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蝗災過後,望山縣仍是幹熱幹熱的,有的人家草棚子在外麵曬久了,甚至不用蝗蟲啃咬,稻草都脆成了渣渣。


    林青鹿甚至覺得自家的門都曬變色了。


    石通巷子原本家家都種著果樹,現在全被蝗蟲“剃”成了禿子。


    唯一的綠色便是林家的番茄了。


    對了,還有育苗房裏的紅薯苗子。


    前些日子她回家後,就決定把家裏的後院開辟出來,曉蜜聽到這個消息尤其高興。


    林家宅子偌大的地方,不用來種菜真是太可惜了。


    她的力氣大,林青鹿也不小,兩人一邊育苗一邊開荒,幹的不亦樂乎。


    後來胡蕙來串門,知道新種的事,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預定了一些苗子,準備種到自家院子裏。


    “看到妹子你這樣有幹勁,我這心裏也跟著莫名的踏實。”


    整個石通巷子,恐怕隻有林娘子有這個心情侍弄田地了。


    其他各戶家裏,尤其是管著農莊的方家和城外有山頭的吳家,這些日子都愁的不行。


    一家子的指望都靠著田地和老天吃飯,現如今的情況,顯然一切都成了泡影。


    “隔壁陳家老大已經好幾日沒找到活計了。”


    胡蕙歎息。


    她家有個在縣衙上工的,錢糧總是按時給付的。


    家裏沒有產業又需要日日花錢的,日子難過的很。


    林青鹿一拍腦袋,忙著忙著就忘了,說要給邱掌櫃看遊記的,這下子忘了個幹淨。


    “我這裏有兩本書要抄,都需要特別仔細的,正好請了他幫忙謄寫一下。”


    既然說到了這裏,少不得讓胡蕙陪著去一下隔壁。


    林青鹿上屋裏取了空間裏的兩本書,用布包好,又包了一些幹菇子,敲響了陳家的大門。


    仍舊是陳華章來開的門。


    這段時間,這位年輕人更加消瘦了,整個人因為在街上奔波的緣故,比剛見到的時候還黑了一點。


    “陳郎君,這次上門是有事相求。”林青鹿說明了來意。


    胡蕙笑著打扇,“林妹子急著要謄抄的書,正好你家近在眼前,這是再巧不過的事情了。”


    林青鹿去過書肆,知道抄書的大致價格,如今物價上漲,但抄書銀子約莫是漲不了多少的,她便仍舊按照自己知曉的價格上浮了一倍,預先付了銀子。


    “因著是有人急著要的抄本,我手笨,字寫的不好還慢,所以要勞煩你了。”


    “林娘子和胡娘子的好意在下銘記於心,抄書不是難事,但這銀子卻是多了些。”


    陳華章雖然想要多些進項,倒並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故而並不貪心,不願收多出來的銀子。


    林青鹿打開書,解釋道,“不是我故意多給你銀錢,你看過就知道了,這本書保存的不好,不僅字跡模糊缺損,翻動起來很有可能就散了,所以我才要抄寫兩份,以免抄完之後這本書徹底損壞。”


    陳華章小心將書接到手裏一看,才確信林娘子所言不虛。


    說是兩本書,其實應該算是筆記,簿子封麵華麗,還鑲嵌了些細小的寶石,看上去充滿了異域風情,但內裏的頁麵大多黏連在一起,不光翻動時要小心,字跡也需要仔細辨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好,我便接下這抄書的事。”陳華章應下來,又認真說道,“隻是速度上可能不會很快。”


    林娘子說有人急著要,他擔心自己來不及抄完。


    “無妨,隻要先把兩本書上插好書簽的兩部分先抄好給我,剩下的內容可以慢一點。”


    先把關於紅薯土豆和番茄的內容寫下來,轉交感興趣的人就行。


    陳華章答應了下來。


    離開陳家後,胡蕙才說,“讀書人就是不一樣,陳華章平日看著文文弱弱,說起筆墨文章來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林青鹿一笑,“這就涉及到每個人的擅長了。胡姐姐說到人情世故的時候,也是這樣自信的。”


    胡蕙臉上冒出一抹紅暈,嗔怪她,“別說怪話,我哪能和讀書人比。”


    “胡姐姐待人和氣周全,家裏事情一把抓,人情世故也通透,這還不好呀?”林青鹿故作驚詫,“那什麽才算好,天仙嗎?”


    胡蕙驚笑,“你這張小嘴真真抹了蜜一樣,任是鐵石心腸也給你說迷糊了。”


    兩人笑了一場,便準備各自回家了。


    就在此時,街麵上傳來跑動聲和鑼鼓聲,有人大喊著,“山上著火啦!西山著火了!”


    兩人皆是一驚,立刻朝西北方看去,隻見那邊的山上冒出了火光,或許是火勢尚小,煙霧並沒有彌散太遠,但是如今哪裏不幹?


    山上多半隻剩了樹木幹葉與枯枝,燒起來如何撲得滅?


    況且如今好多人家都在山邊居住,甚至半山腰上也有人家,火勢蔓延起來怕是跑都來不及!


    此事齊伯興必然會被縣令派下任務,胡蕙慌忙回家安撫一家老小去了,林青鹿一臉沉重地看著火光升起的地方。


    現代有專門的救火車和消防設備尚且一時撲不滅山火,放到古代就更難說了,且如今正值幹旱,想要尋找水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若是火勢一直蔓延,一整片西北方的山脈恐怕都不能幸免。


    就算山中沒有居住的人家,那麽煙霧和火灰也會成為致病的元凶。


    且大片的森林消失之後……


    林木資源焚燒殆盡,野生動植物也都消失蹤跡,沒有了植被的保護,泥石流、滑坡、風沙,極其容易導致這些自然災害的發生。


    火災後,那裏還會成為病蟲害的溫床。


    燃燒會產生大量的煙霧,對人體的呼吸係統和肺部都有危害,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子,受影響會更大。


    大火燃燒了三天三夜,黑色的煙霧帶著灰色的煙塵到了望山縣。


    每一日西北方的天空都被山火燒的通紅,像是一塊人造的太陽碎片,散發著灼人的熱意。


    縣令親自帶人去了山火發生的西北部,不光召集當地民眾滅火,還請了法師開壇祈雨。


    法事做了三天,不知道是哪裏起了作用,最後一場大雨熄滅了山火。


    而西北群山裏,有三座大山已經燒成了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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