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媽看了看屏幕上人,又看了看時夏,最後轉爾去看兒子,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吧你!”


    江餘懶得和她辯解,偏頭問時夏,“房子你想賣個什麽價位?”


    時夏的目光從電視上收回來,搖搖頭,“我不太了解,你幫我看著辦吧!”


    “那好,到時候再聯係你。”


    “賣房子?”江媽媽看著時夏,“你要把房子賣了啊?”


    “嗯。”時夏點頭。


    “好歹是家,就舍得賣?”


    ……


    一頓飯在這樣的話題下吃完了,江媽媽一邊兒勸她房子的事再考慮考慮,免得將來後悔,一邊兒又套著她的話,問她到底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問對方家境怎麽樣,父母怎麽樣,考慮什麽時候結婚,婚後跟著婆家住,還是單獨自己住……


    是很瑣碎和平常的事,她麵上含混了過去,可心裏竟仔仔細細考慮了。


    周政爍的父母是大學老師,她見過媽媽,是很溫柔和善的那種類型,如果當她的兒媳,應該是很幸福的,爸爸她倒是沒親眼見過,但似乎是個嚴厲的爸爸,會打電話過來叮囑他尊重自己的職業,不要做不好的事情,會訓斥他那些不好的新聞。


    其實是很好的爸爸,嚴厲之餘,也有不經意的溫情,大半夜跋涉風雨去看生病的兒子、中秋節給不能回家的孩子寄月餅、在親戚麵前為兒子一些莫須有的緋聞辯解……之類的。


    如果是和這樣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應該也是很舒服的吧!


    周政爍呢?除了職業上會有很多不便,單單從他這個人來講,是很適合做丈夫的人,在一起兩年,雖然是合約關係,但他依舊潔身自好,有時候一些緋聞鬧得煞有其事,他還會解釋一二,告訴她,無需掛懷。


    時夏就一條一條想著,等反應過來自己在妄想什麽的時候,已經是吃完飯,電視也播放完了,片尾曲在唱著,畫麵定格在他揮劍的刹那,目光穿透屏幕望過來,時夏心跳都停止了。


    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可她總以為自己能藏好。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最後竟然到了無法集中注意力的地步,她借口去衛生間,躲在廁所裏平心靜氣,腦子裏卻忽然閃過剛剛兩人擁抱的畫麵,兩年時間,其實早就對肢體接觸習以為常,可剛剛那樣,還是第一次。


    像……戀愛一樣。


    他說:“比如啊,我愛你。”


    他說:“時夏,我們重新開始吧!”


    像特效環繞聲,一遍一遍在大腦中激蕩回放,攪得一顆心不得安寧。


    周政爍是個什麽樣的人?如果是以前,她會毫不猶豫地說:沉默,寡言,冷淡,克製。


    可這會兒,她又不太確定了。


    似乎又覺得有某些方麵,是她從未了解過的。


    臨走的時候,江媽媽用保鮮盒裝了一些菜讓她帶回去,她連聲道著謝,“謝謝阿姨和叔叔。”


    江媽媽摸了摸她的腦袋,“說什麽呢!跟阿姨客氣什麽。”爾後語重心長地叮囑她,“以後你大了,阿姨就沒辦法多照顧你了,自己要對自己好,知道嗎?”


    時夏鼻子一酸,重重地“嗯”了聲,其實從小到大都過得很好,可不知為什麽,聽到阿姨這樣說,心裏莫名覺得難受,好像有種磅礴的悲傷壓在心口一樣。


    也是矯情。


    她搖了搖頭,揮手說:“阿姨再見!”


