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之下,景色盡收眼底,平常自己飛行時沒時間瞧,今日瀛若可就過足了眼癮,眯著眼睛仔細欣賞著雲下的景物,她看見了天庭中輝煌的殿宇,還看見了浩蕩的天河,明晃陽光之下宛若一條玉帶,倘若飛得遠點,應該還能看見太庈吧,隻是不知能不能看到極頂的天池……


    白虎飛的很快,叫她過足了癮,不過也隨之而來了一個問題,那便是風太大了……


    不知為何,瀛若能抵禦得了涵元洞的寒冷,卻抵不了這風,她漸漸覺得有些冷意,因為本就處在複原期,怕自己又著了涼,隻好沒出息的同白虎道,“白翳,我們回去吧。”


    白虎沒什麽意見,調轉方向,又往岫極宮飛去。


    南天門外,守門的天兵遠遠望了一眼,驚奇道,“那不是北極帝尊的白虎嗎?今兒帝尊好興致啊!”


    將那情景看了個清楚的千裏眼嗤笑一聲,“什麽帝尊,騎白虎的明明是位姑娘!”


    “姑娘?”


    另一個天兵立時眼睛一亮,“什麽樣的姑娘?”


    北極帝尊的白虎叫一位姑娘騎著……有情況啊!


    千裏眼胡亂敷衍道,“沒看清,不認識。”硬是不肯透漏。


    今次一定要管住嘴,就算認出那是那位東海公主也不能亂說,上回的事情天庭人盡皆知,卉鸞公主同東海公主起了爭執,落得一位被投進寒淵,另一位被發配去昆侖的下場。千裏眼覺得,自己悄悄替茹青查探二殿下的行蹤,在此場禍事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幸虧此次沒有累及自己,否則現如今被發配去昆侖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


    來到岫極宮的上空,遠遠看見花園中仍立著一人,一身黛色長袍,無疑是紫桓。


    瀛若有些吃驚,白翳載著自己飛了這麽大一圈,怎麽他一直在等嗎?


    待到白翳四隻虎爪平穩落了地,瀛若立刻跳了下來,同他道,“尊上久等了。”


    紫桓說無妨,還有些意外,“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然沒等她回答,他便發現了有些不對,她麵色有些蒼白,不似方才的紅潤。


    他皺眉問道,“不舒服了嗎?”


    如果說是風太大怕冷,會不會很沒麵子?瀛若想說自己沒事,卻冷不防的,被他捉了手腕去。


    他不太放心,打算親自替她診脈看看,卻察覺到了她手指冰涼。


    他一頓,“冷嗎?”


    既然被看出來了,她也隻好不再強裝,點頭道,“白虎飛的快,風有些大,我穿少了。”


    他這才恍然,不由分說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瀛若實在沒料到他會如此,怔怔的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時忘了阻攔。


    那外袍帶著他的溫度,待到那隱約的寒山香浸入鼻尖,終於叫她驚醒,她紅著臉道,“不必了尊上……”


    “穿著。”他卻語聲堅定,不容抗拒,“今次是我考慮不周,你尚未完全恢複好,還是該靜養。”


    說著見她麵染緋紅,又凝起眉來,伸手去觸她的額頭,“莫不是燒了?臉怎麽又紅了?”


    瀛若忙搖頭,“沒有,小仙好好的,就是有些冷,沒有燒……”


    修長的手指穿過她額前薄薄的劉海,觸到了她的額頭,他的手掌並不算燙,然隻是短暫的接觸,卻有一股暖流傳遍她的全身,乃至指尖發梢。


    她果真並沒有發燒,額頭甚至比自己的手掌還涼,他放了放心,然見她臉蛋又紅了幾分,隻好道,“回房吧,我煮些熱茶給你。”


    身上已經披著他的衣裳,怎麽還能勞動他為自己煮茶,瀛若從神思恍惚中清醒過來,忙搖頭婉拒,“不必了,小仙自己煮就好,不敢勞動尊上。”


    他想說沒事,卻忽然想到她的惶恐,斟酌了一下,隻好將話止住,點頭說好。


    還是該慢慢來,不要叫她有壓力。


    ~~


    與他道了別回到殿中,瀛若坐在床邊呆愣。


    臉頰依然在發燙,她伸手撫了撫,又忍不住回憶起方才。


    他的手覆在她的額頭,雖是那麽短暫的一下,卻叫她清楚感受到了他的溫度。


    並不燙,溫和的如同他的人,但不知為什麽,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安心之感。


    像是苦苦尋覓終於有了結果,又像是多年的夙願得償,她也說不出究竟是什麽原因,總之那一刻,很是安心。


    她忍不住微微笑笑,卻又凝起眉來,為什麽總在他麵前臉紅心跳,從小到大都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近來是怎麽了?


    她無端又想起那個夢,近距離接觸後才發現,原來紫桓帝尊同那個夢中很是相似,溫柔親切,對她有著無限耐心,甚至稱得上關懷備至。


    這樣的相處,除了他沒有跟她求婚,簡直可以說同夢中一模一樣了……


    求婚……


    這個念頭一起,她又羞愧的厲害,瞬間陷入自我譴責中——帝尊明明說過,是因為父君與師父的關係才對她這樣好,他老人家全然一片照顧晚輩之心,她怎麽能這麽花癡呢……


    而且最要緊的,帝尊還曾是祖師的未婚夫,她居然敢覬覦他,若是傳出去,全仙界一定會譴責死她的!


