電話回來的於冬榮,初希終於感覺鬆了一口氣。


    韓青強見於冬榮坐下,原本了懶散靠在沙發上的他又坐正了身姿,說:“電話講完了?那我繼續說了。”


    於冬榮點點頭。


    韓青強是本市出了名的壞脾氣大法醫,也是於冬榮的好友之一。這個人初希認識,但不熟。因為韓青強一直不大待見初希,初希從來也是覺得看到這個人感覺怪怪的。


    韓青強對別人說話的語氣和態度並不算友善,但會在於冬榮麵前放下身段。


    關於周枕夢的屍檢,這裏頭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因為屍檢,難免要進行解剖,而周父卻以這事會對女兒造成的二次傷害為由多次阻撓,最後不得不由警方進行協調。本來對於死因不明的屍體,公安機關有權決定解剖,並且通知死者家屬到場。但家屬來鬧的卻不多見,這事倒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私底下韓青強對於冬榮牢騷:“真是令人無語,果然是什麽樣的環境會出什麽樣的人。”


    對於韓青強的話,於冬榮並不讚同,直言不諱道:“我從不知道,法醫是用嘴來工作的。”


    韓青強噎了。


    於冬榮又說:“你如果有意見或者不想做的話可以向你的上級申請。”


    韓青強知道自己的話有點多了。


    事實上於冬榮和韓青強雖然認識,而韓青強又是法醫,但這次屍檢並不是於冬榮安排的,純屬巧合。


    韓青強在得知自己屍檢的對象是周枕夢時著實有點震撼,雖然近期關於周枕夢自殺的消息絡繹不絕,可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親自給周枕夢屍檢。


    學生時代韓青強和周枕夢的接觸不多,但因為於冬榮的關係多多少少是認識的。那時候周枕夢和初遠歌為首是學校不良分子的代表,韓青強對她們並沒有太多的好感。而且高幹家庭出身的韓青強對於周枕夢這類人並不喜歡,他心裏有明顯的階級觀念。從小韓青強就被父母引導要和優秀的人做朋友,所以他才會選擇認識於冬榮。


    韓青強忍不住打量自己身旁的初遠歌。


    這麽些年過去了,再次見麵他依舊覺得初遠歌長得驚豔脫俗,甚至更加。有一點不得不承認,於冬榮的眼光很毒辣,也很對自己的胃口。雖然對初遠歌有好感,但韓青強一直知道要保持距離,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便初遠歌再怎麽絕世無雙,她的家庭也不登大雅之堂。這點韓青強一直很清楚,可很顯然於冬榮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過了不久後周然急匆匆到場,韓青強把自己屍檢發現的一些線索再複述了一遍。


    周然聽後疑惑地問:“枕夢的胃裏發現大量的精神類藥物?”


    韓青強點頭,“一般情況下,這類藥物是給有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服用的。”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吃這種東西?”周然滿臉的疑惑。


    韓青強皺眉,“這我怎麽知道,你要問警察。”


    “那如果沒有精神分裂症呢?”周然又問。


    “沒有精神分裂症?如果是正常人服用的話,很可能會有困倦和嗜睡容易產生幻覺。”韓青強耐著性子解釋道說。


    周然連連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是的是的,一定是她吃了這些藥才會產生幻覺,否則她根本不可能自殺。”


    “是嗎,不過我隻把屍檢結果報告警方,案子怎麽結那就是他們的事了。”韓青強說。


    這件事情的發展讓初希感覺出乎意料又精疲力盡,她雖然什麽都沒有做,可是接二連三的結果讓她應接不暇,後麵他們要等待的就是警方的調查和結果。


    分別時韓青強忍不住把於冬榮拉到角落,說:“你們怎麽又在一起了?”


    “怎麽?”於冬榮眼裏有著淡淡的不悅,他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如果韓青強不是他的好友,或許他會甩臉走人。


    “我可提醒你一句,初遠歌和你不合適。”韓青強自認為善意提醒。


    於冬榮不屑一笑,說:“多謝提醒。”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韓青強忍不住搖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助攻們,還沒收藏的快動動你的小手指收藏一下哦~少女的雙眼凝視你!


    順便,五一快樂~


    ☆、第 5 章


    = = =


    午餐的時候周然極力邀請初希和於冬榮到他家用飯,初希再三拒絕,周然也就作罷。其實現在貿然拜訪有點不合時宜,周然也知道現在家裏亂糟糟的。本也是無關緊要的事,可周然想著想著就有些煩躁,他想到自己家那個破破的房子,要初希真的來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回到家後的周然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他的心情暴戾,命令母親中午一定要做一頓豐富的午餐,他說是有客人來。可周母再三詢問到底是誰來,周然卻怎麽都說不出口,與此同時,他開始火冒三丈,甚至又想摔東西。周母知道不能再問下去,連忙安撫。


    = = =


    連日裏待在洲南市的酒店,初希幾乎沒有怎麽踏足外麵。她的心裏似乎仍然有些排斥,對於這個城市,她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不再回來。可關於這個城市,始終有一個羈絆在初希心中,下午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出門。