    江餘送她回家,江母和江父回去客廳坐著看電視。


    江母想起剛剛時夏的表情,忍不住歎了口氣,“夏夏這孩子,也是可憐。家裏發生那樣的事,這些年真是難為她了。”


    “這孩子,命不好。”江父也隻能這樣感歎一句。


    說起來不過是幾年前的事,那時候時夏才不過十八歲?剛剛好從孩子變成一個大人,成人禮卻是血色的殘忍的事故。


    時夏原本跟著父母在省會住,父母在那邊工作,她在那邊上學,出事後才被送來江城老家,剛回來的時候她還生著病,發高燒,說胡話,拖了近半個月的時間,瘦成一把骨頭,等好了的時候已經快要開學了,小時候挺活潑的女孩子,因為那件事變得不太愛說話了,有時候提起父母,她都會表現得好像忘記了似的,後來也就沒人再提。


    家裏隻剩姥姥一個人,遠方親戚們,聊表心意已是不易,能照看一二的除了鄰居也別無他人了,江媽媽和時夏的爸媽是幼時好友,加上離得近,就多關照了點兒,可畢竟隔著些什麽,噓寒問暖已是極限,並不能真的給多大的幫助。


    “老天啊,不公平。”


    “要是老時還活著,怎麽會讓夏夏一個人在外麵漂。”


    “你說,天殺的,怎麽會有那麽變態的人,自己孩子死了,非要把別人孩子也害得不幸。”


    兩個人說著說著,便開始義憤填膺起來。


    不過再氣憤,也是無濟於事了,最悲哀的就是這點兒,所以到最後,兩個人都深沉地歎了口氣。


    “真希望這孩子能過得好。你說她怎麽就是不喜歡我們家餘兒呢?要是他倆將來結婚,我肯定把她當閨女疼。”


    “這種事,哪是一廂情願能成的事。”


    “年輕人啊,心氣兒高,又想要愛情,又想哪哪都合適,哪有那麽好的事,能找個各方麵都合適的,已經是不容易了。”


    “也得看對眼不是,以後是要過一輩子的。”


    ……


    -緋聞第10天-


    一輩子,時夏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詞,就已經睡著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竟意外地好睡,一夜無夢,醒來太陽高照。


    手機裏有兩條備忘錄,一是今天新書上市,她要配合做宣傳,二是早先談好的一個劇本,製作方想請她最後打磨劇本。


    那部劇,她是原作者,並不是編劇。


    似乎已經開始拍了,但是導演感覺缺了點兒什麽。


    這是半個月前收到的製片人的郵件,她回複說,過兩天要回老家江城,可能無法麵對麵交流,如果需要,她可以線上交流,這請求似乎有點兒過分,但製片方答應了下來。


    隻是前幾天又發來郵件說,劇組正好到江城這邊來取景,可能有大半個月的行程,如果她有時間,想請她跟組一段時間。


    大半個月,時夏還是可以接受的。


    她約了今天見麵。


    早上九點鍾,時夏打車去影視城,正是周末的時候,來遊玩的人很多,隔著人群遠遠看見幾個黃色的帳篷,上麵寫著劇名,時夏朝著那邊走去。


    製片人阿梅在帳篷外的街道上招呼她,“時夏,這邊兒哦!”


    時夏不是第一次見阿梅,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是和出版社編輯約見的時候,恰巧碰麵的。


    時夏出版了幾本書,也算半個作家,和編輯有好幾年的交情了,那天阿梅和編輯在聊版權的事,說看中了一本校園故事,想拍成網劇,因為時夏公開說過,不開放影視授權,所以想請編劇來當說客。


    阿梅今年三十歲左右,打扮很入時,真正的紅唇佳人,說話辦事都很爽利。


    時夏和她聊了許久,覺得情投意合,很多想法也不謀而合,於是就把影視改編權授權給了她的工作室。


    那時候說項目立下了,但因為是很日記體的那種散文片段式手法的,改編難度比較大,交給編劇重新架構框架和主體,花去了很多的時間,今年才正式開拍。


    似乎是宣傳策略的問題,演員還處於保密階段,隻是公開了幾個配角,花絮和廣告也很少。


    其實時夏不是很了解,就連最終劇本是怎麽樣的,她都沒見過,說實話她都不知道製片人把她叫來她能做什麽。


    阿梅今天是特意在這邊等著時夏的。


    看見她,遠遠招了手,朝著她走過來,“今天新書上市,恭喜咯,祝大麥!”