    她搖了搖頭,妄圖驅散心中雜念,然而總是不成功,老是想起他的麵容與聲音,如同有股吸力一樣……


    屢試屢敗後,瀛若終於發現了原因——紫桓的袍子仍被她穿在身上,那幽幽的寒山香繚繞周身,是他特有的味道。


    怪不得她老是想著他!她慌忙將袍子脫了下來,然後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衣裙上都已經沾上了味道……


    雖然寒山香聞起來很讓人安心,可她不願把接下來的時間都花在花癡上,畢竟時機難得,她還得抓緊練習心法呢。


    她於是索性去沐浴了一番,換了衣裳,又花了半天的時間念了幾遍清心咒,方摒除了心間雜念。


    ~~


    第二日。


    上午的心法學完,午後小憩起來,瀛若暫時沒心思練功,想到昨日的事,她忙抱起床頭已經洗淨疊好的衣裳,打算去還給紫桓。


    唔,這可是她頭一次為別人洗衣裳,雖說殿中的宮娥要來幫忙,但她本著一腔誠意,仍是親手替他洗了。


    ——那畢竟是他親手披在她身上的,她怎麽能由著別人觸碰呢……


    一路穿過殿宇與□□,很快來到了他所在的殿中,她方才已經打聽過了,他這陣子應該沒什麽事。


    果然,很快便有仙侍引她入內,她入到殿中,待看見他的樣子,卻不由得意外。


    他執筆坐在書案前,似乎正在寫些什麽。


    神職高的仙者,必定有近身的文官,譬如父君的龜相,或者秦珝的觀言,而紫桓身邊除過玄武,還有貪狼,朱雀等其他的星官,想來無論如何都用不著他親自動手寫什麽文書的。


    她不禁好奇起來,先同他問過好,又試著問道,“尊上在寫什麽?”


    這幾日接觸下來,麵對著他,她已經不像初時那般謹小慎微了。


    紫桓樂見她的這種“大膽”,因為這就意味著,兩人之間原本的隔閡正在消失,她正與他慢慢親近起來。


    也是許久沒有動筆書寫了,他微有些感慨,說,“那日答應要給廣寒仙子《衝虛卷》,回來後才發現藏經閣裏找不到這本書,隻得親自寫一本送給她了。”


    這叫瀛若著實意外。


    《衝虛卷》的大名她當然聽過,乃是上古四卷真經之一,令她意外的並非是他能將這部上古真經寫出來,而是他答應了廣寒仙子……


    廣寒仙子居於月宮,是仙界有名的美人,聽聞她柳腰蓮步,舞姿驚鴻。而紫桓何時與這位美人攀上的交情呢?


    尊上與廣寒仙子都是輩分高的仙者,比自己不知早生了多少年,漫長仙途中,人家有些交情,又豈是她能了解的?然而道理雖懂,不知為何,瀛若心間卻有股莫名的不舒服……


    見她問過之後便沉默下來,紫桓有些奇怪,抬眼看著她道,“怎麽了?”


    瀛若有些沒精打采,隻是道,“聽聞廣寒仙子是位大美人,小仙還從不曾見過呢……”


    卻見他笑了一下道,“想見她還不簡單,改天我們一同去月宮釣魚,你便能見到了。”


    “釣魚?”瀛若一愣。


    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帝尊與廣寒仙子是釣友?


    見她不解,紫桓又笑了一下,解釋道,“月宮是人家的地盤,想吃凝玉潭裏的魚,自然要同人家打聲招呼啊。”


    聽到這裏瀛若終於想了起來。


    此前他說過那好吃的桂花魚是從月宮釣的,這樣說來……莫非他給廣寒仙子《衝虛卷》,是因為釣魚一事?


    紫桓見她的神情像是懂了,便沒再多說下去,月宮裏的魚當然不是誰都能釣的,那是萬年的寒潭水,雖說他是北極帝尊,也須用一部上古真經才能換來。


    意識到紫桓是為了給自己釣魚才給廣寒仙子抄書,瀛若頓時內疚起來,忙道,“《衝虛卷》很長嗎?不然小仙替尊上來寫好了?”


    “嗯?”紫桓有些意外的看她,“你會寫《衝虛卷》?”


    在他印象裏,除過現如今天庭的幾位神尊,並沒有多少人看過這部真經的,畢竟那是由上古文字寫就,晚生的仙者根本不認得。


    至於清漪從前看沒看過,他倒並不清楚。


    瀛若不好意思道,“小仙的確不知道,不過可以尊上念,小仙來寫,尊上就不必這麽累了。”


    紫桓明白她的意思了,這是心疼他累麽?


    心間有絲暖意,叫他忍不住唇角上揚,他看著她滿是真誠的臉,緩聲道,“無妨,沒剩多少了,自己來就可以。”


    說著無意瞥見她懷中抱著的衣袍,問道,“你這是……”


    瀛若忙道,“小仙來同尊上還衣袍。”


    紫桓哦了一聲,因為手中執著筆,便直接道,“煩勞你幫我放去內間可好?”


    內間是他的寢殿,雖然外人不太方便擅入,但他沒有把她當外人。


    因為兩人方才說話,殿中並無仙娥仙侍,她也知他不方便騰手,便應了聲好,往寢殿中走去。


    將衣袍小心在衣架上擱好,瀛若便打算退出去了,隻是目光無意間掃到一旁桌上的物件,不由得怔在了那裏。


    那是一枚玉佩……不,準確的來說,它圓中有缺,應該被稱作玉玦。


    隻是這玉玦……怎麽同秦珝的那塊那麽像?


    第27章


    那玉玦上的雲紋是那麽熟悉, 除過顏色與秦珝的不同,其他的, 可以說一模一樣了……


    瀛若怔怔立在那裏,許久許久, 試著伸手,觸摸了一下。


    觸感微涼, 叫她心間一顫, 再輕輕摩挲上麵的花紋, 她忍不住凝眉。


    她無法說那與記憶中的那塊玉玨有什麽不同,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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