    精心挑選了一束向日葵,初希隻身一人去了洲南市郊外的一個公墓,她要去看看外婆。


    初希自幼是被外婆撫養長大的,除了外婆以外她沒有太多的親人。父親和母親這兩個角色從未出現在初希的記憶中,她倒也不強求。


    年幼的初希因為有外婆,所以從未受過什麽委屈。外婆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她獨自一個人做著手工活維持生計,這些年把初希拉扯長大。可年幼不懂事的初希卻因為家中太過無聊經常在外野,拉幫結派,打架鬧事,從小關於初希做過的壞事不甚枚舉。而外婆總要袒護她,說她其實根本不壞,她隻是對這個世界懵懵懂懂,急切地想要探尋。


    當初外婆的離開對初希的打擊很大,這應該是初希人生裏最大的一個遺憾。年輕的初希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外婆會突然離開自己,不懂事的她沒有珍惜和外婆在一起的時光而是想著法子出去玩。


    可能人都是這樣的,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外婆離世整整一個月初希沒有笑過,她不去上課不想出門,每天待在屋子裏不肯出來。可再怎麽都晚了,外婆回不來了。正是高三最緊要的衝刺階段,初希的成績一落千丈,她從全段前十到倒數第十。


    那段時間於冬榮每天都會按時來給初希送飯,她不見得會吃,可總也是會餓。因為外婆去世,日漸消瘦的初希沒多久和於冬榮的關係也走到了盡頭。


    初希一直知道自己是間接的殺人凶手,如果那天她不離家出走外婆便不會出門找她,也不會因此遭遇意外。而那次離家出走的初希是為了去找於冬榮。


    墓碑旁邊很是幹淨還放著一束向日葵,看起來似乎有人來過也打掃過。


    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初希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距離上一麵相隔七年,不孝的初希,她終於來看外婆了。她那個愛笑的外婆,年輕的外婆,初希多希望她能罵罵自己。像以往很多時候那樣,外婆拿著衣架追著她滿巷子跑,而她則嘻嘻哈哈仗著身小靈活四處亂竄。


    初希沒說一句話,她隻是沉默地跪著,而這一跪就是整整一個下午。


    與此同時,於冬榮找了初希整整一個下午,終於把車停在了公墓山腳下。他今天黑襯衫黑褲子,倒是有些應景。下了車靠在車旁等待,他知道這個時候不宜打擾。


    天色漸晚,腳步全部發麻沒有知覺的初希根本站不起來,後來一瘸一拐地下山,遠遠的於冬榮見勢不對連忙上前攙扶。


    初希倒是想拒絕他的靠近,可似乎沒有辦法。


    兩個人再次靠得如此相近,幾乎能夠聞到彼此的氣息。於冬榮的心跳有些加速,他的大掌扶著初希的手臂,久違的感覺,陌生又熟悉。


    很快初希便掙脫了於冬榮的攙扶,因為她的步伐更亂了。


    於冬榮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一顆心好像也跟著落下去。


    初希見氣氛怪怪的,於是問:“你怎麽來了。”


    “車開著開著就到了這裏。”於冬榮沒說自己發瘋似得找她找了一個下午,深怕她一個人亂走迷路。他怎麽可能忘記愛迷路的她總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現在洲南市的變化那麽大,她大概更容易迷路了。


    初希知道墓碑前的花一定是於冬榮放的,因為除了他以外沒人會來看她的外婆,也沒有人知道外婆喜歡向日葵。


    “謝謝你來看她。”


    初希這句謝謝於冬榮卻無法接口。


    她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孩,也是一個愛恨分明的女孩。他傷她太深了吧,這輩子還能還清嗎?所以何來感謝。


    當年初希外婆的離開他有逃不掉的責任,如果那時候的他成熟一點,更有決心一點,也不至於讓她擔心受怕。


    那時候兩個人因為異地關係有些緊張,於冬榮更是因為家中的要挾,不知何去何從。初希外婆去世的那天天下著大雨,初希去他就讀大學的城市找他,而初希的外婆被大卡車撞死。


    初希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時已經是幾天以後,於冬榮陪著她匆忙趕到殯儀館,看到的隻是冷冰冰的屍體。


    接踵而至的是談賠償,辦葬禮。年紀小小的初希根本什麽都不懂,可幸好她還有一群朋友。


    大卡車的司機家中一貧如洗,賠償拿不出隻能去坐牢。而關於葬禮,隻是把外婆的屍體送去火葬場火化,連墓地都是於冬榮買的。


    回酒店的路上初希一言不發,她看著窗外不知何時淚水從臉頰上滑落。


    一旁開車的於冬榮心緊成一團,他知道她不是愛哭的女孩,隻是這接踵而至的悲傷怎能讓她高興地起來。


    忍不住將車停在路旁,於冬榮很想安慰她,可千言萬語此時卻不知說什麽。他一向是花言巧語口齒伶俐,現在卻像個啞巴。


    最後還是初希開口的,說:“我沒事,走吧。”


    那麽多年過去了,其實再多的難過也隨著時間一點點地淡化了。隻是有些記憶磨滅不去,即便不是對著外婆的墓碑,初希想到了也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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