    時夏笑著點點頭,“謝謝,承你吉言!”


    “走吧,我帶你去見導演。”


    這邊是九零街,九十年代風格的一組街道,過來拍懷舊片的比較多,因為很完整又藝術性地保留了一些九十年代的風貌,據說是某個街道設計大師的作品。


    磨得發亮的青石板路,青磚瓦房,紅木窗柩,彩色玻璃窗,帶著點兒又土又洋的混雜味道。


    街上有一家裁縫店,專做旗袍,招幡是用很精致的刺繡製作的,插在店前,鬆木門,銅環扣,細節出彩。


    一個約摸隻有二十歲左右的女演員正往裁縫店走去,鏡頭在她後麵,導演皺著眉,喊了聲“卡!”


    機位埋的不理想,“休息一下,待會兒重來!”


    阿梅趁著這間隙,推著時夏上前,“陳導,這位是原著作者,時夏。”


    陳導把目光從攝像機上移過來,看了眼時夏,突然站起了身,麵帶笑容地伸手過來,“久仰!”


    呃?!


    時夏伸手,“您好,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您盡管開口。”


    陳導塞了一個劇本給她,“你看一下,然後我們互相講一下戲,可以嗎?”


    “可以。”


    導演拍了拍手讓大家集中過來,把時夏給大家介紹了一下,然後特意給幾個演員們講,“有什麽問題可以向作者請教。”


    時夏連忙應著,“請教談不上,很高興和大家互相交流。”


    “男主生病沒來,那邊穿紅衣服的小姑娘是女主,我們工作室的新人,今年才二十歲。攝像機前那個是女二號,也是個新人……”阿梅一一給時夏介紹著。直到看見一個人的時候,時夏眯了眯眼,世界還真是小,大學那會兒那個追過時夏的播音係係草,聽說畢業後進了廣電大廈,似乎工作不如意,最後輾轉竟成了一個演員。


    不過看起來,是和很邊緣的角色,沒多少戲份。


    整個劇組大部分是新人,網劇的特色,成本低,大多是新麵孔,如果劇好,是很捧人的。


    阿梅小聲跟她說:“其實說實話,這是個新人導演,第一次正式掌鏡,經驗不足,但心氣兒高,所以總是對自己拍出來的東西不滿意。不過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誰都有第一次,麻煩你多給些意見了,我覺得,你比編劇們更了解這個故事的內核。”


    上來就給她戴了頂高帽子,時夏頓覺壓力山大,沉重地點了下頭,“我盡力。”


    其實她的作用寥寥,但因為是原著,總能給點兒意見和想法。


    陪著拍了一天的戲,阿梅給她預定了房間,住在同一家酒店,其實她想說自己回家住就可以,可想到自己回家也是一個人,就答應了下來。


    周政爍沒有再聯係她,大概是在等她的回應,時夏說不上什麽感覺,沒什麽想法,心裏空茫茫的,想拒絕,可卻怎麽都開不了口。


    很多時候,她也想不清為什麽迫切地想要離開周政爍,也想不清,為什麽又無法真正狠下心。


    江城在一場雨後進入了冬季,晚上格外的寒涼,時夏穿著大衣,在寒風裏瑟縮著,導演在拍一場夜戲,街道的風南北貫通,甚是清爽。


    “時夏你回去吧!天兒挺冷的。”導演跟她說著。


    時夏點點頭,“好,您忙,我待會兒自己看著辦。”


    “阿梅幫你定好了房間,您要是不熟悉路,我找個人帶你過去。”


    “不用,這邊兒我還是熟的。”


    最後導演還是沒敢讓她自己回去,讓劇組一個司機特意抽空去送了時夏一趟。


    “你一個小姑娘家,我還是不放心。”


    “那就謝謝陳導了。”時夏也沒再推辭,出來社會摸爬這段時間,她感觸挺深的一件事就是:千萬別逞能,真出了事就什麽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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